《把哑巴竹马当老婆养后》 第1章 《把哑巴竹马当老婆养后》作者:将舟载酒【完结】 简介: 黏人爱撒娇乖乖受 vs 内敛稳重爹系攻 一场意外,沈砚舟失去双亲,只余下俞盼这个捡来的哑巴弟弟。 爱人如养花,沈砚舟看着俞盼被自己养得愈发漂亮的小脸,心里满意非常。 只是突然有一天,一家人找上门来,说俞盼是他们失踪的小儿子,要带他回去认祖归宗。 沈砚舟冷笑:我养他这么多年,你说带走就带走? 幸好这时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穷小子,如今他有钱有势,动动手指就能让不少人睡不着觉。 - 沈砚舟父母去世,俞盼比划着告诉他:以后我挣钱养你。 但事实恰恰相反,是沈砚舟拼了命挣钱养他,他也被沈砚舟养得越来越好,不仅治好了哑巴,还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当自称是他的亲人找上门,控诉沈砚舟的隐瞒时,俞盼颇为不屑。 这些人还不如沈砚舟一根手指头重要。 小剧场—— 【惊!华筑高层夜会编剧俞盼,密谈两天一夜未出门】—— 新媒直击,华筑老总沈砚舟与编剧俞盼于某度假村内会面。 两天一夜后,双方才踏出房门,离开时神色凝重,华筑老总未回应记者提问且让我等滚,内情成谜。 新闻一出众人议论纷纷,皆道著名编剧俞盼和华筑地产老总有一腿。 谁不知道俞盼的剧本从不愁投资? 不知情者嗤笑,无非是金主和笼中雀罢了。 可但凡见过沈砚舟如何待俞盼的人都明白。 投资他的剧本算什么?沈砚舟只想他开心。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甜文 年代文 成长 日常 主角视角俞盼互动沈砚舟 一句话简介:就是我老婆了 立意:奋斗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第1章 自从入了冬,天黑得越来越早。 俞盼往灶膛里扔了把细树枝,随着树枝被火苗烧得噼啪响,锅里水的响声也越来越大声。 他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举着煤油灯走到挂钟前,将灯凑近表盘,眯眼盯着时针的位置,六点十五分。 沈砚舟通常要六点四十才回来,还有些时间。 回到炉灶前,俞盼把煤油灯放在旁边的高脚木椅上,自己拖了张矮凳。 就着煤油灯的亮光和灶口的火光,继续翻着刚刚看了一半的书。 俞盼现在看的这本书,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有人自行收集散页装订起来的册子。 封面只有两张泛黄的薄纸,连书名都没有。 俞盼连着看了几篇,估摸着大概是本游记合集。 书里描写的景致,没听过的故事让他看得入迷。 连沈砚舟回家开门关门的动静都没听见。 直到手上的书被抽走,俞盼才发觉厨房里的电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亮了。 他仰头看向沈砚舟,借着明亮的灯光,俞盼能很清楚地看见沈砚舟的表情和脸色。 很不高兴。 俞盼缓慢地眨了眨眼。 沈砚舟用手里的书敲了敲俞盼脑壳,沉声说:“盼盼,我中午走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 “看书要开灯。”俞盼抬手比划,嘴巴微微嘟了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砚舟手里的书,盼着他能把书还给自己。 “还有呢?”沈砚舟追问,视线落在他脸上。 俞盼抿唇,再次冲着沈砚舟慢悠悠地眨眼,企图蒙混过去。 “别来这套。”沈砚舟屈指在俞盼脸上弹了一下,语气很凶:“不是跟你说过,自己在家不准用煤油灯?” “我喜欢它的味道!而且我会小心的!”俞盼瞪圆了眼睛,手比划得飞快,“我不是不开电灯,我……” “你?” “我……只是有点害怕它。” “那我们就一直开着,等你什么时候不怕了再关。” 沈砚舟说着,弯腰把煤油灯吹灭,又合上灶口的铁片,转身往外走,“洗手吃饭。” “我的书啊……”俞盼起身追过去,在沈砚舟身边比比划划,满脸舍不得。 “书什么书?”沈砚舟斜睨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连电灯都怕,还看什么书?早晚把眼睛看坏。” 说完,沈砚舟把俞盼刚才看的那本书锁进抽屉,钥匙往兜里一揣,径直往客厅走。 …… - 家里的书不算少,除了沈砚舟从小学到高一的课本,其余大多隔壁季老师留下的。 季老师是北边来的支教老师,在这儿住了挺多年。 反正沈砚舟记事起他就住在隔壁了。 俞盼的手语是季老师教的,两人爱好也像,都是看书。 特别是在俞盼上学认识一些字后,天天就往季老师那边跑,这俩凑一起就是安安静静看书,熟得很。 去年季老师支教期满,离开时只带走了必需的书,其余的全留给俞盼了。 为了安置这些书,沈砚舟特意去上山砍了木头,做了个一米宽半墙高的书柜才勉强装下。 沈砚舟只锁了俞盼正看的那本,一点儿也不担心俞盼看别的书。 俞盼看书有股犟脾气,当下的书没看完,是绝对不会碰下一本的。 “我错了沈砚舟。”俞盼比划。 沈砚舟正低着头从把菜从饭盒里端出来,没空看他。 于是俞盼就把手伸到沈砚舟眼前,又比划了一遍。 “书我可以给你,但……” 听到前半句俞盼本来挺高兴的,结果后边带着个‘但’,这字儿一出来,俞盼那点高兴劲儿瞬间散了。 挺开心的小脸也一下垮了。 沈砚舟把最后一盘菜摆好,坐下抬眼看向俞盼,语气平静:“你得跟我说清楚,到底为什么怕电灯。” 沈砚舟记得电灯刚装好那天的晚上,俞盼可开心了。 平时沈砚舟从不让俞盼在晚上看书,毕竟煤油灯夜里凑合照明还行。 真要用来看书的话就太暗了,容易看坏眼睛。 电灯就不一样了,他们村里刚通上电,电灯还是个稀罕东西。 而且这会儿村里人家装的大多是15瓦的灯泡,沈砚舟都买的40瓦,灯绳一拉,整间卧室都很亮堂。 俞盼当晚高兴得抱着书看了俩小时,沈砚舟在旁边跟他搭话,他头都没抬一下,全当没听见。 然而电灯装好才三天,情况就有点变了。 昨天傍晚沈砚舟下工回来,就看见俞盼又点着盏煤油灯,坐着小矮凳在灶前看书。 当时他没说什么,以为俞盼还不习惯。 所以中午他去上工前,他就跟俞盼说了,天黑了要看书的话必须得开灯。 俞盼当时还使劲儿点头应下了。 结果呢?他晚上下工回家,就又瞧见人照旧守着盏昏黄的煤油灯,在灶前一页一页地翻书。 沈砚舟很难不气。 俞盼垂着眼眸,不肯看沈砚舟。 沈砚舟看俞盼这样儿也不逼他,只让他坐下吃饭,自己则拿起今天给俞盼布置的作业看了起来。 这是他们家晚饭的固定模式。 俞盼先吃,沈砚舟则是趁这段时间给他批作业,等俞盼吃饱了,沈砚舟再吃剩下的。 会形成这样的习惯还是因为沈砚舟在鞭炮厂工作,下午厂里会管一顿饭。 沈砚舟下工时不算饿,晚上随便垫几口就行。 平时他们家早中餐都是沈砚舟下厨,晚餐则大多是他下工回来的路上买。 下班晚就买快餐,早的话会买菜回来自己动手做。 俞盼不怎么会做饭,沈砚舟也没打算让他学。 …… - 俞盼握着筷子挨着沈砚舟坐下,却一口没动,只是咬着筷子头,盯着沈砚舟出神。 见沈砚舟还是没理他的意思,俞盼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房顶悬着的灯泡。 这电灯来得不容易,镇上刚建了发电站,预装电灯的人家排起长队,一个一个村来。 现在好不容易到他们村,他们家原本得排到年后才能轮上。 装电灯分两队,急着用的可以掏五块钱插队,这一般是给做生意的行方便,普通人家慢慢等着也没什么。 他们本来的打算也是慢慢等。 直到前几天,俞盼拿着煤油灯想去大厅找个东西,没留神被卧室到大厅的门槛绊了一下。 手里的灯没拿稳,‘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玻璃灯罩碎了一地,瓶口也磕出个口子,煤油泼了一地,遇上火星子瞬间就燃了起来。 还好他们家大厅的东西少,只有吃饭的桌椅,也还好当时沈砚舟在家。 空气里还残留着浓浓的煤油味儿,沈砚舟把火扑灭后,看着地上烧黑的那一片沉了眼眸。 今天这情况已经是万幸了,摔在大厅,他在家。 沈砚舟不敢想,万一哪天他不在家,俞盼在卧室摔了呢? 第2章 卧室里挂着衣服,墙角放着装杂物的木箱子,床是木床,还有那一大架子书。 灯油随便溅到哪,后果都不堪设想。 于是第二天,沈砚舟就去了供电局,掏钱插队请人来装了电灯。 一装就装了三盏,加上插队的钱,一共花了十八块。 沈砚舟一个月工钱七十块,这笔开销对他们家来说不算小了。 电灯刚装好时,俞盼是真高兴,他抱着书坐在灯下,大晚上的连书页边缘的毛边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他以前都不敢想的。 俞盼以为电灯装好就能一直用了, 可昨天早上阿奶找上门来,跟他说了电费的事儿后,他那点高兴就没了。 装灯花了那么多钱就算了,俞盼没想到这电灯亮着亮着还要交钱。 想到这儿,俞盼狠狠盯着房顶上悬着的灯泡。 吃钱的怪东西。 …… - 沈砚舟不知道俞盼心里的弯弯绕绕,他看着稿纸上俞盼练的字,比起刚学时的狗爬样,俞盼现在的字是相当好看了。 横平竖直,线条干净,看着很规矩,看着跟俞盼很像。 他高中没读完,但不影响他拿着初中练习册给俞盼布置习题作业。 正看着,沈砚舟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双手。 “电灯真的很可怕,”俞盼试图说服沈砚舟,“它会吃钱。” 沈砚舟挑了挑眉,没说话。 见沈砚舟似乎不信,俞盼赶紧强调:“吃很多钱!” 沈砚舟把手里的东西往边上一搁,伸手揽着俞盼的腰,借着劲儿往上一提,让他侧着身在自己大腿上。 “谁说他会吃很多钱了。”沈砚舟微微眯起眼。 “阿奶说的。”俞盼歪了歪脑袋,顺势枕着沈砚舟的肩,仰着脸冲他比划。 “阿奶说这个灯只要亮着就会吃钱,吃很多那种,连有钱人都很少开。” 怕沈砚舟不信,俞盼又举例:“村口饭店的老板有钱吧?” 比划完还冲沈砚舟挑了挑眉,一脸‘我可清楚得很’的表情,“那个老板都等到天很黑、很黑、黑很久之后才开灯的。” “……我们家能跟他一样吗?”沈砚舟没被他带偏,打断俞盼的瞎比划,“他那儿一次要开多少盏灯?我们家又要开多少?” 还有个原因沈砚舟没说,饭店开灯开得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被蹭。 现在是冬天,五点刚过天就擦黑了,那会儿都没什么人下工,街道空荡荡的。 这时候开着灯,不光浪费电不说,还容易招来一群抱着火笼子的老头老太。 蹲在门口只唠嗑不吃饭,提个烟筒搁那抽旱烟,凑堆打牌说脏话,身上一股味儿,客人瞧见了自然不爱进店。 一来二去的饭店可不学精了,等人多下工的时候再开灯,那个点儿老头老太们也都回家吃饭去了。 而俞盼口中的‘天很黑、很黑、黑很久’,其实也才六点半左右。 见沈砚舟没被自己糊弄过去,俞盼眼眸一垂又开始装听不懂。 沈砚舟无奈笑了笑,下巴抵着俞盼额头,握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声音放得很轻:“盼盼,别怕花钱。” 俞盼脑袋拱了拱,窝在沈砚舟脖颈里摇头。 沈砚舟低下头,脸颊蹭了蹭俞盼的鼻尖儿,“钱本来就是拿来花的,真要怕花钱,哥就不会装这灯了。” 俞盼窝着不动,整个人在沈砚舟怀里缩成一团,手指在沈砚舟手心画着圈。 他心里清楚,沈砚舟疼自己,但他也知道沈砚舟上工有多累。 自从听说一度电够换一斤米之后,俞盼总觉得这电灯亮着的每一秒,都是在吃掉沈砚舟的力气。 这些想法俞盼不愿意跟沈砚舟说,只仰起头,在沈砚舟下颌处轻轻啃了一口。 “嘶。”沈砚舟低笑出声,指尖挠了挠俞盼后颈,“又咬我。” 俞盼坐直了看着沈砚舟,眼神很专注:“以后晚上看书,我会开灯的。” “嗯。”沈砚舟应着。 “你不要生气。”俞盼比划。 沈砚舟在他脸上捏了捏,“我没生气。” “那……你把书还给我。”俞盼眨了眨眼。 “不行,你今天不听话,这书我先收两天。”沈砚舟拍拍俞盼大腿,“饭菜都要凉了,下来吃饭。” 俞盼鼻尖一皱,气鼓鼓往沈砚舟怀里缩,双手比划:“我不!我要坐你腿上吃。” “行行行,”沈砚舟把俞盼的饭挪过来,故意逗他:“盼盼,那要不要我喂你?” 俞盼气得又在沈砚舟下巴那儿啃了口,狠狠地比划: “不要!” 作者有话说: ---------------------- 摆摊摆摊《穿书后主角受他成攻了》 遇事不决摆烂受vs年下阴郁男鬼攻(不是真鬼) 赵昱在一阵尖锐的头痛中醒来,脑子里涌出的陌生记忆让他瞬间清醒。 他穿书了。 穿成书里那个下场凄惨的反派。 原主痴恋主角受言辞,在对方落魄时将人带回家,美其名曰“金屋藏娇”。 实则用阴暗手段禁锢纠缠,最后被羽翼丰满的主角受联合他人把他搞垮。 而现在,正是他把言辞带回家的第一天。青年坐在沙发角落,旧t恤洗得发白,却死死抿着唇,浑身带着警惕的阴郁。 想到原主的悲惨结局,赵昱打了个寒蝉,打算好好供着主角受,等他翅膀硬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 言辞垂着眼,神情落寞:我想去上学。 赵昱大手一挥:去!明天就给你办手续! …… 言辞抱着课本回来,手指攥得发白:我想学表演。 赵昱大手一挥:学!老师随便挑! …… 深夜赵昱窝在沙发上打游戏,言辞忽然蹲到他面前,声音带着沙哑:我想上赵昱。 赵昱大手一挥:上!……? 等等?他说什么? 第2章 沈砚舟拿起搁一旁的作业继续看。 俞盼坐在沈砚舟大腿上,手肘支着桌沿,目光落在面前的饭菜上。 肉沫煎蛋和清炒菜心,都是他爱吃的。 他悄悄转头瞥了眼沈砚舟,见对方正专注看着作业本,便飞快地扒了一口米饭要往嘴里塞。 “盼盼。” 俞盼动作一顿,狐疑地转头看向沈砚舟,结果人沈砚舟压根没往他这看。 这都能知道? 神了。 俞盼最后还是悻悻地把那块米饭一分再分,矜持地夹了一小撮放进嘴里。 细嚼、慢咽。 但好像矜持过头了,米饭夹得太少,连米香味儿都没尝出来,俞盼忍不住微微撅起嘴。 沈砚舟检查的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翻完了最后一页。 他随手拎起桌边的保温壶,倒了杯热水捂在掌心,边喝水边瞧着俞盼吃饭,嘴角噙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俞盼吃得很香,嘴巴几乎不停,青菜吞下去了再夹肉,肉吞下去了再来口米饭。 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动着,神色十分满足。 沈砚舟瞥了眼盘里剩下的饭菜,估摸着差不多了,开口道:“好了,不吃了。” 俞盼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冲沈砚舟比划:“可是我觉得我还没饱。” “是吗?”沈砚舟挑了挑眉,将提前暖热的手探进俞盼衣摆处探进去,掌心轻轻覆在他微微鼓起来的胃部,“我怎么摸着好像饱了。” “没有!我还很……”俞盼还没比划完,就猝不及防地打了个饱嗝。 “你还很什么?”沈砚舟明知顾问。 俞盼红着脸比划:“没什么,原来我饱了啊。” 比划完,俞盼往后一仰,稳稳靠着沈砚舟的胸口,后脑勺恰好枕在他肩上。 一只手生无可恋地搭在肚子上,望着天花板发愁。 这肚子也太不争气,怎么才吃这么点儿就饱了。 其实哪是“这么点儿”,这店沈砚舟算常客了,老板是个实在人。 每次沈砚舟去买饭,都把饭菜压实了装,量很足。 这顿饭俞盼已经吃了大半,真不算少了。 沈砚舟没忍住笑出声,下巴抵着俞盼的肩窝,手在他肚子上慢慢揉了揉,“吃饱了别老坐着,起来走走。” 俞盼点头,在沈砚舟怀里摸摸蹭蹭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起身,在不大的大厅里转溜。 村里房子的布局大差不差,家家户户门前都带个小院,用黄泥砖围着。 正方的屋子里一半隔出来做大厅,摆着张方桌几条长凳,平日里吃饭都在这儿。 另一半则隔出来做卧室,他们家隔了两间房做两室一厅。 院子里靠大门的左手边砌两间小屋,当厨房柴房使。 俞盼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眼睛不自觉地瞟向正在解决剩饭剩菜的沈砚舟。 这事儿在他们家几乎每餐都要上演一边。 第3章 俞盼在吃饭这方面有点毛病,总爱狼吞虎咽,什么都得大口往嘴里塞。 而且他对饥饱的感知特别迟钝,饿的时候没太明显的感觉。 可一旦吃起来,要是没人拦着,就非得把桌上的饭菜全吃光才肯停嘴。 刚到沈家那会儿,沈家人还以为他是饿坏了,没当回事儿。 直到连着好几次,他被硬生生撑得吐了,大家才发现不对劲儿。 沈婶说他是小老鼠,不留隔夜粮。 沈叔说他这是当小乞丐的时候饿过头,不知道饥饱劲儿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平时吃饭沈砚舟都盯着他。 想到沈叔,俞盼情绪骤然低落下来,他走到沈砚舟身后,双手圈住他脖子。 沈砚舟正吃饭,头都没抬就说:“盼盼,不能吃了,撒娇也不行。” 俞盼把下巴搁沈砚舟头顶上,使劲儿摇头,手在沈砚舟脸前比划:“我不吃。” “那也得去散步,别偷懒。” 俞盼气得撒开手,转身在屋里踱起步来,一脚一脚跺在水泥地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光听声音就知道这跺得有多实在。 沈砚舟像个木头! …… - 溪山村地处南方,冬天几乎是和雨水缠在一起,一个月见不着一次太阳是常事。 这样的天气总是带着化不开的阴冷,连空气里都浸着潮气。 为了省点柴火,俞盼平时总是掐着沈砚舟下工的时间点才开始烧水。 水烧开后,灶底的炭火还温着,锅子一直烘着里面的水不会凉。 等吃完饭坐下来歇会儿,一掀锅盖,里头还是满满一锅冒热气的热水,不仅能够两人洗澡用,还可以洗个碗,漱个口啥的。 他们洗澡的地方就在炉灶对面的角落,地上用水泥砌了道四五厘米高的半圆档条,防止洗澡水淌得到处都是。 洗澡时把旁边挂着的帘子一拉,水汽和水珠就都兜在里头了。 俞盼麻利地冲了个热水澡,身上还带着暖乎乎的水汽。 他趁沈砚舟去洗澡的空当,赶紧披了件外套,拿起搪瓷缸接水刷牙。 短短洗漱的功夫,凉意就顺着领口袖口往里钻,冻得他指尖发僵。 俞盼赶紧擦干净脸,把搪瓷缸往窗台一放,蹬蹬蹬跑上床,麻溜地钻进被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沈砚舟洗漱进房,就看见床上裹得像毛毛虫,只露出个黑乎乎的脑袋顶的俞盼。 他把蚊帐放下才上床。 俞盼怕虫子,偏偏他又很招虫子。 大冷天都能引来些不知名虫子咬他,所以他们家一年四季都挂着蚊帐。 “翻个身。”沈砚舟扯了扯被俞盼压着的被角。 俞盼的脑袋从被子里弹出来,眼神里带着点嗔怪。 等沈砚舟钻进被窝,他立马挨过去紧紧贴着。 没办法,沈砚舟在冬天就像个大火炉,暖和得不行。 沈砚舟顺势把俞盼的腿拉过来,夹在自己腿间捂着。 俞盼在被窝里暖了好一会儿都没暖起来的被窝,沈砚舟一来就变得暖融融的。 他舒服得往沈砚舟怀里又蹭了蹭,鼻尖抵着沈砚舟的锁骨。 呼吸间能闻到沈砚舟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混着点刚洗完澡的暖热气儿。 明明他俩用的同一块肥皂,可俞盼总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没有沈砚舟的好闻。 沈砚舟的味道,怎么说呢,是一种让俞盼闻到就很安心的味道。 “今天下工路上看见春联挂出来了,”沈砚舟搂着俞盼,手掌顺着他的背轻轻捋着,“等天暖和点儿,咱们去逛逛,挑副喜欢的。” 俞盼窝在沈砚舟怀里点头,又有点恍惚。 春联都挂出来了,日子过得好快,转眼又是一年。 他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沈砚舟打底衫,布料在指尖摩擦。 俞盼睡觉手上总要捏着什么,有时候是沈砚舟的手指,有时候是沈砚舟的衣角。 沈砚舟知道他的习惯,只捏了捏他微凉的指尖,没去打扰他的小动作,轻声道:“睡吧,明天起来给你煮红薯粥。” 俞盼在沈砚舟锁骨处蹭了蹭,过会儿又像小猫似的往那亲了亲,算是应声儿了。 耳边是沈砚舟平稳的心跳声,俞盼裹着满身的暖意,眼皮也渐渐沉了下来。 沈砚舟看他呼吸匀了,抬手拉了灯绳。 “咔嗒”一声轻响,卧室暗了下来。 黑暗里,沈砚舟能清晰感觉到俞盼温热的呼吸打在颈窝。 低头用嘴唇碰碰俞盼露在外面的耳垂,那点软乎乎的肉已经被捂得暖暖的。 沈砚舟又把人往怀里拢了拢才闭上眼。 帐子外还冷飕飕的,一股子南方冬天特有的潮寒气儿满屋子乱窜。 但这丝毫不影响帐子里的人,他们紧紧贴在一块儿,被窝早被彼此的温度焐得暖烘烘的。 …… - 也不知道是不是晚饭的时候想起沈叔沈叔他们了,俞盼又梦到了他到沈家之前的事。 那时候他还是个乞丐在街头讨饭。 在俞盼有限的记忆里,他只记得自己一直在不停地瞎转,饿了就往垃圾堆里钻,扒拉能吃的东西。 他是个哑巴,不会像别的乞丐那样说讨喜的话换口吃的,只能闷头在垃圾堆里刨。 运气好的话,能在店家后门的泔水桶里扒拉出一些米和肉沫。 可多数时候没这好运气,那些剩菜剩饭老板是要留着喂猪喂鸡的,见他凑过去,抄起棍子就打。 所以俞盼更多是去去菜市场拣菜摊扔的烂菜叶。 即使是这样也得小心,有的摊主会拿回去喂鸡,见他去捡会骂骂咧咧赶人。 实在饿得很了,路边的野草也会揪来吃,不过俞盼只敢吃那些吃过、确定吃了没事的。 他记得可牢了,之前亲眼见过另一个乞丐,因为吃了不认识的草,夜里就捂着肚子在墙角打滚,没过几天就没气儿了。 后来他常待的地方来了几个年纪大的乞丐,他又瘦又小,被他们抓着打了几顿。 俞盼打不过他们只能跑,瞎摸乱撞地跑到溪山村,正好碰上了在田埂边吃饭的沈叔。 … 被沈叔收养后,俞盼跟着隔壁的季老师学了手语,又认了字,就总爱追着沈叔问当初为什么收留自己。 家里只有沈砚舟陪他一起跟季老师学过手语,沈叔沈婶他们平时忙着做工,只认得几个最简单的手势。 所以每次俞盼要问这些,都要拽着沈砚舟一起。 沈砚舟脾气也好,被一个小哑巴天天缠着当翻译也没不耐烦。 问得多了,沈叔沈婶他们也慢慢摸透了他比划的意思。 有时候俞盼才比划到一半,沈叔沈婶他们就开始说了。 沈叔每次都笑着说:“那天我在田埂边坐着吃饭,吃着吃着觉得好像有人在看我,我一转头!” “果然瞧见一颗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小乞丐站在榆树下盯着我看,哎我当时心想,这小孩真瘦啊,就给你留了小半碗饭。” “谁知道你这小乞丐怪得很,不端着盆吃,反倒把饭倒在手掌里捧着吃,吃完还乖乖把饭盆洗得干干净净。” “就这么喂了你几天,你竟然跟着我下地,那么丁点儿高,还踮着脚想帮我扛锄头。” 沈叔说看他实在合眼缘,回家和老婆一商量,干脆就把这小乞丐抱回了家。 坐在门槛儿上听自己故事的小俞盼,捧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弯得老高,乐呵呵地直点头。 …… - 大概是梦里太舒坦,俞盼平时睡觉很警醒的一个人,沈砚舟起床给他穿袜子时,他还以为还在梦里。 俞盼缩在暖和的被窝里,小脸黏黏糊糊地往沈砚舟大腿那蹭了又蹭,像只没醒透的猫。 沈砚舟轻易地把他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俞盼能吃,但就长不胖,吃进去的东西像没吸收似的,摸着一把骨头。 大概也和这有关,俞盼没什么火力,自己睡被窝总捂不热。 沈砚舟在的时候还好,有沈砚舟这个大暖炉,但要是沈砚舟一离开被窝,过不了半小时他准冻醒。 所以沈砚舟每天起床,都先给俞盼的脚套上厚袜子,再把他要穿的毛衣、外套都塞被窝里捂着,等他起来穿就不凉了。 这会儿俞盼还窝在沈砚舟怀里没醒透,乖乖抬了只脚让他穿袜子,小模样顺顺当当的。 换另一只脚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抬手跟沈砚舟比划:“我梦到沈叔沈婶了。” “嗯。”沈砚舟把他裤管仔细塞进袜子里,声音低低地问:“他们跟你说啥了?” “他们说……说我真乖。”俞盼抿着嘴笑,眼睛弯弯的。 沈砚舟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盼盼真乖。” 第3章 俞盼赖在沈砚舟怀里,打了个哈欠,没多会儿又开始迷糊了。 第4章 沈砚舟低头看了眼他泛红的眼尾,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平躺好,盖好被子掖了被角才起身去厨房。 铁锅架上灶台,沈砚舟往灶膛里添了把柴,舀两勺清水进去,接着放红薯大米。 柴火灶火力旺,没一会儿,红薯粥的甜香味儿就从厨房飘出来,顺着门缝往卧室里钻。 俞盼鼻子抽了抽,迷迷糊糊睁开眼,闻着味儿醒了。 吃饭这事儿俞盼从不用沈砚舟喊,自个儿就爬起来刷牙洗脸。 等他趿拉着鞋回到大厅,沈砚舟已经把粥舀到碗里,搁桌上晾着了。 见他进来,沈砚舟摸了摸碗壁,天冷,粥凉得快,这会儿正能入口。 俞盼坐下来看着碗里的粥,红薯被沈砚舟切得碎碎的,炖在粥里一抿就化,连带着粥也甜香甜香的。 俞盼是一个非常尊重食物的人,就算啃青菜,也像在啃肉一样。他捧着碗,一勺一勺地吃,吃得沉浸,吃得认真,嘴角沾了米粒都没发觉。 “盼盼。”沈砚舟喊他。 俞盼吃了一勺粥,转头看向沈砚舟。 沈砚舟抬手把俞盼嘴边的米粒擦掉指腹碰到他软乎乎的脸颊时,俞盼还下意识往他手边蹭了蹭。 沈砚舟被他这模样逗笑了,顺手在他脸上捏了捏,“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俞盼嘟了嘟嘴,勺子在碗里搅了搅,挑出一大勺裹着红薯粒的稠粥,递到沈砚舟嘴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傻乎乎的。沈砚舟心想。 等俩人都吃饱了,沈砚舟给俞盼布置作业。 作业基本上每天也就几样,练几页字,做几道题,俞盼爱写作文,这个也要有。 把作业给俞盼交代清楚,离出门还有点时间。 沈砚舟拎着水桶去院子里的水井打水,来来回回几趟把水缸装满,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上工的时间是八点,七点二十就得从家里出发。 刚把水桶放下准备出门,衣角就被轻轻拽住了。 俞盼睁圆了眼睛,比划着“想抱会儿”。 沈砚舟又坐下把人往怀里揽了揽,抬眼瞅了瞅挂钟,说:“抱五分钟。” 俞盼乖乖点头,把脸埋进沈砚舟颈窝,手指勾着沈砚舟外套衣摆的毛边细细搓着。 沈砚舟低头看着他的发旋,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颗奶糖。 昨天上工时听工友说,杂货铺进了款奶糖,很好吃。 俞盼嗜甜,于是沈砚舟下工后特地跑了趟杂货铺。 本来昨天就想给俞盼吃的,但回来给气忘了。 奶糖在口袋里放久了,糖纸变得有些皱。 沈砚舟剥开糖纸递到俞盼嘴边:“试试?” 俞盼瞅着这个散发着香味儿的白白的奶糖,他没见过这样的糖,小心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眼睛瞬间亮了。 沈砚舟一瞧就知道他是喜欢的,干脆把糖塞进他嘴里。 俞盼含着糖,脸颊鼓鼓的,奶香味儿在舌尖慢慢化开,甜丝丝的。 这是他吃过最最好吃的糖。 见他吃得开心,沈砚舟拍拍他的背起身,“好了,哥该走了。” 还没走两步,又被俞盼拉住了。 低头一看,就见俞盼咬着半颗糖,踮着脚要往他嘴边送。 沈砚舟笑着凑过去,只咬了一小块,呼噜了下他的头发,“你吃,哥真得走了。”森*晚*整*理 俞盼乖乖点头,嘴里含着糖,跟在沈砚舟身后一路送到到院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尾,才关好院门往屋里走。 往常这时候,俞盼会回屋睡个回笼觉,但今天可能是吃到很好吃的糖,他觉得自己现在精神头足得很。 他们家餐桌是正方形的,一半拿来吃饭,另一半就作为俞盼平时看书写作业用的书桌。 俞盼看着桌上沈砚舟给留的作业,心想可惜昨天看的书被沈砚舟没收,现在只能写作业了。 不过沈砚舟布置的作业,在俞盼看来,除了数学题得咬着笔杆琢磨半天以外,其他的简直是洒洒水。 俞盼握着钢笔,打算先从最简单的字帖开始做起,还没写几个字就没墨了。 于是又去书柜拿墨水,才打开书柜门,俞盼一眼就瞧见正对着自己的那本书。 是昨天沈砚舟板着脸说要没收两天的游记合集! 沈砚舟还生怕他没瞧见,把那本书立着,书面朝他脸上放柜子里。 俞盼盯着那本书看了几秒,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溪山村地处南方,山岭也多,冬天一个月看不见太阳是常事。 不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俞盼把昨天看了一半的游记看完,打开堂屋大门被铺满院子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 俞盼赶紧去柴房拖出晾晒用的竹竿,稳稳架在院子两头的木桩上。 接着把睡觉盖的棉被,垫被都抱出来晒,再拿着鸡毛掸子,噼里啪啦地拍,把棉絮拍松软。 人一勤快起来就容易停不住,俞盼索性把院子扫了,墙脚的杂草罢了,就连昨天换的衣服也给洗了。 俞盼已经很久没洗过衣服了,搓衣服怎么省力又搓得干净方法都记不得了,平时沈砚舟总嫌他衣服拧不干水,都不让他洗。 忙完这些都还没到正午,俞盼实在喜欢太阳,也是太久没见过太阳,就把厨房里的高脚凳和矮凳搬出来,晒着太阳做作业。 没写几个字,俞盼就听见了隔壁阿奶的叽里呱啦的大嗓门。 明明是跟自家儿媳说话,声音却大得生怕人听不见。 确切地说是生怕俞盼听不见。 “都出太阳了还不把衣服被子拿出来晒!?天天搁家里坐着吃饭啊?” “你以为你是隔壁那个哑巴,天天在家待着不出去挣钱就有吃有喝吗?” 俞盼盯着稿纸出神。 自打他被沈叔捡回来,村里是有人说些闲话,有说他是沈叔在外面和别人乱搞生的,有说他是买来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阿奶也是这样,不过她知道得更多一些,晓得他真的是捡来的,所以都是直接指着鼻子骂他。 俞盼刚来的时候还小,听不懂这些话,他只是到每次阿奶这样说,沈叔就会和她吵架。 直到长大了,他才慢慢理顺关系。 村里讲究多子多福,但沈婶生沈砚舟时伤了身子,怀不上孩子了。 阿奶见了就撺掇沈叔再讨个小老婆,沈叔不乐意,和阿奶吵了几次架,就分家搬了出来。 后来沈叔把他捡回来,阿奶见他是个哑巴,又是个男的,不知道在门口撒泼哭闹多少次,说养个外人分她沈家的地。 还放下狠话说有俞盼在就没她这个娘。 沈叔还是铁了心要把俞盼留下。 - 他们家本来和阿奶家中间隔着一片空地,沈叔去世后,阿奶家院墙翻修又翻修,就修到他们隔壁来了。 村里地管得松,谁爱用谁用,再说阿奶他们又没在上面修房子,村长也管不了。 过了会儿,骂声停了,俞盼深深呼了口气。 还好阿奶年纪大了,骂人骂久了气短,一天只能叨叨个两遍,不然要是听着阿奶骂一整天,俞盼想想都脑壳疼。 不过俞盼也不是白白受骂的,俞盼看着院子里被风刮得往一边飞的床单,突然有了主意。 “喊你扫个地又坐下了?!跟我去菜地摘菜,中午都不用吃了啊?” 大概是气儿回过来,又开始骂了。 俞盼仔细听着,等阿奶她们出门,就去柴房提了一捆芒萁。 晒干的芒萁点火非常好使,缺点是芒萁烧完,灰烬会从烟囱口出来到处飘。 刚好现在沈砚舟也快下工了,俞盼就当提前热灶了。 俞盼一边烧一边注意风向,还好风始终朝着阿奶家那边刮。 芒萁易燃,没几分钟就少了半捆,俞盼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停,然后去看他晾着的被子。 果然干干净净,一点芒萁灰都没有! 人整了,灶热了,俞盼心里也舒服了,连鬼画符似的数学题也顺眼了。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沈砚舟中午下工顺道买了菜回来,推开院门,看见院里头晾着一排还在滴水的衣服。 听到开门声,俞盼从厨房出来,一眼瞧见沈砚舟手上提着的猪五花。 俞盼瞅着肉眼睛都亮了,围在沈砚舟边上转。 “属老虎的你。”沈砚舟笑骂他一句,舀了勺水洗手,“饭煮好了?” 俞盼点头,比划:“刚刚把米饭捞起来蒸,你就回来了。” “那我回来得还真是时候。”沈砚舟擦干手,拖了张矮凳坐在厨房门口择菜。 他们这的人煮饭大都是先把米放锅里煮熟,再捞到竹篮上放锅里蒸,这样做出来的米饭很干爽,不会黏唧唧的。 按他们家的习惯,本该是俞盼做好饭菜,等着下工的沈砚舟回家就可以吃饭,这样效率最高。 第5章 沈砚舟不让俞盼碰,平时蒸米饭还行,因为煮饭花的时间长,要是等沈砚舟下工回来再煮,就没什么时间休息了。 但俞盼要炒菜就不行了。 原因很简单,沈砚舟怕他掌勺就管不住嘴,说难听点就是怕俞盼自己煮饭偷吃。 他不担心俞盼饿着,他就怕俞盼把自己撑死。 柴火灶火力旺,一荤一素俩菜,十分钟不到的功夫俩菜就炒好了。 沈砚舟还趁着余温煎了俩鸡蛋。 饭桌上,俞盼把肉和鸡蛋叠着夹起来吃,吃得直眯眼睛。 “还是你做的饭好吃。”俞盼冲沈砚舟比划。 沈砚舟笑了声,“慢点吃。” “我已经够慢啦。”俞盼夹着肉蛋往嘴巴里塞,他说的是真的,沈砚舟做饭确实很好吃。 普普通通的红薯粥经过他的手,都变得格外香甜,俞盼觉得沈砚舟做饭甚至比沈叔沈婶都好吃。 想到这儿,俞盼在心底偷偷跟沈叔沈婶道了个歉,没有说他们做饭不好吃的意思,只是沈砚舟做的饭更香。 吃完饭,沈砚舟收拾好碗筷,顺手把院子里还在滴水的衣服拧了,接着是午睡。 被子早上刚晒过,软乎乎的还带着股阳光的味道,俞盼窝在沈砚舟怀里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沈砚舟也慢慢阖上眼。 没睡多久,就被外边的骂声吵醒。 沈砚舟听了会儿,猜出来了阿奶骂的什么了。 大概就是骂哪个杀千刀的大早上烧芒萁,芒萁灰都飘到她家棉被上了。 溪山村冬天出太阳的日子少,每回出太阳,大家伙总要洗洗晒晒,很少有人生火,不然脏了晾晒的东西。 他突然想起厨房柴堆那半扎芒萁。 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像小猪的俞盼,沈砚舟没忍住在他面颊上捏了把,“真坏啊你。” 俞盼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看见卧室门掩着,房间内一片昏暗,这让他有点儿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 以至于推看门看见沈砚舟坐在堂屋编竹篮时还吓了一跳。 俞盼看了眼挂钟,三点,这个时间点沈砚舟不应该在家才对啊。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沈砚舟手里编着篮子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地说:“昨晚说天晴了就带你去□□联,今天天晴了,中午下工前就去请了假。” 俞盼蹙着眉头回想,昨晚沈砚舟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有点迷迷糊糊了,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 沈砚舟也不指望他能想起来,把手里的东西往桶里一搁,起身把干活用的围裙解了,指着桌上的搪瓷缸:“喝点水,等会儿出去。” 俞盼点点头,端起搪瓷缸抿了几口水,水的温度刚好。 - 溪山村虽说是个村子,但它比周围几个村子大上两圈,人也更多。 就因为前几年有老板看中了山里的空地,在那儿建了间烟花鞭炮厂。 鞭炮厂建起来得招工,这年头村里人哪有什么正经工作,一听说招工周围几个村就都来看了。 等鞭炮厂正式开工,溪山村离鞭炮厂最近,也成了厂里工人落脚的地儿。 不少外乡人拖家带口地迁到附近住,村里的路慢慢修宽,也开始有了小集市。 往常每逢农历十五就是集,现在临近过年,出去打工的人都开始往家赶,也不管什么日子了,小集的摊子天天都摆着。 等俞盼喝完水,哥俩揣着钱去□□联。 俞盼不爱出门,沈叔他们在时,晚饭后会跟着他们出去走走。 但自从沈叔他们走后,俞盼就很少出去了,除非是沈砚舟带着他,不然他都待在家里捣鼓看书。 冬日下午的阳光照样暖和,俞盼挨着沈砚舟往小集走,才到路口就看见架着个棚,棚边挂满春联的小摊。 摊主还在埋头写春联,等他们走过去,就丢给他们一句“随便看,看上了我给你叉下来。” 俞盼抬头,细细看着挂起来的春联,沈砚舟站在他边上,俩人在摊子里转了一圈,俞盼没找着他想要的,于是扯了扯沈砚舟袖子。 “老板,”沈砚舟出声,“我们要现写。” “现写加五毛。” “行。” 摊主在桌子另一边摊了红纸,抬头问:“写什么?” “春满人间百花吐艳,福临小院四季常安。” 俞盼攀着沈砚舟的手紧了紧,这对联从他到沈家开始,一直看到长大。 小时候看不懂上面的字,他就缠着沈砚舟,问他这两句话写得是什么意思。 沈砚舟当时也才小学,就很直白的跟他说了。 “在春满大地,百花盛开的时候,福气降临我们的小院,家人四季平安。” 俞盼牢牢记住了。 - 院子里传来敲门声。 俞盼从门缝往外看,见站着个大婶,手上端着饭。 他赶紧把门开了。 “是俞盼吧?”大婶问。 俞盼点头。 “我是山脚那边儿,这饭是你哥让我捎的。”大婶把手里的碗递过去。 俞盼眨眨眼,又去厨房拿了个大瓷碗出来,一手端着碗,一手在饭和空碗之间画了个半圆。 很简单的手势,大婶也猜到他什么意思,于是把碗里的饭菜倒过去。 大婶看着眼前这孩子,小脸白生生的,眼睛很圆溜,看着就讨喜,离开前又忍不住从兜里拿了颗糖给他。 他哥还给了糖?俞盼有些惊奇,前几天吃过奶糖了,沈砚舟一般不会让他吃太多糖的。 “家里小孩吃的零嘴,拿着吧,”大婶笑笑说,“不拿碗也可以,你哥本来说明天给我送来。” 原来不是他哥给的。 俞盼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要糖,又朝大婶鞠了几下躬,表达感谢。 目送大婶走远,俞盼才把院门关上。 看着碗里的饭菜,俞盼知道,和去年一样,沈砚舟从今天开始,一直到年三十,是真正的早出晚归了。 中午没空回来,只能托人给自己送饭。 俞盼叹了口气,手掌无意识地按在胃部。 那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难以言喻的钝闷感。 这感觉不上不下,既非饥饿也非饱足,却实实在在地拖累着沈砚舟。 想到这,俞盼一股无名火猛的窜上来,他又受不了似的狠狠捶了自己的肚子几下。 没用的胃! 太不争气了! 饿不饿饱不饱都感觉不到! 沈砚舟这么忙还要操心这个! 发泄似的捶打过后,俞盼心底却涌出一股更深的无力感。 他确实什么也做不了。 在沈砚舟刚去鞭炮厂当学徒的时候,俞盼也做过编竹篮竹笼这一类的小东西去小集市上卖。 村里人基本都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心里面觉得这俩兄弟可怜的同时也不会去说些什么,有时候还会专门找俞盼定制竹篮。 可一些流氓地痞就不一样了,见他一小孩摆摊,生意看着还蛮不错,就上门找茬儿。 买了个竹篮,第二天就找他赔钱,说他卖的竹篮都是坏的,不赔钱就不让摆。 人都是欺软怕硬,也大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正常人面对这些刁难还能吵一吵,偏偏俞盼是个哑巴,吵都没办法吵,钱是不可能给的,只能把剩余几个竹篮赔给地痞。 地痞得了竹篮,转手就卖给别人了,还威胁俞盼给他编十个竹篮,下次赶集没带够有他好果子吃。 沈砚舟下工后听说了,当晚背着砍刀去地痞家。 之后沈砚舟就不让他去摆地摊了,只让他在家好好看书,等条件好点了就送他上学。 后面条件真的慢慢好起来了,俞盼也没能去上学,因为那会儿他聋了。 大概聋了两个月,沈砚舟带着他把附近卫生院跑了个遍,说不清是哪副药起了作用,俞盼的耳朵又慢慢能听见了。 最后沈砚舟去学校买了教材,让他在家自学。 满打满算这些事不过是这两年发生的,现在俞盼回想起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 年三十,鞭炮厂干完这天就正式停工,假期一直放到正月十二。 下午厂里管饭,沈砚舟吃饱把饭盆洗净,归置到食堂统一放饭盆的架子上。 才出食堂就看见刘威站在厂房门口,见着他就挥了挥手。 “小舟啊,叔跟你说个事。”刘威揽着他的肩,走到厂房旁边的树下,语气带着点斟酌:“厂里前阵子在白溪那边建了间分厂。” 刘威搓了搓手,声音压低了些,“那边配火药缺个带学徒的师傅,规模不大,但工钱比这边多三十,叔想着……让你过去顶一阵。” 沈砚舟垂着眼听着,指尖摩挲外套袖口磨出的毛边,这处毛边软乎乎的,俞盼平时总爱捏着玩。 等刘威说完,他才抬眼,只见刘威眼神躲闪,不自在地着瞟向远处。 第6章 白溪和溪山村离得不近,带学徒又费心劳力,厂里的老师傅都找借口推了。 关键是这俩地距离不是一般的远,坐车都得两天,就算工钱多三十,也很少有老师傅愿意跑这么远的。 “嗯,叔,我去。”沈砚舟应得干脆,“什么时候走?” 刘威没想到沈砚舟答应得这么痛快,愣了下才笑起来,拍着他的背连说:“就知道你小子靠谱!跟你爸一个性子!叔这就报你名字,过了正月就能走” 沈砚舟点点头,站在树下,看着刘威脚步轻快地往办公室那边走,背影很快消失在厂房拐角。 山里的风冻人,沈砚舟抬手摸了摸袖口的软毛边,这儿被俞盼捏得久了,摸起来格外顺滑,心里那块绷紧的地方也慢慢松开。 恍惚间,沈砚舟想起爸妈出事的那段时间。 高中是住宿,他知道消息时,爸妈已经出事三天。等他赶回家,只见着刚挖出来,躺在地上,被布盖着的父母的遗体。 还有呆楞坐在遗体旁的俞盼。 邻居凑过来小声跟他说,俞盼这几天不吃不喝不睡也不理人。 就这么沉默着办完了丧事,爸妈下葬那天夜里,俞盼才像晃过神来,抱着他眼泪一汩一汩地流 为了给父母体面下葬,他们几乎把家里积蓄用完,也是在那时刘威找上了他。 是刘威把他领进鞭炮厂,手把手教他配火药。 这份恩,他得接着。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鞭炮厂停工前会把工钱结清,沈砚舟到办公室时,队伍已经排得老长。 等了大概半小时,到沈砚舟了。 会计老张把分成三份的钞票和装钱的信封递过去,“小沈,点清楚。月薪七十,加班十天二十,岗位风险津贴一百九,总共二百八。” 这是固定的程序,谁都这样,沾上钱的事儿,不算清楚对哪一方都不好。 沈砚舟指尖捻过钞票,当着老张的面重数一遍,确认无误后,把钱塞进信封贴身收好,“没少,谢张叔。” 走出厂门,夕阳斜挂在山尖,山里的风裹着寒气往人骨缝里钻。 沈砚舟加快脚步,推开自家那扇褪色的木门时,脚步忽然顿住,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俞盼正蹲在院墙边,跟前是前几天买回来的两只芦花鸡,本来有三只,小年那天杀了一只炖汤。 鸡这会儿被竹篱笆圈在墙根,一只正伸着脖子啄篱笆,俞盼盯着它,突然抬起手,用指节在篱笆上“笃笃”敲了两下。 鸡被吓了一条,缩着脖子往后退半步,俞盼撇起嘴角,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 听到门响,俞盼猛地抬头,见是沈砚舟,他站起身,双手飞快比划: “哥!我刚烧好一锅热水!滚烫的!” 沈砚舟没没动,几步走到他面前,抬手覆上他的额头,掌心传来的温度正常,指尖在俞盼太阳穴轻轻按了下,才开口:“还难受吗?头晕不晕?” 俞盼没躲,只是在沈砚舟要收手时,用额角在他手背上蹭了蹭,摇着头比划:“不晕了,我醒了之后喝了好多热水,水壶都被我喝空了。” 沈砚舟“嗯”了声,脱了沾灰的外套挂在堂屋挂钩上,卷起袖子径直走向厨房。 俞盼跟过去,从碗柜里摸出个粗瓷碗,又去灶台那边舀了一小勺盐。 这是用来接鸡血的。 年三十杀鸡敬神,是溪山村延续了不知多少代的老规矩。 沈砚舟本来打算上工前把这鸡杀了炖好,可清晨他醒来时,怀里的俞盼热烘烘的像个火炉。 往他额头额头一探,手背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头一紧。 找出体温计量体温,一看温度已经38.7。 俞盼冬天总爱感冒发烧,晚上睡前好好的,清晨就能烧迷迷糊糊,所以他家退烧药是备着的。 沈砚舟哄着他吃完药,隔会儿就喂杯热水,等俞盼温度降下去,也到了上工的点。 他给床上的俞盼掖好被角,叮嘱他多喝水,便匆匆往厂里赶。 冬天天黑得早,五点不到太阳就没了,天色一下暗了下来。 村里多数人家已经拜完神,这会儿要么在吃年夜饭,要不就是围着灶台忙活准备年夜饭。 过年是溪山村最热闹的时候,外出打工的人回来了,坐着板凳抱着火笼在门口聊天,小孩捏着摔炮满村乱窜,狗也一天到晚叫个不停。 沈砚舟从厨房出来,手里握着把磨得锃亮菜刀,俞盼跟在沈砚舟身后端着碗。 等沈砚舟一手按住挣扎的鸡,另一手扬刀,俞盼马上把碗凑到鸡脖子底下。 温热的鸡血汩汩流入瓷碗,带着浓重的铁锈味。俞盼端着碗的手很稳。 他屏住呼吸,睫毛颤了颤,微微别开脸,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往碗里瞟。 沈砚舟将杀好的鸡放进热水里烫毛,俞盼搬了个小矮凳坐下,手里捏着拔毛用的夹子等着。 厨房昏黄的灯光漫出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院里的泥地上,头挨着头,腿挨着腿。 沈砚舟手劲儿大,不怕烫,直接上手扯掉粗毛,动作利落。俞盼捏着夹子,仔细拔那些细绒毛。 偶尔遇到一根顽固的小绒毛,俞盼拔不下时,沈砚舟便会接过夹子,指尖一拧就把毛揪下来。 等处理完鸡,天已经全黑了。 把掏空内脏的鸡整只放进铁锅里炖着,沈砚舟又点燃另一个灶,抓了把糯米粉加水搅匀,开始熬贴春联要用的浆糊。 俞盼坐在灶膛前,看着跳跃的火苗,眼神有些发怔。 他手里捏着根细柴,无意识地往灶膛里捅了捅,火星子“噼啪”一声溅起来,映得俞盼脸上忽明忽暗。 外面是喧天的热闹,屋里是他们俩的忙碌,又是一年了。 往常用来吃饭的方桌,被沈砚舟挪到了正对着大门的位置,成了临时的供桌。 把炖好的鸡放进铁盆,香烛点燃,五碗糯米饭,三只茶杯,五只酒杯依次摆好,这时外面传来了零星的鞭炮声,噼啪响着。 俞盼拿起酒壶,小心地给酒杯斟到半满。 沈砚舟站在供桌前,双手合十,垂着眼帘,声音不高却清晰:“爸,妈,过年了。家里挺好的,我和盼盼也都好,今天炖了鸡,蒸了糯米饭,你们…吃点。” 俞盼站在他身侧,和沈砚舟一样,双手合十,虔诚闭上眼。 他没法说话,只能在心底一遍遍默念,“我和哥…都很想你们。” 鼻腔忽然发酸,俞盼用力眨了眨眼,把湿意憋回去。 他想起被沈叔沈婶抱回去那天,下着好大好大的雨。 沈叔从草棚里抱起脏兮兮的他时,身上混着雨水和泥土的味道。 想起了沈婶用温热的毛巾擦干净他的脸,笑着说他真俊。 还有沈砚舟端给他的那碗冒着热气,加了糖似的红薯粥,那是他吃过最甜的东西。 屋子静得很,只有香烛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过了好一会儿,沈砚舟先睁开眼,添满茶酒,烧了纸钱,又点了鞭炮,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呛得人鼻尖发痒,俞盼没忍住打了俩喷嚏。 关上门,沈砚舟把供桌上的鸡撤下,切块回锅炒热,又炒了盘青菜。 两人的年夜饭摆在堂屋的桌上,一荤一素,两碗糯米饭,都热腾腾地冒着白气。 吃完饭就开始贴春联,沈砚舟站在梯子上,俞盼在底下扶着,配合着把红底黑字的春联贴得端端正正。 洗了澡,俞盼站到书柜前挑书。 吃饭时沈砚舟说晚上陪他看书,俞盼特意想挑本自己看不太懂的书。 还没挑好,沈砚舟洗完澡出来了,手里拿着个信封递给他。 俞盼眼睛倏地亮了,从床底掏出个小木匣子,脱鞋爬上床。 木匣是沈婶生前给他做的,盖子那个歪歪扭扭的“盼”字是他自己刻的。 俞盼把被子推到一边,盘腿坐好,神情严肃得像在做什么大事。 他先将木匣子里的钱一股脑倒床上,又小心翼翼地把信封里的钱拿出来。 然后分门别类地整理:十块的放一处,五元的放另一处,两元、一块的再放好,而且严格按照新旧排序。 零散的毛票则倒进小钱包里,留着平时卖盐打酱油用。 沈砚舟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数。 一沓不算厚的钱,俞盼数了两遍,确认没数错后,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五百!整整五百块!”俞盼朝沈砚舟用力比划着,比划完了还把脸埋进钱里面蹭。 “脏。”沈砚舟捏捏他的脸,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小财迷。” 俞盼笑得眼睛弯弯的,也比划着回怼:“我就是小财迷。” 完了他指着床上的钱,“我第一次见这么多钱,还是我们的钱。” 五百块,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笔巨款了。 沈砚舟看着俞盼高兴的模样,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涨。 第7章 他抬手揉了揉俞盼的发顶,声音沉了沉:“盼盼,哥有件事想跟你说。” 俞盼见他神色认真,立马把钱小心摞好放进木匣,还不忘用手指把边角;捋平,才凑过去挨着沈砚舟靠在床头,脑袋抵着他的肩膀,眼神专注地看着他。 “刘叔今天跟我说,”沈砚舟斟酌着开口,语速不快,“厂里在白溪镇开新分厂,缺个带学徒的师傅,想让我过去,我答应了。” 俞盼的眼睛睁大了些,手指下意识抓紧了沈砚舟的袖口,比划里带着点儿慌,“不带我去吗?” “当然带你。”沈砚舟顿了顿,刚想比划着问他愿不愿意,俞盼啪地一下拍掉他的手,眼睛瞪得圆圆的,“我肯定跟你走,你想把我扔这儿?” 沈砚舟还没来得急开口,就看见俞盼在那自顾自地比划:“哥,你不在我会死得很快。” “大过年的,胡说什么。”沈砚舟攥住他的手指,让他对着空气呸了三下。 俞盼乖乖呸完,抱着沈砚舟胳膊不撒手,脑袋在他肩上蹭来蹭去,反正意思就是你去哪我去哪,别想赖掉我。 两人就这么静静抱着,沈砚舟低头,能看到俞盼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小小阴影,“盼盼,没什么想问的?” 俞盼脑袋歪了歪,想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想到一个,于是比划:“白溪镇,远吗?有我们村到镇上那么远吗?” “嗯,挺远。”沈砚舟点头,“听说要坐两天车。” 俞盼比了个“哦”的手势,又安静了。 只是手指地绞着沈砚舟的衣角,这是他想事情时的习惯,手里总要玩点什么。 他想的问题也很简单,他们村到最近的镇上走路要一个半小时,坐车要两天是多远,他没概念,也想不明白。 毕竟他没去过很远的地方,只是觉得应该是要走很久很久的路。 “盼盼,怕吗?”沈砚舟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俞盼立刻直起身子,用力摇头。 他看着沈砚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比划:“你在,我不怕。” 比划完他顿了顿,像是怕沈砚舟不信,又重重比划了一遍,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在,我就不怕。我在,你也不要怕。” 第6章 将近零点时,烟花鞭炮声响彻溪山村。 烟花在空中炸开,把底下的村子照得忽明忽暗。 俞盼缩着脖子往沈砚舟身边挤了挤,鼻尖冻得通红,手里攥着两把烟花,指节都捏白了。 沈砚舟先点燃那串长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震得人耳朵嗡嗡的,火星四溅,很快地上就铺了一层红碎纸。 他接过俞盼手里的烟花,抽出两根点着递给他。 红色纸卷里喷出细碎的金火花,飒飒响着,像喷火一样。 还有一种是绿色细绳一样的烟花,俞盼管这个叫小鞭炮。 沈砚舟刚点燃,就噼里啪啦地响,俞盼一直揪着头,等烧得差不多了,往地上一扔,它会在地上蹦跳几下直到熄灭。 把烟花烧完,俞盼已经冻得直跺脚,鼻尖呼出的白气一团接一团,他拽着沈砚舟的袖子往屋里拉,要回被窝。 屋外的烟花鞭炮声渐渐稀了,夜也更深了。 沈砚舟把放鞭炮前和俞盼看的书搁在床边椅子上,拉了灯绳,卧室里顿时陷入黑暗。 沈砚舟侧身躺着,轻轻拍了拍俞盼的背,手掌贴着他后心,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睡吧。” 俞盼点点头,手脚并用地把自己的枕头往沈砚舟那边挪了挪,嗅着沈砚舟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儿,这才闭眼。 俩人一觉睡到日头晒屁股,难得的,沈砚舟这个点也没起。 俞盼都睡醒神了,在被窝里翻来翻去,膝盖顶着沈砚舟的大腿,脚丫子蹭蹭他的小腿肚。 沈砚舟被折腾地没法睡,干脆一伸手把人按在怀里,胳膊圈着他的腰不让动,声音带着沙哑,“再闹就把你扔下床。” 俞盼一下就老实了,他睡不着,但不代表想起床,于是在沈砚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过了一个多小时,沈砚舟也醒了,没说话,只是低头玩着俞盼的头发。 俞盼的头发和他人一样,摸起来软软的。 沈砚舟指尖缠着他头顶的一缕发,绕过来老过去。 俞盼安安静静地躺着,看着门缝里漏进来的光线在地上投出细长的一条,灰尘在光里慢慢地往上飘。 想起沈砚舟上高中后,他们也这样赖过床。 当时沈砚舟在学校住宿,每周才回来一次,沈婶总说他上学累,周末就让他们俩睡到太阳晒着床沿才叫他们。 沈砚舟也会给他讲在学校的事儿,虽然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但俞盼也爱听,他就趴在旁边听,晃着脚,闻着沈婶煮的粥香。 - 时间一晃过了正月初七,村里又恢复往常的宁静。 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陆续走了,站在路边门口聊天的人少了,小孩子的嬉闹声稀了,狗也不怎么叫了。 年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除了沈砚舟不用上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俩没什么亲戚,沈砚舟初二去了趟阿奶家,坐了不到一小时就回来了。 剩下的日子俩人真是在家吃了睡,睡了吃。 期间沈砚舟还捣鼓了米花,撒了糖一块炒,香甜得很,炒了一大盆。 就是俞盼吃多了,又不肯喝苦凉茶,嘴角起了个小燎泡,被沈砚舟捏着下巴数落了两句,才给他抹药膏。 去白溪镇分厂的消息也来得比预想中的快。 初十一大早,院门被人敲响,沈砚舟开了门一看,见门口站着刘叔,脸上带着点风尘仆仆的急色。 刘威搓着手进屋,哈出的白气在屋里很快散了。 他接过沈砚舟递过来的热茶,双手捧着杯子暖手,吹了吹气,却没喝,开门见山道:“白溪镇新厂的事儿定了,正月二十开工。” “新厂那边催得紧,运材料的车后天从厂里出发,我跟车队打了招呼,给你留了个位置,跟着车走,省心也省钱。”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放在桌面上,“喏,这是路线单子和那边的地址,都写清楚了。” 刘威顿了顿,目光扫过关着的卧室门,又转回来看向沈砚舟,眉头皱了皱,“至于你弟……” “砚舟,叔跟你说实话,厂里只登记了你一个名额,住处也只给你准备了工人宿舍,那宿舍一屋住八个人,条件一般,你要是带着个…” 他停顿了一会儿,终于想起名字,“带着俞盼过去,这……” 刘威斟酌着用词,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在咱这边厂里给俞盼找个看仓库,扫扫地的活计,工钱不多,但安稳,我也帮你看着点……” “刘叔,”沈砚舟平静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很清楚,“俞盼跟我一起过去。” 刘威盯着沈砚舟看了会儿,见他眼神定得很,终是无奈叹了口气。 “唉!你这孩子……”刘威摇头,把桌上的路线单子推过去,“行吧行吧,你既然打定主意,叔也不多森*晚*整*理嘴了,只是你要想好,带着俞盼,就不能跟厂里的车了。” “车上堆的都是货,一路颠簸两三天的,挤不下两个人。你们得自己想办法过去,住处也得提前寻摸好,人生地不熟的,带着他不容易。” “嗯,我知道,麻烦刘叔了。”沈砚舟点点头,语气很稳,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些,“我们不跟车,我打算提前带他过去,先安顿下来。” “那也成。”刘威见他有打算,也不再劝,站起身。 只是临走前拍了拍沈砚舟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语重心长,“砚舟,叔再多说一句,白溪那厂子跟咱们这儿不一样,是大老板真金白银投了钱要往上走的。” “你技术好,人也稳重,去了好好干,把老板安排的学徒带出来,等你能独当一面了,说不定以后就不用再摸这要命的火药了。管点事儿,拿份安稳薪水。” 说这话时刘威眼神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他知道沈砚舟接下这差事背井离乡去外地,多少是看在他过去的情分上。 “我明白,谢谢刘叔。”沈砚舟把刘威送到院门口,看着他裹着棉袄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缓缓关上院门。 转身进了堂屋,瞅见卧室门开了道缝,缝里露着半只眼睛,正偷偷往外看。 他推开门,就见躺在床上的人眼睛紧闭,睫毛却微微颤着。 “醒了?”沈砚舟走过去,伸手捏捏俞盼鼻尖,有点凉。 俞盼睁开眼,手在被子上比划,“刚醒。” “刚刘叔来我们家说去新厂的事儿了。”沈砚舟靠坐在床头。 “我听到了。”俞盼手指动了动,比划得很快。 “嗯,所以哥打算今天去镇上看往白溪镇的车票。”沈砚舟握着俞盼一只手,慢慢捏着他的手指,“很快就回来,给你带小笼包。” 第8章 俞盼眼睛亮了亮,立刻比划:“哥,要不问王爷爷驾牛车去镇上不,走路太远了。” “不远,哥走得快。”沈砚舟低头,吻了吻他软软的手背,像哄小孩似的。 “哥待会儿做饭,灶台铁锅里给你温两碗饭,你起来吃一碗,我中午要是没回来,就再吃另一碗,听见没?” 俞盼重重点头,比划:“我不会多吃的。” 沈砚舟摸着他脑袋笑笑。 沈砚舟去得确实快,中午十二点刚过就回来了。 俞盼正捧着第二碗饭坐在灶台边吃,嘴里还塞着饭,听见动静,把碗往灶台上一搁,就往门口跑,筷子还握在手里。 沈砚舟刚进门,就被他扑了个满怀,手里拎着的油纸袋差点被撞到。 他把小笼包往边上拎了拎,“冷了,先热再吃。” 俞盼噘着嘴,手都要比出花来了,“我又不是为了吃的,我只是想你了。” 沈砚舟点点他的鼻尖,没拆穿他。 在热小笼包的空档,俞盼扒着灶台边,仰头看着沈砚舟,比划着问车票的事儿。 沈砚舟蹲下往灶里添柴,一边说:“去白溪镇没有直达车,得先坐车去市里客运站,再从客运站转车过去。” 最关键的是,镇上到市里的车一天只有一班,在上午。而市里到白溪镇的车也是一天一班,也在上午。 这就意味着他们得在市里住一晚。 俞盼慢悠悠点头,眼睛盯着锅沿渐渐冒起的热气。 他没听懂转车有多复杂,在他看来,现下还是吃小笼包更重要。 沈砚舟计划提前一星期过去,毕竟要租房,熟悉环境,事儿肯定不少。 接下来两天,两人开始收拾行李。 沈砚舟找了些旧布,把家里的桌子,柜子盖好,边角用砖头压着,防止落灰。 最重要的是俞盼那一柜子书。 他们这气候潮湿,俞盼平日里隔断时间就会往书柜里塞几袋木炭防潮,不然书很容易发霉。 现在不知道要离开多久,俞盼只挑了几本没看过的塞进包里,剩下的全装进木箱,又往里面塞了好几袋木炭,用布盖严实了。 - 正月十三上午,门口传来摩托车“突突突”的声音。 沈砚舟那天去镇上看车票,顺道找了个摩的师傅,载他们去镇上车站。 “袋子放我油箱这。”摩的师傅脸被风刮得通红,但嗓门洪亮,突然说话俞盼被震得一激灵。 他们没收拾多少东西,就一个大号的长条帆布行李袋,装着俩人几天的换洗衣物,中间边角还见缝插针地塞了几本俞盼的书。 沈砚舟把行李袋横放在摩托车油箱上,用绳子袋子和车头勒紧,让俞盼先上车,他回去把院门锁了。 俞盼第一次坐摩托车,跨上车时手脚都有点僵硬,不知道往哪儿放,屁股在坐垫上挪了好几下。 还好沈砚舟上车后低声跟他说了句,让他把脚踩在自己鞋面上。 说完,一手稳稳攀着摩的师傅的肩,另一只手牢牢拥住俞盼的腰。 摩托车“突突”两声,发动了。 路边的树急速从眼前掠过,风刮在脸上有点疼。 俞盼侧着脑袋往前看,很快就见到了村口那块刻着‘溪山村’的石碑。 没两秒,那块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石碑,就被远远甩在身后。 … 俞盼从来没想过,原来坐摩托车是这么快。 还没看够呢,就到镇上了。 此时他和沈砚舟站在云溪镇的车站前。 说是车站,其实就是在一个三岔路口中间的一片大空地,边上立着块铁皮,上面用红漆写着车牌、车次和发车时间。 俞盼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要坐的车次。 云溪镇——临溪市,发车时间11:40。 车站人流量大,周围开着的小摊小店不少,几乎是绕着车站开了一圈。 他不是第一次来镇上,倒也不是特别好奇,只是视线忍不住往周围的小摊贩那飘。 有卖糖的,还有炸油糕的,香味顺着风飘进俞盼鼻子里。 沈砚舟付了摩的钱,一手拎着行李袋,一手牵着俞盼的手腕,带他往车站边上的小馆子走。 馆子里摆着几张小方桌,他点了两份面条,外加三笼小笼包。 “店里有挂钟,才十一点,吃完坐一会儿刚好赶上车。”沈砚舟把筷子用热水烫了烫,递给俞盼。 小馆子备餐很快,没几分钟,他们的面条小笼包就端上来了。 俞盼夹了只小笼包进碗里,吹凉了些,咬了半口。 熟悉的味道溢满口腔,他惊喜地抬眼,冲着沈砚舟比比:“这是我经常吃的那个小笼包!?” “嗯,没错。” 果然是刚蒸出来的好吃,俞盼美滋滋地把碗里的半只小笼包一口吃掉。 - 十一点四十,他们准时坐上了前往临溪市的小巴车。 车很旧,发动时还‘哐当哐当’响,座位上铺着的人造革有些地方已经裂开了。 俞盼坐在靠窗的位置,新奇地扒着窗户往外看,路边的房子,树,田地都嗖嗖往后跑,这可比摩托车快太多太多了! 当印着“云溪镇”的路牌从眼前“嗖”地划过去时,俞盼心里陡然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恍惚。 他沈砚舟昨天去山上跟沈叔沈婶道别了,跟他们说要过段时间再回来看你们。 可过段时间是过多久呢,俞盼也不清楚。 “怎么了?”沈砚舟察觉到他的走神,侧过头问。 俞盼摇摇头,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慢慢比划,“有点不敢相信,我们真的离开溪山村了。” 沈砚舟伸手把他往自己身边揽,手臂圈着他的肩膀,嗓音低沉而安稳,“嗯,我们要去新地方了。” 第7章 他们到市里时已经是傍晚,夕阳余晖把车站的大白墙染成暖黄色。 市里的车站明显比他们镇上的要好上许多。 车站和他的小学有点像,几间刷了白灰的平房和一大片空地。 空地上的泥被夯得很平整,一点也不坑坑洼洼。 边缘立着块木牌,上面写着“旅客休息区”,底下还摆了三排长木椅。 一出站,俞盼就被出站口的阵仗惊了下,一排摩托车并排停着,师傅们站在两边扯着嗓子吆喝: “小兄弟,去哪儿啊?” “市里郊外哪哪都去得咧!” “坐车莫坐车莫?” 俞盼被这阵仗吓得往沈砚舟身后缩了缩,一手抓着沈砚舟手肘,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角,紧紧走在他身后。 沈砚舟没理会那些吆喝,只侧头拍拍俞盼的手背,低声说:“没事,我们先找地方住。” 他们在车站周围转了圈,选了家门头看起来最干净的旅社。 进了门,前台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姑娘,抬眼扫了他们一下,语气淡淡的:“住店?通铺满了,就剩标间了。” “开一间标间。”沈砚舟说。 姑娘眼睛亮了亮,脸上立刻堆起笑:“好嘞,标间九块。” 九块! 俞盼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拽了拽沈砚舟的袖子。 这钱都够他和沈砚舟买半个月的饭了!说不准还能余下钱买斤肉! 沈砚舟像没听见他的抽气声,面不改色地从钱袋里数出九块钱递过去。 姑娘收了钱,递来一本登记簿,:“登记下姓名地址身份证。” 沈砚舟写下信息,姑娘又给了把黄铜钥匙,“三楼五号房,门上有牌子,楼梯在那边。” 沈砚舟接过钥匙,牵着俞盼往三楼走。 楼梯是水泥的,硬胶底鞋踩上去‘咚咚’响。 房间也好找,一层楼就五间房,五号房在走廊尽头,钥匙插进去一转就开了。 屋子不大,摆着两张单人床,中间夹着张掉漆的小木桌,墙角放着个大黑盒子。 关上门,俞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盯着那黑盒子气鼓鼓的。 “饿不饿?出去买点吃的?”沈砚舟把行李袋搁在桌上,拿出牙刷毛巾放在旁边。 俞盼“滕”地站起来,在屋里转了圈,指指床,又指指灯泡,最后冲沈砚舟用力比划:“这也太贵了!就这么点地方,灯也没有咱家的亮,一晚上要九块?” 一想起灯,俞盼更气了,家里的电灯接好才用不到一个月。 他越比划越急,连带着呼吸都重了些。 “好了,没事。”沈砚舟把人圈在怀里,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背,“哥有钱,而且这价还算公道,之前在镇上打听,都说市里最少得十二块呢。” 俞盼靠在沈砚舟肩上,郁闷地将两者对比,确实公道不少。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算了下今天的消费。 吃饭花了两块,到市里的车票两个人四块,现在住旅社又花了九块,这一天就花了十五块钱! 第9章 “哥知道你心疼钱。”沈砚舟把他往床边带,让俞盼坐自己腿上,声音放得很轻。 “但钱挣来就是花的,花在没用的地方心疼是应该的,但这钱花在让我们住得安稳,吃得舒服上,就不用心疼。” “可真的好贵……”,俞盼比划完把脸埋在沈砚舟脖颈里,闷闷地蹭了蹭,身子难受地扭扭,就是转不过这个弯。 沈砚舟被他蹭得笑了,“不贵,你想啊,要是住通铺,一屋子十几二十个人,跟学校教室似的挤着,晚上有人打呼,有人说梦话,你能睡好?” 俞盼抬起头,眼睛有点红,却还梗着脖子比划:“不难受,教室睡觉可舒服了,有桌子椅子呢!” “那不一样。”沈砚舟指尖擦过他微红的眼尾,“你忘了爸睡觉啥样?呼噜跟打雷似的,通铺里保不齐就有一群人打呼,吵得你一整晚睡不着。” 俞盼皱着眉想了想,沈叔的呼噜声确实能把窗户都震得颤,他老实点点头,“可你没住过通铺,咋知道啊?” 沈砚舟之前去市里考什么证来着,跟的是厂里的车,当天去当天就回来了。 “哥高中住过宿舍啊。”沈砚舟笑了,“开学时带你去过的,一个小房间睡三十个人,晚上谁翻身,谁咳嗽都听得见,吵得很。” 俞盼这才不比划了,只是嘴角还抿着,显然还在为那九块钱肉疼。 九块钱呢。 不是九分钱,九毛钱,是九块钱。 沈砚舟捏了捏他脸上的软肉,“好了,别气了,陪哥出去逛逛?” “那我们东西就放在这里吗?”俞盼指着行李袋。 沈砚舟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放心,锁好了,钱都带在身上呢。” 俞盼还是不放心,指着塞在行李袋侧兜的书,“那我的书……” 衣服丢了没事,书可贵了,还是季老师留给他的。 “丢不了。”沈砚舟拉着他的手往外走,“真丢了,哥再给你买新的。” 拗不过沈砚舟,俞盼只能跟着出门,等到了街上,他那点心疼钱的气全跑没了。 俞盼瞪大眼睛,看着头上扑开,一闪一闪的五颜六色的灯串,街上不知道谁在唱歌,声音很大,调子也好听。 路两边都是楼房,墙头还挂着发光的招牌,写着“百货商店”“平安饭店”。 小吃也在路边排成两排,炸地瓜,糖炒栗子,还有很多不知名的香气混在一起往俞盼鼻子里钻。 俞盼眼睛都不够用了,左看看又看看,脚步也轻快起来。 最后他们在一个卖牛杂的小摊前停住了,锅里煮着黑乎乎的东西,飘出来的香味跟家里炖肉完全不一样。 “小兄弟,要吃点什么咧?”摊主是个胖阿姨,系着油乎乎的围裙,嗓门挺大。 沈砚舟看了眼俞盼,见他眼睛瞪溜圆,直勾勾地盯着锅里,就说:“老板,要两份牛杂。” “好嘞!”阿姨麻利地应着,“找个小桌坐,我这就给你们端过去。要加面不?卤汁拌面条,香得很!” 沈砚舟点头:“加两份面。” 俞盼压根没听见他们说啥,就盯着那口咕嘟冒泡的锅,里头的东西他认不太出来,还有棕色的块块,看起来有点像萝卜。 没一会儿,阿姨就端来了两大碗牛杂,两碗清汤面,笑呵呵道:“把牛杂里的卤汁倒进面里拌拌,保准好吃!” 俞盼瞅了眼其他桌的食客,学着他们的样子,把卤汁往面里倒了些,用筷子搅了搅。 浓郁的香味直往脑门冲,俞盼夹起一片肉,细看起来像猪肺,但吃起来比猪肺香! 还有棕色块块,果然是萝卜! 太香了,俞盼吃得停不下来。 沈砚舟一边吃,一边注意着俞盼。 端上来的牛杂,面条份量都给得很足,他知道俞盼的食量。 见碗里还剩点肉和小半碗面时,沈砚舟按住他的筷子:“差不多了,再吃就该撑着了。” 俞盼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看着碗里还剩的一些肉,拉着沈砚舟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按。 跟沈砚舟比划自己今天坐车好累,要多吃点才有力气。 还拽着沈砚舟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摸,眼睛瞅着他,里头的意思很明显—— 你摸,我肚子还是平的! 沈砚舟看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心到底还是软了,“就把肉吃完,面不能再动了。” 得到准许后,俞盼立马拿起筷子,把碗里的肉扫光。 末了冲沈砚舟比划,“光吃肉有点咸。” 又扒拉了几口面清清嘴巴。 沈砚舟无奈摇头,只能由着他。 因为第二天一早他们还要赶车,两人只在周围逛了圈,俞盼在地摊上还挑了两本《故事会》。 书不知道是几手了,封面旧得不行,页脚也卷了,不过才卖一毛钱,倒是可以接受。 “我自己付钱。”俞盼比划着,从裤兜里掏出个用布缝的小钱包,里面装着他平时编竹篮攒的零钱,都是些毛票和硬币,他数了两个一毛的钢镚递给老板。 回到旅社,洗漱完躺下,俞盼软磨硬泡多吃几口的恶果就出来了。 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手捂着肚子,隐隐有些胀痛。 刚才在外面逛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躺下,只觉得喉咙堵得慌,连呼吸都有点费劲。 沈砚舟本来都快睡着了,被他窸窸窣窣的小动静闹醒了。 他拉开床头灯,见俞盼唇色惨白,心跳都要停了,“怎么了?哪不舒服?” 俞盼拧着眉想摇头,却没忍住,“哇”地一下,吐了一地。 地上都是没消化的牛杂和面条。 沈砚舟一看就明白了,准时刚才吃多了。 俞盼吐了好一会儿,几乎把晚上吃的全吐了,脸色才稍微好看点,眼圈却红了,低着头不敢看沈砚舟。 沈砚舟没说话,沉着脸把地上和床单上的呕吐物擦干净,又去水房打了热水给俞盼擦脸擦手。 他从行李袋里翻出保济丸,去一楼热水间接了杯温水,“把药吃了。” 俞盼乖乖接过来,就着水咽了下去。 床被自己吐的东西弄脏了,俞盼只能去跟沈砚舟睡一张床。 等沈砚舟躺回床上,他才小心翼翼碰了碰沈砚舟胳膊,手指在他手里写着,“我错了,以后你让我停我就不吃了。” 沈砚舟看着他耷拉的脸,心里那点气早就没了,只剩下心疼。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得很低,“不是你的错。” 是他的错。 明知道俞盼不知道饥饱,明知只要自己不松口,俞盼绝不会多吃,却还是纵容了他。 “是我的错。”俞盼比划完,起身跨坐在沈砚舟大腿上,像小时候那样,“以后你不让我吃,我就不吃了。” “是哥的问题,哥没照顾好你。”沈砚舟慢慢捋着俞盼的背,声音带着自责。 俞盼摇头,不赞同他的说法,还想比划,就被沈砚舟托着屁股躺下。 “很晚了,明天还要坐车。”沈砚舟嘴唇在俞盼耳边蹭蹭,“睡吧。” 俞盼点头,床有点小,他窝在沈砚舟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沈砚舟就叫醒俞盼。 昨天下车时沈砚舟特意去看了发车时间,到白溪镇的车次是上午八点半发车。 他做事向来留有余地,八点刚过,两人就到了车站售票厅。 大概是昨晚吐得难受,俞盼今天格外乖,吃完早餐时还拉着沈砚舟的手在自己肚子上摸,让他知道自己没有吃撑。 可当他看见沈砚舟付钱买车票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咂舌。 到白溪镇的车票,一个人竟然要十五块。 沈砚舟付完钱,售票员递过来两张手写车票,上面写着发车时间和车牌号,“看好车牌,别上错车了。” 两人刚走出售票厅没几步,就听见后面吵起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指着售票窗口骂:“平时这个票不都是六块吗?今天凭啥收我八块?抢钱啊!” 售票员对于这种现象似乎是看惯了,指了指前边立着的牌子。 俞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牌子上用粉笔写着,春运期间车票价格上调两元,字还写得挺大。 沈砚舟不爱看热闹,拉着俞盼往候车区走,很快找到对应的大巴车。 这车又让俞盼开了眼界,竟然是传说中的卧铺车! 俞盼只在过年回家的打工人聊闲话时听过这种车,没想到他也坐上了! 车厢左右各两排铺位,还是上下两层! 铺位不宽,刚好能躺下一个人,铺着薄薄的垫子。 两人找到自己的铺位坐下,俞盼挨着沈砚舟,兴奋地比划:“这跟你学校的宿舍一样,是不是也算通铺了?” 沈砚舟笑着点头,“嗯,算。” 俞盼乐了,昨天好奇的通铺今天就睡到个类似的。 第10章 随着发车时间越来越近,车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味道。 俞盼皱皱鼻头,不太好闻。 车终于开了,晃晃悠悠地驶出了车站。 昨晚两人都睡得不太好,这会儿有点犯困。 他们把行李袋拎过来当靠枕,棉袄脱了当被子盖着。 车里闷得很,不冷。 俞盼挨着沈砚舟躺下,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他好像真的听到了呼噜声,有高有低,打鼓似的,跟沈砚舟说得一模一样…… 他往沈砚舟那边挪了挪,紧紧挨着他,又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车从早上晃到下午,就这么一路晃到了目的地,要下车的时候俞盼才发觉自己骨头都睡得有些僵了。 小时候俞盼就问过季老师,为什么他们周围的村包括镇,地名里都带这个“溪”字。 季老师说,因为他们祖祖辈辈都靠着清溪河讨生活,河水养人,也养出了这些镇子村落。 清溪名字里带“溪”,实际上它是一条宽阔的大河。 沈砚舟跟他解释过,按上下游算,白溪镇则在上游,河水从这里流下去,要走很远很远的路,才能经过他们家。 拿好行李袋,一下车冷风混着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砚舟先去问车站工作人员,打听镇上的旅社。 那人指着站口的方向,“就两家,都在边上,转个弯就看着了。” 白溪镇的旅社比市里便宜,三块钱一晚,但条件也肉眼可见地差了些,同样是标间,市里是两张床,镇上只有一张。 俞盼跟着沈砚舟进了房间,刚弯腰按着床板想坐下,结果床随着他的动作吱呀一声惨叫,像是随时会散架。 俞盼缩回手,抬头看沈砚舟,眼里满是“这能睡?”的疑问。 比起市里九块钱的结实床铺,这三块钱的床确实透着股弱不禁风的劲儿。 俞盼皱着鼻子嗅了嗅,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要真具象化地说,有点像旧棉花混着霉味儿。 他顺着味道找过去,发现这股味道的源头竟然是床上的枕头和被套! 沈砚舟显然也闻到了,他扯了扯被套,触到粗糙的布料,眉头微蹙,“走,先出去,顺便把被子买了。” 俞盼也点头,心想早知道把家里的大棉被背过来了。 不过这想法有点儿天方夜谭,他们盖的大棉被是买棉花去店里做的,得有十二斤重,叠起来又厚又蓬。 这被子当初做好都是直接装好床单,叠着扛回家的,根本塞不进编织袋,更别提背到白溪镇这么远的地方了。 白溪镇不大,横着三条街,中间被一条大马路串起来,并且分成了左右两半。 沈砚舟手里拿着刘威给的路线图,时不时停下来比对方向。俞盼跟在旁边,好奇地打量周围。 走了两条街他算是看明白了,离大马路越近,人越密集,往边上走,人就稀了,房屋也渐渐矮下去,露出后面的田埂。 他们断断续续地走,在一块大铁牌前停下,牌子上写着“白溪镇鞭炮厂”,还画了个往里走的箭头,后面是条蜿蜒的土路,一直往山坳里延伸。 俞盼见沈砚舟折好路线图塞进兜里,便跟他比划:“往里面走,就是你以后上工的地方吗?” “对,”沈砚舟点头,位置记差不多了,这一路过来,他看见不少楼房墙上贴着“有房出租”的纸条,有的还写着“包床柜”。 不过他还不急,得先带着俞盼填饱肚子。 这两天俞盼吐过,肠胃怕是还虚着,沈砚舟找了家卖粥的小铺,要了两碗蔬菜粥。 粥熬得很稠,加了青菜十分清淡,俞盼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 吃完粥,两人去了镇上的供销社买被褥。 沈砚舟自己对被子的要求不高,能盖住人,暖和就行。 但俞盼不一样,他皮肤嫩,稍稍糙点的布料蹭几下就容易发红,贴身的东西必须得软和。 供销社里的师傅见他们站在门口,热情迎上来,“要点啥?” 沈砚舟没说话,伸手摸了摸挂着的被套。 布料偏硬,还带着点洗过的僵硬感。 师傅眼尖,看出他的挑剔,赶紧从柜台下翻出一包没拆封的,“这个好,全细棉……” 说着,她拆开包装,拿出里面的被套和床单枕套,“这薄的是垫被罩,这个是装棉胎的……” 沈砚舟揉着这块面料,确实软,比刚才那些舒服,于是看着师傅手里那套大红色的,问:“有别的颜色吗?” “有有有!”师傅赶紧把同款的其他颜色都摆出来,“蓝的,嫩绿的,还有这个小花小草的,您瞧瞧?” 沈砚舟转头看向俞盼,“喜欢哪个?” 俞盼指了指蓝色那套。 “好嘞,”老板娘麻利地拿起蓝色的四件套,装进袋子里,说:“我给您算一下总价。” 说完老板娘拨着算盘,嘴里念叨着,“十斤的棉胎二十八,五斤的垫被十二,枕芯六块,四件套三十三,蓝色加两块,一共八十一,收您八十。” 沈砚舟准备掏钱,被俞盼按住。 俞盼瞪着圆眼睛,八十?!!! 他声音发不出,只能着急冲沈砚舟比划,“太贵了,我们再看看……” 师傅看出他的犹豫,笑着打圆场,“要是不挑颜色,这红色的四件套能便宜三块。” “不是二手的,就是颜色深了点,咱们这儿办喜事都爱用亮红,这暗红没人要,搁小半年了。” 她又补充道,“这四件套我进货价都二十八,实在赚不了多少。” 听了原委,又便宜这么多,俞盼果断不要那蓝色被单了。 最后算起来七十六,老板娘又给他们减了一块,七十五成交,还送了他们一个装被子的大袋,说是添个吉利。 回到旅社,两人赶紧把床上的垫被被子都拆下搁到一边,顺道把底下的都擦干净了,才换上自己买的新被褥。 只是旅社床太小,他们买的被褥是一米五的,长了一截儿,只好折了一小半才能铺好。 俞盼铺好床单,一屁股坐上去,又往后一趟,舒服地眯起眼。 这个感觉,跟家里的床铺差不多了…… 沈砚舟站在床边,看着他像只满足的小猫,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第二天,两人难得起得晚了点,毕竟连赶了两天路,累狠了。 吃过早饭,他们还是马不停蹄地去看房。 镇上大都是楼房出租,沈砚舟对此目的明确,要光线好,楼层不能太高。 俞盼没什么想法,跟着看就行,觉得合适就点头,不合适就摇头。 转了大半条街,最后看中一套三楼一室一厅。 客厅有两扇大窗户,他们去看的时候,大半客厅都洒满阳光。 楼下刚好是间小书铺,摆了八排大书架,同时柜台那边还卖着文具用品。 俞盼路过时,脚都挪不动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里边,知道沈砚舟拉他,才恋恋不舍跟上。 房东是个和蔼的老太太,领着他们上楼,“家具都齐,桌子,床,衣柜都有,打扫干净就能住。” 沈砚舟检查了门窗和水电,都没问题。 租金一个月十五块,押一付一,交完钱,拿了钥匙,两人回旅社收拾东西退房,往新家赶。 沈砚舟干活干惯了,动作极快,同样的俞盼也不懒。 毕竟在溪山村,沈砚舟去上工,家里的卫生他可是能一手包圆,除了高处够不着的地方,其他的从不让沈砚舟操心。 中午定下的房,下午他俩就把卧室修整出来了。 这间房光线是真的好,客厅两扇大窗透进光来,整间客厅都亮堂堂的。 卧室里也有一扇大窗户,窗边摆着小书桌,俞盼最满意的就是这里,简直是看书的好地方。 还有屋里的灯,和沈砚舟之前装的一样亮。 晚上,老太太带着人给他们抗了个蜂窝煤炉和铝壶。 “这炉子给你们用,烧热水,做饭都方便,我教你们咋用。” 说完,老太太耐心给他们演示怎么引火,调风门,直到沈砚舟说学会了,才放心离开。 煤炉被放在厨房那边的小阳台上,火苗舔着锅底,一壶热水很快就烧开了。 他们从家里出发后就没有好好洗过澡,顶多在旅社用热水擦两把,这会儿都盼着能痛快洗个热水澡。 俞盼甚至在蹭沈砚舟的时候都下意识不乱咬了。 洗完澡,俞盼穿着打底衫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木格子,长长地舒了口气。 沈砚舟擦着头发进屋,见他就穿一身打底这样躺着,眉头一皱:“不穿外套不盖被子,想再感冒?” 俞盼赶紧裹着被子坐起来,只露个脑袋脖子和手,盘着腿比划:“忘了。” 第11章 沈砚舟目光落在他脸上,顿了顿。 他从来不知道,红色那么衬人。 俞盼皮肤本来就白,昨晚在旅社时灯光暗,没发觉。现在光线好了,灯光下红色一映,肤色像浸了水的暖玉,白里透着粉。 他伸手捏捏俞盼的脸颊,没说话,转身继续擦头发去了。 俞盼套了件毛衣跑下床,翻出他买的《故事会》,盖着被子趴在床上看。 直到沈砚舟喊他睡觉,才把书搁一边。 或许是终于踏实下来了,这一晚俞盼睡得格外沉,一夜无梦。 只是醒来后觉得锁骨处有点疼,俞盼爬起来去卫生间的镜子一看,锁骨处莫名起了好几块红疹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再仔细一瞧,怎么脸上也有红疹! 俞盼吓得赶紧跑回卧室,把沈砚舟推醒。 等沈砚舟睁开眼了,他哭丧着脸比划,“哥!有虫子!” 比划完又指指自己的锁骨,还有脸颊两边,急得手指都在颤。 沈砚舟眨了眨眼,把坐在他小腹上的人让下一拉,裹进被子里,手臂把人牢牢圈着,“嗯…等哥睡醒了再给你找虫子。” 俞盼听他这么说,心里慌劲儿散了大半,在担心虫子会不会还咬他,和被窝好舒服这俩想法了里又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沈砚舟再次醒来时,太阳挂得老高了。 他闭着眼伸手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 坐起身一看,俞盼正蹲在床边,聚精会神地盯着床底看,眉头皱得紧紧的。 “找什么呢?”沈砚舟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俞盼抬起头,脸上的红疹还在,看着有点可怜。 他指了指床底,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比划着:“找虫子。” 沈砚舟定了定神,避开那些红痕,轻轻捏了捏俞盼的后颈,“别怕,不是虫子。” “那是什么?”俞盼仰头看他,眼睛瞪得圆圆的。 沈砚舟视线落在俞盼莹白的耳垂上,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新被褥没晒森*晚*整*理过,怕是有点过敏了。” 俞盼皱着眉,显然不太信,他站起来伸手去摸沈砚舟的脖子,又扒开他的领口看了看,别说红疹,连颗红点都没有,不解:“那你怎么不过敏?” “哥皮糙肉厚。”沈砚舟捉住他的手,“哥这就把被褥拿去晒,太阳晒晒就好了。” 他说着掀开被子下床,动作很快,被子一扬一叠就往楼下走。 楼下有个小院,搭了几根晾晒杆,昨天房东老太太说专门搭给他们晾晒东西的。 沈砚舟把被褥搭上去,盯着被单上的褶皱发了会儿呆。 等他回到屋里,俞盼又蹲在床边看床缝,席子都被他掀起来了。 “别找了,哪来的虫子。”沈砚舟走过去,把人拉起来。 俞盼还是不放心,拉着沈砚舟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按,末了比划:“你看,真的不像是过敏,我觉得有点点疼。” 沈砚舟清了清嗓子,“擦点药膏看看。” 说完,找出特意带来的药膏,挤了点在指尖,小心往那些红痕上抹。 药膏冰冰凉凉,俞盼舒服地眯起眼,像只满足的小猫。 沈砚舟心跳又乱了,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指尖避开最明显的几个印子,只在边缘轻轻打着圈。 “好了,”他收回手,把药膏往桌上一放,“我去厂里看看,你在家别乱抓,疼就抹点药膏。” 俞盼点点头,看着沈砚舟穿好外套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追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指着自己的脸比划,“我这样,丑不丑?” 红痕在脸上有点像蚊子包,不仔细凑近了看不明显,沈砚舟笑着捏捏他的脸:“不丑,帅。” 等沈砚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俞盼才跑到镜子前,对着镜子里的红痕发愁。 他摸摸锁骨,又摸摸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沈砚舟说了是过敏,那就应该是过敏吧,俞盼把这事儿抛到脑后,转身去拿昨晚看的那本故事会。 沈砚舟这次只是去看一下镇上到厂里的脚程,走了个来回,心里大概有了底。 之后几天,沈砚舟带着俞盼在白溪镇转了转,正月十九那天去厂里报道。 早上六点,沈砚舟按了闹钟起床,俞盼揉着眼迷迷糊糊也要跟着起来。 “你多睡会儿,还没煮早饭。”沈砚舟把人按下了。 俞盼慢慢眨了眨眼,又睡了。 吃早饭时,沈砚舟说:“今天中午不回来,给你订了盒饭,就昨天中午吃的那家店,十二点老板送到楼下,你下去拿。” 俞盼点点头,还记着前几天吐的事儿,比划:“我不会多吃的。” 沈砚舟笑了,揉揉他的脑袋,“哥信你。” - 新厂在山里,沈砚舟沿着山路走了一个多小时。 厂子面积比溪山村的老厂大上几倍,几排红砖房顺着山势铺开,远处还能看见晾晒引线的架子。 负责人李宝山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领着沈砚舟往配药间走。 配药间门口站着五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人,见了人就直挺挺地站着,眼里带着拘谨。 “这几个是新来的学徒,理论都学过,就是缺实践。”李宝山笑呵呵地拍了拍沈砚舟肩膀,压低声音,“你有证吧?” 沈砚舟点头。 溪山村的鞭炮厂,没证就上手的人多了去了,不过地方偏,打点到位,没人较真。 李宝山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精明,“得嘴严点。” “我知道。” 待李宝山一走,沈砚舟便换了工装,带着五个学徒认药,从硝石的成色到硫磺的纯度,一五一十地讲得仔细。 学徒们听得认真,偶尔有人问问题,他也耐心回答。 一上午很快过去,沈砚舟去水房接了水,想起俞盼这会儿该吃饭了,昨天带他去的那家饭馆,看他吃的时候感觉挺喜欢的。 不过问题是俞盼吃啥都喜欢,对吃的来者不拒…… 俞盼对吃的确实来者不拒,一点也不挑食。 中午收到盒饭时,里边量很足,他赶紧把菜和饭分成两份,其中一份用碗盛着放锅里,眼不见为净。 晚上等沈砚舟回来热一热就能当晚饭了。 吃完饭,他坐在客厅的长凳上看书,耳朵却总被楼下的动静勾着。 早市还没散,卖菜的婶子和卖豆腐的阿婆在吵架,声音尖得能穿透楼板。 “你这豆腐都是水!” “我还没说你那菜根都是你还卖这么贵呢!” 什么谁家娶媳妇儿,彩礼给了多少,办了多少桌酒席,那个新媳妇性格怎么样,长得好不好。 还有哪家店酱油醋合算好吃,昨天做了个什么菜,家里娃抢着吃。 俞盼托着腮听,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和沈砚舟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有过抢吃的经历。 那时候他刚被带回来,沈叔沈婶总怕他吃不饱,后来又怕他吃太多伤了脾胃,每顿饭都仔细注意着他。 当时他们家条件还行,猪肉也是经常吃。 有回沈婶新学了个菜叫红烧肉,油亮油亮的肉块卧在盘子里,香气能勾着俞盼绕着灶台转三圈。 到吃饭的时候了,俞盼小口小口地吃着肉皮,眼睛却黏在沈砚舟碗里。 沈砚舟碗里那块,肥瘦相间,看着就很软嫩。 沈砚舟像是头顶长了眼,夹起那块肉,稳稳放进他碗里,“吃吧,哥不爱吃带肥的。” 但俞盼知道,沈砚舟哪里是不爱吃,前几天沈叔带回来的腊肉,都是肥瘦相间的,他们就吃得很香。 但他不说破,只是装模做样的扒了会儿饭,又把那块红烧肉给夹回去了。 这举动把沈叔沈婶都乐得不行。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在小本子上写:“今天听人说,东街的王豆子酱油最好吃。” 写完又觉得不对,划掉重写:“楼下婶子吵架,像阿奶和陈麻子拌嘴。” 陈麻子住在他们家斜对面,阿奶扩院墙把人菜地占了,天天吵。 他发誓这些都不是故意偷听的,而是她们说闲话的音量也不放小一些,全都跑进他耳朵了。 正写着,门被敲响了。 难道是哥回来了!? 俞盼兴冲冲过去开门,看见房东老太太端着个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南瓜泥。 “小盼,刚蒸的,尝尝?”老太太笑得和蔼。 俞盼赶紧摇头摆手,沈砚舟说过,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小心被拍花子拍走。 老太太却不由分说地把碗塞给他,“就一勺,尝尝甜不甜?” 俞盼纠结地皱着眉头,南瓜很香,香得他想起了沈婶做的南瓜饼,也是这样的味道。 看出他的纠结,老太太继续道,“你看,就一点点,我也是不小心蒸多了,小盼你要是不要,我只能喂鸡了……” 第12章 最终,俞盼还是没能忍住诱惑,说服自己,房东奶奶应该不是拍花子,不会把他拍走,这才小小地抿了一口南瓜泥。 南瓜泥很香,带着自然的甜味。 “好吃吧?”老太太看着他,“你哥中午不在家,你一个人吃饭多冷清,要是不嫌弃,以后跟我搭个伙?” 俞盼愣住了,手里的碗差点没端稳。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儿子女儿都在外地,就我一个人在家,做饭也没劲头。你跟我一起吃,我还能多炒俩菜。” 俞盼没立刻答应,只是把洗干净的空碗递回去,朝老太太深深鞠了一躬。 等沈砚舟晚上回来,俞盼拉着他的袖子,把老太太说的话比划了一遍,末了又补充,“南瓜泥很好吃。” 沈砚舟看着他的神色,心里软了软。 他了解俞盼,他怕生,更别说吃别人给的食物了。 “明天我去跟老太太说,”沈砚舟揉了揉他的头发,“但咱们不能白吃,得交饭钱。” 俞盼重重点头,接着跑去橱柜把中午剩的饭菜端出来,比划着:“你看,我没多吃。” 沈砚舟揽过他的腰,“盼盼真乖。” 夜色渐深,洗完澡,沈砚舟靠坐在床头,拿着本子写东西。 俞盼趴在沈砚舟旁边看书,忽然拨了拨沈砚舟手臂,指着自己脖子比划:“疹子快消了!” 沈砚舟低头看了看,果然淡得快看不见了。 “以后盖新被子,得先晒几天。”俞盼一本正经地比划,像是总结出什么真理。 沈砚舟低笑出声,在他发顶上亲了亲,“好,听你的。” 十点一到,沈砚舟就让俞盼把书给他,该睡觉了。 俞盼听话地把手里的书递给沈砚舟,翻过身打了个哈欠。 沈砚舟把书放好,拉了灯绳。 俞盼挨着沈砚舟,把脸埋在他手臂边上,很快就睡熟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俞盼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 初春的雨总是这样,缠缠绵绵没个尽头,有时候像天漏了似的砸下来,有时候又是牛毛细雨。 黑暗中,俞盼侧躺着,单手枕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身边的沈砚舟。 屋里太暗了,其实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勉强辨出沈砚舟平躺着的轮廓。 沈砚舟鼻梁很挺,眉骨也高,下巴线条利落,连呼吸都带着沉稳的节奏。 想到这,俞盼忍不住伸出手,落在沈砚舟挺直的鼻梁上,手指像滑滑梯似的从鼻尖滑到眉心。 沈砚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睛没睁,只是习惯性地抓住那只捣乱的手,往嘴边一带。 嘴唇蹭了蹭他的指腹,翻身把俞盼拥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含糊:“别闹。” 俞盼在他怀里蹭了蹭,鼻尖埋进沈砚舟的颈窝,呼吸间全是令他安心的味道。 刚要闭眼,就听见窗外的雨又下大了,风裹着雨滴拍着窗户,哒哒哒哒地响个不停。 早饭煮的是鸡蛋粥,俞盼喝得很慢,眼睛时不时瞟向沈砚舟的鞋。 等沈砚舟拿起外套要出门,他忽然放下碗,拽住了沈砚舟的袖口。 “怎么了?”沈砚舟低头看他。 俞盼看着沈砚舟的脸,眼下还有些微黑眼圈,他摇摇头,只是比划:“路上小心,别摔了。” 沈砚舟笑了,捏捏他的脸,“知道了,哥走了。” 等门关上,俞盼立刻起身,翻出他的小木匣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沓钱。 这是沈砚舟平时交给他保管的工钱,旁边还放这个蓝布小钱袋,鼓鼓囊囊的。 钱袋里的钱是他自己攒的钱。 说是自己攒的钱也不太对,在溪山村的时候,这钱袋他挂在床头,里头就装他编竹篮卖的钱,只是沈砚舟偶尔会给他塞个几块当零花。 俞盼把钱全倒出来数了数,纸币和一堆毛票硬币,零零散散加起来竟然有四十块。 他想给沈砚舟买辆自行车。 起因是昨天晚上,老太太喊沈砚舟帮他搬东西,那会儿他俩刚洗完澡,沈砚舟套了件外套就下去了。 俞盼想着先把脏衣服泡上,就看见沈砚舟换下的裤子裤腿上沾着好几个泥点。 他忽然就明白了,以前在溪山村,为了雨天好上下工,工人自发在去炮厂那条山路边边修了一条一人宽的石头路。 那条小路就是堆了几层石头,很简单也很松散,但下雨时,在上面走没有泥巴,上山下山鞋子裤腿总是干干净净的。 可这儿的山路不一样,泥泞难走。 沈砚舟每天回来都干干净净的,不是路好走,是他总在回家前找地方把泥擦干净了。 平日里又都是沈砚舟洗衣服,俞盼不特意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俞盼握紧了手里的钱,用力到指节都有些发白。 把钱揣进兜里,等天大亮了,撑着伞往供销社走。 他平时不怎么出门,但记性好,沈砚舟休假时也会带他出门逛,镇上的路基本也摸熟了。 可到了供销社,看见自行车货架上挂着的价格牌时,他愣了。 这里最便宜的自行车都要一百二十块,旁边还贴着张纸,上边写着“凭票供应”。 柜台的师傅看出他的窘迫,笑着说:“小伙子,买车啊?这得要票,要是不膈应,去镇尾的二手车行看看,那儿不用票,价钱也实在。” 俞盼连忙朝他鞠了一躬,撑着伞又往镇尾赶。 自行车行所在的那一块摊位很多,摆摊的大多是卖鞋子农具的。 角落里有个小门面是卖二手自行车的,门口一边的墙上挂着三辆自行车,守店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俞盼之前跟沈砚舟过来买鞋子时,有注意到,所以对他来说并不难找。 “小伙子,买自行车?”老头抬头看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俞盼点点头,目光落在门口那脸黑色自行车上,车座是深褐色,看着还挺新。 他从兜里掏出小本子,指了指那辆车,在上面写:“这辆车多少钱?” 老头不识字,却猜着了意思,指着那辆自行车问:“你是问这个多少钱?” 俞盼赶紧点头。 “这车白山牌的,七成新,链条刚换过,”老头拍了拍车座,“你要是真心要,三十五块,不还价。” 俞盼松了口气,这个价格在他的预算范围内,他从怀里掏出钱,仔细从里面数出五块留着,剩下的交给老头。 三十五块,差不多把他的小零钱包全掏空了。 老头数清了钱,笑着把车锁开了,将车推出来,“好嘞。” 俞盼接过车把,摸了摸车座,想到以后沈砚舟可以骑车去上工,花钱的心疼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不会骑车,只能推着往回走,自行车也比他想象中的难控制,推到半路胳膊就酸得不行了。 雨越下越大,在撑伞和推车之间只能选其一。 俞盼索性歪着脑袋夹着伞把,护着脑袋不被淋湿。 他们平时进出不在书铺那门口进,老太太在侧边开了道门。 进来是个小天井和水井,既能采光,也连着楼梯,往里走再过一道门是晾晒院子。 俞盼把车推进天井,把老板送的链条锁把车和水管锁一块,又上楼拿了块布把自行车上的雨水擦干。 昨晚这一切,他才上楼收拾自己已经可以拧出水的裤脚。 接下来的一整天,俞盼都有点坐不住,在老太太那吃了晚饭,没着急回家,反而坐在一楼楼梯口。 这么大一辆自行车横放在天井,老太太想看不见都难,得知俞盼是自己攒钱给沈砚舟买的,当下夸得不行。 俞盼不好意思挠挠脑袋,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在上边写:“其实钱大多是哥给我的,我就攒了一点点。” 谁知老太太笑得更乐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给你,就是你的了,你能想着给你哥买自行车,这份心比啥都金贵。” 傍晚,沈砚舟身上带着一身湿气推门进来,看见俞盼站在楼梯口那。 “怎么了?”沈砚舟被他拽了踉跄了下。 等俞盼指着那辆擦得锃亮的自行车时,沈砚舟彻底愣住了。 “你……”他转头看向俞盼,声音都有些发紧,“这……哪来的?” 俞盼得意地比划:“我买的,二手的,不贵。”他伸手拍了拍车座,又比划:“以后你上工就骑这个,不用走路了。” 沈砚舟视线落到自从车上,又转到俞盼因为开心而微微发红的脸,心里像又酸又涨。 “傻蛋。”沈砚舟把俞盼揽进怀里,声音哑得厉害,“不心疼钱了?” 俞盼在他怀里蹭了蹭,比划:“给你花钱,我不心疼。” 沈砚舟没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雨还在下,阴冷的湿气往人骨头里钻,但他怀里的人暖暖的,像个小火炉,能把他身上所有的寒意都驱散。 第13章 上楼回屋,沈砚舟看见小阳台里俞盼晾着的裤子,默不作声地煮了碗姜汤。 看着他小口小口喝完,沈砚舟才拉着他在床边坐下,自己则蹲在他面前,仰头望着他。 “盼盼,有件事,哥得跟你说。” 俞盼抬起头,脸被姜汤辣得微微发红,眼里还带着点暖意。 “今天领导找我,”沈砚舟握住俞盼的手,摩挲着他的指节,“厂里打算让我跟着货车去趟江市,送批货,顺便学习下那边的配药手艺。” 俞盼一愣,手从沈砚舟手里抽出来,慢慢比划:“去多久?” “半个月。”沈砚舟声音更低了,把他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半个月,他们从小到大,分开最长的时间也不过五天,还是沈砚舟去上高中…… 明明他们从来没分开过这么久。 俞盼眼睫颤了颤,垂下眼眸,好半天才抬起手:“我给你买了自行车……” 他想说,有了自行车,你晚上就能回来了,不是嘛? 可比划到一半,他又继续不下去了,他知道,这不可能。 沈砚舟看着他眼底的失落,吻了吻俞盼耳垂,声音放得很轻,“等我回来,就骑你买的自行车上班,好不好?每天都骑。” 俞盼摇头,搂着他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沈砚舟很快就感觉到,脖子那块皮肤被温热的液体洇湿。 他拍着俞盼的背,一遍遍地说:“对不起,盼盼,对不起……” 可俞盼只是哭,很沉默地哭,却带着说不尽的委屈。 他想不通,明明沈砚舟说过,不管去哪都会带着他的,怎么这么快就不算数了。 哭着哭着,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动静,呼吸也变得均匀。 沈砚舟低头一看,俞盼已经哭着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眉头却蹙着,像是梦里还在委屈。 作者有话说: ---------------------- 求收藏啊~~~求求啦~~~ 第11章 冒雨买自行车的后果来得又快又猛。 沈砚舟把哭累到睡着的人放平躺在床上,转身去洗漱,晾完衣服回来,刚挨着床沿坐下就感觉到俞盼不对劲。 俞盼脸透着不正常的红,连呼出来的气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沈砚舟赶紧去拿退烧药,倒了杯温水,一并搁在床边的椅子上。 “盼盼,醒醒。”沈砚舟轻轻摇了摇床上的人。 俞盼眼睛掀开一条缝儿,看着沈砚舟焦急的脸,眼神里满是茫然。 沈砚舟坐在床头,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捏了退烧药递到他嘴边,“张嘴。” 俞盼顺从地张开嘴,药片被塞进来,沈砚舟拿起水杯,往他唇边送,“喝点水。” 俞盼烧得迷迷糊糊,抿了一口水,慢吞吞地往下咽,连着喝了两口,那药片却还黏在舌尖上。 药片糖衣早被浸化了,一股苦涩味在嘴里蔓延开来,俞盼被苦得皱紧了眉,下意识想把药吐出来。 “咽下去。”沈砚舟的声音沉了沉,伸手托住他的下巴,不让他张嘴。 太苦了。 太凶了。 沈砚舟太过分了。 “我已经很难受了,你还凶我。”俞盼虚软地比划,想吸鼻子还不通气儿,本来就难受得厉害,这下更委屈了。 眼泪流下来的同时脾气也上来了,含着一嘴的苦药味儿,就是不咽,光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沈砚舟。 “没凶你,”沈砚舟放软了语气,侧头亲了亲俞盼的面颊,“盼盼,听话,再喝口水,把药咽了就不难受了,好不好?” 俞盼心里还在较劲,可舌尖的苦味越来越重,实在熬不住,终于还是张开嘴,喝了半杯温水,把药片咽下去了。 药效来得很快,也可能是太难受,俞盼往枕头一躺,没一会儿就沉进了梦里。 又是那个反复出现的梦。 梦里他还是个乞丐,每天蹲在垃圾堆里翻垃圾,肚子饿得咕咕叫。 后来沈叔把他捡回家,沈婶给他洗澡,沈砚舟给他拿自己的旧衣服,有点大,但香香的。 忽而画面一转,他坐在院子里的小矮凳上,沈叔背着背篓,沈婶手里晃着顶草帽,正要出门。 “盼盼我和你叔去镇上买大料,”沈婶笑着问他,“想吃什么?给你带回来。” 梦里的他开心地笑,伸出手指,比划了几个圆圈圈。 沈叔凑过来逗他:“要小石子?行,路上给你捡一兜。” 俞盼急得瞪圆了眼睛,差点从矮凳上跳起来了,他用力比划“炸油饼”,还做出捧着油饼大口吃的样子,末了捡起脚边的一颗石头,把它扔一边摆手。 “好了,别逗孩子了。”沈婶拍了拍沈叔的肩,“记着了,回来给你带油饼。” 梦里的他高兴地绕着沈婶蹦了两圈,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到这,俞盼心脏猛地缩紧,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拼命地往前跑,想追上他们,告诉他们别去镇上,可他的腿像被绑了石头,怎么也跑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响起,把梦境砸得细碎。 俞盼喘不过气,明明知道是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看见张麻子闯进院子,嘴里喊着什么,他听不清,只觉得天旋地转。 再后来,他看见了草席。 草席上躺着沈叔和沈婶,他们被放在院子里,脸上身上都沾着黄泥,眼睛闭着,无论他怎么摇,都一动不动。 他忘了哭,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自己也跟着死了一回。 直到他被拽进怀里,带着熟悉的体温。 是沈砚舟。 沈砚舟刚从学校赶回来,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紧紧抱着他。 沈叔沈婶下葬那天,雨停了。 夜里,俞盼缩在被子,明明是夏天,他却冷得像掉进水塘。 沈砚舟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一字一句地说:“盼盼别怕,以后哥去哪,你就去哪。” 就在这句话落地的瞬间,画面再度一变,沈砚舟说他要去出差,要去半个月。 俞盼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旁边,却摸了个空。 沈砚舟走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俞盼手脚就开始发凉,他甚至来不及穿鞋,赤着脚就往客厅跑。 直到看见厨房里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听见动静,沈砚舟转过头,看见俞盼身上单薄的秋衣,眉头立刻蹙起:“怎么不穿外套?” 俞盼站在原地,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眨了眨还带着水汽的眼睛,比划:“我以为你走了。” “我走去哪儿?”沈砚舟把火关了,走过去把俞盼打横抱进卧室,“鞋也不穿,想再发烧?” “对不起,我忘了。”俞盼在沈砚舟手臂上写字,写完把脸埋进他颈窝。 沈砚舟把俞盼放在床上坐着,翻出在被窝里暖着的毛衣长裤,一边给他套袖子一边说:“不是今天走,是周一去。” 俩人对话没头没尾的,但他们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就够了。 俞盼乖乖坐着让沈砚舟穿衣服,衣服一穿好,他回过味了,又回到昨晚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嘴唇抿着。 沈砚舟摸了摸俞盼的额头,没昨晚那么烫了,干脆把人抱到腿上坐着,随手拿起放在边上的书翻看。 俞盼抬头,看见沈砚舟眼睛下面淡淡的黑印。 昨晚他发烧,估计沈砚舟又是一夜没怎么睡,现在醒了,也还要沈砚舟操心这操心那。 沈砚舟手里拿的这本书是他之前买的故事会,俞盼早就翻烂了,第一次读类似的书,他喜欢,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 沈砚舟看书时的神色很认真,眉头微蹙,像是在琢磨什么。 俞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沈砚舟都没发觉。 突然,俞盼伸手摸了摸沈砚舟下巴新冒出来的胡茬。 沈砚舟抓住他的手,搁在嘴边亲了亲,垂眼看他:“饿了?” 俞盼摇头,抬起手慢慢比划:“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懂事。” 沈砚舟要去江市,是为了能多学些本事,是为了他们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呢,只会抱着沈砚舟掉眼泪,担心自己被丢下,活像颗绊脚石。 “乱七八糟想什么呢?”沈砚舟揉揉俞盼的脑袋,“你很懂事,也很乖。” “不,我一点也不懂事。”俞盼眼睛又红了,却认真地看着沈砚舟比划:“对不起。” “别道歉,”沈砚舟低头亲了亲他的眼角,那里还带着点湿意,“你没错,哥喜欢你这样。” 他说的是真心话,在他这儿,俞盼不用懂事,想闹脾气就闹,想撒娇就撒娇,这样才好。 俞盼吸吸鼻子,比划得很慢:“你去。” 沈砚舟愣了下。 “我在家等你,我会按时吃饭,不会吃很多,等你回来。” 第14章 他不想拖住沈砚舟向前的脚步。 沈砚舟最受不了他明明要哭出来了,却还是努力做保证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昨晚看他烧得迷迷糊糊,睡着都在掉眼泪,他其实已经打算好了。 下午去找李宝山,把名额让出去。 这个名额就是僧多粥少,他不去有的是人去。 机会虽好,但再好也没有俞盼重要。 “嗯,哥相信你。”沈砚舟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沙哑,“哥很快就回来。” 俞盼靠着沈砚舟胸膛上点头,拉过他的手,指尖在沈砚舟手心里慢慢写着,“到时候你回来了,骑自行车带我去逛。” “好。” “昨天的药太苦了。” 沈砚舟摸摸他脊背,顺着往下轻轻拍着,“等会儿给你煮糖水蛋,放两勺糖。” 俞盼点点头,又摇摇头,抓着沈砚舟的手臂晃了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沈砚舟一看就懂了,低头在他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软的,没什么药味。 分开时,俞盼忽然凑上去,也在沈砚舟嘴唇上飞快地碰了一下,然后又缩回沈砚舟怀里。 沈砚舟看着他泛红的耳朵尖没说话。 俩人抱着坐了会儿,继续看那本故事会。 这本书俞盼熟得能背下来,一直盼着沈砚舟看到不懂的地方问他。 沈砚舟自然之道他的小心思,刚好看的是一片悬疑故事,看到结尾时故意皱起眉,低头问他:“为什么凶手是那个戴帽子的男人?我怎么没看出来?” 俞盼眼睛一亮,立马拿过小本子,连写带比划地跟他解释,哪里是伏笔,哪里是线索。 沈砚舟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等他说完,恍然大悟似的语气,“原来是这样。” 俞盼双手交叉在胸前,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 求啊求啊求收藏啊~~~ 第12章 白溪镇到江市开车得三小时,厂里送货要在九点前抵达。 沈砚舟把那天的闹钟拨到了凌晨三点。 平日里他工作忙,早去晚回,一天里能陪俞盼的时间就早上吃早饭这一小会儿,他在家的话基本都自己起来煮早餐。 沈砚舟刚坐起身,身边的俞盼就跟着醒了,坐起来一手撑着床板,另一只手揉着自己眼睛。 沈砚舟拍了拍他揉眼睛的手,俞盼就放下了,坐床上披着被子,眼睛跟着沈砚舟的动作转。 等沈砚舟穿好衣服,要出房间了,他也套了毛衣外套跟出去。 沈砚舟洗脸他刷牙,沈砚舟喝水,他就伸手指指杯子,又指指自己,示意他也要喝。 沈砚舟在厨房熬粥,他搬了张小矮凳在旁边陪着,俞盼从来没起过这么早,没一会儿就把下巴搁在沈砚舟膝盖上,眼皮耷拉着开始打盹。 “困了就回房睡会儿。”沈砚舟捏捏他的脸,“粥熬好喊你。” 俞盼摇摇头,把身子转了个方向,脸冲着沈砚舟肚子,手攀上他的腰。 昨晚他一直挨着沈砚舟睡,沈砚舟翻身离他远一点他都知道,挨着挨着差点把沈砚舟挤下床。 他还记得沈砚舟一边把自己往里挪,打趣自己是黏人精。 他就是黏人精,沈砚舟等会儿就要出差了,他们得有半个月见不到。 他们每天都要抱抱的,未来有半个月抱不了,现在不抱就得等半个月了。 不是半天,也不是一个星期,那可是半个月。 整整十五天。 他就黏人一点怎么了。 沈砚舟被他的黏糊劲儿冲得心软地不行,就着这个姿势一直到粥熬好。 粥熬得稠稠的,再配上老太太自个腌的咸菜,俞盼很爱吃,每天都能呼噜呼噜吃一大碗。 不过这次难得的,俞盼只扒拉了几口就放下勺子了,黏黏糊糊地要往沈砚舟大腿上坐。 沈砚舟第一次见他不爱吃东西,心疼坏了,抱着人哄着他吃,俞盼吃一口看一眼沈砚舟,眼里全是不舍。 不过即使是这样,俞盼也没跟沈砚舟说让他别走。 这让沈砚舟想起他刚去镇上读高中时,俞盼也是如此。 只是俞盼那会儿更小一些,不舍也表现得更加明显。 知道他考上高中,高兴。 知道要五天见不到沈砚舟,难过。 难过到一连几个晚上都抱着沈砚舟胳膊啪嗒啪嗒掉眼泪,枕巾都哭湿了几条。 哭完缓一下,摸摸看看沈砚舟,脑瓜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摸着摸着又开始哭。 沈砚舟不说话哭得没那么厉害,一说话哭得更狠了,眼泪大滴大滴地往外涌,跟水做似的。 那时有爸妈在,俞盼难受也能很快被哄好。 现在自己一走,家里就剩俞盼一个了,沈砚舟最忧心的是俞盼的吃饭问题。 好在有房东老太太,不然他说什么也不会应下这趟差。 沈砚舟颠了颠腿上的人,让他离自己更近些,侧头在他颈边慢慢亲着。 微微剌脸的胡茬跟蹭得人发痒,俞盼闷哼一声,缩了下脖子,想笑,但一想到得有半个月不能被沈砚舟抱,嘴角刚扬起来就垮了。 他只能将抱着沈砚舟的胳膊收得更紧。 两人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儿,沈砚舟瞅了眼时间,四点四十。 李宝山知道他在镇上住,说也算顺路,让他五点直接去货车经过的路口会合,不用大老远跑到厂里。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到那个路口走路大概要十分钟,现在出门到地方就差不多了。 “盼盼。”沈砚舟轻轻晃了晃腿,腿上的人没动静,他低头一看,俞盼已经睡着了,睫毛还沾着点湿意。 沈砚舟托着他的屁股站起来往卧室走,小心把人放到床上,掖好被角,等他拎起床边装着换洗衣服的帆布包时,裤腿被轻轻拽住了。 俞盼半睁眼,直直看着他,手攥着森*晚*整*理他的裤边。 沈砚舟弯腰握着他的手,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听话,我走了。” 俞盼的眼皮重得抬不动,只能用眼神追着沈砚舟,连眨眼都慢慢的。 沈砚舟看他这样儿忍不住笑了,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吮了一口。 俞盼嘴唇和他人一样,软软弹弹的。 嘴唇被什么软软热热的东西一触,待意识到是什么的时候,俞盼震惊地瞪大眼睛。 拽着始作俑者裤腿的手倏地松开,脸也红透了。 - 谭明今年换了东家,不做运沙子石渣这行了,改运烟花爆竹,原因也简单,这边给得多。 一年忙活几个月,比运一年沙石挣。 春节一过人就能闲,其余时间给东家跑跑原料,没活干接点私活一样能挣。 李宝山特地跟他说了,路过镇上顺便接个人,是厂里派去学手艺的。 从山里出来,谭明扫了眼时间,在旺福路口边停下,揣了打火机下车打算抽根烟提神。 才下车,就看见街口那边有个青年往他这走过来。 “你叫沈砚舟?”这个点儿,背着包,谭明很难猜不出来,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开口问了一嘴。 “嗯。”沈砚舟点头。 谭明把烟盒开了,往沈砚舟面前一放,“来一根?” “不抽。” 谭明也不勉强,自己点了一根,抽了两口才说:“行,你先上车,我过会儿就来。” 谭明这人挺自来熟,上车后嘴巴没停过。 沈砚舟不算很健谈的一个人,回个“嗯”也没耽误他聊天的热情。 也在聊天过程中,沈砚舟才知道,谭明父母早逝,留下一屁股债和现在这辆卡车。 办完爹妈的丧事,转头找邻村老司机学了三天,就敢开着他爹那辆卡车去拉货了。 谭明讲到这儿是自己也笑,“当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烂命一条。” 他占了身高的优势,十五六岁长得人高马大,穿上他爹的衣服,往驾驶座上一坐,谁来问都说十八。 有的老板倒是知道,但他便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砚舟放在膝盖的手紧了紧,他懂这种“便宜”的份量,无非是拿命换钱。 “拉货这行,风里来雨里去,”谭明语气沉了沉,“但能挣钱,爹妈走时我弟才七岁,得靠我养着。” 说到弟弟,谭明叹了口气,“我弟这玩意儿在学校就是个刺头,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高中。” 听到这儿,沈砚舟心里猛地一动。 一想到上学,沈砚舟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俞盼听不见的那两个月。 谭明见他盯着窗外走神,问他:“想啥呢?脸都绷着。” 沈砚舟回过神,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起我弟了,跟你弟年纪差不多。” “那你弟肯定比我家那个省心,”谭明嗤笑一声,“这死孩子上次把老师黑板擦给扔沟里,老师直接上门找家长。” 第15章 沈砚舟忍不住勾起嘴角,俞盼在学校不惹事,只是上课爱睡觉。 特别是数学课。 转念一想,沈砚舟又有点糟心,吃饭上他拜托老太太看着,但在家里是俞盼自己一个人。 大概是家长总有些毛病,沈砚舟总怕俞盼喝水烫着,烧水没看好火烫着,晚上睡觉踢被子冷着。 一路想着这些事儿,不知不觉就到了江市。 比预想中快,八点刚过,货车就拐进了厂区停车场。 沈砚舟拿着李宝山给的推荐信下车时,谭明一边解车棚绳子,边冲他喊:“有事儿找我,厂区东边那排平房,我住第三间。” 沈砚舟应了声,往办公楼走。手续办得很快,负责人看了推荐信,没多问就给了套深蓝色工装。 宿舍是八人间,里头住了六个人,都穿着常服,边上放着套和沈砚舟手上一样的蓝色工作服。 见他进来,有人抬了抬眼皮,有人继续低头收拾东西。 沈砚舟扫了一眼墙上的作息表,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中间休息俩小时。 他把帆布包往空床上一放,心里又忍不住想俞盼这会儿回笼觉睡醒了没,天气湿冷,有没有好好穿衣服。 - 沈砚舟去江市的头一周,俞盼白天的生活和平时差不多,每天练练字,帮老太太打扫一下楼道卫生,整理院子里的杂物。 剩余的时间坐在屋里看书,看累了就抱着膝盖盯着空床发呆。 晚上也是早早睡了,只是半夜总会莫名醒好多次,每次他下意识伸手摸摸旁边才想起来沈砚舟走了。 他们来白溪镇转眼也待了两个月,家里带过来的书早看完了。 沈砚舟后来也给他买了三本书,这几天没事干,俞盼一周就把剩下的两本看完了。 把书放好,俞盼走到窗边。 这两天天气挺好,没怎么下雨,又恰逢镇上集市。 俞盼坐在窗台边盯着底下的街道看了好一会儿,发了半晌呆才转头看挂在墙上的小钱袋。 自从给沈砚舟买了自行车,小钱袋就瘪下去了。 想到这,俞盼揣着他的小钱袋下楼。 镇上集市很热闹,吆喝声,小孩儿的哭闹声混在一起。 俞盼沿着街边慢慢地走,他主要是想看看,有什么自己也能干的行当。 在溪山村,他会编竹篮大竹筐,因为用料扎实,编得又紧,收山货的老板挺乐意买他编的东西,偶尔村里也会有人找他买。 可现在在白溪镇,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们村里山头多,对于山上的东西,除了果树这些,竹子长得又快又多,大家都是随便砍的。 白溪镇不一样,俞盼见过有人卖竹子的,竹子能卖钱,这样一来就别说进山砍竹子了。 但俞盼总觉得得做点什么,他们来这儿已经花了很多钱了,沈砚舟平时不说,他能明显感觉到,在这里的工作比溪山村要累很多。 在溪山村时,沈砚舟下工后是能陪他玩好一会儿的,看书也好,和他说话也好,总是有时间的。 现在下了工回家就洗澡,洗完躺床上没翻两页书就累得睡着了。 俞盼一边想着,一边走,突然看见街边一家修鞋的小摊。 他蹲在边上看修鞋师父用锥子在鞋底扎孔,手腕一转就穿好了线。 ……想起来自己连针都穿不利索,俞盼默默站起身走了。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楼下的书铺。 书铺装修得很好看,一扇半面墙高的玻璃窗,里边陈列着八个大书架,边上还摆着一排座椅。 灯光打在桌上泛着淡淡的黄,看起来很温暖。 也就是装修得太好了,平时进去看书的人很少。 人们下意识的想法,装修好的地方东西就贵,说实话也贵。 刚搬进来时,俞盼就很期待楼下的书铺,后来沈砚舟也带他进去看过,他一点期待都没了。 是真的贵,里边最便宜的书都要两块钱。 俞盼看着大玻璃窗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书铺里很安静,只有柜台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他从来没有自己来过,都是沈砚舟带他来的。 老板是个戴眼镜的老爷爷,正趴在柜台上写东西,笔尖划过稿纸,发出沙沙声。 俞盼没敢打扰,走到书架前,看着面前排列整齐的书籍。 “想看就拿下来看。”老爷爷忽然抬头,冲他说,“边上的座位可以坐。” 俞盼有些忐忑,从兜里掏出小本子,飞快地写:“我不买书也能坐吗?” “坐呗,我也没一定让你买啊。”老爷爷冲他笑了笑,接着低头写东西。 俞盼感激地朝他鞠了一躬,小心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不算很厚的《地区杂谈》,坐在边上的座椅翻看。 看一半时,俞盼突然想起没跟老太太说自己出来了。 再一看时间,恰好六点整。 过会儿就能吃饭了。 沈砚舟走的这几天,老太太怕他孤单,吃饭时总会拉着他说很多话,还会上楼喊他吃饭。 俞盼经历过一次,觉得很不好意思,之后都是提前下去,吃完饭也会帮忙洗碗擦桌子。 他把书放回书架,走到柜台前想跟老爷爷道别,却看见柜台上摆着好几张稿纸,上面写满了字,老爷爷此时正往信封上写地址。 俞盼知道这是什么,他在书上见过,有些作者会在出版题记那自己投稿的经历。 但投稿具体是怎样一个流程,俞盼不是很清楚,犹豫了好一会儿,俞盼在本子写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写这个…可以挣钱吗?” 老爷爷推了推眼镜,“能啊,写好了寄给杂志社报社,人家要是用了,就会寄稿费过来。” “我也可以写吗?”俞盼写下这句话,哑巴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老爷爷笑了,抽出一沓空白稿纸,一个信封和一小张10分的邮票,“谁都能写,我一个老头都在写。你看我写的就是咱们镇上的事儿,谁家猫丢了,谁家闹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这些都能写。” 俞盼看着摆在面前的稿纸,忽然想起了沈叔把他从草棚里抱出来时脸上的笑容,沈婶做的红烧肉的香味儿,沈砚舟对他的好…… 这些画面在他心里翻涌,像是有好多话想说。 “不过写作,也不只是为了挣钱。”老爷爷忽然叹了口气。 “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事儿,很多人,日子久了也就忘了,写下来就更像是它们都封存起来,什么时候打开看看了,又好像又经历一遍。” 说完,他指着窗外。俞盼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 “你看这雨,今天下了,明天可能就停了,但你写下来‘今天有雨,我在在书铺里看书,里边有个戴眼镜的老头。’以后看到这句话,就知道今天你做了什么,多好。” 俞盼有点懵懂地点头,心跳得有点快。 他也想。 他也想把日子记录下来,想把沈叔沈婶的样子写下来,想把沈砚舟对他的好也写下来。 “我想试试。”他在本子上写下这句话,字写得很用力。 老爷爷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把稿纸信封和邮票往他面前推了推,再从笔筒抽出一根签字笔,“喏,拿去写,写好了咱们一起寄给杂志社试试。” 俞盼接过纸和笔,指尖都在发颤。 临出门前,他突然想起什么,掏出小钱袋,却发现里面多了三张五元钱。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沈砚舟塞的。 俞盼拿出五毛钱递给老爷爷,读书的东西都很贵,他不能白拿。 匆匆回去跟老太太吃了饭,俞盼拧干抹布就要回家。 老太太看出他的着急样儿,便问他怎么了。 俞盼犹豫了一下,把自己想写故事的事儿写给她看。 老太太看完乐呵得不行,拍着他的背连竖大拇指。 俞盼被夸得不好意思低下头,赶紧上楼回家。 雨还在下,俞盼开了电灯,坐在书桌前,低头看着空白的稿纸。 他要好好写,等沈砚舟回来,就把自己写好的故事给他看。 说不定……他也能靠自己挣点钱呢。 写什么呢…… 俞盼想着,拿起签字笔,在稿纸的第一行,慢慢写下两个字。 俞盼。 他在榆树下遇见的沈叔。 盼是沈砚舟给他取的名。 第13章 俞盼开始写东西后,日子突然就变得具体起来。 天不亮他就坐在书桌前,接着晨光把脑子里要写的东西先想一遍,再下笔,一写就是一上午。 书铺的老爷爷人很好,说看他翻书很爱惜书,可以让他时常来店里看书。 偶尔遇到不会写的字,俞盼就写上拼音,等写完去书铺找本字典翻一翻。 写着写着兴致来了,俞盼还会画点画,沈砚舟的笑脸是一个圈加两道括弧,沈叔沈婶是一高一矮的火柴人,红烧肉是方块块,竹筐画俩,中间加个挑着扁担的火柴人。 第16章 同时这也是俞盼除了作文以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写故事,写得磕磕绊绊的。 他想写自己第一次见沈叔时的心情,第一次吃上干净饭菜的味道。 结果是写了撕撕了写,总觉得描绘得不够好,没有还原当时的心情。 反反复复好多遍,俞盼也没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 甚至都觉得是不是房子里没有沈砚舟,空荡荡的有点克自己,这样闷了两天,俞盼就收拾稿纸去楼下的书铺写。 老爷爷理书时从他边上路过,看见俞盼放在书桌边缘的本子上画的东西,指着人挑扁担那块图问:“这挑的是竹筐?” 俞盼赶紧点头。 “那就写编竹筐的事儿呗。”老爷爷说,“一开始不用着急写得有多好,先把事情讲清楚,你编竹篮时,手被竹篾割破过吗?手指被扎过竹刺吗?流血了疼不疼?之后怎么处理的?” 俞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之后怎么处理的…… 想到这,俞盼只觉得脸好像有点烫。 刚学扎竹筐那会儿他确实被竹篾割破过手,也是很巧,正好碰上沈砚舟下工,推门进院子就见到他一手的血。 沈砚舟当时的脸一下就冷了,给他清洗包扎,一直到睡觉前都没和他说几句话。 事后沈砚舟和他道歉了,说他当时只是在气自己,教你编竹筐没想到受伤这一层,也是在气他们当时的情况,他连让俞盼别干这些都做不到。 他们那会儿太需要钱了。 在俞盼手好之前,沈砚舟不让他编了,偶尔俞盼睡得半梦半醒间,还看见沈砚舟在亲他的手,眼里的情绪那时他一直没看懂。 现在想起来,那应该叫疼惜? 俞盼拿着稿纸回家,重新把竹筐那篇写了,并且格外注重细节和感受。 写完自己念了两遍,俞盼觉得鼻尖忽然有点酸,吸吸鼻子,接着再次抄写一遍,把不该给外人看的删了,原来那份就当做底稿。 底稿他只想给沈砚舟看。 打开了窍门,俞盼的写作就顺利起来了。 捞鱼记,沈叔带他和沈砚舟去捉泥鳅,想把他俩推泥里,结果没料到他俩突然蹲下,扑了个空自己趴田里去了,还顺带着把他俩绊了个屁股墩儿。 还有他和沈砚舟跟着沈叔沈婶一起去做宴席,大人没空看他俩,沈砚舟偷摸给他塞炸花生吃,等有空瞅小孩的时候,一盘花生被他俩吃了一半,当天晚上他和沈砚舟就上火流鼻血了。 还有他俩跟着大人一起去摆摊儿,他总是找错钱,被沈砚舟赶到一边去搓面粉,夏天夜晚捧着西瓜在院子里乘凉…… 不写不知道,一写出来,原来有这么多趣事可以写。 这些事在心里盘了千百遍,落到纸上踏踏实实的。 老爷爷看俞盼的稿子,看完总说:“比那些花里胡哨的故事实在。” 七天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沈砚舟回来的日子。 沈砚舟回来那天,天是晴的。 车子在路口停稳时,俞盼正蹲在书铺门口晒太阳,听见引擎声,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 这一看猛地站了起来。 沈砚舟老远就瞧见俞盼了,想着等会儿过去吓一吓他。 结果才下车,就被一股力道撞得后退半步。 俞盼埋在他怀里,胳膊勒得他腰生疼,浑身带着阳光晒过的暖。 “这么想我?”沈砚舟笑了,双手搁在俞盼腋下,往上一提把他搬离路边,总结:“瘦了点,没好好吃饭?” 俞盼在他怀里摇头,他才不会不好好吃饭呢,沈砚舟不在的日子里,老太太一天除了一日三餐,下午还有小糖水。 只是他现在太想抱着沈砚舟了,空不出手比划。 “这是你弟?”谭明把车停好,走过来问。 沈砚舟点头,“叫俞盼。” 俞盼听见声,赶紧从沈砚舟怀里退出来了,转头一看,就见到以为脸黑黑的大叔,他疑惑地朝他微微鞠了个躬,又看向沈砚舟。 “厂里的司机。”沈砚舟解释。 俞盼见谭明还站在这儿,丝毫没有走的意思,于是朝沈砚舟比划:“他不回家吗?” “等会儿他和我们一起去吃饭。”沈砚舟看着俞盼的脸,是真瘦了,下巴都尖了。 “出去吃饭?”俞盼歪了歪脑袋。 沈砚舟“嗯”了声,转头跟谭明说:“上去坐会儿?” 谭明跟在他们身后上楼,看着抓着沈砚舟衣摆不放的俞盼,有些后知后觉,原来是哑巴,怪不得相处有些奇怪。 进了家门,俞盼殷勤地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出来。 沈砚舟看得眉头一挑,没多说。 谭明今天开了一天的车,累得慌,现在也才四点,喝了杯水干脆在沈砚舟家的长板凳凑合睡一觉。 一点也不认生。 俞盼看着好感慨,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这样就好了。 等人鼾声起了,俞盼忽然想起什么,拽着沈砚舟的手回卧室。 帆布包在沈砚舟肩上晃悠,里面的东西撞出轻响。 到了屋里,俞盼把他按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转身从床底下拖出个纸盒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稿子。 他献宝似的捧到沈砚舟面前,手指在最上面那张纸点了点。 沈砚舟拿起稿纸,开头就是两个很有俞盼风格的字,上面写着,俞盼。 他往下看,一行行读过去。 “捡垃圾,潲水桶里的东西是酸臭的。” “草棚里的牛一见到他就哞哞叫。” “沈婶炸油饼,油星子飙到我脑袋上,我舍不得走,油饼很香,一直在咽口水。” 沈砚舟一连看了三个故事,字里行间全是细碎的日子,带着点孩子气的直白,却比任何华丽修饰的词都戳人。 沈砚舟看到竹篾割手那一块,“哥晚上趁我睡觉偷偷亲我手了,我装作没看到。”时,忽然抬头看俞盼。 俞盼的脸滕地红了,这个底稿本来就打算给沈砚舟看的,只是沈砚舟现在的眼神让他非常羞耻,手忙脚乱地想去抢稿纸,却被他攥住手腕。 沈砚舟把稿纸放到桌上,伸手将人捞进怀里,两人额头相抵,“看到了?” 俞盼脸红红地点头。 “盼盼,”沈砚舟声音有点哑,喟叹似的说:“写得真好。” 被沈砚舟夸了,俞盼艰难抬起手比划,“还没写完。” 说着,他脑子里又想到了要写什么东西,眼睛笑得弯弯的。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模样有多吸引人。 沈砚舟眼睛紧紧盯着他,手抚上俞盼后脑勺,直接压了下去。 “盼盼,张嘴。”沈砚舟贴着他的唇说。 俞盼一向听他的话,乖乖张了嘴,随后蓦地瞪大眼睛。 这是一个和他们以前任何时候都不同的吻。 以前他们也会亲嘴巴,只不过是嘴唇贴着嘴唇,除了距离近了些,感受更明显了一些,和肉贴肉没什么区别的。 而且嘴巴是用来吃东西的,俞盼不是说他有嫌弃沈砚舟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口水交换还是脏脏的。 所以比起亲嘴吧,俞盼更喜欢亲脸颊,当然了有时候和沈砚舟嘴巴贴着嘴巴也很有趣…… 但他从来没想过要伸社头啊! 想是这样想,他还是张嘴任沈砚舟亲着。 只是社头被嘬得有点疼,有点渴…… “盼盼,呼吸。” 沈砚舟的话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俞盼已经被亲得迷迷糊糊,脑子里已经脑洞大开,想着这声音感觉有点像从天上飘下来的。 等沈砚舟把他放开时,俞盼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忘了呼吸! 结果没等他吸几口气,沈砚舟又压下来了。 只是这次变得温柔了很多。 也不知道亲了多久,等俞盼回过神时,自己已经枕着沈砚舟的肩了。 沈砚舟这会儿正看着他剩下的稿子。 俞盼鼻尖在沈砚舟凸起的喉结那蹭了蹭。 “醒了?”沈砚舟问,指腹轻轻在他下唇抹了下。 火辣辣的感觉又烧起来了,俞盼直起身子,气狠狠地比划:“我才没睡着!”接着掐着沈砚舟脖子开始晃。 沈砚舟赶紧转移话题,“对了,给你带了东西。” 他垂手拎起地上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两本崭新的《故事会》,还有两瓶罐装的陈皮糖和梅干。 俞盼放下掐着沈砚舟脖子的手,指了指陈皮糖。 沈砚舟把盖子拧开给他倒了一颗。 咸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俞盼幸福地眯起眼睛,像只吃了喜欢东西的小猫。 还是只小白猫。 两人闹了挺久,也差不多六点了。 沈砚舟把谭明喊醒,出去找了家饭店吃饭。 俞盼安静坐在边上听他们说话。 只是听着越来越奇怪,什么沈砚舟要学车?什么不干配药这行了,去叽里呱啦送货。 第17章 俞盼一下没听明白。 不过他也没精力去仔细听,因为这家饭店的饭菜有点好吃。 俞盼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一口接一口,想趁沈砚舟没注意到他的功夫多吃点。 只是他低估了沈砚舟分在他身上的注意力,没一会儿沈砚舟手就伸过来摸他肚子了。 他努力吸肚子也没能换来多吃几口。 - 这一天过得实在是有点刺激,俞盼回去洗了澡,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想着等沈砚舟上床问他工作怎么回事儿。 结果等沈砚舟上床,他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沈砚舟休息,俞盼比划着问他的工作是怎么回事。 沈砚舟简单解释了几句,“厂里缺个送货司机,就调我就过去了。” 俞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又不傻,配火药和司机这俩差这么远,怎么调都调不到这上边啊。 不过沈砚舟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俞盼点点头,沈砚舟不干配火药也是好的,这行太危险了。 他想起来沈砚舟当初说去学配火药的时候,村里一些人都说沈叔要绝后了。 不过……俞盼小脸一红,想起来昨天的吻,他好像也不会生小孩… 早饭刚吃完,沈砚舟就带他下楼,把那辆自行车推出来。 “说好了的,回来带你去转转,”沈砚舟跨上车,下巴朝身后的座位扬了扬,“上车。” 俞盼坐上去,踩着脚踏,双手紧紧抱着沈砚舟的腰,脸颊贴在他背上。 他们没往热闹的集市去,反而从沈砚舟上工那条泥山路进去了。 往里越走越偏僻,终于拐了个弯,俞盼看到一篇矮矮的土坯房,大片的农田,田埂边有老人在下秧苗。 沈砚舟放慢车速,“比镇上敞亮吧?” 俞盼贴着他的背使劲点头。 车子又拐进一条道,俞盼所见的风景又换了一番。 沈砚舟把车子停在树荫下,牵着俞盼的手走到湖边。 这湖他第一天看见的时候也觉得好看,心里想着带俞盼来看看。 只是后来想想这地儿太远了,他自己走没事,一想到俞盼走这么远的路就没法接受。 俞盼蹲下来,湖边的水清澈见底,他用手拨了拨,被冷得一激灵。 “好玩儿?”沈砚舟也蹲下,学着他的样子拨了拨湖水。 俞盼用力点头,比划了个“太美啦”,接着双手张开,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农村特有的,带着泥土味道的空气! 有个老农从后边田里挑着扁担出来,找了块水浅的地儿把竹筐子放里头。 俞盼凑过去看,原来是黄瓜。 老农也注意到他们,笑着问:“镇上来的?” 俞盼点点头。 “那来这儿散心正好,”老农递过来一根黄瓜,“比水泥房子舒坦是不?” 俞盼再次点头,接过黄瓜时看了看沈砚舟。 “吃吧。”沈砚舟说。 俞盼把黄瓜上的水渍甩了些,就往嘴里送。 刚摘下来的瓜脆生生的,清甜解渴,老农还想给沈砚舟递一根,俞盼拒绝了,指了指自己,再指指沈砚舟,把自己手里的黄瓜放在他俩中间。 大概的意思是他俩吃一根就好,种地很辛苦的。 老农看不明白,最后还是沈砚舟开口解释了。 老农听完哈哈大笑,起身去地里拽了一把青菜,“这菜嫩,焯焯水拌点酱油好吃,瓜不收,遍地长的菜总拿下吧?” 话说到这儿了,不收也得收了。只是收了菜后,他们还帮老农洗了另一筐黄瓜。 日头爬到头顶时,他们往回走。 自行车前面的铁框里,装着俞盼摘得两小束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野花,还有刚才的老人送的一把青菜。 有了刚刚坐自行车的经验,俞盼这次换了个姿势,侧坐在后座上。 一手抱着沈砚舟的腰,一手握着车座底下的铁杠,微微晃着脚。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俞盼脑袋歪了歪,轻轻挨着沈砚舟的背,不管是在镇上还是村里,只要有沈砚舟在,他就是很安心。 作者有话说: ---------------------- 12,13这两章都改了[撒花] 第14章 俞盼在溪山村时见过不少货车司机,印象里他们一天就跑一趟货,剩下的时间不是蹲在树根底下抽旱烟,就是凑一块打牌,看起来很闲。 得知沈砚舟被调去当司机后,俞盼还想着他空闲时间会多点,谁知道沈砚舟反而比以前更忙了。 每天五六点爬起来,陪他匆匆吃顿早餐,拎着包出门时俞盼还是懵的。 晚上要到九点之后,有时甚至快十一点,门口才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有好几次,俞盼都想问沈砚舟到底在忙什么,当司机怎么会这么累。 结果早上被沈砚舟揉着头发哄:“晚上回来跟你说”。 到了晚上,他趴在桌边改稿子时,听着沈砚舟洗漱的动静就犯迷糊。 等沈砚舟收拾好,他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想问的话全忘在梦里。 这样过了小半个月,傍晚俞盼正坐在窗边看沈砚舟前两天给他买的《晚饭花集》,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接着是沈砚舟的声音:“我上去叫人。” 俞盼心里一动,扒着窗户往下看,见沈砚舟站在货车旁边,谭明正推开驾驶室的门,手里那这个卷起来的纸筒。 还没等他缩回身子,沈砚舟已经踩着楼梯上来了,身上带着股淡淡的烟味儿,嘴角却扬着:“盼盼,我们出去吃饭。” 俞盼眨眨眼,指了指谭明的方向,比划:“他也去?” “嗯。”沈砚舟给俞盼找了件稍厚的外套挽在胳膊肘,春夏交汇,晚上还是凉的,“谈了笔生意,庆祝下。” 下楼时,谭明正靠在车边抽烟,见他们出来,把手里的纸筒往沈砚舟怀里一塞:“你拿着吧,我这粗人,保不齐明天就找不着了。” 沈砚舟接过来,见俞盼眼睛盯着他手上的东西,便递给他:“拿着玩儿。” 纸筒硬邦邦的,俞盼握着往另一只手掌心敲了敲,敲完又觉得自己这副样跟学校的小霸王似的,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沈砚舟发觉他心情好,揽着他的肩凑到他耳朵边上问他:“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俞盼把纸筒夹胳膊底下,把自己刚才想的事儿比划出来。 “你还小霸王呢。”沈砚舟也回了个手语。 “我怎么不能是小霸王了?”俞盼比划完,一扬下巴,瞪着眼,看着凶得很。 沈砚舟被他逗得低笑起来,伸手捏捏他脸,“好好好,你是。” “我觉着吧…”一直在边上的谭明突然说话了,“我是不是也得买本手语书学学?” 不等沈砚舟和俞盼问,谭明自己先解释:“不然你俩对着比划,我插不上嘴,别是偷偷骂我吧?” 俞盼:…… 谭明见俞盼一脸心虚的模样,当即震惊:“真是偷摸骂我呢?” 俞盼顿时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谭明见状当即咋舌:“还真是偷摸骂我呢?” 俞盼赶紧摇头摆手。 倒是沈砚舟笑了,俞盼第一次见谭明,确实跟他比划那个司机大叔看起来很不好惹。 之后在他这也一直喊的谭明大叔,后来得知谭明才二十四岁时,又默默把大叔的称号改了叫大哥。 三人一路闹着到了店里。 还是上次那家小饭店,刚坐下谭明就给自己倒了杯茶,咂咂嘴:“说真的,我到现在还觉得悬,那老板前天还跟我打太极,说‘再看看’,怎么今天就痛快地签了?” 沈砚舟正给俞盼烫完烫筷子,头也没抬,“他酒店下月初开业,这两天肯定要定下来,咱们厂里研制的‘银河’,规格够大,价格也实在,他没理由选别家。” “可你跟他说不满意当场退钱,我听着都捏把汗。”谭明往椅背上一靠,“我跑了这么多年车,见多了嘴上说考虑,转头就找别人的主儿。” “咱们货没问题,怕什么?”沈砚舟把烫好的筷子递给俞盼,语气平稳,“他前天和我们谈话的大堂,顶上水晶灯挂了这么大一串,明显是想办得风光。” 俞盼坐在边上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原来沈砚舟不只是当司机。 烟花爆竹这行过了年节就是淡季,他们厂里鼓励员工拉生意,成了有分成。 沈砚舟找了谭明合作,谭明对烟花爆竹这些不了解,但他有车能跑外地,两人一个谈业务,一个管运输,跑了大半个月才谈成这单。 俞盼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合同纸筒,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沈砚舟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事儿。 当时俞盼还觉得是自己没睡醒看错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谭明笑着拍沈砚舟的肩,“我一开始还劝你,别抱太大希望,没想到你这闷葫芦肚子里全是主意。” 第18章 沈砚舟没接话,转头问俞盼:“想吃鱼还是排骨?” 俞盼指了指排骨,夹菜时他特意往沈砚舟碗里放了块烧肉。 看着沈砚舟从容的侧脸,俞盼忽然觉得,这人心里是不是装了小算盘,什么时候该稳,什么时候该冲,都算得明明白白。 回去路上,风果然要比下午凉,沈砚舟把带的外套给俞盼穿上,在他身边跟着他步调走。 俞盼忽然冲沈砚舟比了个大拇指。 意思是:你真厉害。 沈砚舟看懂了,握着他的手,随即被俞盼手上的温度凉得皱眉,反手将他的手整个包在掌心:“走快点,回家了。” 脚步被迫加快,和谭明分别后,两人开门上楼梯。黑暗中,俞盼在沈砚舟手心里写下自己的疑惑:“提成够买本大字典吗?” 沈砚舟笑了,“能买五本汉语大字典。” 俞盼眼睛一下瞪大了,同时握紧了沈砚舟的手。 他看着森*晚*整*理沈砚舟高大的背影,其实他不在乎字典,他只是觉得沈砚舟胸有成竹的样子,很帅。 … 与此同时,俞盼打算往杂志社寄的手稿也磨得差不多了。 稿子投出去后,日子又多了点盼头。 俞盼每天早上都要去门口信箱那站会儿,往里面瞅,见里边还是空的才不情不愿的走开。 书铺老爷爷见他总来,笑着打趣他:“急啥,杂志审稿慢,最少也得等半个月。” 俞盼也知道急不得,可这是他第一次投稿,说不期待都是假的。磨其他稿子时,想着想着总会想到寄去的稿子能不能过。 老爷爷瞅着他那样儿,忽而想到自己第一次投稿时,就差守着邮差家门口了。 罢了,都是要经历的。 谈下一单合作后,沈砚舟明显更忙了。他不光要送货,跟周边的代销点打交道,还得去四处找新的合作。 和人打交道的活儿向来不易,这天沈砚舟带着谭明跑了三个乡镇,遇到个难缠的客户,硬是说上次送的鞭炮“炸得不够响亮”,缠着他退钱。 谭明没忍住怼了句,客户当即发难,磨到天黑才脱身。 客户住的地儿路窄,车进不去,两人往回走时又淋了雨,从头到脚没几处是干的。 沈砚舟到家推开门时,俞盼正守着煤炉烧热水,见他这幅模样,脸一下白了。 还好他早烧了热水温着,赶紧拽着人往卫生间走,给沈砚舟找干净衣服时手都在抖。 沈砚舟洗完澡出来,见他还皱着眉,安慰他:“你哥我壮如牛。” “牛也禁不住这么淋雨!” 俞盼比划完,把他按在椅子上,拿干毛巾给他擦头发,力道都带着气鼓鼓的认真。 “真没事。”沈砚舟把他拽进怀里,让他坐自己大腿上,低头看着俞盼的手指。 中指第一节指节上起了一层薄薄的茧。 这是最近总握笔磨出来的。 俞盼窝在沈砚舟怀里,仰头认真地看着他。 短短一个月不到,沈砚舟黑了瘦了,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眉眼也压得更深了。 “你最近太累了。”俞盼在沈砚舟手心上写。 写完拍拍沈砚舟的肩膀,又捏他的胳膊,眼里的心疼藏不住:“你都瘦了,别这么拼,会生病的。” 沈砚舟捏捏他的脸,把人抱得更紧些,“哥知道分寸,等这阵子忙完,带你去湖边钓鱼,钓一整天,啥也不干,好不好?” 俞盼这才点了点头,把脸埋在沈砚舟颈窝那儿,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沈砚舟摸着他的后脑勺,忽然说:“你的稿子……别太挂心。” 俞盼的肩膀僵了一下,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就算这次没成,”沈砚舟吻了吻他的嘴角,语气很轻,“也不是你写得不好,是他们没眼光。再说了,你写得时候不是挺开心的吗?那就够了。” 他每天下班再累,也还是留意着俞盼的。 沈砚舟记得俞盼改稿时,有时会对着稿纸傻笑,有时又会蹙着眉头咬笔,那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对他来说比任何结果都重要。 俞盼眨了眨眼,在沈砚舟手心上写,“嗯!你也是!” “嗯?” “你工作的时候,”俞盼慢慢写着,“也别太勉强,开心最重要。” 沈砚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好。”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沈砚舟抬手拉了灯绳,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抱着俞盼往床边走。 躺下时抱着他掖好被角,“睡吧,明天我晚点起。” 俞盼往他怀里缩了缩,手臂圈住他的腰,心里数着沈砚舟的心跳。 迷迷糊糊睡着前,他感觉沈砚舟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声音太轻了,像风拂过水面。 他没听清,下意识往沈砚舟怀里蹭了蹭。 沈砚舟低笑一声,在他唇上印上一个绵长的吻,声音裹在呼吸里:“晚安,盼盼。”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尽管俞盼做足了心理准备,告诉自己第一次投稿,不过稿是正常的,可真当他收到退稿信时,心里还是一咯噔。 沈砚舟下班回来,见俞盼蹲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耸着。 听见动静,俞盼回过头,冲沈砚舟笑了下,眼底却蒙着层水汽。 沈砚舟眉头一蹙,几步走过去,弯腰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自己坐到椅子上,再稳稳把俞盼放在他大腿上。 俞盼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一跳,坐稳后抬手拍了一下沈砚舟的胸口,比划:“你干嘛!” 沈砚舟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眼皮,声音沉了下来:“哭了?” 俞盼垂下眼皮,摆摆手,意思是没哭。沈砚舟和他一起长大,对俞盼太了解了,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逞强。 能让俞盼红眼眶的事不多,除了关于自己的,剩下的只有一件:“杂志社有消息了?” 俞盼身子一僵,自知瞒不过沈砚舟,片刻后点点头,从左边的抽屉拿出那个信封递给沈砚舟。 沈砚舟拆开一看,信封里只有一张稿纸,上面写着寥寥几行字:“稿件内容单薄,情节较平淡,暂不采用,感谢来稿。” 沈砚舟只扫了一眼就扔回桌上,“他们没眼光。” 俞盼却伸手去拿那张退稿单,搁在腿上,比划:“是我写得不够好。” “好得很。”沈砚舟把他往怀里紧了紧,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没事儿,啥事都有头一回。” 俞盼还是蔫蔫的,视线落在退稿单上,半天没动。 内容单薄,情节平淡。 稿纸上的字变得模糊起来。 他想起那天和沈砚舟一起贴邮票的场景,想起沈砚舟说“相信你”时的语气,想起自己改稿改到瞌睡,被沈砚舟轻手轻脚抱到床上……这些画面一下涌了上来,堵得他胸口发闷。 俞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自己看到退稿信时哭过一回了,按理说应该不想哭了。怎么沈砚舟一回来,他鼻子就开始酸了呢。 可是……真的很难受啊。 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砸在退稿单上,晕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之后一连几天,俞盼都缩在家里,沈砚舟给他买的新书被放在枕边,塑封都没拆,稿子也不写了,只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对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 这天晚上沈砚舟手工回来,见俞盼又对着树影出神,眼神空落落的。 类似的情况已经持续几天,沈砚舟看在眼里,恰好厂里要运一批货去汉城,谭明问他能不能跟厂里申请在那边留几天,拓展新客户。 平日里他和谭明最多往周边村镇跑,争取白天去晚上能回来的,这一个月周围能跑的也跑得差不多了。 谭明运货的卡车有三个座位,平时后座要么放代运的货,要么就收点钱帮人带东西。 沈砚舟跟谭明商量了下,这次出去跑客户把俞盼给带上。 汉城比江市还要往上走,开车最少得小半天。 确认好行程,当天晚上沈砚舟下工就跟老太太打了招呼,说自己要带着俞盼出门一趟。 老太太连连应好,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叹了口气说:“这几天我见小盼吃饭都不香了,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回去后,沈砚舟跟俞盼说了要出差这件事。 一听沈砚舟又要出差,俞盼猛地回神,眼里的茫然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急意。 退稿的事再难受,他不想和沈砚舟分开好久。 沈砚舟见他这模样,捏了捏他的脸:“别急,这次带上你。” 俞盼愣了下,比划:“真的吗?” “真的。”沈砚舟刮了刮他的鼻子,“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俞盼抿着唇摇头。 沈砚舟自然是没骗过他的。 第二天一早,沈砚舟先和谭明去厂里装货,完了才开着车去镇上接俞盼。 第19章 俞盼第一次坐这种大卡车,新鲜得很,进了后座后眼睛总忍不住到处看。 沈砚舟见他总算有了点精神,心里也松快些。 卡车驶出镇子时,俞盼扒着车窗往外看,看着熟悉的街景一点点往后退,觉得这个画面有点似曾相识。 大概开了俩小时,谭明揉着肩膀喊累,换沈砚舟来开。 这下俞盼更惊奇了,也不到处看了,直勾勾地盯着沈砚舟握着方向盘的手。 哥竟然会开货车! 谭明见他这样儿,在副驾驶上笑:“想开?改天我教你?” 俞盼摇摇头,刚想抬手比划,想起谭明看不懂,又把手放下,指了指沈砚舟,再指指自己。 “沈砚舟,你弟这是啥意思?”谭明问。 沈砚舟瞥了他一眼,语气笃定:“他说不用你教,我会教他。” 俞盼在后排猛猛点头,就是,沈砚舟自然会教他的。 谭明咋舌:“不是,他就指了指,这里边有这么多意思吗?” 当然有这么多意思。俞盼心里想,他和哥的交流方式就算谭明学了手语也不一定看明白。 毕竟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有时候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都不用比划。 车从早上一直开到中午,终于到了汉城。 沈砚舟让俞盼坐车里等着,他和谭明下车卸货。 清点货品时,俞盼趴在车窗上看,见沈砚舟熟练地核对单子上的数字,偶尔和仓库管事说了句话,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沉稳。 等签完字回到车上,沈砚舟递给他一瓶拧开的汽水,“饿了吧?等会儿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俞盼点点头,抿了口汽水,橘子味儿的。 好喝。 停好车,在路边摊吃了碗面,他们便开始挨家跑客户。 汉城比白溪镇大很多很多,街边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看得俞盼眼花缭乱。 沈砚舟第一个进的是家婚庆店,俞盼紧跟在他身后,看见沈砚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跟店主说:“老板您好,我们是江市庆和烟花厂的……” “我们这的‘银河’系列,炸开是金红色的,配婚礼正合适,安全系数也高……” 店主皱着眉,“有图没有?” “有。”沈砚舟从包里拿出烟花海报展开在店主面前。 店主看着纸上烟花炸开的模样有些心动,“我要从你这拿货的话能便宜多少?” 沈砚舟说了个数。 店主沉着脸算了会儿,摆摆手:“还是有点贵了,不如窜天猴来几发。” 沈砚舟也不恼,把海报叠好放进包里,“没关系,我们经常来这,您以后要是有需要,可以随时喊我们。” …… 那天下午,他们又走了七八家店,有的店家愿意了解他们的产品,有的则是听了之后就把他们唬了出去,把他们当成骗子。 可即使是这样,沈砚舟在面对下一个客户时永远没有不好的情绪。 终于,有一位杂货铺老板好奇他们说的东西了。 “这炮真能炸两分钟?”老板指着海报上的红色鞭炮问。 “您放心,少一秒都给你退钱。”沈砚舟说,“我下回来给您带个样品?” 老板摆摆手,没说要还是不要,只是说考虑一下。 走出杂货店时,太阳已经西斜。 沈砚舟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给俞盼,自己也含了一颗,甜味在舌尖漫开时,他忽然笑了,眼里的疲惫淡了些。 他们找了家小炒店坐下休息,点了几个菜,谭明在等菜的空档站门口抽烟。 俞盼挨着沈砚舟,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桌角,脑子里全是下午看到的画面。 沈砚舟被拒绝时微微抿起的唇,转身时依旧挺直的背,还有面对下一个客户时重新扬起的温和笑容。 “是不是觉得哥很没用?”沈砚舟忽然侧过头问,声音很轻。 俞盼用力摇头,在沈砚舟手心上一笔一划地写:“哥,你很厉害。” 沈砚舟愣住了。 俞盼偶尔听过谭明提起跑业务的难处,可再怎么想象,都不如亲眼看到的震撼。 这种明面上的拒绝,比退稿单上冷冰冰的字更让人难堪。 俞盼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仅仅是一次退稿,就像乌龟一样,缩在壳里不肯出来,像他这样的才是真的没用。 “哥,我想好了。”俞盼看着沈砚舟的眼睛,认真地比划,“我不想做一个因为一次失败就害怕的人。” “我想像你一样。” 见他眼里的光重新亮起,沈砚舟唇角忍不住勾了勾,抬手揉他的脑袋,“你会比我更好。” “我们要一起变得更好。”俞盼纠正,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 这趟行程持续了三天,后面两天沈砚舟谈成了两单三百块的合作,四单一百的合作,谭明和他们分头行动,也拿下了两单八十块的单子。 再回到白溪镇时,俞盼身上那股郁郁的气息已经散了。卡车停在楼下,沈砚舟得先回厂里交差,让俞盼先回家。 俞盼下车时,正好瞧见书铺老爷爷在树荫底下打盹,听见动静,老爷爷睁开眼,见是他,笑着招呼:“回来啦。” 俞盼点点头,从包里掏出小本子和笔,写下:“我投的稿子被退回来了。” 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哭脸。 看是看开了,可跟别人提起时,俞盼还是有点尴尬和不好意思。 老爷爷看着他,说:“我第一次投稿,被退回来,那时候心气儿高啊,又寄回去问为什么退我的稿,结果你猜那边怎么回我?” 俞盼歪了歪脑袋,摇摇头。 老爷爷揭开话题,“他在我稿件上批,‘满纸废话,无病呻吟’,说我不如回家种红薯,我心里那个气啊,差点把笔给折咯!” 俞盼听得忍不住笑了,在本子上写:“后来呢?” “后来?”老爷爷哼了一声,敲了敲藤椅扶手,“后来我继续写了呗,我才不听他的屁话。” “写作这事儿,就像酿米酒,得慢慢发酵,急不了,多熬几遭,才能出味儿了。” 俞盼看着老爷爷的笑脸,心里忽然就亮堂了,用力点了点头,跟他道了别,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沈砚舟从厂里回来时,刚推开房门,就被俞盼扑上来抱住了。 “还难受?”沈砚舟捏了捏他的后脖颈。 俞盼摇摇头,拽着他往书桌走。 书桌上摊着几张稿纸,上面已经写了小半页。 沈砚舟拿起稿子,一行行看着,看到“沈叔嘴里叼着烂叶子”那句时,低笑出声,“爸那会儿有叼着叶子吗,我都忘了。” 俞盼点点头,在他胳膊上写字,“有的,沈叔一下就吐掉了,你没看见。” “原来是这样,”沈砚舟笑着亲了亲他的嘴角,“你记得真牢。” 俞盼脸微微红了,这几天他们在外面吃住基本都和谭明一起,连着几天都没怎么好好抱抱亲亲了。 他其实也很想亲沈砚舟的。 想了就要做,俞盼一向是这样的。 于是在沈砚舟嘴唇要离开时,他抬手勾住沈砚舟的脖子,微微踮脚,追了上去。 窗外的晚霞正浓,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给相拥的两人渡了一层暖融融的光。 退稿单被俞盼夹起挂在书桌的墙边,这一次,俞盼看着它,心里再没有了难受。 第16章 春末的最后一场雨下得缠缠绵绵,等放晴时,气温开始飙升,蝉鸣声也从树缝里钻了出来,一声叠着一声。 俞盼保持着每周往信箱投一次稿的习惯,退稿信攒了厚厚的一沓。他给每封信都标了日期,寄得多了,编辑也会在里面写上一些修改意见。 “细节不足”“人物略微单薄”,这些字眼起初看得扎眼睛,现在看久了,倒也麻木了。 这天下午,俞盼又揣着纸笔去书铺,路过信箱时停了脚。铁皮信箱被晒得发烫,最下边缝隙隐隐露着黄色一角,打开一瞧,里面果然躺着个牛皮纸信封。 俞盼捏在手里,厚度和他寄出去时没啥区别。 “又退了?”书铺老爷爷正坐在藤椅上摇蒲扇,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 俞盼点点头,把信封拆开,抽出退稿单。这次的编辑换了个人,批语也比之前多了几行:“生活气息浓厚,但叙事稍显拖沓,建议精简对话,突出核心冲突。” 俞盼把退稿单折好塞进信封,拿出小本子,低头在纸上写:“我总觉得,那些家长里短的话,少一句都不像真的了。” 老爷爷放下蒲扇,拿过他新写的稿子翻了翻,“过日子是过日子,写故事得挑着写。” 俞盼恍然,接过稿纸仔细看着,最后把自己认为冗余的部分划出来,再让老爷爷帮忙看。 在这方面俞盼也挺轴,他大可以全权让老爷爷帮他改,但他偏不,就和看书一样,不看完一本他是不会看下一本的。写作也是,他认为自己的故事得自己捋顺了,才像那么回事儿。 第20章 回去时,晚霞把半边天都染成了橘红色,街面的石板路都泛着暖融融的光。俞盼吃完饭,没直接回家,坐在书铺门口的石阶上纳凉。 手里攥着两颗薄荷糖,是老太太吃饭时塞给他的,他怕自己待在家里忍不住吃光,特意揣着糖在这儿等沈砚舟。 坐一会儿转头看眼时间,差不多该是沈砚舟回来的点儿了。 果然,没过多久,沈砚舟便骑着自行车回来了,车把上挂着个布包,鼓囊囊的。俞盼赶紧站起来,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 沈砚舟咬住糖,薄荷的清凉在嘴里漫开,他含混地笑:“老太太又给你塞糖了?” 俞盼点点头,比划:“给了两颗,我怕待在家里控制不住,就坐在这等你了。” 沈砚舟把车子推到天井里锁好,侧头在俞盼耳朵边蹭了蹭,“真乖。” 他的呼吸蹭得俞盼痒痒的,俞盼笑着躲开,脑袋是躲开了,手却还抱着沈砚舟胳膊,就这么闹着上楼。 布包里是刚买的绿豆,沈砚舟倒了半袋子在水里淘洗,“今晚煮绿豆汤。” 俞盼在边上激动地跳了跳。 沈砚舟话一转:“刚吃了糖,绿豆汤只能放一点糖了。” “行行行。”俞盼比划,眼巴巴地瞧着泡在水里的绿豆。 沈砚舟的业务越来越顺,一周里偶尔要出差两三天。每次回来,都会给俞盼带些新奇玩意儿,有吃的也有玩的。 像里边嵌着画的玻璃弹珠,江市的甜得粘牙的花生糖,有次甚至带了只陶制的小哨子,一吹就发出“啾啾”的声儿,哨子光滑圆润,俞盼捏着手里摩挲半天,舍不得放下。 俞盼有时候也会跟着他一起去,坐在后座上,谭明会在边上逗他,他装作听不见,专注看着沈砚舟握着方向盘的手。 好看。 不看沈砚舟开车了,就看路边的树影飞快地后退,看远处卧着像牛的山。到了大城市,沈砚舟会教他认路牌,认红绿灯。 不去的时候,俞盼就在家待着,坐在书桌前改稿,改累了就趴在窗边,看楼下的小孩儿追着卖冰棍的三轮车跑,车铃铛“叮铃铃”地响。 他也会和老太太出去买菜,老太太晒咸菜时,他想帮忙翻菜,结果被老太太嫌弃笨手笨脚,让他搁一边去别挡着自己做工。 俞盼郁闷地搬了张板凳坐在旁边看着。 等沈砚舟回来时,俞盼总能闻到他身上不同的味道,有时是淡淡的烟草味,这是谭明抽烟带到车里粘上的,沈砚舟不抽烟。 有时是河风的腥气,那是他们回来时,路过野河,时间充裕的话会下个捞网捞鱼,虽然捞到的都是些小鱼小虾,但拿回来给老太太煎一煎就非常美味,酥酥脆脆的,连鱼刺都能嚼碎。 六月的最后一天,沈砚舟下工很早,手里还拎着个大箱子,用红布罩着,看起来沉甸甸的。 “厂里给优秀员工发的奖。”沈砚舟把红布掀开,打开箱子,露出里面铁灰色的电扇。 电扇大概三本书立起来的高度,蓝色底座上装着一个旋钮和四个按键。 俞盼眼睛都看直了,他只在供销社里见过这东西。 沈砚舟插上电,按下开关,扇叶‘嗡’地转起来,凉风一下子扑了满脸,吹得俞盼额前的碎发乱飘。 “小心卷进去。”沈砚舟笑着把俞盼的头往旁边拨了拨,不让他脑袋冲着风扇吹。 俞盼听话地往边上挪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指着自己的头发比划:“我的头发那——么短!怎么可能会卷进去!” 沈砚舟被他逗笑了,捏了捏他的脸颊,“那也不行,冲着脑袋吹容易头疼。” 那天晚上,他们买了个大西瓜,放在电扇底下吹着。 沈砚舟用刀切开,西瓜红瓤黑籽,甜水顺着刀把往下滴。 两人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捧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电扇的风把西瓜的甜香吹得满屋子都是。 俞盼吃东西总是控制不住吃得急,哪怕有沈砚舟在边上看着,还是一勺接一勺,汁水沾了满脸。 沈砚舟放下勺子,拿毛巾给他擦脸,低声笑:“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俞盼含着满嘴的西瓜,含糊地点头。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裹着,直到七月中旬。临近中元节,鞭炮买卖又开始红火起来,沈砚舟也比往常更忙了。 中元节前两天,那天热得反常,空气又热又黏糊,俞盼对着书桌上空白的稿纸,摇着蒲扇,只觉得自己像待在一个大蒸笼里,热得他这半月就断断续续写了一篇稿子投出去。 沈砚舟回来时,衣衫后背湿了一片。俞盼那会儿刚吃完饭,瞧见沈砚舟正惊奇,怎么今天下工这么早。 还没等他比划出来,沈砚舟冲老太太打了个招呼牵着他回了家。 进门后,沈砚舟从包里掏出个信封,递给俞盼:“这个月的工钱,你收着。” 沈砚舟的工钱一贯是让自己收着的,俞盼也不奇怪,接过信封,接着又被信封的厚度吓一跳。自从沈砚舟转岗后,发的工钱是越来越多。 沈砚舟脱了短袖,露出结实的肩膀,拿竹钩勾了件短袖套上。 “还要出去吗?”俞盼把信封搁桌上,冲沈砚舟比划。 “嗯,厂里临时安排了批急货,去隔壁县城,今晚就得走。” “什么时候回来?”俞盼比划着问。 沈砚舟洗干净手,抱着俞盼吻了吻他鼻尖,“晚上就回,你先睡,不用等我。” “我才不等你呢。”俞盼鼓了股嘴巴,故意转过头去看电扇。 沈砚舟笑着歪头,去吻他的唇,“好好好,不等,哥尽量早点回来。” 当天晚上回来,就不用收拾什么东西。沈砚舟在谭明来的空档,坐着把要送的货单看了一遍,俞盼坐在旁边看着。 忽然想起什么,沈砚舟从包里摸出块巧克力。 谭明最近老跟他念叨,他弟天天缠着他买巧克力,便宜的还嫌不好吃,要吃金兔子的,金兔子多贵,一颗就得五毛钱。 沈砚舟记下了,今天难得下班早,特地去供销社那边买了两颗金兔子。 巧克力是锡纸包装,贴着个金兔子贴纸。天气太热,回来路上放包里有些化了。沈砚舟看着包装袋上溢出来的褐色污渍皱了皱眉,抬手就往垃圾桶那边扔。 俞盼赶紧抢过来,比划:“不要浪费!” “听话,不知道还能不能吃。”沈砚舟哄着他。 “可以吃的。”俞盼比划,“老太太给我吃过的,也是有点化了。” 沈砚舟眼睛一眯,“什么时候吃的?” 俞盼脸一红,老太太是悄悄给自己吃的,特意叮嘱自己别跟沈砚舟说。 “好啊盼盼。”沈砚舟放下巧克力,把人抱到怀里捏着他的脸,“还学会跟我藏心眼儿了。” 俞盼被捏得嘴巴嘟起来,呜呜地比划:“我错了哥。” 沈砚舟哪舍得真怪他,只是怕他吃糖吃多了坏牙。他平日里买糖总控制着量,隔三岔五才买几颗放在铁盒里,清楚俞盼对吃的没那么有自制力。 他松了手,改用指腹蹭了蹭俞盼发红的面颊,“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 俞盼点头。 两人抱着腻歪了会儿,谭明到了,在下边摁了摁喇叭。 沈砚舟摁着俞盼亲了几口,埋脸在他颈窝里使劲蹭了几下,才把人放开。 俞盼微微喘气,额头抵着沈砚舟高挺的鼻梁,眼睛看着他的衣领,还好有风扇吹着,不然又热出一身的汗。 “今晚早点睡,睡醒我就回来了。” 俞盼重重点头,把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 沈砚舟走的时候,天还亮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俞盼趴在窗台看着他上车,看着卡车发动,渐渐消失在路口。 他回到桌边,剥了颗巧克力含在嘴里,拿起装着工钱的信封回了卧室。 藏钱的木匣子放在衣柜最下边,他蹲下把匣子拖出来,把信封里的钱掏出来分类叠好。 沈砚舟这段时间真的挣了很多,原本放在木匣子里的钱只有薄薄一沓,现在已经撑得要把钱往下压才能把盖子盖上了。 俞盼把木匣子放回原处,转身时看见桌上的电扇还在转,凉风悠悠地吹着,像在替沈砚舟陪着他。 窗外的蝉还是不知疲倦地叫,俞盼觉得这个夏天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第17章 天擦黑时,俞盼坐在书桌前改稿,写的是沈砚舟教他打水漂的事儿。 窗外忽然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是“轰隆”一声响雷,震得窗玻璃都在颤。 俞盼吓了一跳,笔差点掉在地上。他抬头看向窗外,天空被闪电劈得惨白,乌云沉沉地压下来,狂风卷着树枝往一个方向歪,叶子也被吹得哗啦啦响。 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起初是稀疏的啪嗒声,没多会儿就变成了密集的噼啪声。 俞盼起身去关窗,手指刚碰到窗框,就被溅进来的雨水打湿了。他把家里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雨声还是从缝隙钻进来,吵得人心里发慌。 第21章 他不喜欢雨天,尤其是夏季的雨天。 俞盼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最后一颗金兔子巧克力。 锡纸包装的巧克力被体温焐得发软,褐色的巧克力酱慢慢溢出来,沾了俞盼一手。 电扇还在转,吹得桌上的稿纸沙沙响,可俞盼一点也不觉得凉快,后背反而冒出一层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声惊雷炸响,震得地面都晃了晃。俞盼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书桌角,疼得他龇牙。 但他顾不上,心里的慌比腿疼更甚。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对劲,像有只手攥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逼得他胸口发闷,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喘气。 楼下突然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夹杂着桌椅挪动的响声。俞盼跑下楼,看见老太太正帮着书铺老爷爷搬书架上的书,“快!水涨上来了!” 天井里的积水已经没过脚踝,冰凉的冷意顺着裤腿往上爬,俞盼顾不得这些,赶紧跑过去,和老爷爷一起搬书。 水涨得很快,没过多久就涨到了小腿肚。书又沉又滑,他好几次差点摔了,幸好挨着墙,可以用手肘稳一下。 雨还在不要命地下着,不知道这水能涨多高,老爷爷站在梯子上,把顶层精装的书往下递,“先搬这些之前的!那些旧杂志散书能救多少是多少!” 俞盼点头,抱着竹筐淌着水往书架走。黄泥水已经没过膝盖,带着水草和泥沙,漫过小腿时痒痒的,像有虫子在腿上爬。 他刚装满一筐书,外面正好闪过一道闪电,连带着头顶的灯也跟着闪了几下。 没来回几趟,水又涨了一截。 “书不要了!走!”老爷爷果断下了梯子,拽着俞盼往楼梯口走。 水已经涨到肚子的高度,每走一步都要废很大的力气。 俞盼抱着半筐子书走到楼梯转角时回头看了一眼,一楼的水已经半墙高了。 老爷爷经常坐着的藤椅飘在水里,还有那些没来得及搬走的书,在黄泥水里浮浮沉沉。 回到二楼,老太太寻摸着把二楼的东西往上搬。 照这个涨水的架势,真说不准。 于是三人又开始往三楼搬东西,搬完已经是深夜,好消息是雨势小了,水的涨势稳下来了。 坏消息是涨水的高度和二楼齐平,如果雨再下大的话,保不准还会往上涨。 街上还是嘈杂声一片,小孩儿大人的哭喊声混在一起。 有些心态好点的,则开着窗户探头大声交谈。 “我都长这么大了头一次见涨这么高的水,怎的回事。” “别说你第一次见,我都五十岁了这种状况还是头一次!” “我家猪鸡都被冲走了,根本抱不急。” 俞盼靠着墙角,浑身都在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老太太端来碗姜汤,“趁热喝了,赶紧洗澡换衣服,别感冒了。” 俞盼点点头,接过姜汤抿了一口,辣得他直皱眉,却让冻得发僵的身子暖和了些。 洗完澡,俞盼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格子,怎么也睡不着,将近凌晨时才撑不住勉强眯了一会儿。 到了中午,雨又开始下了。 镇长撑着伞站在竹筏上,手里拿着喇叭喊:“各位乡亲,涨水是因为河道堵了,我们已经派人去疏通了……” “河道怎么会堵了呢,这么宽呢!”有人趴在窗台喊道。 “莫清楚,等水退了去瞅瞅。”另一个声音接话。 下午有竹筏装着米饭开始挨家挨户分发,老太太端回来一盆米饭,给俞盼舀了一碗,“快吃点,不然扛不住。” 老爷爷扒了两口饭,说:“没事,水会退的。” 俞盼艰难的吃了口米饭,米是陈米,带着一股味儿,很干很难咽。 又过了一天,从中午开始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被淹了两天两夜的街道终于露出来了,只是地上积着膝盖高的黄泥,混着淹死的鸡鸭和冲散的家具,腥气冲天。 不管怎么样,水降了就是好事。 大家伙抄起铲子,把屋里堆积的泥往外铲。 俞盼也拿着铲子,一下一下刮着墙上的泥,脑子里空落落的。 沈砚舟还是没消息。 邻居们一边铲泥一森*晚*整*理边闲聊,有人消息比较灵通,说:“听说是去临县路边的山塌了一半,石头都滚河道里了,才把水堵着了。” “怪不得,那晚我听着响声不像打雷,闷得很!” “我侄子就去抢险救灾了,听说那山塌方压了好几辆货车呢……” 说话的人原本觉得自家被淹了就够惨了,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还好只是淹了房子’,命还在。 “哎,惨啊,这年头干货车也不容易,这一下怎么得了…哎!你这哑巴干嘛!” 俞盼手里的铲子掉在地上,他块布走过去,攥住那人的胳膊,眼睛瞪得通红。 街坊们这才想起,俞盼他哥就是跑货车的,而且这两天一直没露面,看向俞盼的目光顿时带上了怜悯,有人叹着气别过脸。 “小盼!我们不听他瞎说!”老太太扔了铲子走过来,把俞盼往回拉,“你哥运气好着呢,肯定没事!咱不听他的!” 俞盼木然地被拉回到屋里,脸上沾着泥,看起来格外憔悴。 他站了会儿,突然冲老太太比划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外边,又指向自己,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没事,他们知道啥啊,你哥肯定没事儿。”老太太看不懂,只当他不开心那些人瞎说,安慰道。 俞盼反复指着两个相邻的东西。 “你说你哥是去的临县?”老太太终于反应过来,声音也发颤了,“没…没事的,说不准雨大他没走那条路呢。” 俞盼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沈砚舟说过会早点回来的,他从来不会食言。现在已经两天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山塌……又是山塌。 俞盼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梦魇一般的夏日,雨声,急促的拍门声,沈叔沈婶满身黄泥躺在草席上,闭着眼,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那些被刻意藏起来的恐惧,像洪水一样瞬间将他淹没。 “小盼,你去哪儿!”老太太一个晃眼没看住俞盼,俞盼已经冲出门了。 俞盼没回头,他膛着没过脚踝的泥水往镇外走。路上全是淤泥和垃圾,他摔倒了好几次,膝盖磕在石头上渗出血来也没停下脚步。 他记得临县在哪个方向,也记得路边有小瀑布的路,他要去找沈砚舟。 山体坍塌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塌了不止一处。 俞盼才出白溪镇没多远,就见到了一处滑坡点,那儿已经围了很多人,有穿军装的,扛着铁锹的,还有些人在人群里焦急地打听。 他挤不进去,只能站在路边,伸长脖子往里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俞盼看见有人抬着担架出来,上面的人盖着白布,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他想冲过去看,腿却像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 他很怕。 没多会儿,有哭嚎声传了出来,撕心裂肺的。 站得太久,腿已经没了知觉,嘴唇被自己咬得出血,血腥味在嘴里漫开,俞盼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老太太找到了他,从饭盒里拿出两个包子,“小盼,吃些东西,你这样撑不住的。” 俞盼动了动嘴角,沈砚舟不在,吃东西又有什么意思呢。 夜幕落下,救援处拉了几个大灯。 “看到车头了!”里边有人喊。 俞盼寻着声音走过去,悬着的心在看到绿色的车头时落了下来,紧接着又提起。 “小盼。”老太太又来了,手里捏了瓶水,“不吃东西咱们来喝点水,你这样不行的。” 俞盼摇头,不行就算了。 老太太见他还这样,心一横,拧开瓶盖捏着俞盼的脸就往他嘴里灌。 温水冲进喉咙,混着嘴里的血腥味儿,激得俞盼一阵干呕。 “盼盼!” 一道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群,钻进俞盼耳朵里。 俞盼猛地抬头,接着救援灯的光亮,看见沈砚舟站在不远处,胳膊上缠着绷带,正朝他走来。 是沈砚舟。 他没事。 他回来了。 俞盼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那些憋了两天两夜的恐惧,担忧和绝望,突然找到了出口,化作一个字,嘶哑地,破碎地,却无比清晰地从他喉咙里喊了出来。 “哥——” 沈砚舟脚步顿住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一秒,巨大的脱力感袭来,俞盼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朝沈砚舟的方向伸出手,却什么也没碰到,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好像看见沈砚舟朝他跑来,嘴里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第22章 …… 俞盼是被轻轻的摇晃弄醒的。 他睁开眼,看见沈砚舟的脸就在眼前,眉头皱得死紧,嘴唇动得很急,像是在说什么,可周围静得可怕。 这是一种对俞盼来说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安静。 他眨了眨眼,看见沈砚舟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眼神里满是担忧。 俞盼冲沈砚舟扯了扯嘴角,慢吞吞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摇了摇头。 沈砚舟僵了一瞬,他看懂了俞盼的意思,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俞盼。 沈砚舟的怀抱一如既往地暖和,俞盼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能感觉到沈砚舟的心跳,沉稳有力,一下一下地跳动,像在说“我在”。 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洇湿了沈砚舟的衣衫。俞盼想,听不见也没关系,只要沈砚舟在就好。 沈砚舟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水退下去的第三天,太阳把街道晒得冒白烟。空气中除了黄泥味,又多了股消毒水的刺鼻味儿。 镇长扛着喇叭,沿着街面一圈圈地转。 “严禁直接饮用生水!井水河水自来水都得烧开了喝!” “不准吃被淹死的鸡鸭鹅猪尸体!” “被淹过的大米晒干了也不能吃!” 俞盼体质一向差,在经历了这么一次大起大落后,前两天还好好的,睡了个午觉起来就开始发热。 沈砚舟在发现后立马背着他去卫生所。 俞盼趴在他的背上,手环得紧紧的,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晕乎乎地睁着眼。 听不见后,俞盼更依赖眼睛了。 卫生所门口早已排起了长队,大多是小孩老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看见大夫吓哭了,哭声一个传十个。 沈砚舟背着俞盼排在队尾,他低头看了眼趴在肩上的人。俞盼眼睛半睁着,怎么也不肯闭上,脸色比刚才更红了。 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俞盼的脸,轻声说,“忍忍,快到了。” 话一出口才想起俞盼听不见,于是沈砚舟便改用手指在他手背上敲了两下。 这是他俩以前定的暗号,一下代表‘知道了’,两下代表‘等等’。 俞盼动了动手指,表示自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 要准备换地图了!盼盼很快会好起来的! 话说会觉得我写得很无趣吗……qaq 第18章 卫生所是依山而建的矮平房,比街上的地势高不少,大门前边有条长长的水泥坡道。 街上地势低的房子淹了两层,在卫生所这,洪水才漫到长坡的一半。 如今坡道中间牵了根水管,旁边还摆着大铁盘,来看病的人先把鞋底粘的淤泥洗净了,再踩一遍消毒水才能进卫生所。 俞盼低着头坐在长凳上,手指揪着沈砚舟裤腰上的绳一圈一圈地绕着玩,绳结末端都被玩散出毛边了,沈砚舟没在意,只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烫着。 给他们看诊的是位年轻大夫,“哪里不舒服?” “发烧,今天午睡起来才发的热。”沈砚舟顿了下,又补充:“他之前一直没法说话,前两天突然开口了,喊了我一声,等醒来耳朵就听不见了。” 大夫“哦”了一声,看向俞盼的视线里多了些诧异,伸手想碰他的耳朵,俞盼下意识缩了一下。 沈砚舟手心托着俞盼的下巴,往上抬了抬。 俞盼顺着他的力道抬头,眼睛看着沈砚舟。 迎着俞盼的视线,沈砚舟给他递了个‘没事’的眼神,另一只手在他的后背拍了拍,才转头对大夫说:“您看吧。” 大夫点点头,拿着手电筒凑过去,捏着俞盼的耳廓往里照,“让他张嘴,我看看喉咙。” 看完喉咙,大夫又看着俞盼:“喊声‘啊’看看。” 沈砚舟把大夫的话比划给俞盼看,俞盼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想发出声音,可喉咙里只传出“嗬嗬”的气音。 他试了两次,脸都憋红了,最后泄气地低下头,又开始揪沈砚舟的裤绳。 “耳朵里面挺干净,没发炎也没积水。”大夫直起身,“耳朵听不见是突然发生的?还是慢慢听不清最后才听不到的?” 怕他们不理解,大夫又解释:“比如是一觉醒来就听不见,还是昨天能听见点,今天就完全听不见了?” “是一觉醒来突然听不见的。”沈砚舟说,“两年前也出现过一次,当时看了大夫没查出原因,过了俩月自己好了。” “那耳朵疼不疼?还有听不见之前有没有异常,耳朵嗡嗡响,脑袋疼这样的?”大夫又问。 沈砚舟听完,蹲下看着俞盼的眼睛,比划着大夫问的问题。 俞盼摇摇头,双手都摆了摆。 “他说不疼,也没嗡嗡响,头也不疼。”沈砚舟跟大夫说。 “他是从小就不会说话吗?” “十一年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没法说话。”沈砚舟如实回答。 “那他小时候呢?有没有说过话?”大夫追问,“比如三四岁的时候,会不会喊爸妈?” 沈砚舟把大夫的问题比划给俞盼。 俞盼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他记不清小时候的事,只记得自己在路上走,翻垃圾堆。 “他说不知道。”沈砚舟说,“他……小时候是乞丐。” 大夫在病历本上写字的笔一顿,片刻后点头道:“喉咙有点炎症,先开了退烧药和消炎药,烧退了再来复查。” 沈砚舟点头,拿着单子去交钱领药。 卫生所开的药很管用,俞盼下午吃了一次,晚饭时烧就退了,但耳聋的症状并没有消失。 睡前沈砚舟跟他比划,让他再试试说话,俞盼还是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那声“哥”就好像昙花一现,只存在两人的记忆里。 俞盼躺在床上,盯着床顶,抠着被单,沈砚舟知道他在难过,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直到他睡着。 接下来两天,沈砚舟上工都是踩点去,早早回来。俞盼身体没好透,总没精神,沈砚舟陪他吃饭,陪他坐在窗边看书。 到第三天药吃完了,沈砚舟带着俞盼去卫生所复诊。这次去人少了不少,前面只排了三个人,没等半小时就轮到他们了。 还是上次那位年轻大夫。 大夫又问了遍俞盼的情况后,从抽屉里拿出个铜制的摇铃,在俞盼左右耳边各摇了摇。 铃声刺耳,站在旁边的沈砚舟都觉得耳朵有点难受,俞盼却只眨了眨眼,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夫皱起眉,把摇铃放回抽屉,“可能是神经或内耳出了问题,我们这没设备,查不了这些。” 他提笔在稿纸上写了个地址和名字,“建议你们去澜洲第一人民医院,那儿耳鼻喉科很专业,能做详细的检查,你们考虑一下,如果你们去的话跟我说,我会联系我的老师,他在这方面很擅长。” 沈砚舟接过稿纸,上面的字迹很工整:“澜洲市和平路89号,张敬林。” “好,谢谢大夫。”沈砚舟道了谢,带着俞盼从卫生所里出来。 俞盼看着沈砚舟的脸色,一出来就冲他比划:“大夫说什么了?” 沈砚舟抚着他的脑袋笑了笑,比划:“盼盼,大夫说有个地方看耳朵很好,过几天哥带你去看看。” 俞盼蹙眉:“不用啊,以前自己就好了,浪费钱。” “这次不一样。”沈砚舟神色认真。 以前是穷,走不远,就算找到好大夫也没钱治,现在不同,他们手里有点积蓄,而且……俞盼他说话了。 这表明他不是哑巴。 即使他现在又说不出话来了,但他也不是哑巴。 “有什么不一样啊?”俞盼不理解,却被沈砚舟牵着往前走。 街上的淤泥已经清理地差不多了,又下了两场大雨,街道干净不少。 不少店铺在甩卖淹过的东西,到处是吆喝声。 大米论包贱卖,买的人也不少,衣服鞋子摆了一地,不少人围着挑挑拣拣。 第二天一早,沈砚舟去了鞭炮厂。 李宝山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见他进来,说:“正好,昨天汉城的李老板打电话过来,说想再订六箱满堂红,你明天跑一趟,顺便把上次的货款结了。” 沈砚舟站在桌前没动,“李哥,我想请个长假。” 李宝山放下报纸,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多久?” “说不准,可能得一个月。” “一个月?”李宝山把杯子往桌上一搁,声音沉了:“一个月?现在是淡季,接订单有多难你不知道?你走了,手上的客户怎么办?谭明一个人根本盯不过来。” 李宝山顿了顿,放缓了语气,“小沈,我知道你这段时间辛苦了,但你想想,最近拿了多少提成,钱不是那么容易挣的,你再考虑考虑。” 第23章 沈砚舟沉默了会儿,李宝山说的是实话,自从转做业务后,他手里的客户占了厂里订单的三成,工资,提成点也往上拨了,李宝山也跟着拿了不少奖金。 可当他想到俞盼最近空落落,睡觉时也睡不安稳,翻来覆去,手要一直抓的他的衣角,要被紧紧抱着,稍微松一点手就会惊醒的样子,沈砚舟心里就定了主意。 “我想好了。”沈砚舟说,“要是请假不行,我就辞工。” 李宝山愣了愣,没料到他会这么坚决,脸色沉了下来,“你这是胡闹!现在找个稳定的活儿有多难你不清楚?钱给你也不少吧?就为了你弟这点小病——” “他不是小病。”沈砚舟打断他,声音不高,“他听不见,我得带他去看。” 沈砚舟带着俞盼去看耳朵这点事儿在镇上几乎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闲,谁聊天的时候说一嘴,没多会儿就传得差不多了。 李宝山盯着他看了半天,气笑了:“行,你厉害,辞工是吧,找会计办手续,工资结清了就走!” 沈砚舟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办公室,路过仓库时,谭明正在边上擦货车,见他出来,凑过来问:“请着假了?” 沈砚舟摇摇头,“辞了。” 谭明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你疯了!?就为了……” “谭明,你也有弟弟。”沈砚舟捡起抹布递给他。 谭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叹了口气。 是啊,他也有弟弟,他不敢想他要是沈砚舟,面对俞盼这种情况,能不能撑下去。 “钱够吗?不够我这儿有。” “够。”沈砚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 “谢什么这是,我谢你还来不及。”谭明说的是真的,如果没有沈砚舟带着,他这辈子可能就是跑跑货车了事,况且山塌那晚,如果不是沈砚舟拦着,估计…唉。 沈砚舟去财务室结工资,会计已经接到李宝山的电话,给沈砚舟结了这个月薪资和提成,共五百八十七块。 沈砚舟当着面数清了钱,塞进信封里贴身放好。 从鞭炮厂里出来,正对着天上的阳,阳光有点刺眼,他站了会儿,开了自行车的锁,慢慢往家骑。 到家后,沈砚舟没跟俞盼说辞工的事儿,只比划:“厂里批了两个月长假。” 俞盼有些惊讶,“这么久的假也能批吗?” “嗯。”沈砚舟把工钱掏出来,让俞盼去数钱,自己则看着这个住了大半年的地方,计划着要带什么东西去。 去这一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夏天又不比冬天,厚的衣服不能穿身上,沈砚舟想着得买个大行李袋装这个才行。 想得差不多了,沈砚舟去看坐在床上数钱的俞盼,见他眉头皱着,不知道在恼什么。 “怎么了?”沈砚舟比划着问他。 俞盼指指被钱装得满满的木匣子,又指指旁边的钱,“盒子满了,装不下了。” “那放你的钱袋里。”沈砚舟比划。 俞盼听完,又往自己钱袋里塞。钱袋不大,装个五六十块就鼓鼓囊囊塞不进去了,还剩了八十块钱。 俞盼看着这八十块直挠头,没想到他们竟然有天会因为这个烦恼。 “没事,这些哥拿着。”沈砚舟把剩的钱折好,放进自己的钱包,“刚好拿来买车票。” 俞盼恍然点头,对哦,要买车票。 沈砚舟打算过一周再出发,俞盼刚生完病,想让他养养。 定下去汉城的时间后,他又买了两斤水果去卫生所找那位大夫打个招呼,说自己打算带着俞盼去澜洲第一人民医院看看。 大夫也如先前说的,会帮他们联系张敬林。 沈砚舟道完谢准备离开,大夫又叮嘱:“澜洲离这儿远,你们要去,得先去汉城火车站买票,坐火车得十七八个小时,每天只有两趟车,上午九点和下午三点,别跑空了。” 同时沈砚舟跟老太太说了自己的打算,问她被子床褥这些能不能先放在这儿一段时间,他们会交钱。 老太太听完赶紧拒绝,只不过拒绝的是要收钱的事儿,“不就是放点东西吗,交啥钱啊。屋子里的东西你都不用收拾,我啊等你们回来。” 俞盼好好的一个孩子,现在变成这样她看着也难过。 说完,老太太给他们拿钱,“房子的押金我给你们先退了,这出去一趟,钱肯定要花不少的,我别的没有,钱倒是有点,我再给你们添点儿,你们先拿着……” 一添就是三百块钱,这可不是小数,沈砚舟自然不可能收。 “就当是我借给你们的,你收了带着小盼,去看好医生。等你们回来再还我!”老太太语气坚决。 这次确实不知要花多少钱,沈砚舟推拒不过,只好收下。 在等待出发的这一周里,谭明天天来找他们吃饭,“到时候我送你们到汉城,顺便送批货,省得你们挤客车。” 俞盼看完沈砚舟的转述,有点看不懂,于是在纸上写:“是顺便送货再送我们?” 谭明“嘿”了一声站起来,撸袖子,“就得下你谭哥的脸是吧?” 俞盼即使听不见,一见谭明这样就知道了,边举起双手投降,边往沈砚舟怀里躲,逗得谭明哈哈大笑。 临出发的前一天傍晚,他们去和书铺老爷爷道别。 老爷爷的书铺现在也在大甩卖,旧书晒干了的湿水书论斤卖,也卖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正坐在铺子前的台阶上摇蒲扇。 俞盼在老爷爷旁边坐下,在纸上写:“爷爷,我明天就要去澜洲看耳朵了。” 老爷爷看完,瞅了他一眼,起身回店里拿了几本精装书出来递给俞盼。 从俞盼手里拿过本子,在上面写:“送你了,到了澜洲好好看病,听你哥的话。” 写完,老爷爷看着沈砚舟,语气严肃,“大城市人多,要看好小盼。” 沈砚舟失笑,“会的。” 第二天一早,谭明开着货车来接他们,车斗里装着要往汉城送的货。 上车前,老太太又给他们塞了一袋子煮鸡蛋和一大袋专门给俞盼骗嘴巴的零食,抬手在俞盼的脑门摸了又摸,语气里带着不舍:“早点回来啊小盼,我等着你给我翻咸菜呢。” 俞盼眨了眨眼,看向沈砚舟。 沈砚舟给他转述了老太太的意思。 俞盼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比划:“那奶奶你不能嫌弃我翻得不好了。” “不嫌弃不嫌弃,早点回来啊。”老太太抹了抹眼睛。 老爷爷也来了,等老太太说完话,递给他一袋子稿纸和笔,抽出本子在上边写了句话撕下给俞盼。 “不管怎么样,要记得自己喜欢做的事。” 俞盼看完,猛猛点头。他这段时间确实懈怠了。 车开的时候,前边驾驶室的风呼呼往后座灌。 俞盼扒着窗户往后看,见老太太和老爷爷站在门口冲他们挥手,他赶紧降下车窗,也探出头跟他们挥手。 直到人影变小,看不见了,才坐回来。 作者有话说: ---------------------- 开启新地图啦! 第19章 到汉城的时间和他们平时送货的点儿差不多,只是火车站在城东那边,离他们现在的地点有些距离。 过去路上正好碰上修水管,蓝色围挡占了大半条车道,车辆只能慢慢挪,堵了近二十分钟,等谭明把车停在火车站广场时,已经快一点了。 广场很大,水泥地面被太阳晒得发烫,俞盼刚从货车下来,一股热气瞬间裹住他,像进了蒸笼,又闷又热,他下意识握紧了沈砚舟的手。 沈砚舟轻轻拍了拍俞盼的手背,另一只手帮他把贴在额头的碎发捋开了点。 谭明把他们的俩行李袋从车上搬下来,拍了拍沈砚舟的肩,“保重。” “好。”沈砚舟点头,接过一个行李袋挎在肩上,又拎起另一个。俞盼对着谭明比划了个“再见”,指指他的车。 相处久了,谭明也能看懂点儿俞盼的手语了,他这意思是让自己路上小心。 谭明笑着揉了揉俞盼的头发,用自己的三脚猫手语比了个“放心”。 手势歪歪扭扭,但俞盼也看明白了,也跟着弯了嘴角。 看着谭明的车消失在车流里,沈砚舟才牵着俞盼往火车站里走。 售票大厅的人比想象中要多,买票的队伍排得老长,从窗口一直蜿蜒到大厅门口。 沈砚舟带着俞盼排在队尾,让他站前边,后背靠着自己,免得被来往的人挤到。 俞盼第一次到火车站,又好奇又有点怕,靠着沈砚舟怀里睁大了眼观察周围的人。 他隔壁队伍有个阿姨,一手牵着个扎羊角辫儿的小女孩儿,背上还背着个孩子,脚边放着一个四方格子大袋,看着里面好像装的被子。 队伍往前挪时,那阿姨要一手拖着个这大袋,一手牵着孩子,时不时还得回头看身后的小孩儿。 第24章 至于边上的其他人,脸上情绪有高兴的,有忧愁的,可惜他听不见,只能看见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 俞盼低头看着自己胸前挂着的帆布包,里面装了老太太给的鸡蛋和零食,还有老爷爷给的书和稿纸。 他抬手摸了摸包底,手指碰到硬邦邦的书脊,心里这才稍微踏实些。 队伍慢慢往前挪,每挪一步,俞盼都紧紧挨着沈砚舟。排了近二十分钟,终于轮到他们了。 售票窗口不高,沈砚舟得弯着腰才能跟里面的售票员说话。 “买两张今天下午到澜洲的火车票。” 售票员看了一阵,抬头说:“两张下午汉城到澜洲的车票一共99.4元。” “好。”沈砚舟从钱包里数了一百块过去,售票员找了他六毛钱,他叠好放进俞盼背包侧边的小兜里。 售票员麻利打印出两张票,递出来时提醒:“票根别丢了,上车下车都要验的。” “好,谢谢。”沈砚舟接过票,牵着俞盼往候车室走。 候车室里人也很多,为数不多的长椅上坐满了人,有的人把行李往空地上一放,直接坐在行李上休息,还有人蹲在墙边,抱着包靠着墙打盹。 沈砚舟找了个角落,也把行李袋放地上,自己先坐下,再让俞盼坐自己腿上,一手揽着他的腰,免得他滑下去。 俞盼侧坐在沈砚舟腿上,拿了张火车票,翻来覆去地看。 这火车票和他们坐客车的手写车票不一样,是硬纸板做的,上面印着黑色的字:“汉城——澜洲站”“硬座”“10车033号”,边上还戳了一排小孔,摸起来疙疙瘩瘩的。 他的目光落在票根边缘那行竖写的小字上,上面印着“全价49.7元。 俞盼愣了愣,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凑近了看。 没错,就是49.7元。 一张票就将近五十块,两张就是一百块!这钱够他们俩在镇上好吃好喝一个半月了! 俞盼赶紧拍拍沈砚舟肩膀,把票面递到沈砚舟面前,指着全价那行字,眼睛里满是焦急。 沈砚舟扫了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比划着说:“没事,钱够。” 俞盼转过身,面向着沈砚舟,双手比划得飞快:“这个票能退吗?我们不去了好不好?” 他觉得听不见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以前能自己好,这次肯定也能,没必要花那么多钱去那么远的地方。 “说什么胡话呢。”沈砚舟眉头拧了个死结,比划得格外用力:“耳朵得看,必须去。” “可真的好贵啊……”俞盼瘪着嘴,有点委屈,看了看手里的火车票,还是觉得心疼,泄气般地把脸埋在砚舟肩上。 沈砚舟知道他舍不得钱,没多说他。 两人长得都不差,沈砚舟眉眼立体深邃,脸上线条干净利落,俞盼更是被沈砚舟养得白净漂亮。 边上的人看他俩大热天挤在一块,难免多看几眼,可等俞盼抬手比划时,眼里的好奇就变成了理解,没再过多关注。 又等了近一个小时,广播里响起检票的通知,沈砚舟听着广播,对了对车票上的列车号,确认没错后,才站起来牵着俞盼往检票口走。 检票口的工作人员接过他们的票,用剪刀在票根上剪了个半圆的小口,又递还给他们。 俞盼捏着被剪了口的车票,还是有点心疼,直到过了检票口,看见卧在铁轨上的火车时,眼睛才亮起来。 他第一次见火车,原来火车有那——么长,像条绿色大长虫!墨绿色的车身被太阳晒得反着光,车窗一溜儿拍开,一眼望不到边。 俞盼震惊的空档,一个扛着行李的大叔从旁边挤过去,把他带得一个踉跄。 沈砚舟伸手揽着他的肩,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俞盼浑然不觉,转头看着沈砚舟比划:“这就是火车?好长!” 沈砚舟没手跟他比划,只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车厢上贴的号码,按挂着的提示沿着站台往前走,找到要上车的车厢。 火车车门比客车高,沈砚舟扶了俞盼一把,俞盼才敢迈上去。 刚进车厢,一股混着汗味儿和热气的风扑面而来,沈砚舟牵着俞盼顺着过道往里走,嘴里时不时说着“借过”。 幸好大家都很客气,纷纷往旁边挪了挪。 好不容易才找到座位,是个两连坐靠窗的位置,沈砚舟让俞盼坐里边,自己则是像别的乘客一样,把行李袋往车顶的架子上放。 沈砚舟刚坐下,俞盼手就伸过来了,他抓着沈砚舟胳膊,扭着身子探着头往车外看。沈砚舟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站台的工作人员正挥着绿色的旗子,旁边还有乘客匆忙赶过来。 没一会儿,火车“呜”地响了一声,车身轻轻晃了晃,慢慢往前开了。俞盼的身体也跟着晃了,一股轻微的推背感袭来,他攀紧了沈砚舟的肩膀。 沈砚舟从包里掏出老太太给的鸡蛋,剥了壳递给他:“吃点垫垫肚子。” 俞盼点头,他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盯着窗外,偶尔会有火车从对面开过来,车身震动的感觉透过座椅传上来,他就会兴奋地拍一下沈砚舟的手,让他也看。 下午五点多,车厢里的乘务员推着餐车过来了,吆喝着“卖餐票了,一块钱一张,晚上七点送饭”。 沈砚舟借着帆布包挡着,摸了摸俞盼的肚子,瘪瘪的,知道他饿了,买了两张餐票。 七点整,乘务员果然推着餐车过来送饭。饭盒是铝制的,白米饭上盖着两片大五花肉、几片青菜和一个金黄的煎蛋。 这盒饭量不是很大,沈砚舟知道俞盼吃完也不会吃撑,就没像平时那样管着他。 俞盼吃得很香,汤汁拌着米饭吃干净了。 吃完饭,俞盼坐累了,就把腿蜷起来,靠着沈砚舟肩膀看窗外。 天已经完全黑了,窗外的景色也变成了模糊的黑影,看没一会儿,他的眼皮沉了下来,头一点一点的,最后靠着沈砚舟的肩头,呼吸渐渐平稳。 沈砚舟小心地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从包里掏出件薄外套盖在他肚子上。 他们对面是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仨小孩儿,最大的看着有五六岁了,时不时尖叫着打闹,幸好俞盼听不见,睡得很安稳。 晚上十点,乘务员挨个车厢喊“要关灯了,大家把东西收一收,贵重物品放好,觉得凉就把窗户放下。” 对面的夫妻把窗户关得只剩一道缝透气,又哄着孩子睡觉。最大的那个缩在中间,夫妻俩一人抱着一个小孩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火车“哐当哐当”的行驶声。 俞盼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天蒙蒙亮才醒。坐起来他才发现,为了让自己睡得舒服,沈砚舟大半个边身子都在走道里了。 他没叫醒沈砚舟,伸手去揉他的腿,肯定被自己睡麻了。 沈砚舟这半年来运货搬货的,体格练得很结实,一双长腿看着又长又直,俞盼上手就能摸到结实的肌肉。 嗯……有点难揉。 揉了一会儿俞盼手就累了,改成一只手偷懒休息,另一只手继续揉,交换着来。 腿上一轻,沈砚舟其实就醒了,只是他没睁开眼,过了会儿,感觉到大腿上多了两只温热的手,轻轻按压着自己的腿,还时不时捏一下,力道不大。 没多久按压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沈砚舟担心俞盼手累着了才睁眼,笑着拍拍给自己揉腿的手,比划:“没事。” 俞盼不听,又捏了好一阵,才停下来,让沈砚舟也枕在自己大腿上歇会儿。 沈砚舟没同意,从包里掏出水壶森*晚*整*理,“我去接热水,你乖乖待着,别乱跑。” 俞盼点点头,看着沈砚舟往车厢连接处走,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腿有点麻,屁股也像死了一样,俞盼跺了跺脚,往窗外看。 天已经亮了,划过的景物不再是一座叠着一座的山岭,变成了成片的金黄麦田,风一吹,麦浪滚滚,好看得很。 他凑近车窗,能闻到底下通风的缝隙里钻进来的空气,都带着点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清新得很。 作者有话说: ---------------------- 有点担心节奏会不会太慢,但又想多写写他们什么都没见过的状态,以后有钱了可能就没这种状态了。 第20章 这期间火车又停了几个站,每停一次,就有提着行李的人上来,也有揉着腰下车的人。 他们对面的一家五口也换成了两个年轻人,背着个半人高葫芦外形一样的东西。 后来他才知道这东西叫吉他。 俞盼靠在沈砚舟肩上,头一回见这东西,好奇得很,眼睛总忍不住往那儿瞟。 又怕被人发现,只敢偷偷看两眼,看完还赶紧低下头,假装在抠帆布袋的带子。 沈砚舟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悄悄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 第25章 终于,广播里响起“澜洲站到了”的通知。 澜洲是终点站,虽然俞盼听不见,但看到周围人都开始收拾行李,也跟着坐直了身子。 沈砚舟把行李袋从架子上拿下来,怕挤着他,特意等车上的人走了大半,才牵着他往车门走。 出了站,澜洲的广场比汉城热闹得多,到处是举着牌子接人的,还有推着小车卖地图,矿泉水的。 沈砚舟没急着走,先找了个穿制服的车站工作人员,问澜洲市第一人民医院怎么去。 “坐221路公交,直达的,就在那边站牌下等。”工作人员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估计是天天被问,说得很详尽:“十分钟一趟,八站路,到人民路口下车就行。” 怕沈砚舟记不住,还拿出本子,写下“221路公交,人民路口下车”这几个字,写完撕下来给他,“拿着,别弄丢了。” “谢谢师傅。”沈砚舟道了谢,牵着俞盼往公交站走。 公交站边上立着个绿色的站牌,画了几根直线,直线下边竖着写满了小字。 俞盼凑过去看,只觉得眼睛花。 沈砚舟也看了会儿,指着221那条直线上一个稍大的圆点,完了冲俞盼比划:“我们现在在这儿。” 又顺着箭头的方向划,停在一个标着“人民路口”的圆点上,“我们要去这儿。” 俞盼半知半解地点头,有点能看明白了。 没等多久,一辆绿色车身的221路公交就驶了过来,车刚靠近就看见车里站满了人。 沈砚舟先把俞盼推上车,自己再跟着挤上去,车门“哐当”一声关上。 车厢里全是汗酸味,俞盼紧紧皱着眉。 “上车买票,五角一张!月票出示啊!” 售票员阿姨拿着个票夹,在人群里穿梭。 沈砚舟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指了指俞盼,递过去:“两张票。” 阿姨麻利地撕了两张票给他,又继续吆喝。 他们一开始站在车头,挨着司机的位置,随着车子停靠站点,车上的人也上上下下,渐渐被挤到了车厢中后端。 沈砚舟让俞盼后背贴着车窗站,自己面对着他,两人紧贴着。沈砚舟一手握栏杆,一手摁着立在脚边的行李袋,像个围栏,把俞盼护在中间,不让来往的人挤着他。 俞盼靠着车窗,能看见外面的景象,路上的自行车一辆挨着一辆,马路也比汉城宽得多,单向车道比汉城的双向车道还要宽! 他还看见了一栋很高很高的大楼,没等数清楚有几层,车子一下就开过去了,只留下个模糊的影子。 俞盼忍不住拉了拉沈砚舟的胳膊,指了指窗外,眼里满是新奇。 沈砚舟空不出手来,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笑着点头。 晃晃悠悠站了二十多分钟,公交报站“人民路口到了”,车上的人又是一顾涌往车门挤,沈砚舟也牵着俞盼下了车。 站在路边,俞盼一眼就瞧见了马路对面的医院。 一栋白色的高楼,比周围的建筑高出一大截,顶部立着“澜洲市第一人民医院”九个红色的大字,特别显眼。 走进医院大门,两个人都有点懵。 大厅里人来人往,沈砚舟牵着俞盼没敢乱走,看见旁边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过去问:“阿姨,请问耳鼻喉科在哪儿?” 阿姨停下手里的活儿,指了指不远处的挂号大厅:“耳鼻喉科在三楼,先去那边排队挂号。” 他们以前治病去过最好的地方就是卫生所,那儿都直接排队就行,哪里挂过号。 “谢谢阿姨。”沈砚舟道了谢,带着俞盼去挂号窗口排队。 挂号处的队伍不算长,大多是陪着病人来的家属。沈砚舟没像别人那样让俞盼大厅里的座椅上等。 俞盼听不见也说不出话,陌生环境里自己待着,指不定得多慌。 只挂号,队伍过得很快。 “挂一张耳鼻喉科张敬林大夫的号。”沈砚舟说。 “两块钱挂号费。”窗口里的护士撕了张挂号单,笔在上面划了几下,递出来时说:“三楼候诊,广播叫号。” 沈砚舟交了钱,接过单子,上面黑色印油印着“耳鼻喉科张敬林”还有手写的“37”。 他把单子折好放进俞盼的帆布包侧兜,牵着人往电梯口走。 电梯前站了不少人,门一开就涌进去大半,沈砚舟看了眼拥挤的轿厢,没带着俞盼挤,转而跟着墙面提示去走楼梯。 走楼梯的人也挺多,俞盼走得慢,沈砚舟就放慢脚步,跟他并排一步一步往上走。 三楼的耳鼻喉科候诊室前面几排座位坐满了人,他们在后排找了位置坐下。 俞盼一坐下就攥紧了沈砚舟的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刺鼻的消毒水味儿,来往的陌生人,都让他心里发慌。 沈砚舟低头看他,见他眼睫垂着,手指还一下一下抠着自己手心,就知道他怕了。 他翻过俞盼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哥在呢。” 俞盼手颤了颤,慢慢点了点头,往沈砚舟怀里又挨近了些,如果不是中间有扶手挡着,他都想直接坐到沈砚舟腿上了。 沈砚舟看着俞盼发顶的软毛,心里发沉。 从卫生所检查完听说“可能是神经问题”起,他就没踏实过,这会儿到了大医院,反而更怕查出不好的结果。 候诊室的广播时不时报着号,他们前面有十六个人,沈砚舟怕俞盼无聊,时不时比着手语跟玩猜谜语。 玩累了从包里掏出颗糖,剥了糖纸塞进他嘴里,俞盼吃得很珍惜,含在嘴里让它慢慢化。 等了快两个小时,终于听见了他们的号码。 走廊一侧的诊室都贴了大夫的名字,沈砚舟一个个找过去,在3号诊室门口看到了印着“张敬林”的牌子,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推开门,张大夫正坐在桌子后面看病历,头发花白,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很和蔼。 办公桌对面摆着一张椅子,沈砚舟让俞盼坐下。 “怎么了?”张敬林看着俞盼问。 “耳朵听不见。”沈砚舟把镇上大夫打的病历拿出来递过去,“张大夫,我们是从白溪过来的,叶大夫跟您提过。” 张敬林接过病历,翻了两页,见到上面的名字后“哦”了一声,“我记得,说是有个孩子突发耳聋,还开口说话了。” 他放下病历,先问了关键的:“他除了听不见,是不是一直没法开口说话?” “是,从没说过话,晕倒前喊了我一声哥之后,醒来说不出话也听不见了。” 张敬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落在俞盼身上,语气放缓:“什么时候开始听不见的?之前有没有受过什么刺激?比如惊吓之类的。” “十天前,”沈砚舟赶紧回答:“我们那边发洪水和山体滑坡,他当时吓得不轻,后来见到我,喊了我一声就晕了,醒来就听不见了。” 俞盼坐在旁边,攥着沈砚舟裤腿,乖乖看着张敬林,努力从他嘴唇动作里猜意思。 偶尔张大夫看向他,问“耳朵有没有疼过?”“头疼不疼?耳鸣有吗?”沈砚舟就蹲下来给他比划。 俞盼再回应。 问完情况,张敬林拿出一个银色的小巧耳镜,起身走到俞盼身边,“我看看你耳朵里面。” 沈砚舟拍了拍他的背,俞盼没躲,按照张大夫的指示,把头偏向一侧。 张敬林把耳镜伸进俞盼耳朵里,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又换另一侧。 “外耳道很干净,没有炎症,鼓膜也没破损,积液也没有。”他直起身,回到座位拿出一个金属音叉,看向沈砚舟:“你跟他说,等会儿我敲一下,他要是能听见,就举手。” 沈砚舟把话传达给俞盼,俞盼看着他认真地点点头。 张敬林拿着音叉,轻轻地敲了一下,音叉发出“嗡——”的绵长响声,再把音叉慢慢凑到俞盼左耳旁。 俞盼的耳朵动了动,却没举手,眼睛还是茫然地看着沈砚舟,显然什么都没听见。 张敬林又敲了一次音叉,这次把音叉贴在俞盼的颅骨上。 这是骨传导测试,就算外耳道有问题,声音也能通过颅骨传进内耳。 俞盼还是没反应,只是随着音叉的震动稍微皱了下眉,没举起手。 “一点都听不到?”张敬林坐回椅子上,语气里多了点凝重。 沈砚舟把话比划给俞盼,俞盼摇摇头。 张敬林把音叉放回盒子里,拿起笔在检查单上签了名字,说:“得先看耳朵,你们拿这个去一楼缴费后,直接去对面听力检查室,做纯音,声导抗和脑干反应这三个检查。” 沈砚舟拿着检查单,牵着俞盼去一楼大厅缴费,这回他们是坐电梯下去的。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还震了一下,俞盼是第一次坐电梯,眼睛睁得圆圆的,抱紧了沈砚舟胳膊,直到电梯门打开才稍微松了些。 第26章 缴费大厅的队伍比挂号处的短,但走得很慢,排了十几分钟才到他们。 俞盼看着沈砚舟递单子,看着他拿出钱包,数了八十块递过去时心疼肉也疼。 拿到盖了缴费印章的检查单,两人又回到三楼听力检查室。 里面的大夫接过单子,让俞盼坐在一张铺着蓝色垫子的椅子上,递给他一个黑色耳机和白色按钮:“把耳机带上,等会儿听到声音,就按一下这个按钮,听到多少声就按多少下,知道吗?” 沈砚舟比划着把大夫的话翻译给他。 俞盼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耳机戴上,眼睛盯着手里的按钮,生怕错过声音。 测试开始了,大夫对着机器按了几下。俞盼一动不动,手里的按钮始终没按下去。 大夫调大了音量,又试了几次,俞盼还是没反应。 最后大夫摘下他的耳机,在单子上写下结果。 沈砚舟看着上面的“极重度听力缺失”心脏就像被悬在半空。 接着做声导抗测试,大夫让沈砚舟抱着俞盼,别让他乱动,然后把一个细小的探头放进俞盼的右耳里。 机器上的线条慢慢跳出一条波动的曲线,大夫看了会儿,又换左耳测了一次,最后在单子上写下:“中耳传音结构未见异常”。 做完声导抗测试,大夫指着旁边一间挂着蓝色帘子的小诊室:“还有个听性脑干反应要做,得躺着,查神经通路的,很快。” 沈砚舟带着俞盼走过去,里面摆了张窄窄的检查床,床头连着机器。 大夫从抽屉里拿出几个圆形电极片,对沈砚舟说:“把头发拨一下,耳后和额头要贴电极。” 沈砚舟把与俞盼耳后的碎发捋到耳前,冰凉粘稠的胶状液体碰到皮肤时,俞盼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电极片贴好,大夫给俞盼戴上耳机,调整好松紧,跟沈砚舟说:“让他躺床上闭眼放松,听到声音不用动。” 机器启动后,发出轻微的响声。 沈砚舟站在床边,眼睛盯着机器屏幕,上面的波形断断续续跳着。 俞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随着呼吸起伏,他能感觉到耳朵里有轻微的震动,却听不见具体的声音。 再加上前面做了两个检查,结果似乎不太好,这让他的心也越来越慌。 他的手还攥着沈砚舟的裤腿,偶尔机器停顿调试时,他会悄悄睁开眼瞄一下。 见沈砚舟正看着自己,眼神很温柔,还冲他笑了笑。 俞盼又赶紧闭上眼,心里松了些。 有沈砚舟在,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作者有话说: ---------------------- 摆摊摆摊~《竹马就是老婆啊》 小太阳活泼受vs高冷克制酷哥攻 在林诩年三岁那年的夏天,住在隔壁的周爷爷带回了个小男孩。 小男孩沉默寡言,性情冷淡。 但林诩年不在乎,他喜欢长得好看的,见天揣着糖跑去找人家玩。 然而双方家长发现—— 向来沉默寡言的周丛成天跟在林诩年身后,包括但不限于—— 林诩年和别的小朋友起矛盾,周丛站前边挡着。 林诩年翻墙,周丛在底下当肉垫。 林诩年不想写作业,周丛二话不说写两份。 结果就是被老师发现齐齐叫家长。 事后周丛忏悔:我的错,下次我会注意字迹。 …… 周丛幼时因为父母的忽略,变得淡漠寡言,家里老爷子看不下去,带回老家好好养着。 搬回家当天,周丛就看见了站在栏杆缝隙偷看他的林诩年。 见他望过来,林诩年眼睛亮了亮,对着周丛咧开嘴笑。 像个小太阳,周丛想。 …… 两人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从未分开过。 林诩年觉得他和周丛是天下第一好哥们儿。 直到某天,他见了别的发小的相处模式,才意识到不对劲。 别的发小不会在另一个赖床时帮他穿袜子。 别的发小不会在另一个洗完头发后帮他吹头发。 别的发小更不会在冬天把另一个冰凉的手放在肚子上暖。 林诩年挠挠头,望着正在帮他整理笔记的周丛,第一次觉得“好哥们儿”“发小”这些词,好像装不下他们两个。 【/竹马竹马/日常/从小写起/成年后恋爱/】 第21章 拿着三张检查单回到张敬林的诊室时, 里面正好空着。 张敬林接过单子?,依次看?了?一遍检查报告。在看?到听性脑干反应的“神经通路未见异常时”,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脑干通路没问题,排除了?严重的神经损伤, 这是好事。” 沈砚舟悬着的心落了?大半, 往前?凑了?凑:“那?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 “明天让他空腹来抽个血,查血常规和生化?, 排除病毒感染, 炎症这些可能影响神经的因素。” 张敬林拿起笔写医嘱,“晚上八点后可以稍微喝点水,不能吃任何东西, 另外再拍个颞骨ct看?内耳结构, 你现在去一楼缴费,明早直接拿着单子?去检验科和放射科,不用排队挂号了?。” “好,谢谢大夫。”沈砚舟接过检查单, 牵着俞盼往一楼走。 俞盼本来以为看?完就?能走了?, 见沈砚舟又?走向缴费窗口, 眼神里多了?点困惑。 明明都交过钱了?,怎么还要交?他没多问, 只乖乖跟着沈砚舟。 这一次沈砚舟又?从钱包里数了?76块出来递过去, 俞盼站在旁边,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纸币。 心里飞快地算,火车票99.4元, 刚才的检查80元,现在又?76元,这一天里花的钱, 比沈砚舟在溪山村两个月的工钱还要多! 俞盼咬着下唇,攥着沈砚舟衣角的手更紧了?。 出医院时,天色已经暗了?,路边的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俞盼终于忍不住,拉了?拉沈砚舟的手,比划:“不是还要检查吗?都交钱了?。” “那?是明天的检查。”沈砚舟揉揉他的脑袋,放下来时牵住俞盼的手。 沈砚舟看?了?眼手表,快七点了?。想起大夫说的“八点后不能进食”,赶紧带着俞盼找吃饭的地儿。 好在医院这边小餐馆多,沈砚舟挑了?家家常菜馆,点了?炒青菜和番茄炒鸡蛋,再来一份炒五花肉,饭是免费续的。 今天就?早上在火车上吃了?瘦肉粥,排队等叫号时吃了?俩鸡蛋一直到现在。 菜上来后,俞盼捧着碗扒饭,一如既往地吃着又?快又?干净,沈砚舟坐他边上,时不时给他夹一筷子?青菜。 没一会?儿,俞盼已经两碗饭下肚,沈砚舟见差不多了?,伸手去摸他的肚子?。 薄薄的肚皮鼓得很?圆溜,也表明了?肚子?的主人吃得有多饱。 “大夫说,你今晚八点后除了?水,别的都不能吃,零食也不行。”沈砚舟比划。 俞盼本来吃高兴的脸一下萎了?,手摸了?摸帆布包,那?里放着老太太给他的零食。 在火车上味儿太杂,他舍不得吃,特意?留到现在,他还想着晚上住下后慢慢吃的,现在却吃不成了?。 看?出他的不高兴,沈砚舟又?夹了?片五花肉哄他:“最后一片,吃完就?不吃了?。” 俞盼马上张嘴接住,焉哒哒的脸一下又?活过来了?。 结完饭钱,沈砚舟带着俞盼去找今晚住的地方。 他们明天一早还要来检查,肯定不能住太远。好在医院附近的旅社、招待所不少。 就?是一连去了?三家,门口都贴着“已住满”的红纸,俞盼跟着沈砚舟走了?快半小时,脚步渐渐慢了?。 沈砚舟看?他有点累,把他的帆布包接过来挎在自?己肩上,比划:“再找两家,找不到我们就?往远走点,哥背着你。” 终于在离医院两条街的位置,找到一家小小的旅社,门口挂着“有空房”的木牌。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领着他们上二楼,打开?一间?房,“十二块一晚,就?这一间?了?,你们凑活住。” 这房间?比他们刚从溪山村出来住的那?家旅社还要小,两张单人床紧挨着,中间?的过道只够侧着身子?过,床尾离墙也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 唯一的好处是有个巴掌大的小阳台,能晾衣服。 洗完澡,沈砚舟晾完衣服回房,就?见俞盼穿着条小裤衩,趴床上睡着了?。 沈砚舟走过去,小心把他翻过来躺着,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温度正常,没有发烧,心里松了?口气。 虽说是八月的天儿,夜里还是会?凉,沈砚舟从行李袋拿出件薄短袖,搭在俞盼肚子?上。 瞧着俞盼眉头动?了?动?,闭着眼睡得呼呼的,沈砚舟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才关了?灯,在旁边的床躺下。 第27章 灯关了之后,房间里只剩下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光。 俞盼等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他没真的睡着,只是白天太累,眯了一小会儿,沈砚舟把他翻过来的时候他就醒了。 俞盼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的光斑,这两天的画面在脑子里反复地转。 沈砚舟数钱时的动作,往缴费窗口递进去的一张张纸币,火车票上那行金额…… 如果自己没有聋就好了。 如果自己好好待着,没有晕过去,是不是就不会听不见?是不是就不用跑这么远,花这么多钱? 俞盼也知道,沈砚舟是骗他的,他根本没有请到假。 本来在厂里好好的,能当骨干,能挣很多钱,却因为自己辞了工…… 愧疚像水一样漫上来,堵得他胸口发疼。 他想忍住,可眼泪还是忍不住溢了出来,顺着眼角往下淌,渗进枕头里。 哭哭哭,就知道哭。 俞盼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抽泣声出来,身体却因为压抑的哭泣颤抖着。 他哭得太投入,连沈砚舟什么时候开了灯、坐在他床边都没察觉。直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他才猛地回过神。 抬眼看见沈砚舟但又的眼神,眼泪掉得更凶了。 “怎么了这是。”沈砚舟俯下身,伸手想擦他的眼泪,俞盼却突然坐起来,双手勾着沈砚舟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上,哭了出来。 不是小声的啜泣,是带着委屈和愧疚的呜咽,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沈砚舟没穿上衣,眼泪很快洇湿了他的肩,顺着皮肤往下淌。 沈砚舟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一只手托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拍着他的背,哄着他:“盼盼,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俞盼听不见,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哭。他恨自己听不见,恨自己没用,恨自己拖累了沈砚舟。 情绪是需要发泄的,沈砚舟也不催他,就这么抱着他,任由他哭,偶尔帮他顺顺气儿,等他哭够。 不知道哭了多久,俞盼的眼泪开始有收闸的迹象了,只剩下抽噎。 他抬起头,看着沈砚舟,嘴唇动了动,在沈砚舟手臂上一笔一划地写:“哥,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沈砚舟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慢慢写:“你很厉害啊,会给我买自行车,帮老太太择菜,帮老爷爷整理书柜,作业写得又快又好,怎么会没用?” “可是我现在就是很没用。”俞盼眼泪又掉了,写字的力气也轻一阵重一阵,“我听不见,也说不出话,还花你这么多钱,我只会拖累你……” “没有拖累。”沈砚舟打断他,写得格外认真,“给你治病花钱,我很高兴。” “看着你的身体越来越好,我很高兴。” “让你吃得饱穿得暖,天天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很高兴。” “盼盼,这就是我挣钱的意义。”沈砚舟看着俞盼,“不是拖累,是我愿意。” 俞盼眼泪掉得更凶,却不是刚才的委屈了,他吸吸鼻子,开始比划:“我的耳朵,花了好多钱……” “钱可以再挣,耳朵不行。”沈砚舟把他往怀里抱了抱,额头抵着俞盼的额头,在他手心写:“盼盼,我只要你好好的,这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别担心钱。” 如果花钱就可以让俞盼听见,说话,那这钱花多少他都愿意。 俞盼看着沈砚舟的眼神,那份在心里翻涌的愧疚渐渐平息,他点了点头,将脸埋进沈砚舟的颈窝,鼻尖一下一下蹭着。 像只撒娇的小猫,沈砚舟心想,也任由他蹭。 两人就这么坐在窄小的单人床上,贴着抱了好一会儿,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俞盼慢慢松开手,跨坐在沈砚舟大腿上,腰背微微挺直,抬眼跟他平视。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泛红的眼尾,带着点未散的湿意。 俞盼看了沈砚舟片刻,抬手在沈砚舟肩头上写:“哥,我想亲嘴。” 写完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们好久没有亲过了。 沈砚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抬手托住俞盼的后颈,倾身靠近。 俞盼的嘴唇很软,还带着点眼泪的淡咸味儿。 俞盼被亲得稍微往后退了些,很快又往前凑了凑,睫毛垂着,很乖地配合着。 亲了许久,两人分开时,嘴角还牵着一丝极淡的痕迹。 俞盼的脸一下红了,抿着嘴把头埋回沈砚舟颈窝,侧脸贴着对方的皮肤蹭了蹭,像是想把那点痕迹蹭掉。 沈砚舟被他这小动作逗得笑出声,连带着怀里的人也跟着晃。 俞盼以为他在笑自己,抬手想推开他,手腕却被沈砚舟按住。沈砚舟没说话,只是揉了揉他的手腕,动作里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抱着俞盼躺下,把人圈在怀里。 俞盼睁着眼,目光落在沈砚舟的嘴唇上,试图从那细微的动作里辨出些什么。 沈砚舟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嘴巴,嘴唇动了动,动作放得很慢。 俞盼眨了眨眼,没能完全看懂,却能从对方柔和的眼神里品出应该是句好话。 沈砚舟无奈又宠溺地笑了,低头又亲了亲他的额头,“睡吧,明天还要检查。” 这次俞盼看懂了“睡吧”两个字。 他闭上眼睛,靠在沈砚舟怀里,感受着沈砚舟心脏的跳动,慢慢睡着了。 ----------------------- 作者有话说:没做!只是亲个嘴!恋人之间亲个嘴怎么了!别锁我了! 第22章 排除各类病因的检查过程繁琐而磨人。 血检和颞骨ct报告出来的那天, 张敬林坐在诊室里,将几张报告单反复看了几遍。 他抬头看了眼安静坐在一旁的俞盼,笔尖在本子上顿了顿,“再去拍个头颅ct, 做个脑电图和喉镜检查吧。” “好。”沈砚舟没有任何犹豫, 接过单子便牵着俞盼下楼排队,缴费。 一系列检查做完, 拿到最后一份脑电图报告时, 已经是两天后。 这两天里,俞盼跟着沈砚舟在医院各个科室辗转。纵然拍ct时很害怕自己待在一处,做喉镜时被探入的管子呛得眼泪直流, 却也始终没闹过一次脾气。 所有结果出齐, 沈砚舟拿着一沓报告,带俞盼再次走进张敬林的诊室。 张敬林接过报告,一张一张仔细翻阅,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最终他将所有单子理齐, 放下。 “从检查结果来看, 他的耳朵结构完好,脑部没有损伤, 声带功能也正常。” 张敬林身体微微往前倾, 目光温和地看向沈砚舟:“所有生理性病因都排除了,这种情况下,临床上首先考虑的是心理因素引发的功能性障碍。” “心理因素?”沈砚舟追问, 手无意识地握紧了俞盼的手。 “是,可以理解为一种在遭遇强烈心理冲击后的自我保护机制。”张敬林解释道,“当外界的刺激超过心理能承受的极限, 大脑可能会主动关闭部分功能。” “比如听觉和语言,避免再接受到更深的伤害。这就像身体在受到重创时会陷入休克一样,是一种本能的防护反应。” “那该怎么治?需要吃药吗?”沈砚舟急切地往前倾身。 “药物只能起到辅助安抚的作用,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张敬林说着,拿起笔在转诊单上写下几行字。 “我建议你们再去神经科找李主任做一次全面的评估,如果确定是心因性问题,他们科有合作的医生,能做系统的心理疏导。” 见沈砚舟神色凝重,张敬林又宽慰道:“别担心,能查出原因就是好事,功能都是好的,就意味着只要源头解决了,恢复的希望非常大。” 沈砚舟收好转诊单,连声道谢,紧紧牵着俞盼前往神经科。 神经科候诊的人不多,很快便轮到他们。 李主任年约五十,头发花白,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说话声音温和缓慢。 他没有先看报告,而是让俞盼坐在对面,笑着轻声问:“最近晚上睡得好吗?会不会经常做噩梦?” 俞盼下意识地看向沈砚舟,沈砚舟立刻用手语将问题转达给他,俞盼摇了摇头。 李主任点点头,这才拿起那沓报告仔细翻阅。期间不时询问俞盼两次耳聋发作时的细节。 关于第一次耳聋,因时隔两年且当时遭遇沈叔沈婶去世的巨变,俞盼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 第28章 第二次因为时间近则还记得,他当时以为沈砚舟出事了,很着急。 “他的失语是突然出现的,还是逐渐加重?” “他说他有记忆以来,就不会说话。”沈砚舟代答。 “平时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吗?” “偶尔……在哭得厉害的时候会有一点哽咽似的抽气声,但不成调。”沈砚舟皱着眉回想,“有时候也能哼哼两声。” “那笑呢?会有声音吗?” 沈砚舟摇了摇头。 详尽地问询后,李主任放下报告,“从检查报告来看,可以确定不是器质性病变,也符合‘严重心理应激引发的转换性障碍’,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癔症性表现。” “我们科可以为他进行一些放松训练和生物反馈治疗,但更深入、系统的心理疏导,”他看向沈砚舟,态度坦诚,“需要由精神科的大夫来进行。” 察觉到沈砚舟瞬间的紧绷,李主任温和地补充,“别误会,这不是说他得了所谓的精神病,精神科也看各种情绪问题、心理障碍。那边的大夫更有经验,能通过谈话慢慢引导,帮他找到心结,把压抑的情绪疏导出来。” “那…我们应该去哪里看?”沈砚舟问出了最实际的问题。 李主任拿起笔,在一张处方笺背面写下一个名字,递给沈砚舟:“我们医院的精神科就可以,我建议你们可以去挂王红娟大夫的号,她是科里的副主任医师,对治这类心病很有办法。” 他将纸条推过去,“她的门诊时间是每周二和周四上午,你们需要自己去一楼挂号处挂她的号,就说是我们神经科建议的,找王主任做森*晚*整*理心理咨询。” 沈砚舟接过这张轻飘飘的纸,小心折好放进口袋。他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身旁正不安拽着他衣角的俞盼,郑重地点头,“我们记住了,谢谢主任。” 只要能治好俞盼,他愿意尝试任何方法。 李主任人很好,知道他们不是本地人后跟他们说了很多,心理疏导是有疗程的,让他们先找个地方落脚,还跟他们说了城郊有短租的房子。 等他们从医院出来接近下午三点了。 “大夫都说什么了?”俞盼比划。 沈砚舟扯着嘴角笑了笑,比划:“检查结果都是好的,等过几天咱们再来挂个号。” “怎么还要啊。”俞盼皱着眉,“我不想看病了。” “得看。”沈砚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哥陪着你。” 俞盼看着他,不情愿地点头。 吃饭还是去第一天那家家常菜馆。沈砚舟不是没带俞盼去别的馆子,只是不知道是卫生不过关还是俞盼肠胃的问题,吃一次俞盼肚子就疼一次。 老板娘早眼熟他们了,这会儿人少,把菜端上来后就跟他们唠嗑。 沈砚舟正好借着机会问她附近有没有什么房子出租。 也是巧,一听他们要租房,老板娘便说:“正好我家二楼打算租出去,要不要来看看房?” “行。”沈砚舟点头,等俞盼吃饱,两人跟着老板娘去了巷子里的砖楼。 小楼不大,有个小院,院子左手边就是上二楼的楼梯,二楼就一个单间和小阳台,厨厕公用,阳台有自来水管,角落里还有上一任租户搭的洗澡棚子。 离医院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正合沈砚舟心意。 老板娘看他们兄弟俩不容易,没多要价,二十八一月,水电另算,收十天押金。 沈砚舟应下,直接就付了钱。 老板娘见他这么爽快,乐得不行,“时间从后天算,你们可以今天搬,明天搬也行。” 俞盼跟在旁边迷迷糊糊的,直到看着沈砚舟拿起扫把打扫,才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就租到房子了……? 简单把房子打扫一遍,走之前打开窗透气,第二天一早,他们便退了旅社的房拎着行李过来了。 说是厨厕共用,为了方便,沈砚舟还是去买了个小的蜂窝煤炉和水壶。 毕竟他们阳台上就有洗澡棚,自来水管,用公用的厕所洗澡,多少还是不方便,但更多的是不习惯。 关上门,这间简陋的小房间,成为了他们在澜洲的“家”。 沈砚舟趁着天晴,把床板搬出去晒,又烧热水烫席子,俞盼坐在桌边,打开木匣子开始数钱。 看着之前合不上盖子的木匣子,现在盖子能够轻松地合上,就算沈砚舟说了不准为钱难过,俞盼心里还是发堵的。 没等他难受多久,沈砚舟就洗好席子进来了,见俞盼又盯着钱匣子发愣,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 俞盼抬头瞪他。 沈砚舟把桌上的钱匣子拨到一边,比划:“以后我管钱。” 俞盼皱眉,手都要比出花了:“不行!你花钱一点儿都不经脑子!昨天买枣子,明明七毛钱一斤的就很好吃了,你非要买一块二一斤的!” “七毛钱一斤的是放了多久的了?你忘了这几天肚子疼?”沈砚舟也比划,“没乱花。” “那也不行!”俞盼拍桌子站起来,眼神较真,“你自己说过让我管钱的!” 沈砚舟看着他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又气又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这次不一样,大夫说了,心理疏导要长期来,你一看见钱少难受,晚上睡不着,哪有精神配合治疗?” 见俞盼抿着嘴不理他,沈砚舟又放软态度,比划:“就暂时让我管,等你耳朵好了,再把钱匣子还你,行不行?” 俞盼盯着他的手势,又看了看桌上的木匣子,手指又开始抠。 他知道沈砚舟是为自己好,可沈砚舟啥样的俞盼也知道,肯定买什么都给他买好的,有一块可以给他花一块这种。 让沈砚舟管钱,他真的很担心。就这么纠结地想了很久,俞盼难得自己开窍了—— 要是自己总为钱难受,拖慢治疗,那岂不是更费钱了? 权蘅一番后,俞盼终于点头,比划:“那你得每天都得记账,花多少钱,都要记下来,等我好了,我要看的。” “好,都听你的。”沈砚舟笑着把俞盼拉过来抱着,在他手心上写:“我们去楼下买米和鸡蛋,晚上煮鸡蛋粥吃。” 沈砚舟还是最了解俞盼的,在吃的面前,很多事俞盼都能抛到脑后。 果然,俞盼立马点头,比划:“还要买小葱!” 鸡蛋粥撒上小葱最香了! “好。” ----------------------- 作者有话说:治疗这些…纯属作者自己找资料加脑补虚构,看看就好…!轻喷(鞠躬) 第23章 给俞盼看诊的王红娟是位气质温和的女大夫, 最让沈砚舟惊喜的是,她会手语。 这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俞盼坐在问诊室里,看着王大夫的手语动作,眼睛都亮了几分。 在他的生活里, 能跟他比手语的, 除了偶尔能跟他比划个吃饭睡觉的沈叔沈婶,也就沈砚舟和教他手语的季老师了。 会手语的陌生人, 他还是头一回碰到。 王红娟没急着问病情, 只是像朋友一样跟俞盼聊天,俞盼对这样的交流并不反感。 当王红娟说到自己喜欢看书时,俞盼也连忙比划着说“我也喜欢看书”。 五十分钟的诊疗时间对俞盼来说过得很快。 离开时, 沈砚舟见俞盼眉眼间都带着轻快也稍微放宽了心。 俞盼没排斥大夫, 反而还挺愿意亲近的,这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信号。 然而愿意不排斥大夫是一回事,内心的不安又是另一回事。 他们现在每会去做两次心理疏导,俞盼第六次去时, 已经和王大夫很熟悉了, 但依然离不开沈砚舟。 有一次王红娟让沈砚舟去外面接点水, 门刚一关上,俞盼就明显不安起来, 视线一直往门那边飘, 没办法集中精神和她交流。 “慢慢来。”王红娟对沈砚舟说。 随着澜洲进入深秋,气温明显降了不少,此时俞盼已经治疗两个月整。 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 现在沈砚舟不用一直在诊疗室陪着他了, 偶尔离开个一二十分钟,俞盼也能在屋里保持镇定,不发慌。 同时除了手语, 他和王大夫还多了写作和绘画方面的交流。 起初是王红娟注意到俞盼总喜欢在写字时在旁边画上几笔,这个发现让他很欣慰。 大多数应激障碍会封闭内心,拒绝分享内心感受,但俞盼恰恰相反,他似乎很愿意通过文字和绘画去表达情绪。 第29章 又是周二诊疗的日子,从医院回去的路上,俞盼挨着沈砚舟比划:“王主任说,我以后可以试着写日记,下次带给她看。” “哇,那哥能看吗?”沈砚舟比划完,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俞盼点?头,当然是可以的。 自从耳朵听不见之后,他就很少写东西了,俞盼觉得,他回去得和书铺爷爷道歉才行,明明书铺爷爷说让他不要忘了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却这?么久没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俞盼越来越配合治疗,一方面是不想辜负沈砚舟花出?去的大把诊金,另一方面,他是真?的喜欢和王主任聊天。 王主任总能说出?对?于一件事情的不同观点?。 王主任见识也?很多?,她读过大学,她说大学里有一栋专门放书的楼,叫图书馆,里面摆了座椅,学生可以去里面看书,学习,还能把书借走,不用花钱。 俞盼当时震惊极了,他只在书上看到有些作?者提到过图书馆,但并没有具体?解释,他比划:“整栋楼都?拿来放书吗?随便?看吗?” “是呀,只要你是学校的学生,就能去。”王红娟也?笑,“你喜欢上学吗?” 俞盼僵了一下,挠挠耳朵根,比划:“学校里人都?叫我哑巴。” “所以你是喜欢上学的是吗?”王红娟追问?。 俞盼咬了咬嘴唇,“喜欢的。我哥本来也?打算送我去上学的,就是那会儿我听不见了。” “当时是发生了什么吗?”王红娟问?他。 “当时……”俞盼皱着眉,比划:“沈叔沈婶刚去世没多?久,我哥就去鞭炮厂工作?了,那个工作?很危险…村里人都?说,火药弄不好会爆炸,会死人的……本来应该是我去的…” “那时候你很担心哥哥,对?不对??” 俞盼红着眼点?头。 … 俞盼治疗期间,沈砚舟也?没闲着,在附近的工地找了份临时工,专干搬货卸货的体?力活,工资两天一结,一天能挣两块钱。 加上之前攒的积蓄,他和俞盼现在的日子过得还行,俞盼的治疗费从积蓄里拿,工地挣的钱拿来做日常家用,也?不算入不敷出?。 这?天下午,工头忽然吆喝起?来,说上面有领导来视察,让大家干活利索点?,工具都?摆整齐。 沈砚舟刚卸完半车水泥,灰尘和汗水糊了一身,没来得及抹脸,就被扔了个安全帽让戴上。 没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在工地边上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衬衫夹克,皮鞋锃亮的年轻人,工头连忙迎上去围着他点?头哈腰地说着话。 沈砚舟在另一边扛着两袋水泥,目光无意?扫过,忽然觉得被围在中间的年轻人有些面熟。 恰巧对方也朝工人这边望过来,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愣了下。 年轻人脸上闪过惊讶和不确定,快 走几步过来,试探着喊:“沈砚舟?” 见沈砚舟面露困惑,年轻人赶紧说:“是我啊!之前在临县马路上见过!” 沈砚舟皱着眉回想,终于从脑子里翻出?一个和面前这?个人勉强对?得上的形象,“林思远?” “是我啊!”林思远高?兴道,看着沈砚舟这?一身的尘土惊讶,“你怎么在澜洲?还…在这?儿干这?个?” “带我弟来治病。”沈砚舟言简意?赅。 “治病?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沈砚舟谢绝了他的好意?,说了句“在恢复中”。 林思远是个明白人,没再多?问?,掏出?皮夹,抽出?一张名片硬塞到沈砚舟手里,“这?是我单位地址和电话,要是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沈砚舟捏着这?张质地硬挺的名片,看着林思远被人簇拥着走远,旁边的工友凑过来问?他,“沈砚舟,你和他很熟啊?” “见过。” “就见过啊?看着不像啊。”工友唏嘘,“他可是恒贸的二少。” 他们现在干活的这?个工地就是恒贸买下来建总部大楼的。 沈砚舟没答他话,收好名片,扛着水泥继续往里走。 跟他搭话的工友见他这?样啧了声,无趣。 - 随着天越来越冷,他们到澜洲也?快四个月了。 澜洲地界偏北,冬天的风尤其烈,几波降温后他们才发现,靠阳台的窗户漏风,就算关了门窗,屋子里还是冷嗖嗖的,夜里睡觉都?得把被子裹到下巴。 沈砚舟第二天就找了房东,当天晚上房东就拌了桶水泥来给他们修窗户。 新旧水泥颜色不一致,修补痕迹看着很明显,俞盼看着窗户那一圈不规则水泥印子直皱眉,沈砚舟就寻思着钉个窗帘挡挡。 跟房东打过招呼后,隔天早上沈砚舟陪俞盼在医院诊疗。 聊到最近的天气时,王红娟笑着比划:“澜洲冬天偶尔会下雪,下起?来能积起?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响。” 俞盼疑惑:“雪是什么样的?” “比棉花白,落在手上一会儿就化了。” 从诊室出?来,俞盼一路都?没闲着,跟沈砚舟比划王主任跟自己说的“雪”的样子。 下午,沈砚舟带着俞盼去市场里买窗帘。 市场很热闹,卖菜卖鞋卖衣服都?有,布行的架子上挂着各色布料,看得人眼花,沈砚舟把选择权交给俞盼,让他挑块喜欢的。 俞盼在布行里转了两圈,最终挑了块绿色带小花的布,澜洲冬天太素了,路边的树叶子都?掉没了,连墙也?是灰扑扑的,这?块布看着就很有生气。 沈砚舟笑着应了,又去买了细铁丝,一盒长钉,还顺带挑了根粗细均匀的木棍,打算钉在窗户上边当窗帘杆,比直接穿铁丝要稳当。 回到出?租屋,沈砚舟找房东借了张高?脚凳和尺子,开始忙活挂窗帘。 他先拿尺子在窗户上方找平,用铅笔画了四个点?位,细木棍打磨光滑,才踩着凳子站上去。 沈砚舟嘴唇抿着两枚长铁钉,手里攥着铁锤,正全神贯注地往画好的点?位锤进钉子。 俞盼坐在他身后的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砚舟工作?的背影。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把沈砚舟的轮廓描上一圈光晕,他小臂肌肉因为用力锤钉子,绷出?流畅的线条。 房子被晒得暖洋洋的,他们出?租房也?早变了模样。 从刚住进来只有床和桌子的空荡荡,到现在被一些小物件填满。 床边多?了个沈砚舟亲手做的小书桶,高?度跟床齐平,最上面是块打磨光滑的木板,能放水杯,闹钟,笔筒,底下藏着个能拉出?来的方正小桶,俞盼的书和稿纸都?整齐收在里面。 门边摆了个三?层鞋架,也?是沈砚舟用木头做的,不过是旧木头。刷了浅棕色的漆,他们的鞋子不多?,只占了最下层,中上两层就用来放针线包这?些小杂物。 靠窗的饭桌铺了块洗得有些发白的绿白格子桌布,边角都?被磨软了,墙上挂着本日历,每天早上俞盼都?会划掉前一天,旁边钉着长木架,上面挂着两人的外套,围巾。 沈砚舟把穿好窗帘的木棍卡进两枚钉子中间,晃了晃,总觉得不够稳,想在在底下钉子的旁边多?钉两枚钉子加固。 他的注意?力全在窗帘杆上,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盼盼,递两颗钉子给我。” 话一出?口,沈砚舟才想起?俞盼听不见。 只是这?个念头还没转完,一只白皙的手捏着两枚铁钉,递到了他的手边。 沈砚舟下意?识接过。 俞盼还维持着递东西的姿势,仰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 四目相对?,沈砚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沈砚舟从凳子上下来,声音带着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他试探着,轻轻地叫了一声:“……盼盼?” 俞盼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睁大了眼,像是被吓了一跳,眼神里的茫然被困惑和震惊取代。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沈砚舟开合的嘴唇。 窗外的自行车铃声,巷子里邻居的闲聊声,还有沈砚舟喊他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汹涌地灌入他的大脑。 他眨了眨眼,想冲沈砚舟比划,眼泪却先一步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能听见了。 ----------------------- 作者有话说:让我们恭喜这对小情侣[撒花] 第24章 在绝对寂静的世界里待了太久, 恢复听觉后?,俞盼对声音产生?了一种近乎贪婪的留恋。 具体?表现在一整个下午俞盼都缠着沈砚舟比比划划,让他说话。 沈砚舟自然依着他,在他耳边柔柔地说着各种琐事, 从窗外的云说到晚上想给他炒什么菜,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晚上。 第30章 下午的情绪起伏太大,俞盼洗完澡后?就直打?哈欠, 眼角开始泛红流泪。沈砚舟哄着人上床睡着了才收拾衣服去?洗澡。 只是没?想到等他晾完衣服回来, 见俞盼把脑袋伸到蚊帐外边,睁着大眼睛看他。 “……”沈砚舟擦干了手?,“怎么醒了?” 俞盼往上仰了仰头, 指着耳朵, 比划:“声音好多,头有点晕。” 沈砚舟一下收起嘴角的笑,坐到床边用手?心捂住他的耳朵,为他隔绝掉一部分声音,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俞盼顺势把脑袋搁在他大腿上, 感受着耳边温柔的压迫感和骤然减弱的声响, 点了点头。 沈砚舟给俞盼捂了一阵,见他没?那么难受了, 就把桌上的百雀羚拿过来, 拧开盖子,露出里面?雪白的膏体?,“正过来, 给你擦脸。” 俞盼马上翻过身,面?对着沈砚舟乖乖躺好。 像只等着顺毛的猫,沈砚舟心想, 挖了点膏体?在掌心化开后?,抹在俞盼脸上。 他手?上有层干粗活留下的薄茧,动作虽轻,还是磨得俞盼微微皱了眉。 “娇气。”沈砚舟语气宠溺,改用手?背给他揉,“手?伸出来。” 俞盼听话地把手?递过去?,等自己的手?被擦得润润的,也学?着沈砚舟的样子,挖了点膏体?在他脸上糊,神色很是认真?。 擦完脸,俞盼又扯着沈砚舟衣服缠上来,要他说话。 “不是说吵吗?”沈砚舟故意逗他。 俞盼比划:“你的声音不吵,我喜欢的。” 沈砚舟心软成一滩水,一手?揽着他躺下,另一只手?的手?掌则继续捂着他的耳朵,“这样还吵不吵?” 俞盼摇摇头,在沈砚舟胸口一笔一划地写着:“我有点怕。” “嗯?”沈砚舟低头,下巴蹭过俞盼柔软的发顶。 “我怕我一觉起来又听不见了。” 沈砚舟拍着他背的手?一顿,将他搂得更紧些:“没?事,现在能听见就代表至少比以前恢复了一些。就算有反复,恢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咱们慢慢来。” 俞盼窝在沈砚舟怀里点头,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和被手?掌捂住耳朵后?,变得模糊温柔的世界,眼皮渐渐沉了下来。 沈砚舟半抱着他,就着昏黄的灯光,看着床顶陷入沉思。 俞盼的听力恢复了,是好事。证明治疗是有效的,但着也只是第一部。 他又想起王红娟说的话—— “他的听力问?题是因为过度担心你,但他失语背后?,应该还有更深的创伤。” 为了能早点好起来,俞盼是很配合治疗的,他甚至主动提起自己曾经?流浪过的事。 时间久了,王红娟注意到,俞盼所提到的流浪日常只有温暖炎热的季节,当她试探着问?俞盼冬天?是怎么度过时,俞盼在本子上写:“不记得了。” 之后?她再试探着问?冬天?之前的日子呢,俞盼还是那个答案:“不记得了。” 他记忆的开始是在被捡回去?之前的那个冬天?之后?的。 这也让王红娟断定?,导致俞盼失语的创伤就在他忘却的那段记忆里,大脑为了保护他,选择性?地封存了那段过于痛苦的记忆。 过于痛苦的记忆…… 沈砚舟当时听完就想,他记得爸妈把俞盼抱回来时的场景,小小的一个,长到肩头的头发,乱糟糟的,窝在他爸怀里,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围。 那会?儿爸妈也不确定?俞盼多大,只是让他们比着身高,沈砚舟当时九岁,个子挺高了,俞盼当时比他矮三个头,就给定?了六岁。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在街头流浪……会?碰到什么痛苦的事呢? 简直太多了。 多到沈砚舟往这边一想,心里就发疼。 也许是因为听觉刚刚恢复,大脑还不习惯在睡眠中处理这么多声音信息,俞盼睡得很不安稳,翻来翻去?,显得很烦躁,时不时还会?惊跳一下。 到了后?半夜,他哼哼唧唧地把沈砚舟推醒了,无意识地用手?揉着发红的耳朵。 沈砚舟立刻就明白了,侧过身,用手?给他捂着耳朵。果然,没?多久,俞盼皱着的眉头就慢慢松了下来,呼吸也变得绵长。 沈砚舟就这么捂着他的耳朵,几乎一夜未眠,直到天?光微亮。 第二天?清晨,俞盼是在一阵咕嘟咕嘟的声响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愣了几秒才意识到那是粥在锅里滚着的声音。 窗外偶尔传来几下车铃声,巷子里邻居的洗漱声…… 他爬起来,光着脚就跑去?了阳台,从后?面?一把抱住正在洗菜的沈砚舟。 沈砚舟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俞盼只穿着件单衣,登时就急了:“俞盼,你衣服呢?” 说完,菜也不洗了,擦干手?,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快步走回房间。 “你也不觉得冷?” 俞盼被沈砚舟放在床上,他看着沈砚舟往被窝里拿暖着的毛衣外套。 这场景有点眼熟……俞盼想。 “还愣着?抬手?。”沈砚舟拿着毛衣喊他。 俞盼立马举起手?,让沈砚舟给自己套好毛衣。 沈砚舟三下五除二地把俞盼上身包裹严实了,再去?给他拿外裤。 结果等穿的时候,见到他沾着灰的脚底,脸又板了起来:“说多少次了,下床穿鞋,冬天?起床先穿衣服,都拿来当耳旁风了是吧?” 俞盼听着沈砚舟的念叨,只觉得真?好,他给沈砚舟比划:“因为我听见你在,我想马上找到你。” 这句话比任何解释都管用,瞬间浇灭了沈砚舟所有假装的怒气。 见他笑得眉眼弯弯的,沈砚舟摇了摇头,罢了,以后?自己看着点就是了。 沈砚舟弯下腰给他穿裤子,准备提上去?的时候见俞盼还笑着,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了拍:“还笑?屁股起来点。” 俞盼抱着沈砚舟脖子乖乖配合着,等裤子穿好了,给他比划:“我好开心啊。” “我好生?气啊。”沈砚舟给他套上毛线拖鞋。 “不要生?气啦。”俞盼比划。 沈砚舟点点他的脑袋,刚想说些什么,突然闻到一丝糊味儿,这才想起外面?煮着的粥。 显然已经?迟了。 … 今天?的早餐是炒青菜,水煮鸡蛋,还有……略带焦香的白粥。 不过这对俞盼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照旧吃得喷喷香,每一口都像是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沈砚舟看他盯着头呆毛吃着粥,一脸满足的模样,那股念头又冒出来,只要他好好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当然,大冬天?穿件单衣到处跑还是不行! 于是吃完早餐后?,俞盼被沈砚舟咬着嘴唇狠狠教训了一顿。 还好今天?不用去?医院诊疗,不然顶着又红又麻又有点肿的嘴唇,俞盼都不知道怎么跟王主任解释。 夏天?的时候可以说是被蚊子咬了自己搓的,冬天?再用这个借口就有点难让人相信了。 ----------------------- 作者有话说:盼盼被狠狠教训了[爆哭] 盼盼:喜欢被教训[猫头] 第25章 确认自己能听?见, 睡了几觉起来也还能听?见后,俞盼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小方桌前?写信。 收信人是白溪镇的老太太和书铺爷爷。 在俞盼心里,他们都?是非常好的人。 他还记得第一次和老太太吃饭的时候,沈砚舟说过俞盼不知饥饱的事儿, 于是老太太一顿饭问了好多遍他饱没饱。 哪怕他点?头写“饱了”, 老太太还会劝他多吃几口,说“长身体, 没事”。 书铺爷爷也是, 平时看?着?好像有?点?凶,熟悉了之后就很好了。会看?他的稿子,说他写得好, 还跟老太太一样, 悄悄给他塞零食吃,这些连沈砚舟都?不知道。 刚到澜洲时,俞盼前?边好几天都?没碰老太太给的零食袋子,等后面?确诊后, 才有?心思吃。 结果等他打开袋子, 就看?到里面?有?两个红包, 是老太太和书铺爷爷给他的,一共两百块钱…… 这世上, 除了沈叔沈婶和沈砚舟, 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他,所以他要把自己能听?见的好消息告诉他们,不让他们担心。 因着?俞盼听?觉突然?恢复, 沈砚舟从那天起到下一周诊疗前?都?没去工地。 周二上午,诊室里阳光正?好。 王红娟看?到进来的俞盼和沈砚舟,敏锐地注意到, 俞盼进门时看?向吱呀响起的门缝。 果然?,等俞盼坐下,沈砚舟便跟她说:“王主任,盼盼他能听?到了。” 王红娟的脸上绽开由衷的笑,她这次没有?优先用手语,而?是用清晰,平稳且温柔的声音说:“太棒了!盼盼,恭喜你呀!” 第31章 被当面?夸了,俞盼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不过他现在总觉得周围很吵,”沈砚舟语气里带着?忧虑,“晚上也睡不安稳。” “这很正?常,”王红娟点?点?头,“他不是先天失聪,大脑对声音的记忆和解读能力都?在,只是这几个月,听?觉功能被暂时关闭了。” “现在突然?打开,听?觉信号一股脑涌进来,大脑需要一些时间来重新适应,筛选这些信息,感到烦躁是非常正?常的。” 俞盼听?着?王红娟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诊疗,王红娟没做深度心理?挖掘,依旧像朋友一样,和俞盼聊着?天。 俞盼认真听?着?,偶尔用手语回答,气氛轻松又自在。 诊疗结束前?,王红娟特意单独叮嘱沈砚舟,“现阶段别催他说话,首要目标是帮他度过这段适应期。” “要是他觉得吵,可以带他到安静的环境休息一下,说话的事慢慢来,不着?急。” “好,我记住了。”沈砚舟点?头应道,在他看?来,俞盼能听?见,这次治疗都?值了。 走出?医院大楼,正?准备下楼梯时,一个穿着?挺括呢子大衣、身形高挑戴着?□□镜的男人突然?跑过来跟他们打招呼,脚步又快又急。 这身打扮惹眼又怪异,把俞盼吓一跳,沈砚舟也下意识把俞盼护在身后。 “你这几天干嘛去了?”林思远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俊朗的脸,语气熟稔:“我去工地找你好几次了。” “带我弟看?病。”沈砚舟察觉到俞盼还在怕,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俞盼的手。 林思远心大,没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自顾自道:“我回去想了好长时间,觉得不能这么算了。” 沈砚舟不明所以。 “就是,我到底还是欠你一条命啊!我怎么能让救命恩人在工地干这么累的活儿!” “当时就是顺便提醒一句,不算救命。”沈砚舟说,当时的情况,任谁来问他都?是一样的回答,要继续走他也不会拦着?。 “顺便也是救了我!”林思远想起那时的场景就后怕,他爹吃错药了非让他从‘底层干起’,跟着?货车跑长途。 谁想第一次就遇上大雨和山体滑坡,当时他都?准备往山路那边去了,多亏沈砚舟提醒,才没硬闯。 后来天亮了看?到像被削掉一半的山头,他后背的冷汗湿了一层又一层。 所以说沈砚舟是真的救了他这条命,如果不是他,自己这会儿估计都?是地里的一捧泥了,前?阵子在工地见到沈砚舟,他回家又和他兄弟聊起这件事。 他兄弟说要真这么想报恩,不如给人安排个体面?靠谱的工作,林思远一听?,这个办法好啊! 只是等他有?空往工地跑时,一连几天都?没见着?沈砚舟,问了工头,说是临时工的事儿不归他们管。 没想到今天去看他姨妈,能在医院门口碰着?。 林思远说白了就是个家境优越的富家子弟,这回是费尽心思口舌,劝沈砚舟到他家单位的岗位上班。 “我给你介绍的活儿绝对比工地挣得多,时间也自由,每天工作八小时,一周休一天。” 林思远说完,看?到缩在沈砚舟后边的人,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打通了,“你弟不是身体不好?你干这个,保准有?时间陪你弟,工作就是管管材料,记记账这些,不难!” 怕沈砚舟不信,林思远再次强调:“那工作不累人,平时没什么大事,你带着?你弟一起来也行啊,单位里也有?同事带孩子来上班,不碍事!” 这话说得…… 沈砚舟确实动心思了。 俞盼接下来要学说话,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王红娟私下里和他说过,真到了这一步,按照俞盼的情况,首先要有?语言环境,要有?人陪着?。 退一步来说,他大可以不工作,专心在家陪着?俞盼,但这样一来他们就彻底断了收入来源,按照他们攒下来的积蓄,也只能维持七八个月。 一份稳定又清闲,还能带着?俞盼的工作,对他来说简直是及时雨。 “行,上班的地方在哪?”沈砚舟问。 “我说真的特别……?”林思远愣了下,“你答应了?” 沈砚舟点头,“对。” “哦,噢。”林思远又掏出?名片,指着?上面?那行地址,“就这儿。” 沈砚舟扫了一眼,澜洲西沙路115号,恒途建材仓库,“什么时候上工?” “你随时来都?行。”林思远手一挥,看?着?十?分潇洒,“我这几天都?在的,你去了跟门卫说我名字就成。” 说完,林思远想起自己要办的事儿,赶紧说:“不聊了,我得去找人,你记得来啊!” 沈砚舟点?头,看?着?林思远跑进医院门口,衣摆被扯了扯,他低头看?俞盼。 “他是谁?”俞盼比划,眼里还有?点?没散的警森*晚*整*理惕。 “之前?去临县回来的时候碰见的。”沈砚舟说,“就是跟你说过,一块在把车停路边等雨停的人。” 这么一说,俞盼倒是想起来了,沈砚舟从临县回来后确实说过,“他找你去工作?” “嗯。”沈砚舟帮他正?了正?毛线帽,“过两天我去看?看?。” 俞盼点?点?头,又皱着?眉比划:“要是不好的工作就不要去了。” 刚才那人说的工作那么闲,还有?钱拿,听?着?就不是很正?经?。 俞盼从小被沈婶教育“天底下没有?那么大的金□□当街乱跳的”。 只是那时候他还小,只跟着?季老师学了些手语,还听?不懂这么深奥的话,就问:“什么是金□□?” 沈婶笑着?换了个比喻,“就是大烧饼!你想啊,大家都?饿得要死,突然?来了块大烧饼满街乱晃,让人快来吃它,要是你,你吃不吃?” 大烧饼…… 煎得金黄的大烧饼…… 俞盼想着?大烧饼的模样,咽了咽口水,点?头,比划:“吃的。” 沈婶抱着?他直乐:“唉哟我的小盼盼,以后别被一张大烧饼给骗走咯!” 俞盼还是不懂,大烧饼都?让人吃它了,为什么不吃呢? 直到长大他才明白这句话,就是世界上没有?那种不费力,能白占便宜的好事,别想不劳而?获。 这不跟跟刚才那个人说的工作简直完全对上了!? 不用干事儿,工钱高,真有?这么大的好事吗? 事实上还真有?了。 沈砚舟去恒途建材报到后,发现林思远说得一点?也不夸张。他的工作确实清闲得很,每天主要核对一下进出?库数据,签个字,记录下数量。 仓库里还有?其他老员工,具体搬搬抬抬的活儿都?有?人干,文职类的工作人员还每人一间小办公室。 最重要的是,这工作环境安静,时间规律,他每天准时上下班,甚至真如林思远说的,可以把俞盼带在身边。 单位里确实有?同事带着?孩子来上班的。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沈砚舟的小办公室常常能看?到这样一幕—— 沈砚舟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单据,俞盼就安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书,或者拿着?沈砚舟给他买的铅笔在本子上描描画画。 可能是同事的小孩借给他几本连环画的缘故,俞盼看?得入迷,现在画画不再是画单个的图画,而?是往连环画的方向尝试。 他可以根据一段文字,想象画面?,画出?来的虽然?是火柴人,配上文字却也能让人看?明白故事。 这段清闲的时光一直持续到腊月中旬,街上渐渐挂起红灯笼,卖春联,福字的小摊多了起来,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 沈砚舟思忖再三,决定这个年不回去了,俞盼的听?觉刚恢复没多久,长途火车又挤又吵。 俞盼听?完,默默拿了纸笔,要给远在白溪镇的老太太和书铺爷爷写信,告诉自己和沈砚舟过年不回去了,还在信里画了两个代表他和沈砚舟的小人、灯笼和福字,在信里给他们拜年。 年二十?八,单位停工放春节假期的前?一天。 沈砚舟像往常一样核对单据,发现一批水泥的出?入库数量对不上,他反复核对了三遍,翻出?仓库的称重记录比对,确认数据确实有?问题后,将?有?问题的单据整理?出?来,送到林思远的办公室。 林思远起初不以为意,只当是年底忙乱出?的普通差错。 等接过沈砚舟递过来的单据,看?到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清晰标注出?来的差异项,以及根据入库单和提货单反向推导出?的缺失货物大致出?库时间点?时,他叼着?烟的嘴角慢慢绷紧了。 他猛地抬起头,重新打量了一下站在面?前?的沈砚舟。这人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好像只是递给他一份普通的日?报表。 第32章 “好家伙……”林思远脸上的玩世不恭收了起来,他坐回椅子上,仔细翻看?着?每一页,“这都?是你查出?来的?” “嗯,”沈砚舟点?头,“我核对了最近两个月的同类单据,发现这是第四批次出?现类似偏差,只是前?几次数额小,混在损耗里没被注意,这次数额比较大。” 林思远越听?脸色越沉,最后猛一拍桌子,“妈的,手都?掏到我□□来了!” 他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踱了两圈,又突然?停下,目光锐利地看?向沈砚舟:“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不要声张。” “好。”沈砚舟应道,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林思远叫住他,眼神复杂,嘶了声,“我本来以为你就是人实在又顾家那种的,没想到心这么细,让你天天对单据,真是屈才了。” 沈砚舟只是笑了下,“拿了工资,就该把事情做好。” 这句话一下说到林思远心坎里了,他家手底下混日?子的亲戚不少,当然?他也差不多是混日?子的……不过!像沈砚舟这样有?能耐又不张扬的,真是头一个。 林思远摸着?下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 作者有话说:大烧饼!只要一张大烧饼!就能把盼盼骗回家! 现实中还是没有这种事的哈 第26章 林思远拉开抽屉, 翻出一份项目计划书。 “年后别对单据了,帮我搞定这?个怎么?样?” 沈砚舟接过那份写着《澜洲西?南旧仓库库区整合改造计划》的?文件,翻开看了几页,里面涉及了大量协调、规划、预算控制的?工作, 远比他现在做的?文职工作复杂得多, 也难得多。 林思远盯着他的?表情,补充道:“这?活儿拖了小半年, 之前派去的?人都搞不?定, 那边关系户多,老?油条一堆,预算还超得厉害。” “怎么?样, 敢不?敢试试?要是?能把这?硬骨头啃下来, 以后你这?工资,得翻几个跟头往上?涨。” 沈砚舟没?有立刻回答,他快速看着项目的?要点?,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 要是?他, 该怎么?做。 沈砚舟始终认为, 干一件事就?得干好,所以自从来到这?岗位后, 他看了, 也学了许多。 现在他手?上?的?这?一沓薄薄的?纸,对他而?言又差不?多是?全新的?东西?。 几秒钟后,他合上?计划书, 抬眼看向林思远,眼里没?有畏惧,“好, 年后给你详细方案。” 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夸口保证,只是?干脆利落的?接下这?一盘。 林思远看着他,先是?一愣,接着露出兴奋和赏识的?笑,“成!我就?等你这?句话!” 沈砚舟点?头,这?才转身离开办公室。 小办公间里,俞盼正安静坐在椅子上?看书,看见他回来了,便冲他笑。 沈砚舟冷硬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他走过去蹲下,看着俞盼的?眼睛,温声说:“盼盼,年后哥可能要忙一阵了。” 俞盼点?点?头,心想总算要忙了,这?代表这?工作不?是?满街乱晃的?大烧饼。 沈砚舟握住他的?手?,贴在唇边吻了一下,他在看着那份计划书时没?想多少东西?。 除了自己要怎么?做,更多的?是?他们刚来澜洲市,俞盼因为高额的?检查费用偷偷哭的?那晚。 怕自己担心,连哭都不?敢在他面前哭。 就?为这?个,他就?决定接下来了,他必须抓住每一个能向上?的?机会?。 只是?辛苦他的?盼盼,又要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了。 - 下班后,沈砚舟就?带着俞盼去了新华书店。出来时,两人抱着的?书摞起来快要俞盼的?腰了。 除了自己要看的?专业书籍,沈砚舟还给俞盼买了几本厚厚的?散文合集和小说。 这?个新年沈砚舟都忙着看书学习到深夜。 俞盼睡一觉醒了,屋里的?灯还亮着,他从被窝里钻出来,像只猫似的?趴在正看着书的?沈砚舟背上?,手?臂环着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上?,看他专注的?侧脸。 这?让他想起沈砚舟考高中那会?儿,也是?这?么?天天看书学习到深夜。那时候他还很怕黑,不?敢一个人睡,沈砚舟总是?先把他哄睡着了,再就?着煤油灯写习题。 有时候他半梦半醒摸到旁边没?人,就?会?转个身子,蹭到书桌旁,垫着沈砚舟的?大腿继续睡。 从俞盼被捡回来,从陌生到熟悉,他都是?挨着沈砚舟长?大的?。想到这?儿,俞盼从沈砚舟手?臂下边钻到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无聊了?”沈砚舟放下笔,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腰,掌心贴着俞盼的?后背。 “没?有无聊。”俞盼窝了会?儿,换了个姿势,跨坐在沈砚舟的?大腿上?,面对面比划着,“就?是?想到你考高中那会?儿了。” “嗯,”沈砚舟低笑,显然也想起来了,“黏人精。” “你喜欢被我黏着。”俞盼挺直了身子,眼里带着小小的?得意,嘴唇不?经意擦过沈砚舟的?鼻尖。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沈砚舟眼神暗了暗,抬手?抚上?俞盼的?后颈,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开始很轻,像是?试探,慢慢地变得越来越重。 俞盼轻轻哼了一下,揪紧了沈砚舟的?肩膀的?衣服,承受着这?个吻,交错的?气息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盼盼,喘气。”沈砚舟稍稍退开,拇指摩挲着他泛红的?脸,声音低沉沙哑。 俞盼回过神,带着几分嗔意,贴过去啃了下沈砚舟的?下唇,像是?在报复沈砚舟。 这?样的?亲吻他们不?知?道亲过多少次,俞盼早就?不?是?最初那个亲吻时连呼吸都忘了的?人了。 所以都怪沈砚舟,是?他亲得太凶了,太用力了,他呼吸不?过来而?已! 这?不?能怪他! 等亲昵够了,俞盼软软地靠在沈砚舟肩上?平复呼吸,沈砚舟一手?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拿起笔,却是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了。 - 正月初八,春假结束,同时也是沈砚舟正式开工的日子。 沈砚舟果然忙得脚不?沾地,连早餐都没?时间做,只能匆匆下楼买粥和包子,和俞盼坐着凑合吃几口就?得出门。 早早出去,深夜才回来,身上?带着冷冽的?寒气,连每周唯一的?休息日都扑在工地上。 但即便是?这?么?忙,沈砚舟还是?把俞盼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帖帖。 他特地去找了房东,也就?是?他们之前常去的?那家餐馆的?老?板,商量好每天中午晚上?准时送餐过来。 每周两次的诊疗他也雷打不?动地陪着俞盼去,这?也是?他难得可以休息放松的?时间,只是?等诊疗结束,把俞盼送回家后又要赶往工地。 工地的?状况比想象中要棘手?,沈砚舟去的?时候,发现开工半年的?地方还是?一片杂乱,工人也没?见着几个。 负责监工的?管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赵,油滑得很,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这?不?刚过完年吗,让大家伙缓缓劲儿”的?客套话。 接着递过来一沓早就?准备好的?资料,让沈砚舟慢慢看。 沈砚舟不?动声色地接下,随后就?要来了所有仓库的?钥匙。花了近两周的?时间,亲自丈量每个仓库需要修缮的?面积,爬上?爬下检查结构状况,清点?堆放的?建材。 赵经理表面功夫做得到位,沈砚舟绕着工地转了这?么?多天,在处理完前面的?事情后,直接往报废品堆放区走。 果不?其然,在表面看着一堆废品的?下边,藏着大量钢材,木板和水泥,有些甚至连包装都没?拆。 除了测量清点?,沈砚舟同时也趁着下工午休的?时间找工人聊天,慢慢套话。 这?些工人也是?有苦说不?出,本来想着到了大城市,活儿能多一点?,谁知?道进了这?个工地,还得帮着坑老?板的?钱,他们其实也怕啊…… 结果自然不?出沈砚舟意料,赵经理和采购库管工头串通一气,虚报项目吃回扣,故意拖延工期,不?断申请追加预算。 摸清所有情况后,沈砚舟没?有立即发作。他先回去跟林思远做了全面汇报,并提交了自己整理的?详细报告和数据对比。 林思远翻了一遍,只说按你的?来。 第二天,沈砚舟就?展开了全体工人会?议,直接将重新核算的?预算计划和新工期表贴在墙上?。 看着上?面“工期两月”,赵经理第一个跳出来,“这?么?点?预算就?想搞完这?么?大地方?你简直是?胡来!” 第33章 沈砚舟冷冷地看着他,直接将虚报预算,材料以次充好的?证据拍在桌上?。 “为什?么?完不?成?是?虚报的?面积太大了完不?成?还是?不?用那些高价劣质的?材料完不?成?赵经理,你要不?要解释一下,报废区下面那些钢材水泥是?做什?么?用的??” 赵经理顿时脸色煞白,张着嘴说不?出话。 “从今天起,赵经理配合我工作,项目的?具体执行,由我直接负责。” 沈砚舟说完,紧接着宣布了新的?奖惩制度:“提前保质完工,每人发奖金,拖延工期或出质量问题,严厉追责!” 接下来的?日子,沈砚舟几乎泡在工地上?,哪里活最累他就?在哪里,不?是?指手?画脚,而?是?真的?上?手?一起干。 工人加班,他一定在场,自掏腰包给大家买夜宵,亲自去市场跑渠道,砍价格,保证质量的?同时尽量压低成本。 工地的?效率也飞速提升。 工地正式开工后,沈砚舟上?下工的?时间基本稳定下来了,每天十一点?前能到家。 这?天晚上?,沈砚舟难得十点?多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个黑色的?收音机。 他今天跑市场时看到供货老?板用这?个,一个小盒子既能播新闻又能讲故事,当时他就?想到了独自在家的?俞盼。 这?段时间他太忙,每天他下工回来俞盼都缩在床上?睡着了,不?管是?在白溪跑货车,还是?现在,俞盼对于他的?忙碌从不?抱怨。 总是?乖乖待在家里,不?乱跑,不?让沈砚舟担心。但沈砚舟知?道,他会?无聊。 俞盼爱看书,他就?只能多买点?书回去给他看,眼下有个会?发出声音的?小东西?,沈砚舟看到时就?确定,俞盼会?喜欢。 这?个时间点?俞盼正躺床上?酝酿睡意呢,见沈砚舟回来登时就?不?困了,好奇地看着沈砚舟手?上?那个黑盒子。 收音机一打开,俞盼的?眼睛就?亮了,他好奇地摆弄着调频旋钮,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趴在床上?玩了好长?时间,沈砚舟洗完澡回来都舍不?得和收音机分开。 时间一晃来到三月底,仓库整改工程正式完工,沈砚舟带着工友去下了个馆子,吃完回来时间和平时加班差不?多,十一点?。 才走到家门口,沈砚舟就?隐约听见里面讲故事的?声音。开门进去,屋里灯亮着,俞盼也和往常一样,趴在床上?睡着了,小书桶上?边放着的?黑色收音机正放着说书节目 自从有了收音机,俞盼天天都这?么?哄自己睡的?。 蜂窝煤炉上?的?水壶里温着俞盼睡前给他烧的?洗澡水,沈砚舟就?在这?说书声里轻手?轻脚地洗了个澡。 可能因为磨人的?工程终于结束,沈砚舟今晚高兴之余也喝了些酒,洗完澡出来出来有些晕乎。 他关了收音机,把趴在自己枕头上?的?俞盼往里挪了挪。 许是?耳边没?有声音了,俞盼皱着眉睁开眼,见是?沈砚舟,翻了个身,手?自然攀上?他的?脖子,咕咕哝哝地叫了声:“哥。” 第27章 这一声极轻微, 带着睡意的呢喃,让沈砚舟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甚至恍惚了一瞬,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幻听。 没等他?想明?白,俞盼又往他?颈窝深处埋了埋, 软软地又喊了一声:“哥。” 不再是之?前检查时那种费力挤出的气音, 这是一个带着明?确语调,近乎完整的字。 沈砚舟心脏猛地一跳, 抚着俞盼的手都有些发颤, 他?声音压得极低,“盼盼?” 俞盼只是蹙了蹙眉,发出长长一声不满的哼唧, 很快又沉沉睡去。 沈砚舟这一刻几?乎想将他?摇醒, 可他?想起王红娟再三叮嘱的话?——千万不能给他?压力,不能催他?。 他?硬生生压下几?乎冲到喉咙口的激动,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收好。就着暖黄的灯光, 静静注视着怀里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 俞盼显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开口说了话?, 依旧无意识地蹭了蹭沈砚舟的颈窝, 呼吸匀长安稳。 沈砚舟拥紧他?,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发顶, 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 他?知道, 现在绝对不能点破,于是他?如往常一样,揽着俞盼躺下, “睡吧,哥在。” 这一夜,沈砚舟抱着俞盼, 激动得几?乎没合眼。 第?二天?正是周四,他?们?照例要?去医院诊疗。 这大半年他?们?每周来两次医院,风雨无阻,连在大厅做清洁的阿姨都认得他?们?了,笑?着招呼:“早上好。” 俞盼冲阿姨微微弯了弯腰,跟着沈砚舟走进电梯。 他?现在早已习惯了电梯的微震与失重感,不再像最初那样紧张地攥着沈砚舟的手臂。 诊疗开始前,沈砚舟让俞盼坐在诊疗室等着,他?去找王主任说了昨晚的事。 王红娟听完,欣慰地说:“你?做得非常对,会出现这样的现象,这说明?他?心理上那层自我保护的壳,正在慢慢软化,我们?要?更耐心,不能急。” “那我下一步要?怎么做?”沈砚舟问她?, “你?们?现在的相处就很好,继续保持就行了。”王红娟语气依旧温和,“也?可以多带他?做一些让他?觉得安心、放松的事。你?留心观察,他?在最没有防备,最放松的时候有没有再出现类似的,哪怕是很小?的声音……下次来可以告诉我,我们?一步步来。” 沈砚舟郑重地点头:“好,我明?白了。” 等他?们?聊完回到诊疗室,俞盼还坐在桌边,手里拿着要?给王主任看的日记。 对于沈砚舟刚刚和王主任聊的什么,他?并不是很好奇,沈砚舟早就跟他?说过,如果是不好的事情,肯定会告诉自己,俞盼相信他?。 …… 恰好这段时间,沈砚舟手头的工程告一段落,不用天?天?往工地跑,他?打算带俞盼一起去办公。 但这回俞盼却有些犹豫,他?比划着:“去办公室,就不能听收音机了……我有点舍不得。” 俞盼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收音机,里面有人说书讲故事,说相声都很有趣。 可比收音机更重要?的是沈砚舟,他?蹙着眉,是真的为难。 沈砚舟看着他?那副认真纠结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又有点好笑?。 自己居然?要?跟一台收音机争宠。 不想看俞盼这么为难,沈砚舟最终做了决定,早上去单位签个到,下午再去处理必要?的工作,其余时间都在家陪他?。 下午他?去单位,顺便跟林思远打了招呼。 沈砚舟给他?解决了个大麻烦,林思远这两天?心情正好着,他?原本只是想安顿一下救命恩人,没成想救命恩人能力出众,做事妥帖。 他?觉得自己命真好,既有发小?给他?打理公司工作,又找了个踏实做事的沈砚舟。 听完沈砚舟的话?,林思远没拦着,当初让沈砚舟来工作,说的时候就承诺过会给他?时间照顾弟弟,眼下公司不忙,他?自然?爽快答应了。 于是沈砚舟就开始了上班签个到,几?乎全天?陪伴俞盼的日子,同时也?谨记王主任的话?,细致地观察俞盼。 几?天?下来,沈砚舟才真切地知道,之?前自己忙的时候,俞盼一个人在家是怎么过的。 早晨饭后,俞盼就抱着收音机去阳台,调到一个说书频道,窝在椅子里安静地听,初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都晒得有些慵懒。 听完说书,他?就会回房拿出纸笔,试着用自己的话?把刚才的故事写下来。 写完了又调到戏曲的频段,听着里面咿呀婉转的唱腔,神情专注,偶尔手指还会跟着乐曲无意识地打着节拍。 节目结束,也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 中午吃完睡个午觉,起来依旧是听说书。 连着观察了几?天?,沈砚舟发现俞盼只有在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时才会无意识地溢出一点声音。 且只有一个字,“哥。” 别?的就没有了。 其他?时候放松倒是挺放松的,在阳台那坐累了就搞点声响,引起他?注意,等沈砚舟过去了,就往他身上一挂,要?抱着走,不想动。 周二复诊时,沈砚舟把这些细节都告诉了王主任。 王红娟听后沉吟片刻,说:“这很可能跟他?近期持续听收音机有关,他?在听的同时,潜意识里或许也?在默默跟读模仿,一定程度上激活了他?的语言神经,” “再加上在你?身边,是他?安全感最充沛的时刻,所以才会在意识松懈时开口说话?。” 王红娟温和地看向?沈砚舟:“他?最信任的人是你?,接下来你?可以尝试一些‘选择性’的提问互动。” 第34章 “选择性提问?”沈砚舟问。 “对,”王红娟点头,“比如要?不要?,想不想,在他?用手语或者点头摇头回应你?之?后,你?可以把他?选择的那个答案说出来。” “比如他?说要?,你?就跟着说,好,要?。这能给他?一个正向?的,可以模仿的语言反馈。” 沈砚舟认真记下,“我懂了。” 诊疗结束时,王红娟跟沈砚舟说了一个不太凑巧的消息:“我需要?去京市跟进一个病例,预计两月左右。这段时间,你?在家引导他?的时候,切记要?循序渐进,绝对不能冒进。” “好。” 王红娟也?向?俞盼解释了要?暂时离开的事,俞盼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理解地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他?拉拉沈砚舟的衣袖,比划着问:“是不是因为我好多了,所以王主任可以去看别?的病人了?” 沈砚舟笑?着揉揉他?的头发,“是,我们?盼盼进步很大了。” 过了一会儿,俞盼又想起什么,疑惑地比划起来,“你?最近晚上,是不是总跟我说话?啊?” 沈砚舟心里一紧。 俞盼继续认真地比划:“我都分不清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做梦呢,迷迷糊糊的,但昨天?晚上我好像真的听见你?在喊我,我想回答你?的,可是太困了,手都动不了。” 沈砚舟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心头的那点紧张也?化了,温声安抚他?:“没关系,你?已经回应过我了。” 俞盼惊讶地睁大眼睛,比划得飞快:“我回应了?我睡着……也?能比手语了吗?” 沈砚舟也?只是笑?,没有正面回答,顺手把他?的帽檐正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砚舟开始谨慎地践行王主任的建议。 …… 他?剥开橘子,递一瓣到蹲在他?脚边眼巴巴望着自己……手里橘子的俞盼嘴边,“要?不要??” 俞盼觉得这问题有点多余,他?当然?要?,但沈砚舟都这么问了,他?还是点点头。 沈砚舟便跟着说:“好,要?,给你?。” 吃饭时,沈砚舟夹起一块俞盼最爱吃的五花肉,悬在俞盼的碗上方,“想不想吃?” 俞盼眼睛都黏在那块肉上了,猛猛点头。 沈砚舟便把肉放进他?碗里,同时说:“嗯,想吃。” 偶尔沈砚舟也?要?去单位坐班,临出门前会问俞盼要?不要?一起去。 俞盼这时就会陷入两难,他?想跟着沈砚舟,又舍不得听到一半的故事。 往往纠结到沈砚舟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了,他?才急急地比划:“等等……我去!” 沈砚舟这时就会说:“好,去。” 十分的……诡异。 俞盼挺敏感一人,不过三五天?,他?就察觉到了沈砚舟这些“要?不要?”“想不想”里的不同寻常。 他?们?一起长大,对彼此熟悉到骨子里,以往这些问题哪里需要?问的。 就拿最简单的吃不吃来说,沈砚舟难道不知道自己啥都想吃吗?问都是多余的,直接给他?吃就完事儿了。 现在这样……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俞盼也?开始偷偷观察沈砚舟,在他?问出这些奇怪的话?时,努力捕捉他?脸上每一丝表情,试图从其中找到线索。 等沈砚舟看他?了,他?又马上低下头,开始摆弄自己的衣角。 沈砚舟何尝没有察觉俞盼那若有似无的打量目光,他?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将那些问句说得更自然?,仿佛只是他?新养成的小?习惯。 日子就在这种双方微妙的试探中平静地过着。 王主任不在,康复的节奏似乎慢了下来。 春夏交接,雨水逐渐增多,白天?的一场暴雨雷把树给劈了,压倒了电线,片区停电,电路紧急抢修, 屋里只点了一盏煤油灯,收音机没了用武之?地,俞盼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沈砚舟洗完澡出来,坐到他?身边:“困了?” 俞盼摇摇头,比划着:“太安静了。” 习惯了耳边总有声音热闹着,突然?的安静反而让他?有点无措。 沈砚舟目光扫过窗台,那里晾着几?片俞盼下午散步时摘回来的大叶子,他?心中一动,走过去拿了一片。 沈砚舟捏着叶子上床,坐在俞盼身后,靠着床头,将他?拢在怀里。 “试试这个。”沈砚舟笑?着将树叶贴在唇边。 起初只是几?下不成调的颤音,沈砚舟调整着气息和嘴唇的力度,树叶发出的声音便渐渐稳定下来,断断续续连成了一首小?兔子乖乖。 俞盼靠着沈砚舟的胸膛,耳边是轻快的乐声,煤油灯发着昏黄的光,这让他?有些恍惚。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刚被沈叔沈婶捡回去的那个夏天?。 那时他?刚被捡回去,刚开始还是有些害怕的,但又不想再被丢弃,他?就想帮他?们?干活儿。 只是他?太小?了,沈婶不让他?去割稻子,他?又不敢什么事都不干坐在家里。沈砚舟当时虽然?也?是个半大孩子,但他?都能跟着沈叔沈婶他?们?下田了。 这让他?十分不安,直到见到邻家的小?孩,背着竹筐去山上捡柴,于是他?也?背起了柴房那个捡柴的大竹筐。 别?的小?孩都是捡半筐,俞盼很贪心,背着竹筐出去捡了满满一筐子的柴火。 贪心的结果就是很重,背着走得很艰难,天?都暗了他?还没回到家。 “看到嘞,你?家哑巴娃在这边!” 突然?的一声喊把俞盼吓了一跳。 接着他?就看到举着火把跑过来的沈叔沈婶。 “跑哪去了啊!”沈婶看着前面这个只比竹筐高两头的小?娃娃,眼泪簌簌地掉。 或许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之?后俞盼就没被单独放在家里了,沈砚舟给他?编了顶小?草帽,他?们?在田里割水稻时,俞盼就负责捡地上的稻杆。 等一切都忙完,进入农闲期了,他?们?就在家里吃着放水井里冰过的黄瓜打打牌。 夜里太热,就把席子拖出来,在院子里睡觉。沈叔会得可多了,除了编筐子盆子,砍木头做椅子盒子,还会吹树叶。 这个俞盼也?学过,就是总不得要?领,吹不起来,沈砚舟倒是很快就学会了。 于是晚上沈砚舟会和沈叔比赛,看谁吹叶子的声音大,谁吹的调子多。 他?和沈婶就负责当裁判,沈婶选沈砚舟时,他?就选沈叔,沈婶选沈叔时,他?就选沈砚舟,反正都会打平手的。 俞盼想得入了神,连沈砚舟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 沈砚舟放下叶子,嘴唇蹭了蹭俞盼耳垂。 俞盼从恍惚中回过神,侧过头看向?沈砚舟。 煤油灯的光在沈砚舟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他?眼神里带着俞盼很熟悉的,柔柔的宠溺,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温热的潮水在他?心里涌动。 暖到发烫。 俞盼顺着这股情绪张开了嘴,一个清晰柔软的音节就滑了出来。 “哥。” 不再是梦呓,也?不是在半梦半醒间,俞盼就这样睁着眼,清醒地,专注地看着沈砚舟叫了出来。 声音落下的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俞盼摸着自己的喉咙。 他?……刚才说话?了? 像是明?白他?的疑惑,沈砚舟极其自然?地应了一声,“嗯,哥在。” ----------------------- 作者有话说:继续恭喜这对小情侣[猫头] 又开始担心会不会很无聊很无趣了qaq 第28章 自从那晚听见自己喊出一声“哥”后, 俞盼对自己能发出声音这件事?,生出一种笨拙又执拗的好奇。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震惊无措,开始有意?识地,偷偷尝试模仿一些森*晚*整*理日常生活中最常听到的字。 沈砚舟看在眼里, 更加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他。 接下来的日子?, 他也不再仅限于问“要不要”,开始指着常见的东西, 缓慢地教他怎么读。 沈砚舟指着水杯, 缓慢清晰地说:“水。” 俞盼便?会伸出手,指尖搭在沈砚舟的喉结上,感受着那细微的震动。他皱着眉, 盯着沈砚舟开合的唇形, 憋了?大半天,终于吐出一个“sui(第一声)”。 沈砚舟立刻把水杯递到他手里,毫不吝啬地夸赞他:“对,是水, 盼盼说得真?好。” 沈砚舟剥开一颗大白兔奶糖, 甜腻的奶香散开, 他把奶糖递到俞盼嘴边,“甜。” 俞盼盯着那椭圆的糖球咽口水, 过了?好一会儿, 发出一个短促的“嗯!” 沈砚舟笑着把糖喂进?他嘴里,就揉揉他的头发:“嗯,甜。” 俞盼含着奶糖, 腮帮子?鼓起一小?块,笑得眼睛弯弯的。 第35章 这些简单的,经常运用于他们生活中的单音节词, 成为了他们之间的游戏。 俞盼学得时好时坏,像“啊”、“哦”、“嗯”这些承载着最直接的情绪和需求的语气词掌握得最快,也最自然。 但他说得最清晰,最准确的字永远是“哥”。 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变调,着急时是短促又大声的“哥!”,撒娇时是声音拖长的“哥~”,疑惑时尾音还会微微扬起的“哥?” 只是“沈砚舟”这三个字还有点为难他,能模糊说出来,就是音有点偏,不像“哥”这个字,他能直接鸽隔葛个地喊个不停。 沈砚舟去公司处理完工作回来,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俞盼站在门口,脸上带着雀跃,喊得响亮:“哥!” 清晨醒来,俞盼意识还没完全回笼,就会迷迷糊糊蹭过去,搂着沈砚舟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软软地嘟囔:“哥~” 晚上并肩坐在小饭桌前看书,看着看着,俞盼脑袋就一点一点歪过去,抵在沈砚舟肩上,也会无意识喃喃一声:“哥。” 每一声“哥”都落在沈砚舟心尖最软的那块肉上,让他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 …… 与此同时,林思远牵头接下的那个与国营单位合作的住宅小区项目正式启动了,他力排众议,将这单子交给沈砚舟。 项目启动初期,事务繁杂,与合作方的接洽,技术规范的统一,人员协调,各种会议和文书像山一样压下来。 与合作方那些系统学过,经验老道的工程师相比,沈砚舟知道自己野路子出来的不足,只能逼着自己更快的学习吸收。 白天处理各项事务,跑现场,晚上则一头扎进专业书和图集里。 沈砚舟计算着时间,差不多到王红娟大夫回来的日期了。硬生生从繁忙的工作中挤出时间,带俞盼去找王红娟复诊,却被告知王红娟医师还在出差中,短期内不会回澜洲。 沈砚舟心里咯噔一下,只能带着有些失望的俞盼回家。 “我还想跟王主任说话的。”俞盼比划。 像这类长句子俞盼还说不出来,沈砚舟安抚地亲亲他的唇,“没事,咱们再练练,等下次见面盼盼就能说句子了,王主任肯定很开心。” “嗯!”俞盼应道。 沈砚舟作为项目负责人,必要的应酬也无法推拒。公司为此给他配了一辆半新的黑色桑塔纳,同时指派了一个机灵勤快的年轻人小陈给他做助手。 俞盼第一次坐进公司给沈砚舟配的车时,很是好奇地摸着皮质座椅和仪表盘。 沈砚舟发动车子,侧头看着俞盼,“以后哥下班就能快点到家了。” 俞盼眼睛一弯,清晰地回应道:“好!” 经过近一个月的练习,抛开声调和口齿清晰度不谈,许多日常词汇俞盼已经能说出来了。 车子提升了效率,同时也意味着更重的责任。尤其在一次与提供设计咨询的外贸事务所初步接洽时,对方带来的资料大多是英文原版。 虽然有小陈在一旁磕磕绊绊地翻译关键条款,但这种依赖他人,无法直接把握核心信息的隔阂感,让沈砚舟暗自下了决心。 于是家中的景象常常变成这样—— 俞盼趴在床上,面前摊开一排识字卡片,他对着上面的“苹果”“橙子”“香蕉”,努力地一个一个往外蹦字。 有时一边说一边看着图片咽口水,模样可怜又可爱。沈砚舟看着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虐待他了,不给他吃东西一样。 而沈砚舟就坐在饭桌前,面前摊开厚厚的英汉工程词典,和几本英语教材。他一边对照词典啃读那些陌生的专业术语和句式,一边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 俞盼自己学累了,就会抛下识字卡,坐上沈砚舟的大腿,熟练地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沈砚舟有时任他捣腾,手臂环着他继续看书;有时则会把他圈紧,指着书上一个相对简单的单词,如“door”、“map”,用中文和英文各念一遍,然后期待地看着俞盼。 俞盼通常会眨巴着大眼睛,试图萌混过关。但沈砚舟也只是亲他一顿,再教一遍。 俞盼最终只能很给面子地,模糊地模仿那个古怪的发音,虽然英文听不出来他在咕噜啥,但总能换来沈砚舟的一句:“盼盼真聪明。” 然后俞盼便会心满意足地枕着他的肩,感受着沈砚舟胸口的起伏,和他读出来的低沉而陌生的异国音节,没一会儿就眼皮打架,就睡得香香的了。 偶尔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会同时响起,俞盼磕磕绊绊地背声母表,念词语和沈砚舟跟读英语句子的声音。 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奇异的温馨和谐。 日子就这么琐碎又忙碌地过着,沈砚舟的能力和视野,在工作的锤炼和自我高压学习下飞速提升。 在立夏那天,沈砚舟升任项目副总工程师,他们也从小巷搬到了单位分配的一套宽敞明亮,带卫生间和厨房的单元楼房。 新家是一室两厅,全屋铺装了光洁的木地板,天花板悬着明亮的玻璃灯罩吊灯。 沈砚舟把稍小那间卧室布置成了书房,开门左手边靠墙并排放着两张大书桌,右边则是打了满墙的书架,上面已经快被沈砚舟给俞盼买的各种新书摆满了。 俞盼第一次看见这面书墙时,眼睛瞪得圆圆的,根本挪不动脚。 书墙显然是太合俞盼心意了,以至于沈砚舟某天加班回来,就看见地上铺着一张约莫一米宽的草席,上面摆着枕头和薄被单。 沈砚舟愣了下,随即失笑,靠着门框问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的俞盼:“这席子哪来的?” 俞盼有些小得意,“小卖部,买的!” “放书房做什么?”沈砚舟忍着笑追问。 俞盼闻言,眼神开始飘忽,不敢直视沈砚舟,小声嘟囔:“想…在这…睡觉…” 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听不见了。 沈砚舟心里乐得不行,这一架子书真是值了,都能让俞盼自己主动下楼跟人买东西了。 他走过去,蹲在席子前,故意逗他:“噢?要自己睡书房?不跟哥睡了?” “跟的!跟的!”俞盼一听急了,他确实有想过要在书房睡…不过沈砚舟就不能跟他一起来书房睡吗! “盼盼,”沈砚舟哪里不清楚俞盼在想什么,收起笑容,故作严肃地看着他,“如果不想我明天就把书房锁起来,现在,马上,把地上的铺盖收拾好。” 俞盼的小脸立马垮了下来,哼哼唧唧地表达不满,屁股像被粘在地板上,扭来扭去就是不乐意动。 “盼盼——”沈砚舟拖长了声音喊他。 俞盼委委屈屈地瞥了他一眼,见沈砚舟似乎来真的,这才慢吞吞,极不情愿地站起来,开始磨磨蹭蹭地卷席子,一边卷一边小声嘟囔:“去…了…去…了。” 活像被欺负了似的。 沈砚舟看着俞盼气鼓鼓收拾铺盖的背影,陷入沉思。 关于俞盼的诊疗,始终是沈砚舟的一块心病。 俞盼现在已经能两三个字往外蹦,连成一句话了,除了音有些不准以外。 澜洲市内仅有第一人民医院设有精神科,王主任迟迟未归,他们尝试过挂另一位大夫的号。 然而一次诊疗下来,俞盼回来就有些闷闷不乐,小半天都不肯开口说话,无论沈砚舟怎么哄都只是摇头,把他吓得够呛,之后再不敢轻易尝试换大夫。 焦虑之下,沈砚舟几经周折,终于通过电话联系上远在京市的王红娟。 “王主任……冒昧打扰您,我是沈砚舟……” 电话那头的王红娟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小沈啊,你好,盼盼最近怎么样?” 沈砚舟一口气将俞盼近期的进步,如何模仿发音,学习简单词汇,以及尝试新医生受挫的情况尽可能给王红娟叙述了一遍。 王红娟安静听完,语气里带着由衷的喜悦:“太好了!这比我预想中的要好得多!也快得多!” 说着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了些:“至于其他医生,暂时不看也好,每个医生的风格不同,陌生的人和方式可能会让他感到不安。” “另外,如果他的状态稳定,可以考虑慢慢让他接触外界一些简单的,友善的交流。比如和熟悉的邻居打个招呼?” “或者让他参加一些为特殊需求人群开设的学习班,这能帮他建立更广泛的沟通信息,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自己感到舒适,绝对不能勉强。” 学习班……沈砚舟正想着,手就被人晃了晃。 第36章 俞盼仰着头看他,比划:“我收拾好了?。” “盼盼,说话?。”沈砚舟说。 对于不能在书房睡觉这事?儿俞盼显然是不高兴,扭开头,撅着嘴不乐意?开口。 “盼盼?”沈砚舟稍稍加重了?语气。 俞盼这才不情不愿地转回头,瞪着沈砚舟:“我,收,拾,好,了?!” 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甚至还?带着抗议的腔调。 沈砚舟看着气鼓鼓的俞盼,弯腰一把将人抱起来,原地转了?个圈。 “呀!”俞盼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他的脖子?,接着就被在他颈窝埋脸蹭着的沈砚舟蹭笑了?。 到底还?是沈砚舟最重要,俞盼那点小?委屈没一会儿就消失了?。 沈砚舟不让俞盼打地铺也是有原因的,搬进?来后天气越来越热,俞盼就因为贪凉,开着风扇趴地板上睡了?一下午。 结果晚上睡到半夜就开始吐,体?温烫得吓人,喂药喝水都?哼哼唧唧,蔫了?好几天。 所以打地铺是绝对不行的,万一再着凉,不光俞盼自个儿难受,沈砚舟看着也心疼,可一味禁止也不行…… 两天后的周末,沈砚舟轮休在家,两人难得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醒。 俞盼醒了?也赖着不起,就缠着沈砚舟闹,闭着眼哼哼唧唧地说不想起床,被沈砚舟挠痒痒了?才不情不愿睁开眼。 正闹腾着,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俞盼好奇地抬头,看向沈砚舟。 沈砚舟嘴角噙着笑笑:“去,开门看看是谁。” 俞盼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两个穿着工装的男人,“您好,是沈砚舟先生家吗?家具店送货。” 俞盼愣愣地点头,下意?识回头寻找沈砚舟的身影。沈砚舟已经走了?过来,对工人点头:“麻烦搬进?来吧,是左边那间房。” 在俞盼疑惑的目光中,两个工人抬进?来一张造型简洁,打磨光滑的原木色单人床,稳稳地放在书房靠窗的位置。 工人一离开,俞盼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小?床边,按了?按上面铺着的软垫,然后猛地转过头,看向倚在门框上望着他的沈砚舟,脸上满是惊喜和不解。 “哥?” “不是想睡书房吗?”沈砚舟走过来,揽住他的肩,语气带着点戏谑,“打地铺不行,会着凉,忘了?谁上次趴地板睡觉,第二天鼻涕哒哒的?” 俞盼不好意?思地皱皱鼻子?,小?声反驳:“才没有…鼻涕。” “好,没有。”沈砚舟笑道,看着他雀跃的眉眼,问出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想的事?情,“盼盼,想不想上学?” -----------------------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和王红娟通完电话后?, 沈砚舟找遍了澜洲,也没找着针对俞盼这类失语复健的成人学?习班,而普通成人夜校和培训班环境又过于复杂。 他只能退而求次地考虑学?校,那?毕竟也算是一个?能够很好?锻炼语言, 环境也算好?的地方。 在问出这句话后?, 沈砚舟看着俞盼一下抿紧的唇,他就知道了答案。 “不要, 不想, 去。”俞盼咬着唇给出这个?回答。 沈砚舟摸摸他柔软的头发,“好?,不去就不去, 哥知道了。” 俞盼却像是怕他失望, 抓紧了沈砚舟腰侧的衣摆,很慢地说:“你…不问,我吗?” “嗯?”沈砚舟顺着他的话,“那?盼盼跟哥说说, 为什么不想去?” “他们, 都笑我。”俞盼挨紧了沈砚舟, 软软地跟他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我在, 学?校, 他们都,喊我,死哑巴。” “又不是, 我,不想,说话的。”俞盼一边说, 眼泪就滚下来了,砸在沈砚舟手背上,明明是温热的,却烫得他心口发紧。 俞盼喜欢学?习,但是不喜欢学?校。那?里留给他的,除了零星喜欢的课堂时光,更多的是数不尽,带着恶意调笑的一声声“哑巴”。 尤其是在沈砚舟升入初中?不再和他同校后?,那?种被欺负,被戏弄的无助几乎淹没了他。 “好?,哥知道了,盼盼不上学?。” 沈砚舟擦掉他的泪,用力抱紧他:“那?咱们就在家?学?,哥给你请只教你一个?人的老师,好?不好??” “这是,什么?”俞盼吸了吸鼻子。 “就是在家?里上课的老师,只教你一个?人,没有别的同学?。”沈砚舟耐心解释,“家?里只有老师,哥也会陪你,哥不在的时候,周阿姨也会在旁边陪着你。” 周阿姨是他们家?请的保姆,白天过来做饭打扫,是个?温和沉默的中?年妇人。 没有同学?……俞盼想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头。 沈砚舟行动迅速,在和俞盼说好?要找老师的第二天,就让小陈去打听澜洲市里,能够上门进行系统语言训练的老师。 小陈很快联系上了几位,沈砚舟亲自去谈。面对外人,沈砚舟话不多,要求提得清晰明确。 “需要一对一的言语康复训练,时间地点按我们方便来,课时费按市场价双倍,重点是耐心,不能急,不能让他有压力。” 他言简意赅,没有多余寒暄,直接敲定了一位有经验的老师。 老师姓秦,育有一个?患中?度听障的儿子,小孩沈砚舟在面试时见过,说话流畅,音调准确,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别人是看不出来他的听力有问题。 秦老师确实有经验,她?会带着俞盼进行系统的呼吸训练,口部肌肉按摩,发音练习。 沈砚舟下班回家?,常常能看到俞盼正对着卫生间里的大镜子,认真地,一遍遍练习发音,神情专注。 每当这时,沈砚舟就会停下脚步,倚在门框上安静地看着。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俞盼认真练习的侧脸,因为练习不合心意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沈砚舟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俞盼的腰,下巴亲昵地搁在他的发顶,透过镜子看着怀里的人,低声问:“今天跟秦老师学?什么了?” 俞盼的注意力从镜中?的自己转移到沈砚舟身上,笑得眼睛弯弯的,转过身,仰头看着沈砚舟,带着点展示成果的小小骄傲,“我今天,学?了‘咏鹅’”。 说完,俞盼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开始背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比起之前自己拿着注音卡摸索,有专业人士教导果然效果显著。 不过才上了一个?月的课,俞盼已经能够比较流畅地背出一首简单的古诗了,虽然语速偏慢,个?别字音仍有些?模糊,但几乎听不出磕绊感?。 “嗯,盼盼真棒。”沈砚舟从不吝啬夸奖,嘴角漾开温柔的笑。他说完,便自然地低头,先是亲了亲俞盼光洁的额头,又吻了吻他因为认真背诵而微微嘟起的唇。 这像是对俞盼努力学?习的嘉奖,俞盼同样对这种奖励感?觉到安心愉悦。 沈砚舟没有立刻退开,而是用鼻梁轻轻蹭着俞盼的鼻尖,两人呼吸交融,距离近得能看清楚对方眼里的自己。 “盼盼。”沈砚舟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下周我们回一趟溪山村。” 俞盼听完,眼睛倏地一亮,立刻猛猛点头,“中?秋节!” “真厉害,日子都记得这么清楚。”沈砚舟低笑,又开始蹭他的鼻尖。 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下午秦老师才说过,俞盼记得可牢了。 “好?久没回去,看沈叔沈婶,了!”俞盼越想越开心,他要跟沈叔沈婶他们说,自己会说话啦! “对了。”俞盼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急忙补充,“还要回白溪镇,看房东奶奶,和爷爷。” “当然会去。”沈砚舟答应着,目光却流连在俞盼因为兴奋而格外红润的唇上。 他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俞盼的鼻尖,这种肌肤相贴的亲昵感?似乎怎么也腻不够。 然后?,像是再也忍不住,他又一次地吻了上去。 这一次不同于刚才短暂的奖励,这个?吻更深,也更缠绵。 俞盼乖巧地,微微仰头配合着这个?逐渐加深的吻,他喜欢和沈砚舟接吻,喜欢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就是他忽然有些?发觉,沈砚舟最近似乎……特?别沉迷于吻他。 虽然他们平时亲昵也不少,亲吻更是家?常便饭,但以往多是亲亲额头,脸颊或嘴角。 可现在几乎每一次都是以这样的深吻结束。而且每一次都要持续好?久好?久,有时候晚上躺床上了,沈砚舟搂着他,说着说着话,也会突然吻下来。 俞盼好?几次是吻着吻着抵挡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还有几次,他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沈砚舟在看自己,过了会儿起身下床,接着卫生间里会传来隐隐的水声。 第37章 俞盼隐约觉得这和他感?受到的温度和变化有关,但那?感?觉太模糊了,沈砚舟也从未有过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抱着他,吻他。 这点疑惑很快被沈砚舟带给他的安全感?覆盖,俞盼不再去深想,对于他来说,只要是关于沈砚舟的,不管是亲吻还是拥抱,他都很喜欢。 俞盼手臂环上沈砚舟的脖颈,全身心地依赖在对方的怀里。 一吻结束,俞盼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水润的光,软软地靠在沈砚舟肩头平复呼吸。 沈砚舟用指腹擦过他湿润的唇角,回应刚才俞盼说的话:“嗯,回去都告诉他们,我们盼盼可厉害了,会背诗,会说很多很多话了。” - 为了这次假期,沈砚舟加了近半个?月的班,每天都忙到深夜才回来。 出发的前一晚,沈砚舟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对旁边帮忙的俞盼说,“这次我们坐飞机回去。” “飞机?”俞盼瞪大眼睛,手里的袜子都忘了叠。 他在书上看过这个?词,也知道它?是能飞上天的交通工具,沈砚舟坐过,也跟他说过,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坐。 “就是我们,要坐在里面,飞上天的那?种?” 沈砚舟失笑,接过他手里的袜子,“对,之前和你说过的,一个?机械做的大铁鸟,我们坐在它?肚子里。” 俞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象力开始飞驰,“那?我们,就不能坐在,鸟背上吗?” “嗯?为什么想坐在鸟背上?”沈砚舟收拾着行李。 “我怕,我们被,拉出去。”俞盼很诚实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沈砚舟被他这神奇的脑回路逗乐了,忍不住拍了下他的屁股,从他腿底下抽出一条被坐皱的裤子,“不会,乖乖的,别捣乱。” “哦…真是神奇啊。”俞盼喃喃道,对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坐飞机充满了好?奇和忐忑。 沈砚舟之前出差时坐过两次飞机,对流程也算熟悉,机票是小陈提前订好?的,他们只需要提前到达机场即可。 候机大厅宽敞明亮,俞盼挨着沈砚舟坐着,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 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有些?无聊,他注意到沈砚舟包里的机票,便抽出来看。 机票是手写的,信息清晰,上面明确写着价格:220元。 看到这个?数字时,俞盼的心头只是微微一跳,甚至没有泛起太大的波澜。 他后?知后?觉地愣了一下,对自己这种平静的反应感?到惊讶。 俞盼还记得,自己从溪山村到白溪镇,那?些?车票钱,住宿钱,还有从白溪到澜洲,那?将近五十块的火车票在当时压得他心底沉沉的,喘不过气。 沈砚舟让他不要想,不要介意,可他总会忍不住,夜里翻来覆去地想,这钱能买多少米,能让他和沈砚舟啥事不干躺在家?里吃多久的饭。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俞盼想,大概是从今年年初,沈砚舟开始越来越忙之后?。 他记得在忙了两个?多月后?,沈砚舟拿着工钱回来交给他时,他那?个?小木匣子被塞的满满当当,根本合不上盖。 后?来,钱越来越多,木匣子换成了小木盒,木盒子也要装不下了。 沈砚舟便带着他去了信用社,开了户头,把那?厚厚的一沓沓钱变成存折上的数字。 刚开始俞盼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钱放在别人那?里不踏实,一天要摸好?几遍存折。 沈砚舟察觉到了,特?意带他去取了几次钱,俞盼这才明白,钱没有丢,只是换了一种更安全的方式陪着他们。 他也渐渐理解了,沈砚舟以前常对他说的,“钱是为人解忧愁的,不是用来愁的”的这话的含义。 俞盼的目光从机票移到身旁的沈砚舟身上。 沈砚舟正看着机场提供的早报,俞盼静静打量着这个?给了他全部底气和安稳的男人。 沈砚舟的变化是巨大的,甚至比他更大。 两年前,沈砚舟还是一个?在山村里调配火药的配药工,穿着洗到发白的工装,身上也是火药的味道。 而现在,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衬衫和西?裤,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和腕表,气质沉稳干练,但他依然会哄着自己,耐心地教他说话。 俞盼看着看着,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感?觉。 这股感?觉很复杂,俞盼说不清楚,可能是骄傲,也可能是安心,还有…唔,还有的他说不出来,反正就很多很多感?觉混在一起。 俞盼悄悄把手伸过去,塞进沈砚舟的掌心。 沈砚舟合上报纸,握住俞盼微凉的手,低声问:“怎么了?无聊了?还是紧张?” 俞盼摇摇头,只是更紧地回握住他的手,把脑袋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 “哥。”俞盼小声地叫了一声。 “嗯?”沈砚舟侧过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发顶。 “没事。”俞盼抿着嘴笑了,眼睛弯弯的,“就想叫叫你。” 有沈砚舟在,真好?。 ----------------------- 作者有话说:脑速很慢的我交差了,不知道怎么标注,就手动标注一下,引用骆宾王的《咏鹅》 第30章 机场的广播在空旷的大厅响起, 字正腔圆地提醒旅客准备登机。 俞盼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抓紧了沈砚舟的手。 “别怕,跟着我就好。”沈砚舟捏了捏他?的掌心,他?一手拉着行李箱, 一手牵着俞盼, 随着人流走向登机口。 踏进机舱,俞盼好奇地睁大了眼, 里面和他?想象的“大铁鸟肚子”完全不一样。 明?亮, 整洁,座椅排得整整齐齐,穿着制服的空姐微笑着站在一旁。 找到座位坐下, 俞盼更是觉得新?奇, 他?摸了摸座椅扶手,又按了按前面的椅背。 沈砚舟侧过身?,帮他?把安全带系好,又教他?怎么解开, “来, 自己试试看?” 等俞盼笨拙却成功地操作了一次后, 他?才叮嘱:“系好,飞的时候要一直系着。” 俞盼乖乖点头, 有些?紧张地抠着沈砚舟的衣角。 … 飞机开始缓缓滑行, 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加剧,俞盼的心跳也跟着越跳越快,当飞机在跑道上加速, 强劲的推背感将他?紧紧压在椅背上。 他?忍不住闭上眼吸了口气,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沈砚舟的小臂。 “盼盼,看外面, 飞起来了。”沈砚舟的声音在俞盼耳边响起。 俞盼努力压下心里的慌张,缓缓睁开眼,看向小小的舷窗外。 “哇……”俞盼瞬间忘了害怕,他?从来没有想过,天上会是这样的景象。 “好看吗?”沈砚舟轻声问他?。 俞盼猛猛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的云,努力组织着语言:“好…好看!像,棉花糖!好亮!好白!” 他?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最初的紧张和不适早已被新?奇和震撼所取代。 俞盼扭着身?子趴在窗边,时不时就激动地拉着沈砚舟的手,指着某处特别蓬松或者形状奇特的云,想和他?分享自己的发现?。 过了会儿,空姐推着餐车开始分发饮料和简单的餐食,俞盼看着递到手里的餐盒和装在杯子里的橙汁,又是一阵新?奇。 竟然不用像在火车那样买餐票就有吃的……俞盼小口小口喝着果?汁,吃着小饼干,他?现?在可是在天上吃着东西?……好神奇! 飞行平稳后,俞盼最初的兴奋劲儿也慢慢过去,昨晚知道要坐飞机后他?都没怎么睡,又早早地起来坐车到机场,吃饱喝足,困意渐渐袭来,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的了。 沈砚舟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调整了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睡会儿。” 俞盼含糊地“嗯”了一声,在沈砚舟的气息包裹下,很?快就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和沈砚舟手拉着手,在云朵上滚来滚去,滚累了趴在上面吃棉花糖。 这一觉睡到飞机开始下降,轻微的失重感和耳鸣传来,俞盼才迷迷瞪瞪睁开眼。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颠簸,飞机平稳降落在跑道上,开始减速滑行。 “到了。”沈砚舟说。 俞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还充斥着一种不真切的恍惚感。 他?们真的飞上了天,又从天上下来了! 跟着沈砚舟走出机舱,俞盼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架庞大的“机械铁鸟”。 他?兴奋地晃了晃沈砚舟的手,“哥,飞完了!我们,从鸟肚子里,出来了!” 沈砚舟再次被他?的脑回路逗笑,揽着他?的肩朝外走,“嗯,出来了,走吧。” - 沈砚舟做事向来周全,回来前就将一切安排妥当。出了机场,一辆灰色轿车静候在路边,司机确认过信息后,接过行李放入后备箱,为他?们拉开车门。 第38章 当天傍晚,车子抵达云溪镇,他?们找了家旅社住下休息。长途车程让人疲惫,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便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清晨,俞盼便跟着沈砚舟去了集市,买祭拜用的东西?。 “这个绿豆糕多买点,沈婶最喜欢了,”俞盼在一个糕点摊前停下,指着那浅黄色的方?块状糕点,让沈砚舟多盛一些?,嘴里还念叨着,“还要买沈叔喜欢喝的杨梅酒,还有香烛,纸钱……” “好,都买。”沈砚舟应着,让老?板夹了两?大袋绿豆糕,又去挑了酒水这些?祭品。 之后他?们去农户家买了一只处理好的鸡,等鸡煮熟,东西?都备齐,已经是中午了。 到溪山村时已经快一点,烈日当空,沈砚舟给俞盼扣上一顶宽大的草帽,又递给他?一瓶水,看他?喝了两?口才接过来放袋子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祭品和工具,踏上了那条熟悉又略显陌生的山路。 近两?年无人打理,坟茔周围已经是杂草丛生,有些地方甚至高过俞盼的头。 沈砚舟放下东西?,拿出带来的镰刀和铲子。动手前,他?先用铲子在茂密的草里仔细拍打了一番,驱赶可能藏匿的小动物?,接着拿出准备好的棉布手套给俞盼戴上。 “小心点,别割到手。”沈砚舟低声嘱咐。 这是一项需要耐心和体力的活儿。 沈砚舟力气大,专挑最难清理杆子粗壮的草,把相对好处理的地方?留给俞盼。 这样的活儿对他们而言并不陌生,汗水沿着脸颊滑落,后背的衣衫很?快也洇湿了一大片,紧紧贴着皮肤。 他?们没有交谈,只是默契地埋头干活。空气中弥漫着青草被割断后散发的清香,又带着略微的苦涩气息。 将近三个小时的忙碌,坟茔周遭终于被清理出一片不太规则却足够整洁的黄泥空地,露出坟茔原本的模样。两?人都累得够呛,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喝水。 俞盼将森*晚*整*理带来的祭品一一摆好,添上茶酒,沈砚舟则点燃香烛,青烟升起,带着香烛特有的檀香味儿。 他?们这儿没有立碑的习俗,长长的棺椁埋入地下,只留地面两?座紧挨着的圆形坟头。 俞盼和沈砚舟并肩站在坟前,静静注视着这两?座寄托了他?们无数思?念的土堆。 “爸,妈。”沈砚舟先开口,“我们回来看你们了。” 俞盼站在沈砚舟身?旁,神情认真又庄重,他?深吸一口气,用比平时更清晰,更缓慢的语速,一字一句地说:“沈叔,沈婶,我……我会说话啦,你们听,我的声音,沈砚舟说很?好听……” 比起沈砚舟的言简意赅,俞盼可有太多话想说了,他?仔细翻着回忆里的旧事,把那些?细节和当时自己的感受都慢慢地,认真地说出来,告诉他?们自己有多想念他?们。 说到最后,他?停顿了一下,“我们…现?在过得很?好,你们别担心。” 他?们在坟前待了很?久,说了很?多话,直到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才开始收拾东西?。 但也不用收拾什?么,吃的那些?他?们都没带走,只是把香烛熄了。 临走前,他?们特地绕道回了溪山村里那座承载着他?们无数回忆的小院。 院墙早已斑驳,院子里茂密的杂草攀过墙头,俞盼站在紧闭的院门外,静静看了很?久。 碍于时间,彻底收拾出来住下不是很?现?实,沈砚舟目光掠过每一寸熟悉的轮廓,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或许是白天扫墓时勾起了太多往事,俞盼晚上又做梦了。 梦里还是那座熟悉的小院,他?坐着小矮凳,守在灶台边看沈婶炒菜,馋得直咽口水。 厨房门口,沈叔和沈砚舟一人坐一个小马扎,手里拿着竹条编竹筐。 沈婶见他?眼巴巴地望着锅里,便笑着夹起一块喷香的肉逗他?:“盼盼,来,张嘴——” 俞盼立刻听话地张开嘴,张得大大的,生怕装不下。 结果?坐在门口的沈叔听见了,也像个老?小孩似的跟着喊,“我也要,啊——” 沈婶顿时笑骂一句:“跟孩子较什?么劲,安心等菜上桌不行?” 说是这么说,还是夹了块肉走过去塞他?嘴里,回来时又顺口问沈砚舟要不要。 少年沈砚舟摇头,一脸正经:“吃饭的时候再吃。” “……”沈婶转身?就又夹了一块肉到勺子里,递给俞盼,冲沈砚舟那边努努嘴:“去,给你哥尝尝。” 俞盼点头,小心翼翼地举着勺子,迈着小短腿就去缠沈砚舟,让他?吃。 沈砚舟无奈又纵容地笑笑,只咬一小半,剩下一半给俞盼吃。 但俞盼不吃,又宝贝似的举着剩下的那半块肉回到灶台边,踮着脚冲沈婶伸直了手,意思?是让她吃。 沈婶这时就会笑,摸他?的头夸他?“盼盼真乖!”然后又忍不住给他?夹了一块更大的肉…… 这个梦太过温暖美?好,以至于第二天清晨沈砚舟叫醒他?时,俞盼罕见地发起了小脾气。 “我都好久…没梦到沈叔沈婶了!”俞盼瘪着嘴,睡眼惺忪地推着沈砚舟的胸口,眉头皱着,脸上满是委屈和不情愿。 沈砚舟连忙将他?连人带被搂进怀里,温声哄着:“好,好,哥错了,对不起盼盼,下次一定不吵你了…” 或许是昨天在山上累着了,加上沉溺梦境,俞盼这次的起床气格外大,哼哼唧唧扭着身?子,不让沈砚舟碰自己,脚还不高兴地蹬了两?下被子。 沈砚舟一遍遍低声安抚,轻轻拍着他?的背,直到怀里的人慢慢松了劲儿,习惯性地蹭着他?的颈窝,那点小脾气才渐渐消散。 他?们没有在云溪镇多做停留,起床洗漱后,在旅社旁的小店吃了顿简单的早餐,便再次坐上那辆灰色轿车,动身?前往白溪镇。 山长路远,将近十个小时的车程里,俞盼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窗外飞逝的风景,偶尔靠在沈砚舟肩头小憩。 当轿车终于驶入白溪镇时,俞盼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这座曾因洪水肆虐而满地狼藉,黄泥淤积的小镇,现?在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与宁静。 车子最终稳稳停在那间熟悉的书铺门前,俞盼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坐在门口老?藤椅上,摇着蒲扇的熟悉身?影。 他?甚至都等不及沈砚舟,自己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兴冲冲地跑过去。 沈砚舟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笑了笑,先和司机再次确认了来接他?们的时间,才不紧不慢地下车,跟了过去。 书铺老?板杨永福正眯着眼,摇着蒲扇驱赶飞来的蚊虫,瞥见一辆陌生的灰车停在路边,也没太在意。 刚摇了两?下扇子,就见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直冲冲朝自己这边跑过来,声音清脆地喊着“爷爷”。 杨永福心里嘀咕一句,谁是你爷爷? 等定睛一看,这跑过来的年轻人,不是小盼吗!? “爷爷!”俞盼一口气儿跑到了他?跟前,背着个双肩包,在他?边上蹲下,仰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杨永福惊讶地吸了口气,眯缝的眼睛都睁大了些?,仔细瞅着跟前这张越发白净俊秀的脸庞,不太确定地开口:“小…小盼?” “是我呀!”俞盼用力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爷爷,我回来啦!” 杨永福还没从“小盼会说话了”这个震惊里回过神来,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肩宽腿长的年轻人信步走了过来,神态沉稳,不是沈砚舟又是谁? 沈砚舟走到近前,对仍在愣神的杨永福笑了笑,“爷爷。” “我们,回来看您和,奶奶!”俞盼抢着说道,语气里的开心怎么也藏不住,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奶奶在上面吗?我去找奶奶!” 说完,他?熟门熟路地推开书铺最里头的门,嗒嗒嗒地就往楼上跑。 杨永福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问出心里的疑惑——不是去治耳朵吗?怎么连不能说话也治好了? “哎!你这孩子,慢点儿!”杨永福这才回过神来,冲着俞盼的背影喊了一句,脸上又是惊又是喜,情绪激动之下,撑着藤椅的扶手就想站起来,一时没扶稳晃了一下。 一直留意着他?的沈砚舟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老?人的胳膊,“爷爷,您慢点,我扶您上去。” “好,好…”杨永福借着他?的力道站稳,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楼梯口,又看向沈砚舟,舒了口气,“这真是……太好了。” “嗯。”沈砚舟应着,搀着杨永福上楼。 楼上已经传来了俞盼响亮又急切的“奶奶”声。 杨永福听着上面的动静,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他?拍拍沈砚舟扶着他?的手背,喃喃道:“好,都好起来了…” 沈砚舟搀着杨永福走上最后一节台阶时,就看到俞盼蹲在老?太太面前,激动地说着话,而老?太太则抓着他?的手,又是笑又是抹泪的场景。 第39章 听到脚步声,两?人都看过来了。 张英群也看到了被沈砚舟搀扶上来的老?头,带着鼻音笑道:“杨老?头,你快听听,听听盼盼这声音,多响亮多好听!” “哎我早听到咯,小盼一下车就喊我爷爷嘞。”杨永福就着门框边的椅子坐下。 沈砚舟站到俞盼身?后,手搭在他?肩上。 小房间里的灯光昏黄,俞盼看看书铺的杨爷爷,又看看房东张奶奶。 他?们明?明?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甚至在一年多前,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如今却因为他?能听见,能说话了,真切地为他?高兴着。 俞盼最后仰起头,看向始终站在自己身?后的沈砚舟,沈砚舟也正低头看着他?,目光沉静温柔。 心里被一种饱胀的,酸酸软软的情绪填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了。 我真是个幸运的人啊,俞盼想。 ----------------------- 作者有话说:是被幸福包围的盼盼哦~[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31章 因着他们突然回来, 张英群高兴得不不行,上?楼顶抓了只鸡下来,手脚利落地杀了炖上?。 厨房里很?快就飘出?浓郁的鸡汤香味。 炖上?鸡,张英群又搓着手, 看着桌上?的菜, 总觉得不够丰盛,嘴里念叨着:“你们大老远回来……就这几个菜, 不行, 我去巷口切点卤味回来。” 想到以前俞盼很?喜欢吃的熟食卤味,张英群就要解围裙出?门。 “奶奶,这些菜够了。”沈砚舟把老人拦下, “您坐着歇歇, 陪盼盼说说话?,要真添菜,我去买。” 张英群拗不过他,只好点头, “那…那行, 你知道地方, 就之前小盼喜欢吃的那店。” 沈砚舟应了声“知道”,同时冲正帮忙剥蒜的俞盼说了句, “盼盼, 哥买菜去了。” 俞盼抬起头,笑得眉眼弯弯的,“知道啦哥。” 沈砚舟也点头, 这个地方对俞盼而言是一个熟悉安全的环境,即使他离开,俞盼也不会特别慌。 只是沈砚舟这一去, 花费的时间比预想中的要久,张英群都把鸡肉炒好了,鸡汤也端上?桌了,还没?见着沈砚舟的人影。 她忍不住朝门口张望,有些纳闷地嘀咕,“小盼啊,这店就在巷口,来回顶天一刻钟,你哥别是迷路了吧?” 俞盼正摆着碗筷,闻言肯定地摇摇头,“不会的,哥记性可?好了。” 这话?刚说完,楼梯口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张英群抬眼看过去,就见沈砚舟提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和盒子进来了。 “哎哟,怎么拿这么多东西?”老太太惊讶地迎上?去,“不是就去买个熟食吗?” 俞盼赶紧小跑过去,接过沈砚舟手里的盒子,“不多不多!爷爷奶奶,这些都是,哥买给你们的!” 说着,他放下东西,拆开其?中一个最大的纸盒,露出?里面的黑色收音机。 插上?电,熟门熟路地调试着频道,很?快,收音机里就传出?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张英群喜欢听戏曲儿,她们白溪着逢年过节都会请戏班子在政府门口唱戏,她没?一天落下的,这突然听见大黑盒子里放戏曲,可?算是把她给惊到了。 “这……黑盒子,还能唱曲儿!”老太太又惊又喜,围着收音机看了又看。 “是呀。”俞盼用?力点头,脸上?带着点小得意,仿佛这新奇玩意儿是他弄出?来似的。 他又拿起另外一个稍小些的盒子,递给旁边一直笑呵呵看着的杨永福,“爷爷,这是给你的。” 里面是一副镜框,杨永福之前那副眼镜的镜腿都用?胶布缠了好几圈。 张英群看着沈砚舟陆续放下的东西,除了让他去买的熟食,还有盒包装精美的人参礼盒,一瓶看起来就不便宜的药酒,几盒点心…… 看得她直心疼,忍不住念叨:“回来就回来,看看我们就行了,还带这么多东西……这得花多少钱啊,太浪费了……” “不浪费的,奶奶。”俞盼拿起那盒人参,认真地看着背面的说明,努力用?自?己的话?解释:“这个,吃了对身体好,补元气……还有这个,” 他又指着那瓶深色的药酒,“这个,大夫说对,风湿骨痛,可?有效了……”俞盼记得在白溪镇时,每逢下雨天,老太太就一边捶腿一边干活的样子。 “还有这个…”俞盼摸着那台黑色的收音机,“有了它,可?以天天听戏,解闷……都是能用?上?的好东西,不叫浪费钱。” “你……哎!”老太太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又是感动又是无奈,最终所?有话?只能化作一声带着笑意的叹息,“你们这俩孩子啊……” 吃饭时,俞盼叽叽喳喳地跟老人们说话?,说澜洲的高楼大厦,说哥哥给他请的老师,说家里那面大大的书?墙,说他第一次坐飞机…… 当?说到他们在澜洲看病,老太太听到他们今天排队看这个大夫,明天排队缴费做这个检查,又去看那个大夫时,心疼得不行,直说这大城市的大夫怎么还挑活儿呢?这个看不了那个治不好的…… “奶奶,不能这么说。”沈砚舟解释,“术业有专攻,大夫也一样,各有各擅长的领域。” “倒也是这个理。”老太太听完点点头,又摸摸俞盼的手背,“好在小盼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瞧着气色也好,话?说得也好!” 俞盼被夸得不好意思的蹭蹭沈砚舟的腿。 吃完了晚饭,老太太一拍脑门,才想起睡觉的事儿。 “哎哟瞧我这记性!光顾着高兴了!你们晚上?睡哪儿?你们那屋我倒是经常扫着,干净是干净,就是被子……” “没?事,奶奶。”沈砚舟打断她,“我们随便收拾一下就能睡。” “那不行,我柜子里还有干净的被单,我给你们拿出来……”老太太说着就要转身回屋。 “真不用?,奶奶,我们带了。”沈砚舟说。 老太太狐疑:“又骗奶奶?你们出?远门还带被子?” “奶奶,是真的。”俞盼在一旁帮腔,跑到他们的行李箱那儿,在最上?边的夹层掏出?个袋子,“这被单,是我们一直带着的。” 沈砚舟担心俞盼睡不好,特意带出?来的。 得知他们没?为此额外花钱,老太太这才放下心。 - 自?从?知道俞盼耳朵好起来后,张英群一直有打扫他们的屋子,就是怕他们突然回来。 只是被子什么的没?经常晒着,不过现在大热天,开风扇睡都嫌热。 屋里还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模样,俞盼给沈砚舟那台优秀员工奖电扇插上?电,按下按钮。 电扇“嗡——”的一声转了起来。 洗完澡上?床,俞盼看着熟悉的床顶,心里一阵说不出?的舒坦和安宁。 他们回来了。 沈砚舟刚在他身边躺下,俞盼就一个翻身黏了过来,手臂搂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肩膀。 “不热?”沈砚舟低声问,白溪的天气比澜洲要热要黏,电扇风力有限,两人挨着确实更热。 俞盼在沈砚舟肩上?蹭了蹭,声音闷闷的,“热,热也要挨着。” 沈砚舟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惯的你。” 俞盼理直气壮地哼哼,“就是你惯的我。” - 他们这次回来,也不单是只看望书?铺爷爷和房东奶奶。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沈砚舟便开着俞盼给他买的那辆二八大扛自?行车,载着他,太久没?骑,一踩起来整辆车都在响,倒也没?散架,就这么吱吱呀呀地骑着去找谭明了。 也是正巧,谭明今天本来要去帮人运一批货的,临出?门时被他弟弟谭白的班主任截在家门口。 看着班主任身后那个鼻青脸肿,袖口还撕裂了一大条口子,仍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的弟弟,谭明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血压直线升高。 告别了老师,领着人回家。 “又犯事儿了?”谭明按着额头问,显然这句话?很?多余。 谭白“哼”了一声,别开脸,语气冲得很?:“他们天天招我,嘴欠手也欠,我揍他们怎么了?活该!” “喊什么?我又不是不让你打架。”谭明拿出?家里的红花油,没?好气地往他额角那个肿得明显的包上?用?力按了按,“但你至少也得有点长进,别回回给自?己伤着!亏不亏?” “嘶!”谭白疼得龇牙咧嘴,倒抽着气,嘴上?还不服软,“他们……他们就是仗着人多!真要一个一个来,指不定被窝打成什么……” “笃笃笃。” 谭白话?还没?说完,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谁啊……”谭白没?好气地嘟囔着,“大白天的。” 谭明放下红花油,瞥了弟弟一眼,“呵,还能有谁?准是你打的那几个小子的家长。” 第40章 他边说边走过去开门,心里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然而门一打开,外面站着的却?是他完全想不到的人。 “沈砚舟!?”谭明惊讶地喊出?声,脸上?的怒气也瞬间被惊喜取代。 “什么沈砚舟?”屋里的谭白觉得莫名其?妙,忍着痛一瘸一拐地凑过来看,心里嘀咕,我打的人里头可?没?这号人物啊…… “啥时候回来的啊?”谭明侧了身,让人进来。 沈砚舟笑了笑,“就前两天。” “谭大哥!”俞盼从?沈砚舟身后探出?脑袋,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结果看到谭明身后那个脸上?挂彩,表情不善的谭白时僵了一下,默默把身子缩回到沈砚舟身后。 谭明当?即探头往沈砚舟身后瞅,一脸的难以置信:“刚才谁说话?呢?我看看,谁说话?呢……” 他仔细瞅着俞盼,“治好了?” 沈砚舟笑着点头,带着俞盼进屋,“算是吧,恢复得不错。” 进了屋,俞盼和谭白不认识,他有些局促地挨着沈砚舟坐下,又有些好奇地偷摸打量对面,那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少年。 “我弟,谭白。”谭明简单介绍了一下,语气里带着无奈。 沈砚舟冲谭白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之前跑货时有听过谭明提起,这个正处于?叛逆期的弟弟。 许久未见,谭明那叫一个高兴,拉着沈砚舟问东问西,聊着聊着,沈砚舟才知道,谭明已经没?在白溪鞭炮厂干了。 “自?己一个人跑车,没?劲儿。”谭明捏了根烟,没?点,在手里把玩着,“你弟现在好了,以后有啥打算?还在白溪这儿?” 沈砚舟沉吟了一下,坦诚道:“我现在在澜洲跟着搞工程。” 接着把在澜洲遇到林思远的事儿简单跟谭明说了说。 “我去,这人来头这么大?”谭明咂咂嘴,一脸的佩服,“你运气可?以…不对,也是你有本事,不然也吃不上?这碗饭。真是缘分了。” 沈砚舟和谭明说话?没?避着两个弟弟。 俞盼对这些生意经,事业规划什么的不怎么感兴趣,注意力全被桌上?盘子里的花生糖吸引,小声问过沈砚舟后,拿了一块,小口小口地掰着吃,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谭白对这话?题同样也不感兴趣,他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一边忍着身上?的伤痛,一边打量对面这兄弟俩。 他听他哥提过几次沈砚舟,知道是去年一块跑货车认识的哥们儿,挺能耐一人,还有旁边那个吃东西像松鼠似的…… 不是说是哑巴吗? 哥哥们聊得投入,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开始泛黄,直到墙上?的老式挂钟“铛”地响了一声,才发?觉竟然六点了。 谭明这才后知后觉“哎哟”一声,拍腿起身,“光顾着聊了!都这个点了,走,咱们下馆子去!必须得喝两杯!” 但因为还有些事儿想私下细聊,他们最终没?有在喧闹的馆子里吃,而是去饭馆里打包了几个硬菜,又提了一箱啤酒和一瓶白酒,回到了谭明家里。 四个人围着小桌坐下,谭明热情地给沈砚舟倒酒,啤酒白酒都满上?,俞盼面前则倒了一杯健力宝。 谭白今天刚打完架,脸上?青青肿肿看着吓人,谭明怕他喝酒影响伤口,就没?让他碰酒,和俞盼一样,只给他倒了杯健力宝。 惹得谭白又是一阵不爽,他又不能当?着人脸上?下他哥面子,只能闷头啃鸡腿。 “说起来,你弟和我弟年纪是不是差不多?”谭明喝了口啤酒,看眼谭白,“我弟这混小子,今年都十七了。” “盼盼比他大两岁。”沈砚舟说着,给俞盼夹了块烧鸭翅。 谭明看向沈砚舟边上?啃着鸭翅的俞盼,“嚯,看不出?来啊,长得真显小。” “嗯,长得显小。”沈砚舟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哥哥们继续聊着天,俞盼注意力全在吃的上?面,偶尔听一耳朵。 桌上?的菜口味偏重,俞盼越吃越觉得口渴,就伸手去摸自?己面前那个装健力宝的杯子, 恰好这会儿谭明不知道说了啥,沈砚舟笑了,俞盼就侧头看他。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他摸到杯子也没?细看,拿起来就灌了一大口。 一股极其?辛辣刺激的味道瞬间在嘴巴里炸开,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 俞盼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呛得直咳嗽,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沈砚舟最先反应过来,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俞盼咳得眼泪汪汪,好不容易才压下那股火烧火燎的辛辣劲儿,只觉得舌头到胃里还残留着那股烧灼感。 他抬起眼睛,看着沈砚舟,语气也委屈得很?,“哥…辣死我了…” 沈砚舟这才去看俞盼刚才用?过的杯子,凑近一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谭白在一旁看着有点傻眼,他八岁就跟他哥一块喝酒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一口白酒就能变成这样。 脸和脖子红得像煮熟的虾,咳得撕心裂肺的,看起来可?怜又有点好笑。而且看样子还是自?己拿错了杯子。 谭明也乐了,“盼盼都会帮你哥挡酒了啊?不过这酒量可?得练练啊哈哈哈哈!” 沈砚舟没?理会谭明的调侃,看着怀里的人眼神都发?直了,知道这是酒力上?来了,无奈又心疼。他揽着俞盼的肩,让他靠得更舒服些,低声问:“头晕不晕?” 俞盼先是点头,随即又用?力摇头,整个人没?长骨头似的完全依偎在沈砚舟怀里,脑袋昏沉沉地枕在他肩上?,呼吸间都带着浓浓的酒气,“哥,你别动,不要,转我。” “好好好,哥不动,不转你。”沈砚舟放柔了声音,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试图让他好受一点。 然而俞盼也只是安分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又开始往沈砚舟怀里蹭来蹭去,一只手紧紧抓着沈砚舟腰侧的衬衫布料像是怕他跑掉一样,含糊地嘟囔着,“哥,困了,要睡觉。” 醉酒的俞盼比平时更加黏人,就一会儿功夫,几乎都要坐在沈砚舟腿上?了,蹭得沈砚舟衬衫扣子都松开了两颗。 沈砚舟倒是很?镇定,安抚着怀里不安分的小醉鬼,转头对谭明说:“看来这酒是喝不成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谭明连忙点头:“好好,我要不开车送你们吧?” “你也喝了不少酒。”沈砚舟提醒他,“没?事儿,不远,我带他慢慢走回去。” 说完,他试着想扶俞盼站起来,可?醉猫一样的人根本不配合,感觉到沈砚舟要把他弄开,立刻不满地哼哼起来,整个人往沈砚舟身上?挂。 “不起…哥抱我…”俞盼把脸埋进沈砚舟颈窝里,完全不顾旁边还有谭明和谭白看着。 “好,哥抱你,你也得先起来是不是?”沈砚舟哄着他。 俞盼蹙着眉,似乎是在思考这个提议,然后跨坐在他腿上?,“这样,抱。” 沈砚舟依着他,手臂稳稳地托住他的臀腿,顺势站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俞盼能更舒服地趴在自?己肩上?,跟谭明道别。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谭白,看着那个漂亮得过分,此刻却?醉得人事不知,毫无形象地赖在别人怀里,甚至被像抱小孩一样抱走的俞盼。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头还在疼着的鼓包,心里莫名涌起一种?……非常古怪,又难以形容的感觉。 ----------------------- 作者有话说:谭白:不二铁汁们,兄弟是这样相处的吗 第32章 他们是骑自行车过来的, 照俞盼现在这个样儿,车肯定是骑不?了了。 沈砚舟本来打算把?自行车先放谭明家院子这儿,明天再来取。谁知才出院门,俞盼就?闹腾着喊着要车。 “乖, 车先放这儿, 明天睡醒了咱们再过来骑回去。”沈砚舟停下来,试图和俞盼说明白。 “不?要!”俞盼挣扎着要下来, “那是我, 给你买的,车子!不?能…丢下它……” “好,好, 不?丢下它, 我们推回去,一起推回去。” 喝醉的人劲儿都不?小?,沈砚舟怕摔着他,只好把?人放下来, 扶着俞盼跌跌往自行车那走。 俞盼一看到自行车, 就?立刻扑过去, 双手握着车把?推了两下,没推动, 又?莽着劲儿再推了两下。 沈砚舟看得胆战心惊, 赶紧从身后半搂着他的腰,防止他连人带车一起摔倒。 “盼盼,还锁着呢。”沈砚舟拿出钥匙开了车锁。 俞盼这才又?试着推车, 这次车轮终于缓缓滚动了一下,他像是完成了一件无比重要的大事?,微微舒了口气?后, 身体却更软地?靠向沈砚舟。 沈砚舟一手稳稳得把?着车头,一手揽着俞盼的腰,“盼盼,我们要推车回去的话,哥就?不?能抱着你走了,得这样扶着,行不?行?” 第41章 “嗯…”俞盼似乎听懂了,含糊地应了一声,接着沈砚舟的力道勉强站直了些,一只手搭在沈砚舟扶着他腰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搭在车把上。 一起推回去! 沈砚舟就这么把着车头,半扶半抱着俞盼,慢慢地在路上走。 可还没走多远,怀里的俞盼忽然地小声抽泣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怎么哭了?哪儿不舒服?”沈砚舟把车支好,将人揽紧了,拇指拭去他脸上的泪水。 俞盼却蹲下来,把脸埋在膝盖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声音断断续续,满是委屈,“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我给你买的…车……” 沈砚舟听得心里又酸又软,单腿膝盖点地地蹲在他面前,捧着他的脸,“喜欢,哥怎么会不喜欢,我不是每天都骑着上工?” “可是,你第二天,就去,出差了。”俞盼哽咽地控诉道,分别的那半个月,他记得最清楚了。 “哪有第二天?”沈砚舟纠正,“第二天你发烧,我不是在家陪了你一整天?忘了?” 俞盼脑袋昏沉得厉害,努力回想,却只剩一片混沌,最后干脆耍赖,“我不管,你就是,不喜欢。” “喜欢,哥真的特别喜欢。”沈砚舟说,“盼盼送哥的东西,哥没有一样是不喜欢的。” “那你现在……怎么不骑?”俞盼追问,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执拗得像在要一个沈砚舟很喜欢他送的车的证明。 沈砚舟叹了口气,拿小醉鬼没办法,“我骑了,你怎么办?你现在这样,在后面能坐得稳吗?抓得牢吗?哥怕摔着你。” “我力气,很大的。”俞盼不服气地说,还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弘二头肌。 沈砚舟被他逗笑,“好,我们力气很大的盼盼,那我们就骑车回去。” 他当然没让醉醺醺的俞盼坐后座,而是让他侧坐在自行车前那根大铁杠上,用胸膛和手臂为他圈出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俞盼是第一次坐车杠,即使是醉了也感到新奇,暂时忘了哭。 他整个人靠在沈砚舟的怀里,后背是沈砚舟结实的胳膊。 俞盼一只手圈住沈砚舟的腰,另一只手则握住车把。 “坐稳了?要走了。”沈砚舟一只脚撑地,低头凑在俞盼耳边问。 “嗯嗯……”俞盼迷迷糊糊地点了两下头,抱着沈砚舟腰的那只手紧了紧。 沈砚舟用力一踏脚踏,自行车便缓缓往前走,晚风迎面吹来,吹散了少许酒气,也吹得俞盼的头发轻轻飘动。 俞盼安静下来,感受着这种奇特的,被完全包裹着的骑行方式,偶尔发出一点无意义的哼唧声。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小镇的街道早都没什么行人,店铺也关了大半。 摇摇晃晃地骑着,总算回到了书铺楼下,书铺早就关门了,老太太也睡得早,二楼窗户漆黑一片。 沈砚舟先把俞盼从横杠上抱下来,带他从侧边的门进屋,让他在楼梯口坐着:“盼盼,在这儿等着,哥去把车推进来。” 俞盼含糊地“唔”了一声,靠着墙,眼睛都快闭上了。 沈砚舟麻利地把自行车推进天井里靠墙放好,半扶半抱地把俞盼弄上楼。 俞盼第一次喝酒,对酒精毫无抵抗力,再加上刚才在路上吹了风,这会儿酒劲似乎更上头了。 他几乎是完全倚在沈砚舟身上,被带着往上走,嘴里反复嘟囔着“哥”,偶尔还冒出两声“沈砚舟”。 进了他们的小房间,沈砚舟把俞盼放在床沿坐着,给他脱掉鞋袜和衣服裤子时,俞盼配合地抬手抬脚,乖得不像话。 沈砚舟用热毛巾给他擦脸,擦脖子和手臂时,他也只是舒服地哼哼两声,像只被顺毛顺舒服的猫。 等沈砚舟好不容易给他套上睡衣,正准备让他躺下时,俞盼眉头突然紧紧皱起,脸色也变得苍白。 他猛地捂住嘴,发出一阵难受的干呕。 沈砚舟心道不好,赶紧把装热水的脸盆端到他面前,俞盼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吐完后,俞盼像是浑身脱了力,额头上冒出虚汗,眼角还挂着泪。 沈砚舟迅速清理干净,又接水过来给俞盼漱了口后才让他躺下。 俞盼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睡沉了,沈砚舟守了他一会儿,确认他不再难受,才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才上床睡觉。 - 俞盼是在一阵钝痛中醒来的,脑袋像被小锤子一下下敲着,又沉又胀,喉咙也干。 他难受地哼唧了一声,眼皮掀开一条缝。森*晚*整*理 “醒了?” 身旁传来沈砚舟的声音,俞盼转过头,看到沈砚舟正侧躺看着他,眼神清明,显然早就醒了。 “哥…”俞盼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皱起眉,不自觉地撒娇:“头好痛……难受。” “喝醉了当然难受。”沈砚舟伸手按上他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以后还喝不喝酒?” “喝酒?”俞盼茫然地眨了眨眼,“我…喝酒了?” “嗯,把我的白酒当水喝了一大口。”沈砚舟语气里带着无奈,揉按太阳穴的手指慢慢滑到他耳后,继续轻柔地按着,“然后就变成了一只又哭又闹的小醉鬼。” 俞盼脸瞬间红了,“我,我闹什么了?” 他只依稀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好像有自行车…… “我好像,记得,坐在车杠上了?”俞盼不确定地说。 沈砚舟揉着他耳后的手顿了顿,有些意外,“这个倒记得。” “真的啊?”俞盼眼睛微微睁大,忘了头疼,“我真的,那样坐车,回来的?” 俞盼仰着脸看向沈砚舟,因为宿醉,眼底还蒙着一层水汽,看起来格外柔软。 沈砚舟低头看着他,目光落在俞盼近在眼前,红粉的唇瓣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关于自行车的问题,而是问:“还很难受吗?” 俞盼诚实地点头,“嗯,头还晕。” 沈砚舟手臂环过他,将他更紧地揽入怀里。两人的身体隔着薄薄的睡衣,能清晰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哥帮你缓缓……”沈砚舟的声音几乎成了气音,他低下头,吻住了俞盼的唇。 这是一个带着薄荷味儿的吻。 俞盼乖顺地承受着这个吻,宿醉带来的晕眩感似乎在这个亲吻里变得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安心感。 吻逐渐加深,变得缠绵。沈砚舟的呼吸不知不觉间也粗重了几分,按在俞盼脑后的手也微微收紧。 迷迷糊糊中,俞盼感觉有什么东西变了。 虽然他被吻得有些缺氧,脑子也晕,但好奇心依旧被着熟悉又陌生的触感勾了起来。 趁着沈砚舟让他呼吸的间隙,手偷摸往下—— !俞盼还没来得及动,就被沈砚舟攥住了手。 俞盼吓了一条,不解地看着沈砚舟。 沈砚舟的呼吸依然很重,眼底翻滚着浓重的鱼丸。他握着俞盼的手腕,将他的手拉开了,然后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俞盼的颈窝里,平复着过于急促的呼吸和身体的躁动。 “……不舒服,别乱摸。”沈砚舟声音沙哑得厉害,滚烫的呼吸喷在俞盼敏感的颈侧皮肤上,瞬间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俞盼似乎有点明白了,但他乖乖的没有再动,只是小声问:“哥,你也,不舒服吗?” 沈砚舟在他颈窝里低低地笑了一声,“嗯,有点,一会儿就好。” 沈砚舟又抱了俞盼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底的清誉已经褪去大半。 他抬手刮了下俞盼的鼻尖,岔开话题:“不是记得坐车杠子?某个小醉鬼死活不肯放下自行车,非要一起带回来,还委屈巴巴地哭,说我不喜欢他送的车,最后只好那样载他回来了。” 俞盼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脸一下子红透,这回轮到他把脸埋进沈砚舟颈窝,发出懊恼的呜咽声:“好丢人……” ----------------------- 作者有话说:我来求收藏了……各位看官,星星点点[可怜] 第33章 沈砚舟低笑, 把人捞出来,“好了,昨晚天黑,没人瞧见。” “真的?”俞盼抬起头确认。 “真的。”沈砚舟语气肯定, 下床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 “喝点水,会舒服些。” 俞盼慢慢坐起来, 用手腕撑着床, 就着沈砚舟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大半杯水,胃里果然好受了很多。 但那段坐在车杠上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 他抿了抿唇, 小声嘀咕:“那样坐着…好像,也挺好玩的。” 第42章 沈砚舟闻言眉头微挑,看?了眼俞盼还泛着红晕的脸,“头还疼么?能不能起来?” “嗯?”俞盼一时没反应过?来, 眨了眨眼, “不太疼了, 起来干嘛?” “不是说那样好?玩儿?”沈砚舟伸手?捏捏他?的脸,“再带你玩一次。” “啊?现…现在吗?”俞盼怔住了。 “嗯, 早上空气好?, 顺道透透气。”沈砚舟说着,起身换衣服,“看?看?风景, 说不准脑袋也好?受些。” 俞盼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致,点头应道:“嗯!” 洗漱后,沈砚舟跟正在楼下生火煮粥的老太太打了声招呼, 说带俞盼出去逛逛。 老太太笑眯眯地应了,叮嘱他?们早点回来吃早饭。 还是那辆二八大杠,虽然是二手?的,但质量扎实。去年涨水泡了两天,又?闲置一年。 他?们去澜洲前,沈砚舟只是给它?简单清洗一遍,上了点油。这次回来,车子也没见哪里?生锈,只是开?着吱呀响。 他?们没在镇上人多的地方骑,沈砚舟载着俞盼出了小镇,沿着白溪鞭炮厂那条泥山路往里?走。 路上偶尔碰上几个?挑着菜筐去镇上卖的老人家?。 山里?空气清新?凉爽,确实让俞盼的脑袋舒服了不少。 他?们到了一座缓坡底下,沈砚舟刹住车,支好?,看?向俞盼,拍了拍那根车前杠:“来。” 俞盼看?着那根细长的铁杠,又?看?看?沈砚舟,到底是抵不住诱惑。 沈砚舟抚着他?的腰,帮他?侧身坐了上去。 铁杠有点硌人,但能忍受,俞盼正想着,沈砚舟的手?臂就从身后环了过?来,握住车把。 “坐稳了?” 沈砚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俞盼应了声“嗯”。 他?一只手?抱住沈砚舟的腰,另一只手?也搭在了车把上,这个?姿势,和?昨晚模糊记忆里?的片段重合了。 沈砚舟脚下一蹬,自行车便沿着山路向前滑去。 速度不快,俞盼微微眯起眼,感受着身体随着车辆摇晃,后背抵着的是沈砚舟坚实的手?臂,侧边是他?温热的胸膛。 视野也因为坐在前面而异常开?阔,路边的野花野草,远处起伏如?画的山峦都一览无遗。 和?昨晚醉酒时的迷迷糊糊的感觉完全不同,此刻他?是清醒的,全身心地体验着这种新?奇又?亲密的骑行体验里?。 “好?玩吗?”沈砚舟的声音带着笑意?,混着风声送入俞盼耳中。 俞盼用力点头,发梢蹭到了沈砚舟的下巴,“好?…好?玩!” 沈砚舟笑了声,没再多说,蹬着车,载着身前的人,慢悠悠爬上一段小土坡,又?沿着另一条路滑下去。 俞盼放松地靠在沈砚舟的怀里?,看?着不断延伸的小路,心神渐渐放空。 骑了一圈,临到镇子时,俞盼又?下了车,坐回后座,他?抱着沈砚舟的腰,颇有些意?犹未尽,“哥…回澜洲,再买一辆,自行车,好?不好??” “好?,”沈砚舟应得没有半分犹豫,“回去就买。”。 返程的路经过?镇上的初中,白色围墙里?传来学生富有朝气的朗朗读书声—— “有人说,何首乌根是有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于是常常把它?拔起来……” 自行车很?快驶过?,那声音便远了,模糊了。 沈砚舟却忽然听?见身后的俞盼在小声地,断断续续地跟着念,正是方才那些学生读的课文。 “长的草里?,是不去的,因为…相传,园里?有,一条很?大,的赤练蛇……” 他?念得并?不流畅,会有短暂地停顿,声音也轻,却让沈砚舟微微一愣,“盼盼,这篇文章叫什么?”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俞盼语气里?有一点小小的骄傲,“初一学的!哥你看?,我还记得!” 沈砚舟的心像被羽毛挠了一下,他?放缓车速,“嗯,盼盼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哥都快忘光了…” 俞盼脸上的笑更深了,带着被认可的开?心,“我还记得,木兰诗,哥我给你,背——”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 吃了早饭后,沈砚舟跟老太太说了声去朋友那儿,中午不回来吃。 于是带着俞盼去了谭明家?,想着继续谈昨天说完的事儿。 到了谭明家?院外,发现院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 他?们刚推开?院门,就看?见谭明穿着齐整地从屋里出来,一副正要出门的样子。 “沈砚舟?”谭明看?见他?们,顿时笑了,“我正说去找你们了,你们就来了,真巧了!” 他?大步走过?来,帮着把自行车推进来,“进来坐!” 俞盼和?沈砚舟跟着他?进了院子。 院子里?,谭白正蔫头耷脑地趴在院里?的石桌上,面前摊着纸笔,一脸的苦大仇深,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看?见他?们进来,尤其是看?到俞盼,谭白表情别扭了一下,下意?识想把手?下的纸藏起来,又?觉得欲盖弥彰,动作僵在半途,最后没好?气地扭过?头去。 “接着说昨天的事儿?”沈砚舟接过?谭明递过?来的粗瓷茶杯,问?道。 “哎,没错。”谭明叹了口气,在沈砚舟对面坐下,“去澜洲我肯定是想去的,但是你看?我弟这德行…三天掀锅五天打架的。把他?自个?儿扔这儿,彻底没人管了,不得闹上天了……” 沈砚舟目光扫过?旁边鼻青脸肿,趴桌上划着笔,消极怠工的谭白,心下认同。这半大不小的年纪,不好?好?管着,确实容易出事。 沈砚舟刚想开?口,就被旁边一阵不大却刺耳的响声打断了。 只见谭白写得越来越暴躁,破罐子破摔,把笔狠狠一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嘴里?低声骂了句脏话。 这动静引得三人都看?了过?去。 谭明对他?弟这狗脾气习惯了,说了句“别理他?”,就扯着沈砚舟继续聊。 俞盼安静地坐在沈砚舟身边的小凳子上,视线原本只是无意?间扫过?石桌,却被谭白手?下那纸上的字迹吸引住了。 他?看?得很?认真,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眼神透着一丝……困扰? 俞盼就这么微微歪着头,专注地看?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多直接,多明显。 谭明正因为写这破保证书憋了一肚子火,看?什么都极其不顺眼。 一抬头,正好?对上俞盼那直勾勾,带着研究意?味的视线。 那视线的落点……正是他?那份见鬼的保证书! 谭白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股混合着羞恼的无名火直冲头顶。 “喂!”谭白“噌”地站起来,冲着俞盼没好?气吼道:“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语气冲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俞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发作吓了一跳,迅速低下头,往沈砚舟身边缩了缩。 沈砚舟眉头微皱,刚要开?口。 “吵什么吵!”谭明先吼了谭白一嗓子,然后没好?气地走过?去,“又?在这儿磨蹭啥呢?写个?保证书写一早上了!拿来我看?看?!” 他?说完,不由分说地从满脸不情愿的谭白手?里?一把抽过?那几张,已经被折腾得皱巴巴的稿纸。 谭明皱着眉,目光扫过?保证书,刚看?了两行,脸上的表情就从不耐烦变成了难以置信,紧接着火气就蹿了上来。 “保正书?保什么正?”谭明的声音陡然拔高,指着纸上的字对谭白怒吼:“还有这个?,‘尊近地老师’,五个?字儿错俩!?谭白你真是个?人才啊!” “你是小学生吗谭白?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么多错字,你还好?意?思摔笔?还有你这狗爬字……” 谭白被他?哥骂得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想顶嘴,却又?实在理亏,只能呼哧呼哧喘粗气。 俞盼第一次见谭明发这么大火,吓得又?往沈砚舟那边缩了一下,沈砚舟拍拍他?的背。 谭明骂也骂了,最终还是得面对现实。他?重重叹了口气,对梗着脖子站一边的谭白没好?气地说:“还杵着干嘛?去屋里?把字典拿出来,一个?个?字给我查!” 谭白脸色铁青,极其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往屋里?走,背影都透着浓浓的烦躁。 谭明这才转回身,努力对沈砚舟挤出个?笑,“你看?我弟这个?样,真让他?自己待着,绝对能上天……” 俞盼仍坐在沈砚舟边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到躺在地下的那个?纸团。 他?眼神好?,谭白趴桌上写的东西他?看?到了不少,那些错别字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一种近乎执拗,对文字正确性?的本能让他?有点坐立难安。 第43章 俞盼犹豫了一会儿,趁沈砚舟和?谭明说话的间隙,悄悄站起身,走过?去捡起那个?纸团,也朝着屋里?去了。 沈砚舟注意?到他?的动作,视线追随了他?一瞬,谭明刚要开?口说什么,被沈砚舟一个?噤声的手?势止住了。 俞盼轻手?轻脚地走到屋门口,看?见谭白正背对着门,趴在吃饭的方桌上,桌上摊着一本字典,嘴里?还不耐烦地嘀嘀咕咕咒骂着什么。 他?站在门口,有点不敢进去,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很?小声地开?口:“那个?……” 谭白正烦着呢,听?到声音猛地回头,见是俞盼,眉头立刻拧了起来,语气依然冲:“你来干嘛?看?我笑话啊?” 说完,下意?识用胳膊挡住桌上的纸。 俞盼连忙摆手?,声音更小了,“不是……我不是,故意?,盯着看?的,对不起!” 谭白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就道歉了,怒气僵在脸上,片刻后,有些不自然地扭回头,含糊地说,“行了,知道了。” 说完,他?又?抓起笔,对着字典和?保证书较劲儿。过?了一会儿,谭白再次烦躁地扔下笔回头,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还不走?” 俞盼抬起握着纸团的手?,小声说:“你可以,先把这上面的,错字改过?来,吗?” 怕谭白更生气,俞盼又?急忙磕磕绊绊地解释:“我只是,不习惯,看?错字,没有觉得,你不认字,的意?思。” 谭白:“……” 屋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谭白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刚想吼一句“关你屁事”。 可对上俞盼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那话突然就卡在喉咙里?。 俞盼见他?脸色愈发难看?,下意?识往后挪了一小步,“就…改十几个?字,很?…很?快的。” 十几个?字?很?快的? 谭白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最终深深吸了口气,走过?去一把夺过?那个?纸团,没好?气地说:“……知道了!啰嗦!” 说完,他?回到桌前,重重坐回凳子上,动作粗暴地翻开?字典,开?始极其不耐烦地找字儿。 俞盼见他?虽然态度不是很?好?,但总算开?始查字典改错字了,微微松了口气。 他?没离开?,也没再靠近,就站在谭白斜后方,看?着谭白跟字典较劲。 过?了会儿,谭白对着某个?字又?卡壳了,烦躁地“啧”了一声,把字典推得远了些,使劲儿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俞盼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提示道:“承字,是三横,不是两横。” 谭白动作一顿,抬头瞪他?。 俞盼立刻抿紧嘴唇,垂下眼帘,不敢再说。 谭白瞪了他?几秒,意?外地没有发火,只是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的‘保正书’,找到那个?‘承’字,果真跟俞盼说的一样,自己只写了两横。 他?抿着嘴,翻开?字典,找到“承”字那页,对照着组词,确认自己写错了,这才闷不吭声地把字改过?来。 改完,谭白又?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多事。” 俞盼听?到了,但见他?改正了,眼睛微微弯了一下,没再接话。 接下来的时间,俞盼和?谭白之间就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模式—— 谭白憋着气跟保证书和?字典死磕,偶尔遇到不确定的字或者写错的,会不耐烦的弄出点动静。 俞盼就站在边上,像个?人形纠错机。在谭白卡壳或者又?写错一些字时,小声提示一下偏旁或者结构。 谭白大部分时候会瞪他?一眼,但最终还是会别别扭扭地照做去查改。 两人的交流几乎全靠眼神,语气词和?简短的词语,效率谈不上多高,但那份皱巴巴的‘保正书’上的错别字,的确在一个?个?地减少。 …… 屋外,沈砚舟和?谭明其实一直分身留意?着屋里?的动静。 谭明起初是怕谭白犯浑欺负俞盼,想过?去看?看?,被沈砚舟拦下了。 隔了好?一会儿,屋里?也没传出争吵打闹声,谭明又?有点不放心,怀疑是不是出了别的问?题,最终忍不住拉着沈砚舟悄声走到正屋门口。 然而映入谭明眼里?的,却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画面。 只见谭白还在坐在桌前写保证书,但看?起来没有进屋前那股怒气了,现在正握着笔,在纸上涂涂写写。 而俞盼则站在他?旁边不远不近的位置,微微弯着腰,指着纸上的字,认真地说:“这个?‘已’字出头了,自己的己,不出头,这个?是,已经的‘已’。” 谭白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眉头习惯性?地皱起,脸上的表情仍是不耐烦,但还是把那个?写错的字给涂掉,在上边写了一个?正确的己。 谭明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那个?一点就炸的弟弟,竟然让人教他?改错别字了!? 虽然那脸色还是臭得像别人欠他?八百块钱一样…… 沈砚舟看?到这一幕心里?却是微微一动,他?转向身旁一脸惊愕的谭明,开?口:“既然你不放心你弟一个?人留在这儿,不如?直接把他?一起带到澜洲?学校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解决。” 谭明一听?,回过?神,视线再次落在那两个?看?似格格不入,此刻却意?外和?谐相处的人身上。 他?心里?快速盘算着,看?着谭白那难得安静学习的侧影,再想到沈砚舟跟他?说的事…… 好?像……也不是不行? ----------------------- 作者有话说:嗯,盼盼开始交朋友了[猫头][三花猫头][猫头][三花猫头][猫头] 求收藏啦~各位看官发财的小手点一点~[撒花] 手动标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木兰诗》 第34章 最后还是谭白先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人, 他?像被针扎一样瞬间绷直了身子,脸上带着被抓包的窘迫,“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写东西啊!” 谭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走?过去瞥了一眼那依旧惨不忍睹的保证书?, “写个保证书?跟要你命似的, 还好意思说,赶紧写你的!” 俞盼也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沈砚舟, 默默站直了身子。 沈砚舟倒是神色如常, 仿佛只是路过,看?了看?俞盼和?谭白,对?谭明道:“让他?先专心?写着, 我们外面聊?” “行。”谭明看?了自家弟弟一眼, 丢下一句“你继续写”,才和?沈砚舟一前一后地走?回院子。 中午,俞盼和?沈砚舟留在谭明家吃了顿饭,桌上清清淡淡几个家常小炒, 不像昨晚的大?鱼大?肉, 同时也没有了酒。 谭白吃得飞快, 几乎一直埋头扒饭,菜都没夹几筷子, 吃完碗一放就溜回自己房里了, 全程没敢正?眼看?俞盼。 饭后又坐着喝了几杯茶,聊了聊澜洲那边的大?致情况,沈砚舟见时间差不多, 便起身说回去了。 谭明送他?们到院门口,神色比刚才认真了许多,“你说的那事儿, 我晚上再跟我弟好好商量商量,不管成不成,明天一早我都去给你个准信儿,行不?” “行,”沈砚舟点头,“不急。”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澜洲?”谭明又问。 “明天中午走?。”沈砚舟答。 “明天中午就走??这么赶?”谭明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也行,那我明早肯定去找你。” “好。” 回去路上,俞盼坐在自行车后座,抱着沈砚舟的腰,他?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谭大?哥他?们也要去澜洲吗?” “说不准,看?他?们自己的决定。”沈砚舟说。 - 因着他?们是中午就要出发?,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没多久,老太太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灶台上炖着汤,锅里炒着菜,打算让他?们吃了午饭再走?。 “你们得坐这么久的车,路上也没什么合胃口的东西吃,得多吃点垫垫。”老太太一边说着,手里利落地给烫好的鸡拔毛。 她本来还想杀几只鸡煮熟了,再装几大?坛子自家做的酱菜让俞盼他?们一块带走?。 沈砚舟好说歹说才劝住,说坐飞机不让带这些,而且现在天气热,这些东西捂久了就不新鲜了,到时候不能吃反而浪费。 老太太这才作罢,但还是执意要在他?们离开前好好吃一顿她做的饭。 这大?抵是天下长辈们的通病,总想把最好的吃食塞给即将?远行的孩子。 俞盼看?着老太太忙碌的背影,忽然想起以前沈砚舟上高中住校时,每周五回家和?周日返校的那两顿饭,总是格外丰盛。 不是说沈砚舟不在家,他?和?沈叔沈婶他?们在家就吃得不好的意思,而是那两顿特别好吃,菜也多,零嘴也多。 第44章 那时候沈婶不光会?炒肉,还会?特意去买炸油饼,糯叽叽的油堆,仿佛要把沈砚舟一周在学校欠缺的油水补回来。 本来刚开始因为沈砚舟上高中住宿,俞盼还挺伤心?的,就这样过了几周后,他?似乎也不那么难过了。 反而开始期待周五和?周日,期待那两天家里买的好吃的,也期待过自己将?来上了高中,沈叔沈婶也这样做饭等他?回来…… 只是这些都不可能了。 俞盼眼神黯然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搬了个小凳子坐到老太太身边,“奶奶,我也来拔毛。” “哎,好孩子。”老太太笑?着应声。 谭明也如约一早就来找沈砚舟了。 “商量好了。”谭明开门见山,“澜洲我们去,就是我得先把手头这几个单子给结了,再处理好家里的事儿,估摸着下个月初,大?概三五号这样就去澜洲找你们。” “行。沈砚舟点头,转身上楼拿了纸笔,写下他?们在澜洲的住址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递给谭明,“到了就按这个地址找,或者提前打个电话。” 谭明收好写着住址电话的纸条,“行,到时候肯定少不了麻烦你们。” “谈不上麻烦。”沈砚舟拍拍他?的肩,“来了就好。” 正?说着,楼上窗户探出个脑袋,俞盼朝着下面喊:“吃饭了。” 沈砚舟看?向谭明,“一起吃点?” “不了不了,”谭明连忙摆手,脸上露出些无奈,“今天还真有个推不掉的短途单,得赶紧去了,那就…祝你们一路平安!” 沈砚舟笑了笑,说:“行。” 这顿离别午餐吃得格外温馨,老太太不停给他?们夹菜,絮絮叨叨地叮嘱各种生活细节。 吃完饭,沈砚舟上楼收拾行李,俞盼则留在楼下,陪着书?铺爷爷和?老太太说话,虽然大多时候是老人说,他?听着,偶尔点头应几声。 中午,那辆熟悉的灰色轿车准时停在了书?铺门口。 这回是真到了要走?的时刻。 老太太拉着俞盼的手,又看?看?正?把行李往后备箱放的沈砚舟,眼眶忍不住红了,但脸上还是努力挤出笑?:“去了那边,好好的……小盼,别太闷着自己,小舟,照顾好他?,也照顾好自己……” 她心?里清楚,俞盼和?沈砚舟这次离开,和?上次去澜洲求医不一样了。他?们在澜洲站稳了脚跟,有了事业和?家,往后便是山高路远,回来一趟不容易了。 “奶奶,放心?。”沈砚舟沉声应道,“我和?盼盼会?经常写信回来,您和?爷爷一定要保重身体。” 俞盼也重重点头,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满心?的话堵着说不出来,只能用?力握着老太太的手。 再多不舍也是要离开的。 张英群站在路边,一直望着车子拐过街角,彻底看?不见了,才幽幽叹了口气,慢慢转身上楼。 回到屋里,看?着桌上被竹笼盖着的饭菜,心?里又是一阵泛酸。 一低头,却?看?见桌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结实的布袋子,她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盒包装精致的营养品。 不用?想,肯定是俞盼和?沈砚舟悄悄留下的。张英群心?里又是暖又是酸,想着把这东西放好,别受潮浪费了。 只是当她拿起一盒营养品时,却?感?觉袋子底下还沉着东西,拿出来一看?,赫然是一个厚厚的红封! 张英群打开一瞧,里面是一沓子大?团结。她捏着这红包,就要下楼去追。 这得多少钱啊!俩孩子在外打拼多不容易! 她刚慌慌张张走?到楼梯口,正?好碰上要上楼的杨永福。 两人都愣住了。 再一看?,杨永福手里,也捏着一个同样厚厚的红包。 四目相对?,看?着对?方手里的红包,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张英群眼圈一红,笑?骂出声:“这两个孩子……真是……” 话没说完,声音就哽咽了。 - 车里,俞盼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有些出神。 “哥…”俞盼忽然开口,“你说,爷爷奶奶,发?现那个,红包了吗?会?生气吗?” 沈砚舟转过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伸手揉了揉俞盼的脑壳。 为了不让行程太赶太累,沈砚舟预留了一天半的时间返程。 这回他?们不用?再绕去溪山村,路程便缩短了很多。 路上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歇了大?半晚,第二天又开了一上午的车才赶到省城的机场。 再次坐飞机,俞盼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新奇和?紧张。或许是离别的愁绪未散,加上这两天差不多一直待车上的缘故,他?累得厉害。 上了飞机系好安全带没多久,脑袋就一点一点地歪向沈砚舟那边,还没起飞就睡着了。 他?几乎一路都在睡,从飞机睡到抵达澜洲后的轿车上,被沈砚舟抱上楼,进了家门,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到家了吗……”他?含糊嘟囔了句,蹭了蹭枕头,下一秒又睡着了。 沈砚舟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睡得沉沉的人,俞盼路上虽然一直在睡,但他?显然睡得不好,睡了这么久,眼底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去烧了开水,沈砚舟拧干热毛巾,给俞盼擦了脸和?手,换上睡衣,才轻手轻脚地去洗漱。 … 俞盼这一觉睡得极沉,睡到第二天中午了才自然醒来。 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四肢并用?地缠着沈砚舟。 沈砚舟似乎早就醒了,正?低头看?他?,“醒了?” “嗯……”俞盼刚醒,声音糯糯的带着鼻音,非但没松开被自己缠得紧紧的沈砚舟,反而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沈砚舟低笑?一声,收紧了手,下巴蹭着他?的发?顶。 被子下的身体铁在一起,能清晰感?觉到对?方。 俞盼的脸微微泛红,却?没有躲开,反而抬起头看?着沈砚舟。 沈砚舟呼吸一沉,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是俞盼的唇。 这是一个缓慢而深人的吻,不带急切的清誉,更多的是眷恋和?温存。 俞盼乖巧地回应着,手臂也环上了沈砚舟的脖颈。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沈砚舟拇指摩挲着俞盼泛着水光的唇瓣,嗓音低哑:“还累不累?” 俞盼摇摇头,把脸埋回他?的颈窝,“不累了。” “那起来吃饭?想吃什么?” “嗯……”俞盼拖长了音调,表情凝重得像在思考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实则是在拖延时间,他?不想这么快就起床。 俞盼又赖了好一会?儿,才说:“想吃汤面,豆角炒肉末,煎荷包蛋。” “好。”沈砚舟应着,却?没立刻起身,逗了会?儿窝在自己怀里的人,直到俞盼不耐烦将?他?赶下床,才换了衣服下楼买菜。 ----------------------- 作者有话说:盼盼很凶的[三花猫头] 求……求收藏呀[求求你了] 第35章 休了一周假, 沈砚舟一上班又开始忙,俞盼的?生活也回到老样子,继续上秦老师的?语言康复课。 事实上俞盼现在的?日常交流几乎没有?障碍了,想要?表达的?意思基本都能说出来。 目前主?要?的?问题在于说话?偶尔不够顺畅, 会有?不自觉的?停顿和重读, 这些问题,秦老师说只要?坚持多练, 多读, 多交流就能逐步改善。 因此?之后的?课程重心转向了情景对话?和长篇段落朗读,秦老师会设定各种话?题,引导俞盼进?行连贯, 有?逻辑的?表达, 要?不就是让他朗读报纸,短文,注重语调和节奏。 对俞盼来说,每森*晚*整*理天长时间高度集中精神组织语言, 控制发?音的?练习极其消耗心力。 往往俞盼要?上课的?日子, 沈砚舟下班回来就见着他累瘫在沙发?上, 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高强度的?练习带来的?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大半个月下来, 只要?情绪平稳不着急的?情况下, 俞盼已经能流畅地?说完一个长句了。 在交流的?时候,如果没人?提醒,压根儿看不出来他曾经是个哑巴。 而谭明那边, 和当时说的?差不多,三号那天上午,沈砚舟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 是谭明打来的?。 谭明在电话?里?说,自己和谭白准备出发?了,坐的?火车。 沈砚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第二天上午和俞盼提前去火车站出站口接他们。 澜洲是个大城市,火车站里?几乎每天都是人?挤人?。 沈砚舟把车停在指定区域,和俞盼站在出站口附近显眼的?位置等着。 广场和他们当初来时看到的?没什么变化,扛着大包小包的?旅客,推着小推车卖报纸零食的?小贩。 第45章 俞盼打量着周围,目光被一个扛着草靶子,上面?插满冰糖葫芦的?小贩吸引。 沈砚舟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着带俞盼去买了串糖葫芦。 十一月的?澜洲,平日里?是可以穿一件牛仔外套的?气温了。糖葫芦的?糖衣没化,只是不好吃,外面?裹着的?糖衣又厚又甜,里?面?的?山楂酸得俞盼眉头直皱。 俞盼从来不浪费食物,好吃的?东西他就吃得快快的?,难吃的?他就小口小口地?吃,反正不会扔。 没多久,出站口涌出一大波人?。 俞盼眼神好,一下就看到了谭明他们,戳了戳沈砚舟,指给他看。 “谭明!这边!”沈砚舟扬声喊道,挥了挥手。 谭明闻声望过去,找着沈砚舟他们的?位置后,赶紧拉还在发?愣的?谭白挤了过去。 “哎呀,可算到了!”谭明放下编织袋,“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啊,人?真多。” 谭白则显得有?些沉默,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沈砚舟接过谭明手里?其中一个包,领着他们往停车的?地?方走,俞盼安静跟着,依旧小口地?吃着糖葫芦。 - 沈砚舟也是坐过火车的?,自然知道十几个小时硬座下来有?多累。 当时他和俞盼刚到澜洲是没办法,下了火车就直接往医院跑了。 接到谭明兄弟俩,没急着带他们逛,先?回家安顿下来再说。 一进?门,谭明打量着这间不算很大,但干净整洁的?房子,很温馨。 沈砚舟家就俩房间,他们来除了书房也没别的?地?方睡,要?不就睡沙发?。 谭明进?了书房,看到那张明显是单人?睡的?床时,顺口问了句:“盼盼睡这屋啊?这床看着有?点小啊。” 俞盼顿时脸一热,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是和沈砚舟睡主?卧的?大床吧…… 沈砚舟倒是面?色如常,非常自然地?接话?:“嗯,他平时看书晚,有?时就在这边睡了,小床的?垫子拖下来放地?上打地?铺,这几天委屈你?们挤挤了。” “这有?啥委屈的?。”谭明又不是没苦过的?人?,说,“比睡货车上强多了。” 话?音刚落,系着围裙的?周姨从厨房里?出来,笑呵呵地?说:“沈先?生,饭都做好了。” 谭明愣了愣,看向沈砚舟。 “家里?请的?阿姨,帮忙做饭打扫。”沈砚舟解释,又对周姨说:“今天辛苦了,晚上我们可能出去吃。” 谭明看着周姨解下围裙离开,又看看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五菜一汤,再次感?叹这大城市的?不同。 第二天周末,沈砚舟带他们在澜洲到处转了转,看看市容市貌,去了几个有?名的?公园和商场。 他昨晚睡前和俞盼说好了的?,路上让他来介绍景点建筑。 俞盼第一次干这活儿还是有点紧张的?,不过在沈砚舟鼓励的?眼神下,他还真没什么磕绊地?把几个地?方都说清楚了。 周一,谭明就跟着沈砚舟去公司熟悉业务了。 他和谭白在沈砚舟家里借住了一周左右,期间沈砚舟托人?找的?房子也找到了,就在隔壁楼,格局差不多,方便互相照应。 安顿好住处,接下来最紧要?的?就是谭白的?上学问题。 谭明最愁的?也是这个,谭白基础差得不行,在白溪镇读的?那高中,还是他掏了不少钱走关系才进去的。 就算沈砚舟给谭白找好学校了,让谭白直接去读澜洲的?高中,肯定跟不上,所以他是打算跟沈砚舟说,要?不让他去读个夜校得了。 没想到沈砚舟先?说:“正好,我打算给盼盼请老师补习初高中的?课程,谭白要?是愿意,可以来一起听,有?个伴,学校的?事儿不急,先?打好基础。” 谭明一听,觉得这主?意好,立马替谭白答应了,问啥时候开始。 沈砚舟说:“不急,我还没跟盼盼说。” “……”谭明拍了下沈砚舟的?肩,“我说你?怎么突然让我弟一块来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 沈砚舟笑了下:“不好意思啊明哥。” 谭明摆手,“道啥歉,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嘿嘿说不准我家真能出个大学生来!” 谭明想想都觉得美。 沈砚舟没再说话?,自从那时问了俞盼想不想上学,俞盼说不想去的?时候起,他心里?就有?了新的?更彻底的?方案。 他的?盼盼还这么年轻,他的?世?界不应该永远只有?这几十平米的?房子和他一个人?。 - 当天晚上吃完饭,等周姨走了,沈砚舟揽着俞盼坐在沙发?上问他今天都干啥了,然后才跟他说请补习老师的?事。 “跟秦老师一样吗?”俞盼歪头问。 “差不多,就是教学校学的?东西。”沈砚舟说,“老师来家里?上课,让谭白和你?一起学,好不好?” 俞盼皱着眉想了好久,最终还是学习的?欲望战胜,“嗯,好。” 第二天,沈砚舟让助手去找能够上门辅导初高中课程的?老师,钱不是问题,关键要?有?耐心。 出这条件找,老师很快就找着了,按科目来,一共六位,其中三个能同时教两科。 试了几天课,见俞盼没有?出现明显的?抵触情绪。沈砚舟便让他们商量着安排上课时间做一个表,就像在学校上课一样。 客厅成了临时教室,沙发?被挪到了一边,空出来的?地?方放了两张书桌,俞盼和谭白一左一右地?坐着,墙上挂了块黑板。 有?些简陋的?,专属于他们的?家庭补习班就这么开始了。 一开始那几个补习老师觉得还行,钱给得多,就一个不能骂学生的?要?求。属实是事少钱多了。 就是上着上着发?现不对劲了。 俞盼文科特别好,尤其是语文历史,写的?小文章也很有?灵性,这让教文科的?老师可喜欢他。 而教理科的?老师就头疼了,俞盼一上数理化就眼神发?直,公式看半天也转不过弯,上课十分钟准睡着。 对此?俞盼睡得还挺心安理得的?,反正是沈砚舟请来的?老师,老师们不敢叫也不敢说。 最后还是沈砚舟有?回在他们还没下课之前回来见着,等老师和谭白走了,就说了他几句,结果俞盼委屈得不行,把笔一摔说不上了。 他委屈啊,当初明明说好上课随意的?,怎么现在说话?不算数…… 最后沈砚舟又是道歉又是保证的?才把人?哄好。 谭白正好相反,让他写字背古文写作?文这些简直就像是要?了他的?命。 一到数理化,他反而学得特快…… 谭明对此?的?解决方式也简单粗暴:骂一顿就好了。 骂这个对俞盼来说行不通,现在在学习上,沈砚舟对俞盼说话?声音稍微重点,俞盼就把难过不想学挂脸上了。 沈砚舟没办法,只好撸起袖子捡起好几年没碰过的?高中数理化,一边学一边教。 看着俞盼努力瞪大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眼皮打架的?样子,沈砚舟真是气得想笑又拿他没办法。 但再气沈砚舟也只是用笔敲敲桌子,语气也要?温柔,“盼盼,专心点儿,这道题还是和昨天晚上跟你?说那个思路……” “咚!” 是俞盼一头磕在桌上的?声音。 日子就在这样忙忙碌碌地?过着,转眼就到了年关。 临近过年,俞盼和谭白的?补习课也停了。 他们今年依旧没回溪山镇,还在澜洲过年。除夕那天按老家习俗,杀了鸡烧了香简单拜了拜之后,就开始忙活年夜饭。 谭明家里?没长辈,也懒得跑了,带着弟弟一块来沈砚舟家过年。 除夕夜,四个人?一起动手,做了一桌不算精致,但分量十足的?家乡菜。 吃完年夜饭,沈砚舟开车带他们去河边放烟花。 经过这几个月的?家教课,俞盼和谭白已经熟悉了很多,平时下课也会说说话?,有?时候在对方被老师敲桌面?叫醒,还会默契对看一眼,颇有?点难兄难弟的?意味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沈砚舟惯的?,俞盼知道谭白是面?冷心软的?性子后,也不怕他了,就算谭白冷着脸,他也跟没看见似的?一样敢往上凑。 谭明管俞盼这行为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俞盼确实招人?稀罕,看着他反正就说不出重话?。 没有?陌生人?的?话?,俞盼在熟人?面?前其实挺活泼的?,以前不会说话?时候,他跟着沈砚舟和谭明一块出去跑货车,都会在车上和沈砚舟比划这比划那。 现在能说话?了,车里?又全是熟悉的?人?,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见着外面?啥新奇的?都要?说两句。 等他们到河岸边,已经有?不少人?在放烟花了,天上亮堂堂的?,边上还有?很多卖烟花的?。 第46章 他们有?备而来,早就买了一大箱,沈砚舟开了后车箱任他们自己拿。 谭白喜欢炸得响飞得高的?。 俞盼不玩那些,他就喜欢细细长长的?仙女棒,名字好听,火花也好看。 - 过了年,俞盼的?语言康复课正式停课了,沈砚舟不知道从哪里?又搞了台彩电放家里?,他本意是让俞盼多听,自己练习说话?的?。 这一下可了不得,俞盼对这个黑壳子带画面?会说话?大家伙简直是入了迷。 早上不赖床了,晚上也不睡觉了,一天到晚就爱坐客厅看电视,就算里?面?没播电视剧,广告他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俞盼终于对电视机稍微失去了一点兴趣,只会在固定时间去看自己喜欢的?节目。 转眼他们又补了将近半年的?课。 到了八月一个周六的?晚上,俞盼盘着腿挨着沈砚舟坐在沙发?上,正专注地?看着一个讲动物的?节目。 沈砚舟手里?拿着份项目报告,但没怎么看进?去,视线时不时落在俞盼侧脸。 到了广告时间,俞盼便习惯性的?去闹沈砚舟。 沈砚舟放下手里?的?报告,把他抱进?怀里?,像是随口一提:“盼盼,谭白那边手续办得差不多了,下个月就该去学校报道了。” 俞盼“嗯”了一声,没太?大反应,低着头摆弄沈砚舟的?衣领。 沈砚舟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那你?呢?想不想也去学校试试?跟谭白一个班,走读,每天都能回家。” 俞盼摆弄沈砚舟衣领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沈砚舟,眉头紧紧蹙着。 他不是很喜欢学校,因为以前在学校那些人?都笑话?他是哑巴。 但他现在好了……其实,他对那种“正常”的?学生生活还是有?点好奇的?…… 俞盼为此?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他没有?立刻回答,从沈砚舟怀里?钻出来,抱着腿继续看电视,只是心思显然不在节目上了。 沈砚舟也不催他,给他充足的?时间思考。 这一想,就想了一周。期间俞盼照常上课,吃饭,睡觉,固定时间看电视,只是明显话?少了,有?时候会盯着窗外发?呆,一呆就是半小时。 沈砚舟都看在眼里?,心里?琢磨着,要?是俞盼实在不愿意,那就继续请家教,学完高中的?课程,挂个学籍参加高考就行。 而且单位里?最近也有?人?闲聊时提起送孩子出国读书的?事,虽然他觉得对俞盼来说可能太?远,但也是个备选……总之,得俞盼自己乐意。 一周后的?晚上,两人?吃完饭,正一起收拾碗筷。俞盼擦着桌子,忽然开口叫了声“哥”。 “嗯?”沈砚舟把盘子放进?水池,回头看他。 俞盼握着抹布,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想……试试看。” 沈砚舟还没来得及高兴,俞盼就补了句:“但是……” “但是我放学回来…要?吃好吃的?。”俞盼说得认真,还特别强调,“尤其是星期五晚上,要?比平时好。” 沈砚舟一听乐了,走过去伸手捏他脸,“我平时饿着你?了?嗯?” “唔唔…放开……”俞盼被捏得嘟着嘴,话?都说不清楚了,只能含糊着抗议。 沈砚舟笑着松开手,顺势揉了揉他的?脑袋,“行行行,答应你?。哥跟周姨说,保证我们盼盼放学回来,顿顿都有?好吃的?,特别是星期五,做大餐,行了吧?” 俞盼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揉着自己被捏红的?脸,心里?却仍有?点恍惚。 他要?去上学了。 他要?读高中了。 第36章 眼看着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 俞盼说不焦虑是假的。 去上学是他自己点?头答应的,可真到了节骨眼上,俞盼连着好?几天?都睡不好?。 每每闭上眼,那些明明藏得很深的记忆就会飘上来。几个模糊的身影围着他, 嘴巴一张一合, 模仿他发不出声的样子?,指着他哄笑。 吃不香睡不好?, 就几天?功夫, 俞盼的小脸眼见着没了先前的红润,下巴都尖了点?。 沈砚舟看着心?疼得不行,但始终没说破。从?八月底开始, 只要?下午能抽出空, 他就开车带俞盼去即将要?去的高中那转悠,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学校的大门很气派,高大的铁艺门,两边是三人抱不拢的石柱, 进去是一条斜坡, 坡顶左边是围墙, 右边立着一栋五层高的教学楼。 教学楼一楼中间是过道,穿过去就是大片的草坪, 中间还修了凉亭和?假山。 这和?俞盼记忆里溪山村那所黄土操场, 下雨就两脚泥的土坯房学校完全是两个世界。 俞盼看得最仔细的就是宿舍楼,好?奇是不是也和?沈砚舟以前读高中住的那种大通铺一样。可惜还没开学,宿舍门窗紧闭, 什么也看不到。 沈砚舟看他那好?奇样,故意?逗他:“盼盼,瞅这么仔细, 是不是想体验集体生活?要?不哥给你申请个住宿?” 俞盼一听,脑袋立马摇得像拨浪鼓,一把抓住沈砚舟的胳膊,“不要?!绝对不要?!” 在家舒舒服服的大床不睡,跑去挤宿舍?他才?不干。家里能看电视,还有沈砚舟,宿舍里有什么? 该来的总会来,开学那天?,还没等闹钟响,俞盼就醒了,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一会儿咬牙一会儿叹气,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甚至还琢磨着能不能临时反悔,跟沈砚舟耍个赖,哭一鼻子?说不去得了。这念头也只是想想,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俞盼磨磨蹭蹭吃了早饭,坐上沈砚舟的车,和?旁边哈欠连天?的谭白一起去上学了。 刚到校门口,一位穿着浅蓝色短袖衬衫的男人就迎了上来。 “沈先生。”男人的态度很客气。 沈砚舟点?点?头,算是回应,他转过身,给俞盼理了理不怎么乱的衣领,叮嘱:“这是刘主任,你们?跟着他走……盼盼,” 沈砚舟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记住哥的话,在学校要?是不舒服,就找老师给我打电话,我马上来接你。” 俞盼用力点?头,“哥,放学记得来接我。” “一定记得。”沈砚舟揉了揉他的头发。 看着俞盼一步三回头,可怜巴巴的背影,沈砚舟心?也不好?受。 要?是俞盼这会儿闹个脾气,说不去了,他估计是二话不说就带人回家。 - 随着自己越走越远,俞盼渐渐看不着身后的沈砚舟了,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他只能看旁边一起走着的谭白,见谭白也绷着脸,嘴唇抿得死死的,眼神?还有点?发直。 俞盼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的心?理,看见谭白这样,自己还莫名放松了一些? 他们?最后被刘主任带到高二教师办公室,交给了班主任毛老师。 毛老师是一位剪着利落短发,笑容很爽朗的女老师。 看着眼前两个身高腿长却明显透着紧张的小伙子?,毛琴笑了笑说:“俞盼,谭白是吧?别紧张,咱们?班同学都挺好?相处的,走吧,我带你们?去教室。” 教室在三楼靠楼梯口的第?一间,俞盼和?谭白跟尾巴似的跟在毛琴后边。 进了教室,几十道好?奇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俞盼手心?冒汗,心?跳加速。 毛琴让他们?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谭白说了句“我叫谭白”就没下文了。 俞盼暗暗吸气,努力忽视那些打量自己的视线,告诉自己慢点?说,别着急,“大家好?,我叫俞盼。” 声音虽然不算大,但总算顺利说完了,也没有磕巴,俞盼给自己打九十九分。 他和?谭白理所当然的成了同桌,坐在中间组靠后的位置,这对俞盼来说简直是太好?了,至少旁边是个熟人。 第?一节课是班会课,毛琴主要?讲新学期的安排,卫生值日分工,班级目标什么的。 俞盼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但还是认真地把老师说的东西记下来了。 下课铃一响,几个性格外向的同学就围了过来,跟他们?说话。 俞盼哪经历过这场面,脸一下绷得紧紧的,在桌子?底下使劲扯谭白的衣角。 谭白虽然也别扭,但好?歹撑住了场面,硬着头皮答。 “哎,你俩是一个地方的吗?” “嗯。” “都是哪的呀?” “白溪镇。” “噢…没听过,很远吗?” “嗯。” “家住附近吗?” “……” 中午放学,两人如同大赦,一路快步走到校门口,沈砚舟的车果?然已?经停在早上下车的地方了。 回去路上,沈砚舟偶尔分身看看俞盼,见他只是有点?蔫儿,神?情还算平静,不像哭过或者特别难过的样子?,这才稍微放了点心。 第47章 吃完饭,俞盼照例要午睡一小会儿。沈砚舟看他进了卧室,逮住正准备溜回家的谭白,压低声音问:“小白,上午怎么样?盼盼他还行吗?” 谭白皱着眉,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上午的情况,俞盼除了扯他衣服外没啥异常的表现,于是很肯定地说:“没啥区别,就那样。” 沈砚舟:“……行吧,没事就行。” - 最开始上学的那几天,对俞盼来说简直是煎熬。上课还好,能强制自己专注,一到下课,他就开始坐立不安。 不敢离开座位,去厕所要拉着谭白,恐惧一切在要独自面对的地方。 谭白虽然也别扭,但看在俞盼比自己更怂的份上,忍了。 每天的放学铃声成为俞盼最期待的声音,如同天籁。 他甚至不止一次想过不去了,反正沈砚舟肯定不会怪他的,还会哄他安慰他。可每次放学,他看到沈砚舟满是笑意的眼睛,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谭白反而适应得更快些,还没一周就交到了朋友,课间偶尔会跑出去疯玩一阵。 俞盼有时看着谭白和别人勾肩搭背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失落,也可能两者都有。 正当他望着天上的云出神,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碰了一下。 俞盼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看见前座那个戴眼镜,总是安安静静的男生转了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他的心跳还没平复,声音不自觉有些发颤,“有,有事吗?” 徐瑞推了推眼镜,小声说:“俞盼,可以借你橡皮用一下吗?我的好像忘带了。” “可,可以的。”俞盼赶紧在自己的笔袋里翻找,拿出橡皮递过去。 “谢谢啊。”徐瑞接过橡皮,腼腆地笑了笑,转了回去。 也许是这次短暂却成功的交流,让俞盼这只总是缩在壳里的蜗牛,终于开始尝试着伸出了一点点他的触角。 徐瑞是个和他一样喜欢安静的男生,就是有些丢三落四。从这之后,他们偶尔会讨论一下作业,课间会一起去热水房接水,有时候会安静地并排站在走廊上看风景。 两个人都是淡淡的,安安静静的,相处起来毫不费力,却让俞盼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在这个校园里,有了一个除了谭白以外,可以稍微说句话的人了。 - 沈砚舟敏锐地发现发现俞盼最近好像变了,不是说性格变了,而是上学前的准备变快了。 以前早上那通磨蹭,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是不想上学的,现在虽然还是会有点赖床,但收拾书包,穿鞋出门的动作明显利索不少,那种肉眼可见对学校的抗拒也消散了许多。 俞盼平时也会和沈砚舟说学校的事情,但偏向于报喜不报忧,他不想让沈砚舟担心,说的事儿也多数无关于自己。 沈砚舟听着,没急着问。 很快,在一个周一的晚上,两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俞盼侧靠着沈砚舟的胸口,脸颊在他肩上蹭了蹭,“哥,我在学校交到朋友了。” “嗯。”沈砚舟吻了吻他的唇角,“好啊,交到朋友了,盼盼真厉害。” - 上学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他们迎来了高二上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考试出来的成绩对俞盼来说是有好有坏,冰火两重天。 好的是俞盼语文拿下了班级第一,年级第三的好成绩,作文更是被老师当成范文贴在了学习角。 坏的是他的数理化加一块儿都没超过一百分,数学还荣登全班倒数第一的宝座。 数学老师是个脾气急躁的老头,看着成绩单,气得在课堂上点了他的名,“俞盼!你站起来,你说说,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啊?语文考这么好,数学你给我考28分?这像话吗?” 这一刻,全班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却不再全是好奇和善意,其中夹杂了各种意味不明的打量,甚至还有几声嗤笑。 俞盼的脸瞬间烧得通红,浑身血液冲到了头顶,他死死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俞盼来说,他可以接受自己烂到底的成绩,但他无法承受这种被老师当众点名质问的难堪。 当天放学,在车上有谭白在,俞盼硬是把眼泪憋回去,一路沉默着到了家,门一关,俞盼就再也忍不住,抱着沈砚舟哭得是撕心裂肺。 “数学真的好难…那些公式…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我真的记不住……”俞盼眼泪像拧开的水龙头,大滴大滴地往下流,“我怎么这么笨……” 沈砚舟心疼得不行,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哄,“好好好,不哭不哭,那我们不学了,不学数学了好不好?那” “不行啊……”俞盼哭得更凶了,眼泪鼻涕一起流,“高考要考数学……呜呜呜……可是我真的学不会啊……” 沈砚舟抱着人,耐心地哄,“能学会的,肯定能,我们盼盼语文都那么厉害,脑子这么聪明,数学肯定也可以,只是还没找到方法。不急,我们慢慢来,哥教你,从头教,好不好?” “嗯……”俞盼哭得直打嗝,在沈砚舟怀里胡乱点头,还不忘抽抽噎噎地提条件,“先说好……你不能骂我……不能嫌我笨…” “不骂,绝对不骂,哥什么时候骂过你?”沈砚舟帮他擦掉眼泪,“我们盼盼最聪明了。” - 转眼俞盼上学已经快俩月了,学期也过了将近一半。 期中考试前,市里举办了一次面向全体高中生的作文比赛,主题是《我爱我家》,获奖作品会发放相应奖励,并且每周还会选登一篇获奖的在市报的教育板块上。 这种模式莫名触动了俞盼,让他想起在白溪镇攒的那一沓厚厚的退稿信。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写了一篇交上去。 或许是以前投稿投多了,俞盼对这个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直到一个普通的周五下午,放假前的班会课上,毛琴拿着张获奖证书和小信封走进教室,“同学们,安静一下,宣布一个好消息!”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好奇地看着讲台上的班主任。 毛琴视线扫了圈教室,最后落在俞盼身上,“祝贺我们班的俞盼同学,在市作文比赛中,荣获一等奖!” 教室里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惊叹声。 所有同学都扭头看向俞盼,俞盼自己都懵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毛琴把他叫上讲台,将一份烫着金字的获奖证书和一个薄薄的信封递到他手里,“这是你的奖金和证书。” 俞盼拿着这个薄薄的信封,手不自觉地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完全靠自己的能力,靠他写下来的文字挣来的钱。 这种感觉俞盼形容不出来,他只知道,他现在很想见沈砚舟,很想很想! 接下来的半节课,俞盼已经是心不在焉,人在教室,魂已经飞到了校门外。 下课铃刚响气,俞盼抓起书包就往外冲,甚至都忘了等谭白。 他冲下楼梯,跑下校门口那段斜坡,才出校门口,他就看到了坐在车里,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沈砚舟。 俞盼跑得更快了。 他拉开车门钻进去,呼吸都没平复,只来得及喊一声哥,然后就将那张获奖证书和装着三十块奖金的小信封,献宝似的捧在沈砚舟面前。 沈砚舟正疑惑俞盼今天怎么急匆匆的,还没来得及说话,看到俞盼捧到他面前的东西瞬间就明白了。 “哎呀,”沈砚舟拖长了语调,他拿起那张获奖证书,故作惊讶地反复看,“这是谁的呀?这么厉害?嗯?我看看,作文,还是市一等奖!” “我!是我!”俞盼喊。 沈砚舟放下证书,从信封里拿出那三张崭新的十元纸币,在俞盼眼前晃了晃,逗他:“啧啧,三十块巨款啊!都是我们盼盼挣的。” 俞盼猛猛点头,“是我挣的!” “好,是你挣的。”沈砚舟把钱塞回信封里,“自己挣的钱要收好了。” “不,你收。”俞盼突然说。 “哟,小财迷要把自己挣的钱给哥啊?”沈砚舟这倒新奇了。 “本来就是给你的。”俞盼正经道,“你挣钱养我,我也要挣钱养你。” ----------------------- 作者有话说: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 第37章 日子一天天过, 俞盼渐渐习惯了家里和学校两头跑的生活节奏。 沈砚舟也慢慢能放宽心,从一开始无论多忙都雷打不动的亲自接送,到后来可以安排司机负责日常接送,自己只在工作安排得开的时候才过去。 第48章 光是这个转变, 就足足花了三个月。 俞盼的高中生活过得还?算平静, 大部分同学都挺好相处,他?在学校通常和徐瑞待在一起, 有时候谭白下课出去溜达一圈回来, 会?顺手给他?们带点零食汽水。 期末考试前一天,班上开始分发文理分科的表。 俞盼看着?表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就在文科后面打了个勾。 让他?去学那些天书?一样的公式定理, 这比让他?登天还?难。 晚上,他?窝在沙发里,等?沈砚舟洗完澡出来,就把这个表格给他?签名, 随口嘟囔道?:“老?师都说?, 学好数理化, 走遍天下都不怕。” 沈砚舟接过他?手里的表格看了看,拿笔在家长同意那写上名字, “怕什么, 我们盼盼学文科一样能走遍天下,喜欢什么就学什么,开心最重要。” 见沈砚舟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俞盼满意了,站起来大半个人趴在沈砚舟背上,抱着?他?的脖子?, 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班上发生的趣事。 … 期末考试结束,正式放寒假,俞盼本来都想好了,抱着?寒假作业去沈砚舟办公室里做,有事没事喊喊他?。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才放假,沈砚舟手上来了个重要项目,需要他?亲自去京市出差半个月。看俞盼一下子?变得蔫头耷脑的,沈砚舟索性?把人一块儿捎上了。 这倒不是俞盼头一回跟着?沈砚舟出差,也不是没去过京市。 自从他?开始上学,碰上周末而沈砚舟又能抽出空的情况下,总会?带他?去周边城市逛逛,开阔眼界是一方面,主要是散心。 从澜洲飞京市,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半小时,俞盼之前跟沈砚舟去过好几趟,那边出名的景点也都逛得差不多了,新?鲜劲儿过去,倒也没觉得特别稀奇。 唯独这次不一样。之前不是夏天森*晚*整*理就是夏天,这次他?们到的时候,京市刚下过一场不小的雪。 舱门一开,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放眼望去,机场跑道?边上皆是一片干净的白。 俞盼还?没真正见过雪,当?初刚来澜洲时,给他?看病的王主任还?说?澜洲冬天偶尔会?下雪呢。 结果他?在澜洲待了两?年,连片雪花影子?都没见着?。后来上学听年纪大些的老?师感慨,说?早些年的澜洲是真下雪的,只?是这几年越来越少,几乎见不到了。 因此,乍一见像课本上说?的雪后银装素裹的世界,俞盼扒着?车窗,眼睛都看直了。 沈砚舟忙正事的时候,就把俞盼放在他?们下榻的酒店套房里。套房条件很好,吃的喝的玩的都准备得齐全。 沈砚舟怕俞盼放开吃撑着?自己,出门前特意说?了,不管零食分量大小,只?能吃两?样。 俞盼乖乖应着?“哦”。 他?大多时间确实很乖,窝在客厅沙发里看书?写寒假作业,写累了,就跑到阳台,去玩落在阳台上的积雪。 他?会?把雪捏成一个个小圆球,放在栏杆上一字排开,像排着?队准备下锅的汤圆。 玩腻了雪,就窝回沙发看电视,遥控器从头按到尾,再从尾按到头,虽然有点儿无聊,但比起一个人在澜洲的家里,他?宁愿这样待在离沈砚舟近一点的地方。 这天,沈砚舟要和合作方的负责人敲定最后细节,地点约在了对方郊区的私人园子?。 他?看俞盼这些天实在闷得可怜,便给他?裹上呢子?大衣,围巾绕了好几圈,戴好毛线帽,才带着?他?一起出门。 到了地方,合作方的负责人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让秘书?先招呼他?们。 秘书?本想请他?们到暖和的茶室里坐着?,沈砚舟见外面雪景不错,想到俞盼这些天憋坏了,便说?:“不麻烦,我们就在园子?里随便走走,等?等?秦总。” 秘书?便陪着?他?们逛园子?。 京市冬天的干冷,园子?里的水塘早就冻得结结实实,除了些耐寒的松柏还?留着?点绿色,树木多是光秃秃的枝桠,乍一看确实有点萧瑟。 但中式园林的底子?在,亭台楼阁,假山院落在白雪的装点下,别有韵味。 沈砚舟边走边接了个工作电话,脚步不自觉就慢了下来。 俞盼跟在他?身旁,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园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经过一处被雪盖着?的石屏风,秘书?引着?他?们往暖廊方向去了。俞盼却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屏风侧后方那条被积雪完全掩盖的小道?。 他?心里莫名笃定,那下面应该是一块块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顺着?往前走,右转个弯,会?有一片不算小的荷花池,池子边上有座假山,石缝里可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俞盼自己先愣住了,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在瞎想什么? 俞盼甩甩头,赶紧跟上沈砚舟。可那种怪异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 他?们路过一个圆形的月洞门,走了一段路开始下台阶,台阶旁有棵老?树,树干粗壮,光秃的枝桠岔开像把大伞悬在头上。 俞盼盯着?这覆雪的枝干,脑子?里突然浮现它开满粉色花朵的样子?,甚至…… 他?停下脚步,怔怔地仰头看着?树上一处比较矮的树杈,他?好像…从上面摔下来过……? “盼盼?”沈砚舟接着?电话,忽然发现俞盼没跟上来,吓得他?心跳都漏了几拍。一回头,发现俞盼正对着?棵树发呆,于是挂了电话走过去,“怎么了?冷了吗?” 俞盼回过神?,摇了摇头,把心底那点荒谬的熟悉感压下去,“不冷,我就看那棵树,挂着?雪像…像糖拌番茄。” 沈砚舟蹙着?眉,在棕黑的枝干和俞盼的眼睛上来回看了几眼,最终笑了笑,抬手给他?拢了拢围巾,“嗯,是有点像。” 秘书?陪着?他?们在园子?里稍微转了转,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引着?他?们回到屋里,刚好,合作方的负责人秦总也处理完事情过来了。 沈砚舟让俞盼在偏厅里坐着?等?,给他?倒了热茶,又拿来几本杂志,这才进去谈事。 偏厅里暖气足,俞盼穿着?羊毛呢子?大衣,几口热茶下肚,鼻尖就开始冒细汗。 他?坐了一会?儿,有点坐不住,心里还?惦记着?刚才在园子?里那种奇怪的感觉。他?小声地问陪在一旁的秘书?:“我能再去院子?里看看吗?就一会?儿。” 秘书?很好说?话,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我陪您去吧。” “谢谢。”俞盼松了口气。 他?也没乱跑,就是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来到那条让他?心里最犯嘀咕的小路旁,他?蹲下身,拂开路面的积雪,下面果然露出了灰色的长方形石板。 又顺着?感觉往里走,拐过弯,一片结了冰的水塘出现在眼前,水塘边上,正是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假山。 假山里面…… 俞盼心里一动,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他?绕到假山的另一侧,在一块看起来很普通的石头前蹲下。 鬼使神?差地,他?觉得这石头后面应该有个不大的洞,能钻进去,只?要把这块石头挪开…… “盼盼?” 沈砚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俞盼的思绪,他?回过头,才发现沈砚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了,旁边还?站着?个男人,俞盼估摸着?就是那位秦总。 意识到自己在别人家院子?里这样‘探索’好像不太礼貌,俞盼赶紧小跑回沈砚舟身侧。 秦宇看着?这个跑过来的男生,脸上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笑着?问沈砚舟:“沈工,这位是?” “我弟弟,俞盼。放假了带他?出来玩玩。”沈砚舟简单介绍。 “哦?”秦宇脸上的笑容更和善了些,目光在俞盼脸上停留了片刻,笑道?:“看着?真是乖巧文静,倒让我一下想起幼时邻居家的小弟弟了,也是白净乖巧的。” 沈砚舟客气地笑了笑,客套了几句,便带着?俞盼告辞了。 回了酒店,俞盼还?在琢磨园子?里的事,越想越诡异,正想开口跟沈砚舟说?说?,恰好看到自己带来的卷子?封面,上面印着?一副古典园林插画。 他?突然有点悟了,心里那点疑惑消散了大半……他?会?不会?书?和电视剧看多了?古装剧里,假山不老?是用来藏人或者有什么密道?吗?还?有爬树摔下来什么的,也都是常见桥段了…… 这么一想,好像就合理多了,那点莫名的熟悉感大概是自己胡思乱想吧? 俞盼越想越觉得对,没错,就是自己想多了。 以后得少看点电视剧才行。 … 公事办得顺利,比预期提前不少,沈砚舟索性?在京市多留了两?天,带俞盼到处逛了逛,尝尝地道?小吃,买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儿。 第49章 离开京市前一天,天空又飘起雪花,秦宇听说?他?们还?没走,推荐他?们去一处名为红山寺的寺庙,说?是本地人常去,香火旺,意头也好。 于是,他?们最后一天的行程便定在了这里。 寺庙建在半山,雪中的古寺香火缭绕,显得宁静肃穆。 他?们学着?其他?香客的样子?,请了香,在蒲团上跪下。 俞盼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他?心里其实有点乱,不知道?自己要求什么,他?好像有很多愿望,比如希望老?太太和书?铺爷爷身体康健,希望自己学习进步,尤其是那该死的数学…… 但想来想去,最重要的好像还?是沈砚舟。 最后,俞盼在心里无比虔诚地默念:“希望沈砚舟身体健康,平平安安,一直一直都好。” 拜完后,他?睁开眼,恰好撞上沈砚舟看过来的视线。 两?人站起来,沈砚舟给俞盼拍落裤腿上的灰尘后,随口问道?:“刚才拜得那么认真,许了什么愿?” 俞盼扭头看了眼寺庙院中的古树,又冲沈砚舟勾勾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 沈砚舟微微弯腰侧头过去。 俞盼双手放在嘴边小声说?:“不告诉你!说?了…就不灵了!” 说?完,像是怕沈砚舟反应过来逼供似的,俞盼转身就往寺庙院子?那跑。 沈砚舟没料到他?突然就跑,还?愣了一瞬,看着?俞盼的跑远的背影融入香客和飘散的雪花中,无奈摇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俞盼以前总是怯生生的,全心全意地依赖他?,对外界充满不安。如今虽然这份依赖未减,却生出了自己的棱角和小世界,会?交朋友,会?捉弄他?然后跑远。 沈砚舟没急着?去追,知道?俞盼不会?跑远,大概会?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躲”着?。 他?慢悠悠地走到院子?里,目光扫了一圈,径直往挂满红色布条的树那边走。 还?没走近,他?就看到俞盼站在树底一人高的石碑旁,正假装专注地研究碑上的刻字,眼角余光不住地往他?这边瞟。 发现沈砚舟后,俞盼赶紧扭回头,手指在石碑上比比划划,围巾落了半截都没发觉。 沈砚舟快步走近,没有拆穿他?,只?是帮他?把围巾重新?绕好,“跑什么?让我来猜猜,跟我有关?的对不对?” 俞盼被说?中,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嘴硬:“才不是……!” “噢?”沈砚舟挑眉,“那就是希望下学期数学能及格?” 俞盼:“……!?” “好了,不逗你了。”沈砚舟揽住他?的肩,“不管盼盼许了什么愿,都一定会?实现的。” 俞盼看着?沈砚舟脸上的笑,轻轻地“嗯”了一声。 肯定会?实现的。 ----------------------- 作者有话说:盼盼:家人们谁懂啊,本来数学不及格就烦![爆哭][爆哭][爆哭] 第38章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 俞盼和沈砚舟在京市待了?大半月,回来第二天正好是除夕。 今年谭明兄弟俩得回去过年了?,沈砚舟因为出差,空不出时间, 所?以他和俞盼仍是在澜洲过年。 放假这点时间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至少俞盼被沈砚舟哄着?学?了?半个月的数学?。 上学?期交的文理分科表,期末考试结束后分班结果就出来了?。 当时看完分班表, 俞盼还郁闷了?大半天, 因为他和徐瑞没?分到一个班。 他在一班,徐瑞在三班,虽然事先知道文科班都在同一层楼, 平时下课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可俞盼还是郁闷。 毕竟徐瑞是他在学?校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即使他们平时说的话很少,更多时候是大家安安静静待着?,可在俞盼心里, 他们就是好朋友了?。 一想到分班之后不再是前后桌, 没?人再管他借橡皮钢笔尺子, 俞盼多少有些失落。 近两年俞盼被沈砚舟保护得太?好,以至于现在情绪一来非常上脸。 那天沈砚舟下班回到家, 看见俞盼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眼就看出来他心情不好,换完鞋过去问:“怎么?了??今天不是放假?放假都不开心了??” 俞盼抱着?腿靠在沈砚舟腿边,也没?打算瞒着?, 蔫哒哒地说:“分班表出来了?,我和徐瑞不在一个班了?。” 沈砚舟闻言,笑了?声, “我当是什么?事儿,哥去跟你?们学?校领导说说,把你?俩放一块儿。” 谁知俞盼听完摇了?摇头,“哥,不用。分班表都出来了?,就算了?吧。老?师说了?,文科班都在同一层楼,我和徐瑞就隔了?间教室,下课就能见到,一样的。” 沈砚舟听了?这话,心里是又软又欣慰,颇有种我家小?孩长大了?,会开解自己了?的感觉。 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到,沈砚舟摸了?摸俞盼脑壳,说:“嗯,你?是对的,好朋友不在一个班也一样是好朋友。” … 正式开学?那天,沈砚舟出差了?,没?空送他去学?校,俞盼没?让谭白陪他找教室,他自己去找的。 教室里来了?不少同学?,挺热闹的,俞盼先去看了?座位表。 他的座位在第四组第三排,俞盼视线往边上一挪,同时也看到了?他同桌的名字,叫凌洛。 很陌生的名字,俞盼完全没?有听说过。 同桌是自己原来班上的同学? 这个期待落空,俞盼抱着?书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周围很热闹,大家好像都认识,都很熟,嘻嘻哈哈的小?声不停钻进俞盼耳朵里。 有点儿烦躁。 俞盼抿了?抿唇,从包里拿出一本?故事会,这是昨天沈砚舟下班带回来的,说是从书店路过,看到最新一期出了?,就给他买回来了?。 这几年他的书也是没?有断过的,哪些知名作?家写的书印刷开售,哪本?杂志热卖,沈砚舟几乎都会买了?放书架上,等自己发现。 就过完年那会儿,突然有人抱了?个大箱子上门,沈砚舟让他打开看看,俞盼开了?之后眼泪都要冒了?。 竟然是他之前离开溪山村时没?带走的书! 是季老?师送给他的书! 沈砚舟全给弄到澜洲来了?!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们家那个靠墙大书架塞满了?。 本?来他们是这样规划的,书架留四十公分宽的位置给沈砚舟放他平时的学?习资料和项目文件,余下的大半面墙全拿来放俞盼的书。 一开始大家的东西都是规规矩矩的放着?,后面沈砚舟给他买的书越来越多,俞盼的书在书架上占比也越来越重。 沈砚舟放东西的位置,也从四十公分挪到三十,再挪到二十。最后沈砚舟又找人在客厅和书桌上方各打了?书柜,这才让书架看起来没?那么?挤了?。 俞盼想到这些事儿,心里也没?这么?慌了?,翻到昨天看到的地方继续开看,有喜欢看的书,俞盼很快沉浸进去,连带着?也忽略周围嘈杂的声音。 忽然他觉得身边光线一暗,随之飘来的是一股类似雪花膏混着?花露水的气味儿,香且不熏人,很好闻。 俞盼下意识寻着?香味看去,发现香味源头竟然在自己身边,他这一转头,也恰好对上了?身边人的侧脸,当即一怔。 人对漂亮美?好的事总是愿意多看两眼的,俞盼当然也不例外。 只见坐在他旁边的男生,面颊白里透着?粉,眉目精致,嘴唇像颗红樱桃,睫毛又密又长。 此时男生正微微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子似的阴影,俞盼看着?看着?,莫名想起百货大楼橱窗里那些精致无比的洋娃娃。 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时候,其实挺明显的,更何况俞盼丝毫不掩饰,又是这样近的距离,凌洛想不注意到都难。 俞盼还在傻愣愣看着?,只见男生突然转过脸,眉头蹙得死紧,瞪着?他,语气也不太?好:“看什么?看?” 俞盼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盯着?人看了?这么?久,赶紧低下头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 “闭嘴,别看我。” 俞盼乖乖闭嘴,见他扭过头去翻包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开学?第一堂课照例是班会课,班主任是个看起来很严肃的男老?师,话不多,言简意赅地把本?学?期班级里该做的事儿说完,便让大家按照座位顺序,依次站起来做个自我介绍。 俞盼很不喜欢这种环节,觉得像公开处刑,偏偏老?师好像都很喜欢。 等待的时间里很煎熬,轮到他们这桌时,本?该是俞盼先的,但凌洛却站起来了?。 虽然还是一副漫不经心,很不耐烦的表情,但他说话的声音很清亮,吐字清晰,简单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俞盼有种落落大方?的感觉。 第50章 再加上凌洛长得好看,顿时吸引了?大部分同学?的视线。 俞盼像被他这幅‘落落大方’传染似的,竟然一点儿也不紧张地做完了?自我介绍。 之后便开始正式上课。 新班级,新老?师,新同学?,这一切俞盼都需要时间去适应。 虽然同桌长得像画报里的人,但鉴于开学?那次不太?愉快的交谈,以及对方几乎天天没?什么?表情,臭着?脸的冷淡模样,俞盼有点怕他,更别说主动说话交朋友了?。 两人一直保持着?这种互不打扰的默契,除了?必要的交谈,基本?零交流。 打破这种僵局的是一次意外。 这天下午有节书法课,下课后,俞盼的后桌写完字,拿着?水起身想去洗毛笔,却在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下桌子,把桌上的墨水瓶碰倒了?。 大半瓶浓黑的墨水一下往前洒出来,正好溅了?俞盼一后背。 俞盼今天穿的是毛衣和外套,因为教室里暖和,他就把外套脱了?搭椅背上。 这一溅,墨汁不仅浸透了?椅背上的外套,连他身上穿的那件羊毛衣背部也染了?一片墨渍。 羊毛衣是米白色的,被溅这一下显眼得很。 闯祸的同学?也吓傻了?,手忙脚乱地找了?纸来擦,却发现无济于事,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俞盼,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看到…你?这衣服……我,我赔给你?吧!” 俞盼自己也懵了?,脱下毛衣,看着?外套和毛衣上的大片墨渍,是有点心疼。 但在他看来还没?严重要到赔衣服的地步,他想着?沈砚舟或许有办法能弄干净,于是摇头说:“我先拿回家洗一洗,或许能洗掉……” 这时旁边一直看着?的凌洛开口了?,语气里带着?点嫌弃,“这种墨水,沾上这种料子的衣服,基本?洗不干净了?,就算颜色淡了?,那块地方也会发硬发黄,俞盼,你?这衣服,废了?。” 他的话像冷水浇头,让那个闯祸的同学?脸色更白了?,“赔,我赔给你?!俞盼,你?这衣服多少钱…我明天拿钱给你?……” 俞盼还真不知道这衣服的具体价格,他的衣服从头到脚都是沈砚舟打理,他只管穿就好,从来没?问过价格,他犹豫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得问问家里……” 他话还没?说完,凌洛又开口了?,这次他上下扫了?一眼这两件衣服,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身上穿的这两件,我有同款,毛衣四百八,外套七百二。” “多…多少?!”闯祸的同学?失声惊呼,眼睛瞪得老?大,显然被这个价格吓傻了?,一千二,这是他爸妈半年的工资了?! 俞盼也吓了?一跳,看着?手上的毛衣,他知道沈砚舟给他用的穿的都是好的,平时没?什么?概念。 这会儿被凌洛如此具体地报出价格,他才真切意识到,自己穿在身上的衣服竟然这么?贵! 更吓他的是,他竟然将这么?多钱穿在身上了?!? 凌洛看着?两人一个面如死灰,一个目瞪口呆的样子,觉得这场面有点意思。 他撇了?撇嘴,对那个快哭出来的同学?说:“行了?,看你?也不是故意的,这钱你?让你?赔你?也赔不起。” 说完,凌洛转向俞盼,语气依旧有些冲,但意思完全变了?,“俞盼,你?回家就跟家里人说,就说是我弄脏的,衣服我赔,明天我拿钱给你?。” 俞盼和那个同学?都愣住了?。 凌洛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看什么?看,就当抵了?开学?那天我骂你?的事儿,两清了?。” “啊?”俞盼不可能莫名其妙接受这么?大一笔钱,而且开学?那次本?来就是他的错,他连忙摇头:“不用的,而且那时候本?来就是我没?礼貌,你?骂我是应该的。” 他看了?看衣服和吓得够呛的同学?,“我还是先拿回家,试试看能不能洗干净吧,如果真的洗不干净了?再说吧。” 那个同学?也连忙点头,声音还有点发颤:“对,对!先试试!俞盼,如果实在洗不干净,我一定会想办法赔的!” 凌洛看着?他们,翻了?个小?小?的白眼,终究没?再说什么?。 教室里暖和,外面还是冷的。 临近放学?,弄脏他衣服的同学?说把自己的外套给他,俞盼拒绝了?,他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 最后他将就着?穿了?那件后背一片墨渍的毛衣,抱着?脏了?的外套离开教室。 一出教室,冷风一吹,俞盼就打了?个哆嗦。司机大叔还是把车停在老?位置,等俞盼到的时候,谭白已经坐在车里了?。 谭白眼尖,一下就看到他后背那一片黑,脸色顿时就变了?,“我*,俞盼你?后背怎么?回事?谁干的?我现在就找他去!” 说着?就开车门要下车。 俞盼赶紧拦住他,把事情解释了?一遍,谭白听完半信半疑,火气勉强消了?些,嘟囔着?:“真不是被人欺负?……*的,也太?不小?心了?,这得多大一瓶墨水啊!” 回到家,周姨已经做好饭菜离开,沈砚舟还没?回来,俞盼把脏衣服放在客厅显眼的位置,然后就坐在玄关的小?板凳上,抱着?膝盖等。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一响,俞盼就抬起头。 等沈砚舟进来了?,俞盼一头扎进他怀里,胳膊环着?他的腰。 沈砚舟被抱了?个满怀,愣了?一下,反手关上门,搂住怀里的人,“怎么?了?这是?这么?粘人,受委屈了??” 俞盼闷在他怀里摇头,声音闷闷的,“没?有……”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沈砚舟,被他带着?慢慢往客厅走,一边走一边把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包括凌洛说他来赔偿的话。 “哥,我说先拿回来洗洗看。”俞盼仰头看沈砚舟,眉头微蹙,“那个同学?,好像真的吓坏了?。” 沈砚舟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衣服仔细看了?看,加上听了?俞盼的话,心里也有了?数。 他揉揉俞盼的脑袋,“没?事,两件衣服而已,等会儿我拿去外面洗衣店试试,他们可能有办法,至于赔钱……” 沈砚舟笑笑,捏捏俞盼的脸蛋,“哪能真要同学?那么?多钱,又不是故意使坏,只要洗得差不多,能穿就行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听见沈砚舟这么?说,俞盼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终于有时间心疼衣服了?,“你?怎么?给我买这么?贵的衣服啊……我都不知道……” “哪贵了??”沈砚舟放下衣服,把俞盼重新捞进怀里,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不贵,只要你?穿得舒服就行。” 俞盼被他蹭得痒痒,心里那点小?郁闷也彻底被蹭没?了?,忍不住弯起眼睛“嗯”了?一声。 沈砚舟看着?他这乖巧样,心软得一塌糊涂,顺势吻上俞盼的唇。 也不知道问了?多久,等分开时俞盼又晕乎乎的了?。 沈砚舟看俞盼这副样儿喜爱得紧,贴着?他的唇有一下没?一下允吻着?。 两人就这样在客厅里安静亲了?一会儿,俞盼那点在学?校里发生的烦恼,就在这样的亲昵中悄然消散。 过了?好一会儿,沈砚舟才松开手,“走,吃饭去。” 俞盼脸上还带着?点亲吻过后的红晕,他点了?点头,“我回来的时候看了?,周姨今天做的糖醋排骨!” “哇是糖醋排骨,你?有没?有吃?” “……就吃了?一小?块。” “难怪嘴巴这么?甜。” 第39章 恰好小区前边的岔路口?有家洗衣店, 吃了晚饭,沈砚舟和俞盼就提着装衣服的袋子,慢悠悠散步过去。 出门?前,俞盼特?地翻出了自己的小钱袋, 他想?自己付钱。 “万一不够怎么?办?”沈砚舟说。 俞盼瞪圆了眼睛, 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怎么?可能不够!我里面钱可多了!” “原来我们盼盼还是小富翁。”沈砚舟笑着揽过他的肩, 一起出了门?。 到了洗衣店, 老师傅接过衣服仔细看了墨渍的情况,又?摸了摸料子,然后很肯定地说:“能洗掉, 不过这墨渍渗透得深, 又?是好料子,洗完之后想?跟原来的一模一样软和是不可能的了。” 俞盼对此只听进了最?关键的三个字——“能洗掉”,当下就点头:“能洗干净就行!” 收费是按照衣服料子和清洗难度来的,老师傅报了个价:“两件一起, 三十块。” 俞盼松了口?气, 开心地从?钱袋里掏钱。他本来以为会很贵, 特?地把他的零钱小金库都拿出来了,没想?到才?三十。 第51章 清理墨渍要时间, 店里也挂着不少待洗的衣物, 老师傅给他们开了张票据,跟他们说半月后来取,如果提前洗好会给他们打电话。 总归不用同学赔衣服了, 等?半个月就半个月吧,俞盼把票据收好,乐滋滋地和沈砚舟回了家。 第二?天一到学校, 俞盼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郑兴豪,还把洗衣店的票据给他看。 郑兴豪听到衣服能洗干净,大大地松了口?气,但在听到清洗费要三十块钱时,脸上又?露出些为难,支吾了一下说:“那……等?你衣服拿回来了,确定洗干净了,我再?把钱给你吧?” “行。”俞盼点点头,并不是很在意,在他看来,事情能这样解决已经很圆满了。 … 他们班周二?上午的最?后一节和周四下午的最?后一节都是体育课。 俞盼比较喜欢周二?上午那节,因为徐瑞那班这一节也是体育课,他可以和徐瑞说说话,交流一下两个班学习进度的差异。 拜沈砚舟开学前那半个月的数学辅导所赐,俞盼这个学期的数学总算能跟上大部队了。 至少不会出现老师上节课刚讲完的公式,隔了十分钟课间,再?上课时俞盼就忘得一干二?净的现象。 而?周四下午的体育课俞盼就显得有些孤单了,谭白他们班是第七节,他们是第八节,刚好错开。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又?不能上教?室,所以俞盼总是自己一个人待着。 “俞盼,一起打乒乓球去呗?”郑兴豪问。 俞盼有些为难地摇摇头,他是真的不喜欢跑跳类的运动,对他来说,打兵乓球还不如找个角落蹲着看数蚂蚁有意思。 “去玩玩嘛,你看你总一个人待着,多闷啊。班上有好多同学都想?跟你交朋友呢,就是看你不太说话。”郑兴豪笑着,伸手就想?推他后背,把他往兵乓球桌那边带。 俞盼不喜欢这种身体接触,侧身躲开了,蹙着眉头:“我不想?玩,你别推我。” 郑兴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语气夸张:“原来你是真不喜欢啊?我还以为你不好意思呢!” 谁会拿这个开玩笑。俞盼心里嘀咕,没再?接话,裹紧衣服自顾自走到一棵大树底下蹲着。 郑兴豪又?跟了过来,也在他旁边蹲下,“那你在这儿干嘛?我陪你啊。” 俞盼从?地下捡了根树枝胡写乱画,“我就想?自己待会儿。” “噢,”郑兴豪也捡了根树枝,跨擦几下在地上画出几个整齐的小方格,“那我们来玩五子棋呗,干蹲着多没劲儿。” “五子棋?”俞盼好奇地看向那些方格,“这是什么??” “很简单,你看,”郑兴豪在格子里画下几个‘x’和‘o’,“就像这样,轮流画,谁的符号先连成五个,横着、竖着或者?斜着都行,就算赢了,来试试?” 规则确实简单,俞盼输了两局后就摸清了门?道。他脑子本来就不笨,只是对数字攻是不敏感,玩这种需要一点布局思维的游戏反而?很快上手。 走一步看三步,慢慢地郑兴豪就很难赢他了,一节课下来,不管谁先手,基本都是俞盼赢。 快下课的时候,体育老师在操场那边吹哨集合,俞盼扔下手里的树枝,琢磨着晚上回去要和沈砚舟也玩一下这个。 因为这个游戏,俞盼对郑兴豪的观感好了不少。 郑兴豪也看出来俞盼爱玩这个,之后一到课间休息,就碰碰他后背,拉他在地上或者?草稿纸上画格子杀两盘,后来他还叫了班上几个朋友一起来切磋。 其中?有两个性格热情外向的,跟俞盼玩了几把,就颇有些称兄道弟的意思了。 … 这天俞盼刚回家,见周姨还没走,正在厨房收拾。 “盼盼回来啦?”周姨擦着手出来,“刚才?有个电话打过来,说是洗衣店的,沈先生的衣服洗好了,可以去取了。”周姨说。 “洗好了?”俞盼有些惊喜,算了一下时间,才?第九天,比预计的快了好多,“好,谢谢周姨,等?会儿我跟我哥说。” 等?周姨离开,俞盼放下书包,默默叹了口?气。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班里好像突然变得受欢迎起来,老有人过来跟他说话,问东问西的。 明明他已经冷着脸不回应了,那些人仿佛都不是很在意,自己一个人也能喋喋不休地说得很开心。 有个人俞盼觉得他有毛病,他说老见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来做你朋友呗。 跟可怜他一样,俞盼当时听完就生气地说不用了。 那天晚上睡森*晚*整*理觉前,俞盼钻进被窝,滚到沈砚舟边上,把脸埋在他肩窝,闷闷地说了学校里的这些烦心事儿。 沈砚舟听了,拍了拍他的背,“原来我们盼盼在学校这么?受欢迎啊?” 俞盼在他怀里摇头:“这种受欢迎我才?不要,感觉好假……他们说十句话,都不如我跟徐瑞安安静静在走廊上站着看风景呢。” 不过他想?了想?,补充道:“如果真要从?那些人里选一个当朋友的话……可能还是郑兴豪吧。” “哦?为什么?是他?”沈砚舟饶有兴致地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俞盼的头发。 “可能是因为墨水的事,他觉得不好意思,后来教?我玩五子棋也挺有耐心的……”俞盼努力分析着自己的感受,“反正那些人里面,跟他待着还算稍微舒服一点。” 沈砚舟听完,下巴蹭了蹭俞盼的发顶,声音里带着欣慰,“我们盼盼长大了,都会根据自己的感觉看人了。” “唔,我是看心情,”俞盼被蹭得痒痒,笑着扭了扭,把腿搭上沈砚舟的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跟谁待在一起心情好,就跟谁玩。” 沈砚舟顺势搂紧他,故意问:“那跟哥待在一起呢?心情好不好?” 俞盼一点儿都不带犹豫地回答:“在哥身边,我是全世界最?幸福最?开心的人!” … 等?沈砚舟下班回来,俞盼把衣服洗好的事告诉他。 吃完饭,两个人再?次溜达着去了洗衣店。 老师傅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真的把这两件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墨渍。 只有仔细摸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被墨水浸过的地方手感稍微硬一点,特?别是那件羊毛衫,但不影响穿着。 俞盼高兴坏了,回家路上要自己抱着装衣服的袋子,时不时就要打开看一眼,“真的洗得好干净啊!还香香的!” 沈砚舟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心情也很愉快。回到家,他把洗衣店的票据夹进他的课本里,“明天记得跟同学说一声,就说衣服洗干净了,把三十块钱清洗费给我们就行。” “嗯!”俞盼用力点头,“我明天穿这两件衣服去上学。” “行,那我给你挂起来,明天一起床就能看见。”沈砚舟拿过衣架,把这两件衣服都挂在衣柜最?显眼的位置。 第二?天一到学校,郑兴豪一眼就认出来俞盼穿的是被墨水染黑的那两件衣服,惊讶道:“不是说要半个月吗?这么?快就能拿回来了?” “嗯,洗衣店昨天打电话来,说提前洗好了。”俞盼说。 “额,那钱……”郑兴豪挠挠头,脸上露出些窘迫,“我爸妈出差了,得等?他们回来我才?能拿到钱……可能得过两天才?能给你。” “没关系。”俞盼不是很着急,“等?你爸妈回来再?说吧。” 正说着话,俞盼余光扫到刚从?门?口?进来的凌洛,冲他摆了摆手。 凌洛微微眯了眼,显然认出来了,“运气不错,洗干净了。” “是吧,”俞盼现在对凌洛倒是没有那么?怕了,“不上手摸根本看不出来。” 俞盼话音刚落,凌洛就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在他后背原来染墨的地方仔细摸了两下,给出评价:“确实。” 两天后,周四。 郑兴豪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塞到俞盼手里,“喏,三十块,你数数。” 俞盼接过钱,受沈砚舟影响,他在钱的事情上很仔细。 他先数了数整钱,一张十元,三张五元,一共二?十五没错。然后开始清点那叠折得歪歪扭扭的零钱。 俞盼不喜欢把钱折成这样,便小心地一张张展开抚平。 “不是吧俞盼?”郑兴豪看着他这动作,脸上有点挂不住,语气也不怎么?好,“你还真一张一张数啊?几毛钱我还能少你的?” 俞盼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不高兴,只是抬起头,认真地说:“钱的事情,还是要当面点清楚比较好。” 这是沈砚舟教?他的。 “行行行,你数你数。”郑兴豪一摆手,靠在椅背上,声音有点冲:“反正我肯定是给够你了。” 俞盼没再?理会,继续专注地数着零钱,“五毛三张,两毛七张,一毛的……” 第52章 俞盼一顿,看着手上的一毛钱纸币,那张纸币从?中?间裂开了一半的口?子,裂口?处被人用红笔仔细地描画过,对着光还能看到红色油墨上带着的细闪。 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俞盼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郑兴豪,“这张钱,是我的。” -----------------------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稍微改了点,多了一千来字。 感谢大家喜欢呀[三花猫头] 第40章 俞盼之所以对这一毛钱记得这么清楚, 是因为它破损那天恰好是寒假,沈砚舟当时正给他补课,他一边听一边捣鼓袋子?里的钱,结果不小心撕了个?口?子?。 他尝试过用胶带粘起来, 粘完又?觉得太难看了, 于是又?从笔袋里拿了只红笔,描画这道裂缝, 试图让它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这笔很特?别, 是沈砚舟客户送的过年礼品,颜色深红,带着?细微的金闪, 后面俞盼还想要?别的颜色的, 沈砚舟带着?他跑遍了澜洲的百货店文具店,都没有找到类似的同?款。 “你胡说什?么呢?俞盼,钱都给你了,你怎么还污蔑人?” 郑兴豪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声音也拔高了, “这明明是我的钱!而且一张破一毛钱, 谁稀罕啊?还是你觉得你有钱,全中国的钱都是你的?我好心赔你钱, 你还找茬?” “这就是我的。”俞盼语气笃定, 没有提高音量,也没有被郑兴豪的气势吓住。 他将这张一毛钱折起,指着?那道用红笔画过的裂缝, “这个?红色的笔迹,是我画的。” 周围已经有几个?同?学被他们的说话?的声音吸引,好奇地?围了过来。 郑兴豪嗤笑一声,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摊开手对围观的人说,“俞盼,你没事儿吧?破钱上画道红线就是你的了?谁还不能用红笔画两?笔了?你这理由也太可笑了!” 俞盼没有再和他争辩,而是拿起自己的笔袋,从里面拿出一支看起来很精致的圆珠笔。 他没有看郑兴豪,而是对着?旁边围观的同?学,一字一句地?说:“我的红笔不一样,颜色很深,墨水里有金色的粉末。” 俞盼一边说,一边随手在草稿纸上划了几下,果然,纸上出现的红色线条色泽深红,在光线下闪烁着?细微的金色光泽,非常独特?。 然后他拿起那张引起争议的一毛钱,将上面描画裂缝的红色笔迹展示给大家看,“你们看这个?颜色,还有里面的金闪,和我的笔迹一模一样。” 围观的同?学都好奇地?凑近比较,连凌洛都瞥了一眼,随即挑了挑眉。 那支纸币上的红色痕迹,无论是色泽还是若隐若现的金色光泽,都和俞盼刚刚在纸上划出的痕迹特?征高度吻合,绝对不是普通红笔可以模仿的。 郑兴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强撑着?说:“那…那也不能说明……这种笔说不定别人也有……” “还有,”俞盼打断他,将纸币翻到背面,指着?一处不规则的小小白斑,“这张钱裂开那天,我试过用胶带把它粘起来,后来撕掉了,这里的颜色被胶带粘掉了一点,这个?痕迹,我记得。” “你…你胡说!你怎么证明这就是你那天的……”郑兴豪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逻辑也变得混乱,“而且你凭什?么说这钱是你的?你到现在连你自己的钱袋都没拿出来看过!” 俞盼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信息,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郑兴豪,“你怎么知道我装钱用的是‘钱袋’?” 郑兴豪猛地?噎住了。 俞盼从书包里拿出钱袋,在学校没有花钱的地?方,他从来没把钱袋拿出来过。 当着?众人的面,俞盼将里面的钱全部?倒在桌上,开始清点。 “我这里面原本有二百七十七块钱,其中有七块是零钱,包括坏的这一毛,”俞盼一五一十地?数着?,“洗衣费我是从里面出的,减去三十,那就应该还剩二百四?十七块……” “……现在,”俞盼清点完钱,直直地?看着?郑兴豪,“这里只有两?百一十一块六毛,少?了三十五块四?毛。” 周围一片寂静,众人还在震惊俞盼随包带着?的‘巨款’,慢慢也反应过来了。 郑兴豪不仅知道俞盼带钱上学,还知道俞盼用钱袋装钱! 偷钱本来就够恶劣了,居然还偷钱去赔给被偷的人?这操作简直是匪夷所思。 凌洛抱着?胳膊,在一旁冷冷地?开口?,“呵,郑兴豪,你可真行啊,拿人家的钱,转头又?赔给人家,这脑子?怎么长的?” 紧接着?人堆里不知道谁说了句:“郑兴豪,周二体育课我好像见着?你回教室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郑兴豪。巨大的羞愧,害怕和被拆穿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 “对不起俞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的钱我一定还给你,求你别告诉老师……” 俞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将桌上属于自己的钱整理好,重?新放回钱袋里。 他没有看痛哭流涕的郑兴豪,但周围人都感觉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很安静,很内向甚至有点软糯的俞盼,此时身上竟然散发出一种……疏离感? 看着莫名让人有些害怕。 俞盼心里那点因为五子?棋对郑兴豪产生的好感已经彻底消失了,他懒得和再这样的人纠缠。 最终他没有选择立刻报告给老师,而是给了郑兴豪一个?期限—— 明天必须把这三十五块四?毛钱全部?还清。 晚上回家,俞盼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沈砚舟。 沈砚舟先是确认他有没有受伤和受惊吓,确认没事后,才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眼里满是骄傲:“你做得非常好,观察仔细,逻辑清晰。” “不过,”沈砚舟话?锋一转,“下次再遇到这种不好处理的事,不要?硬扛,可以打电话?喊我去。” “嗯!”俞盼点头,“我是确认我是对的,才开口?的。” “哥知道,我们盼盼最讲道理了。”沈砚舟笑着?夸他。 - 第二天,俞盼也收到了郑兴豪还的钱。 自从这件事后,俞盼就再没和郑兴豪说过话?,郑兴豪也找了班主?任申请调换了座位,平时那些围着?自己吵嚷的同?学,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再过来烦他。 俞盼对这份意外得来的清静还挺满意的,本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结束,却没想到需要?喊沈砚舟的事儿,来得这么快。 才隔了一周的周一早上,俞盼刚在座位坐下,书包还没放稳,班主?任就面色严肃地?出现在教室门口?,“俞盼,你出来一下,来办公室一趟。” 俞盼第一次被喊去办公室,还没等他想明白,教师办公室就到了。 推开门,俞盼就看到郑兴豪低着?头站在一边,旁边的凳子?上坐着?一对中年男女?,皆穿着?体面的工装。 男人眉头紧锁,表情严肃,女?人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哭过。 还没进门,俞盼就被这里面的气氛压得有点喘不过气。 “俞盼同?学,”班主?任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语气比平时严肃很多,“郑兴豪的父母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上周…关于衣服和钱的事情,老师想和你核实一下。” 班主?任的话?音刚落,郑兴豪的母亲就猛地?站了起来,“还有什?么好核实的!老师,就是他!就是他敲诈我们兴豪,两?件衣服洗一下要?三十块钱?他怎么不去抢啊!” 女?人跌坐在椅子?上,掩面哭泣,“逼得我们家孩子?没办法,还教唆他去偷家里的钱来还……这还不是敲诈是什?么?!” 郑兴豪的父亲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然后看向俞盼,摆出一副讲道理的样子?,但话?里的偏袒和压力却显而易见。 “俞盼同?学,同?学之间打打闹闹,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是我们兴豪不对,但你说洗衣服要?三十块钱,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叔叔阿姨挣钱也不容易,三十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买米都够我们一家五口?吃大半月了,你是不是……因为之前兴豪弄脏你衣服心里有气?所以故意多说了一点?” “如果是这样,你跟叔叔说,咱们把洗衣费合理地?算一算,该多少?是多少?,好不好?” 俞盼被这劈头盖脸的指控和扭曲的逻辑打得有点懵,他努力让自己不要?怕,“我没有敲诈,衣服是他弄脏的,三十块是洗衣店开的价,有票据,偷钱是他自己的事,我没有逼他。” “你听听!老师你听听!”郑兴豪母亲立刻叫起来,“他还在狡辩!兴豪都说了,是你逼他的,不然他怎么会拿钱!我们家兴豪从来不说谎!” “俞盼同?学,”郑兴豪父亲的语气也沉了下来,“说话?是要?讲证据的,谁知道你衣服是不是真这么贵?谁知道你洗衣店的票据是不是真的?或者是你跟洗衣店说好了坑人的?” 第53章 “我没有!票据是真的!”俞盼又?气又?急,脸都涨红了。 “谁能证明?你跟洗衣店老板就是一伙的!”郑兴豪母亲不依不饶,“我看就是你看我们家兴豪好欺负,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毒!” “好了好了,都冷静点。”班主?任试图打圆场,看向俞盼,“俞盼,你看……这件事……这个?洗衣费的价格,是不是能再商量一下,大家各退一步……” “老师,我可以打电话?叫我哥来吗?”俞盼打断了班主?任的话?,视线扫过旁边的一家三口?,“让他来跟你们说。”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愣了下,似乎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安静内向的少?年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郑兴豪父亲皱起眉,像是觉得被冒犯了,“叫你家长来?怎么,觉得我们欺负你了?我们这是在跟你讲道理。” “对!叫!把你家长叫来!”郑兴豪母亲像是找到了新的发泄口?,“我正要?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孩子?的!教出这么个?讹人的东西!” 班主?任看了看双方,叹了口?气,“好吧,俞盼,你去外面走廊用办公室的电话?打吧。” 俞盼没有再看那一家三口?一眼,出了办公室走到走廊的电话?旁,拿起听筒拨通了沈砚舟的电话?。 电话?接通,听到沈砚舟声音的那一瞬间,俞盼的委屈和依赖顿时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声音也变得闷闷的。 “哥…” “盼盼?”沈砚舟一下听出来俞盼声音不对劲,“怎么了?” 俞盼吸了吸鼻子?,跟沈砚舟说了一遍刚才的经过,“我说不过他们……他们不讲道理,你快来……” 沈砚舟让俞盼在学校等着?,自己很快就到。 不过半小时,沈砚舟的身影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大衣,面色冷峻,步伐很快,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 沈砚舟没来,俞盼不想进那个?办公室里面,索性就靠着?墙蹲在边上等沈砚舟来。 “盼盼?”沈砚舟几步走到俞盼面前,第一件事是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没事吧?” 俞盼摇摇头,“我没事,他们在里面。” 沈砚舟点头,揽着?他的肩直接推开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的几人听到动静,全都看了过来。当沈砚舟带着?俞盼走进来,还有些吵闹的办公室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郑兴豪父亲脸上原本还挂着?不耐烦的神色,在看清沈砚舟的衣着?气度后,也微微收敛了一些。 郑兴豪的母亲也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 班主?任连忙站起来:“您是?” “我是俞盼的哥哥,沈砚舟。”沈砚舟带着?审视的视线扫过郑家父母,“听说,你们认为我弟弟敲诈你家孩子??” 郑兴豪父亲轻咳一声,还想拿出刚才那套说辞。“沈先生是吧?事情是这样的,同?学之间打……” 沈砚舟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目光转向班主?任,语气不容置疑,“老师,麻烦您,我需要?先了解我弟弟在学校受到了怎样的指控。请把刚才的情况再说一遍。” 沈砚舟短短几句话?就掌控了局面,班主?任在他的视线下,有些不自然地?将刚才的争执大致说了一下。 虽然他复述的话?已经尽量保持中立了,但偏向哪一方还是能听出来。 沈砚舟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越来越冷。 他转而看向郑兴豪父母,声音依旧不高:“所以,你们单方面听信了你们儿子?的话?,在没有丝毫证据的情况下,就来到学校,指责我弟弟敲诈?” 说到这,沈砚舟语气中的冷意更浓:“并且试图通过施压,让他放弃合理的赔偿?甚至质疑洗衣店正规票据的真实性?” 郑兴豪父亲被他接连的问题问得有些窘迫,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三十块钱洗两?件衣服,这确实太贵了,普通人家谁舍得……而且想着?同?学之间,是不是能……” “价格合不合理,由市场和专业机构决定,不是由你们的感觉决定。”沈砚舟再次打断他的话?,没有和他继续纠缠的意愿。 他从大衣内袋拿出那张洗衣店的票据,放在桌上,“这是票据,有任何疑问,可以去洗衣店核实。” “如果你们执意认为我弟弟还是敲诈,”沈砚舟看向旁边已经吓得唇色发白,瑟瑟发抖的郑兴豪,“我不介意换个?地?方,比如派出所,把这件事彻底说清楚。” “派出所”三个?字一出来,郑兴豪父母脸色浑身一颤,那种地?方对于老百姓来说,多少?带着?点天然的畏惧感。 郑兴豪更是被彻底击垮了心理防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一起流,声音嘶哑。 “爸…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撒谎了!俞盼他没有逼我,是我自己不敢找你们要?…才会偷你们的钱……” 儿子?的坦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郑兴豪父母的脸上。 郑兴豪父亲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羞愧得让他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郑兴豪母亲也彻底傻眼了,看着?痛哭流涕的儿子?,又?看看面色冷峻的沈砚舟,所有的怒火都消失了,只剩下茫然。 然后又?想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捂住嘴,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沈砚舟冷冷地?看着?他们:“现在,清楚了吗?” “清…清楚了。”郑兴豪父亲额头冒汗,“沈先生,对不起,是我们没搞清楚状况,误会了俞盼同?学,真的对不起……” 他拉着?几乎站不住的妻子?,不停地?鞠躬道歉。 “哥……”从沈砚舟来之后,一直在边上沉默着?的俞盼终于说话?了。 “嗯?怎么了?”沈砚舟低头看他。 俞盼摇摇头,看着?对面那一家三口?,“郑兴豪,你偷我钱的事,还没和我道歉。” 郑家父母又?是一愣,“兴豪……你偷同?学钱了?” 郑兴豪抽噎着?,重?重?点头,扯着?嗓子?喊:“……对不起!俞盼!对不起…我不该偷你的钱!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 “兴豪啊…你怎么能…怎么会变成这样啊!?”郑兴豪母亲放声痛哭,情绪彻底失控。 沈砚舟没再搭理他们,看向班主?任,说:“老师,事情已经很清楚,我希望学校能就此事对郑兴豪同?学进行相应的教育。” 班主?任连忙点头:“一定一定,沈先生您放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经过这一场闹剧,不说俞盼有没有心思上课,就算有,沈砚舟也得给他请假,把他带在身边看着?。 他低头看向俞盼,眼神柔和下来,“今天请假?跟哥一起去上班好不好?” “嗯!” 一走出教学楼,俞盼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他仰起头,看着?沈砚舟的侧脸在阳光下变得柔和,心里那股被冤枉的委屈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得要?溢出来的安全感和骄傲。 郑兴豪带着?家人来欺负他又?怎么样? 他是有哥哥的! 他是有沈砚舟的! 他才不怕呢! 这个?念头让俞盼心情变得极其愉悦,想着?想着?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砚舟听到笑声,抬手揉揉他的脑壳,“想什?么呢,被人冤枉还这么开心?” “我在想——”俞盼故意拖长了声音,“有哥哥真好啊。” “哦?只是‘有哥哥’就真好了?” “不!哥必须是沈砚舟才好!只有沈砚舟才是最好的!” 沈砚舟被他这话?说得,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可惜现在在外面,亲不了,他只能把俞盼的头发揉得一团乱,再帮他理好。 俞盼也不介意,乖乖站着?让沈砚舟收拾他的发型。 “嘴这么甜?是不是偷偷吃糖了?” “才没有呢。”俞盼戳了戳沈砚舟肚子?。 出了校门,俞盼上车,才系好安全带,突然想到一个?很有趣的东西,他甜甜地?喊了沈砚舟一声“哥”。 “嗯?”沈砚舟正看着?后方路况,随口?应道。 “你说……”俞盼歪着?头,用探讨学术般的好奇语气,“我这个?行为,算不算是狗仗人势?” 沈砚舟还在打方向盘,听到他这话?“啧”了声,无奈道:“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噢噢噢,”俞盼脑回路转过来了,马上改口?,还挺得意,“那就是弟仗哥势!这个?总没错了吧?” 沈砚舟已经被他逗乐了,脸上是绷不住的笑意,“不算。” 正好遇到红灯,沈砚舟停下车,继续说:“我们刚才不是在‘仗势’,我们只是合理维权,是在保护自己,拿回本来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第54章 “噢~”俞盼懂了。 等车开了,俞盼又?盯着?沈砚舟看,冷不丁地?又?喊了一声“哥”。 “嗯?” “我以后也可以保护你的。”俞盼说得很认真,“像今天这样。” “好。” ----------------------- 作者有话说:盼盼:我可是有靠山的[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很少写这种打脸剧情,轻轻地轻轻地喷(qaq) 第41章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去?公司的路上, 俞盼看?着窗外?后退的街景,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问:“哥,我上次放你休息室里没拼完的乐高城堡, 你后来有帮我拼吗?” 沈砚舟正开着车, 闻言回他:“没动,你的东西, 哥哪敢随便碰。” 俞盼听了, 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心里有点小得意,但又故作大?方地说:“其实?你也可以玩一下的, 没关系。” 沈砚舟轻笑出声, 打趣他:“算了,我可不敢,回头不知道谁又哭唧唧跟我闹脾气了。” 这乐高还是之前俞盼经常陪他加班,沈砚舟怕他无?聊才买的, 第一个买的就是座灰色的小城堡。 俞盼以前没接触过这个, 对着说明书研究了半天才敢动手, 拼了好一会儿就拼了个底座。 因为第二天俞盼有康复课来不了,沈砚舟中午吃完饭闲着没事, 就顺手拼了一小段围墙。 结果等?俞盼有空再来, 看?到?多出来的那?截围墙,小脸顿时?就垮了。 嘴巴撅得老高,眼神幽怨得不行, 绕着桌子转了好几圈,半天没跟沈砚舟说话。 沈砚舟当时?看?他那?副小模样?乐得不行,上一次见他这种表情, 还是自己把?他看?着的书没收的时?候。 还有一回,俞盼拼到?一半的乐高就放在休息室的矮几上,保洁进去?打扫卫生,把?几块散落的零件归拢了一下。 这就打乱了俞盼自己心里记着的拼接顺序,等?俞盼来见了,虽然没真哭,但也对着沈砚舟鼓得半天腮帮子。 俞盼在这方面很轴,除了看?书要看?完一本再看?一本,玩的乐高也只在沈砚舟的办公室玩,家里买的其他套装都堆着没动。 “我才没有哭!”俞盼反驳,“我是生气你打乱我拼的顺序了,你就要玩,玩完跟我说就行了。” “好,好,”沈砚舟点头,语气纵容:“以后我肯定玩,玩完了就跟你说。”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进公司停车场。 沈砚舟办公的地方,俞盼熟得跟自己家第二个窝似的。 以前沈砚舟还在厂区管仓库进出单据的时?候,俞盼就经常在那?个小小的办公间里看?书画小人。 后来沈砚舟职位调动,有了独立的大?办公室,俞盼更是成?了这里的常客,经常揣着书来陪沈砚舟加班。 再后来俞盼开始上康复班,补习班,便只能周末休息的时?候去?了。 毫不夸张地说,俞盼去?得勤的时?候,沈砚舟办公室窗台上的那?盆绿萝有多少片叶子,俞盼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现?在正式上了高中,才去?得少了些。 到?了办公室,一进门,俞盼脱了厚外?套往沈砚舟怀里一塞,自己则熟门熟路地往沈砚舟休息室钻。 推开休息室的门,他一眼就看?到?矮几上那?个被透明防尘罩保护起来的半成?品乐高城堡。俞盼快步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了看?。 每一块积木都保持着他上次离开时?的样?子,连他特意摆在旁边,准备下一步用的几个小零件都原封未动。 俞盼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安心的表情。 沈砚舟跟了进来,把?两个人的外?挂好,叮嘱道:“热了就把?毛衣脱了,别焐着,听见了吗?” “听见听见啦。”俞盼头也不抬地应着,他已经脱了鞋,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揭开防尘罩,拿起说明书和零件,全身心地投入到?他的城堡大?门拼接工程中。 沈砚舟站在门口,看?着他一下就进入状态,这才放下心来,轻手轻脚地带上了休息室的门。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沈砚舟处理完几份文件,准备去?开个短会,他走?到?休息室门口,敲了敲门才推开:“盼盼,哥去?开个会,得半小时?。” “好。”俞盼应了一声,抬头冲沈砚舟的方向笑了笑,接着又低头继续琢磨怎么把?那?个门轴卡进去?。 沈砚舟却没立刻离开,依旧站在门口看?着他。 俞盼拼得入迷,但也隐约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还停留在他身上,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什么重?要流程。 “哎呀…”俞盼小声咕哝一句,放下手里的乐高,站起身小跑到?门口。 沈砚舟正靠着门框看?着他。 俞盼微微踮了踮脚,很自然地在他嘴角快速亲了一下,然后就像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似的,轻轻推他,“知道啦,快去?吧快去?吧,别耽误开会。” 沈砚舟却“啧”了一声,伸手捏了捏俞盼软乎乎的脸蛋,“最下面那?个抽屉里有零食,饿了自己拿,说好了,只准吃一包。” “!!!” 俞盼立马扑上去?抱住沈砚舟的脖子,嘚啵嘚啵地在他嘴唇上结结实?实?地亲了好几下,乖声道:“知道!我肯定不多吃!” 沈砚舟被他这一连串动作搞得没脾气,看?着眼前这张写满‘我很乖’‘哥你最好了’的脸,只能无?奈失笑。 - 沈砚舟这一次会开得实?在有些久。 俞盼盘腿坐在地毯上,慢吞吞地啃着手里的榛果巧克力。他吃得又慢又仔细,只是都吃到第七颗了,沈砚舟还没回来。 他把手里第七颗小颗粒的碎屑舔掉,开始盯着盒子里最后一颗巧克力看?,看?了很久。 最后还是咽了咽口水,俞盼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把?盖子合上。 得找点别的事分散注意力才行。 俞盼站起身,决定出去?倒点水喝,他没有回休息室,而是捧着自己的杯子,窝在办公室角落的会客沙发上,盯着办公室的门发呆。 等?他喝到?第二杯茶,办公室门口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接着门被推开,林思远和沈砚舟一前一后走?进来。 林思远脸色不太好,一边走?一边烦躁地插着腰,声音带着压不住的火气:“*的,那?些狗东西真把?自己当吃现?成?的蚌老头了。看?见我好不容易把?这烂摊子搞起色,就想凑上来掺一脚分杯羹!” 他说话声音有些大?,在安静的办公室显得有些突兀,沈砚舟第一反应转头看?休息室的门,见门关得还好好的,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难怪这段时?间我们的项目推进得……”林思远说着,视线不经意扫过会客区,被边上安安静静捧着茶的俞盼吓一跳,“盼盼?你怎么在这儿?” “思远哥。”俞盼放下茶杯,问了声好。 林思远挠挠脑袋,想起来沈砚舟说过俞盼上学的事儿,“今儿不是周一?你没上学?” “学校有点事,请假了。”沈砚舟在一旁解释,也不想多提早上的糟心事。 “嗯,”俞盼点点头,补充道:“所以我跟着我哥来上班了。” 说完,俞盼看?着他们,好奇他们不是开会吗,怎么思远哥发这么大?的火。 虽然沈砚舟现森*晚*整*理?在看?起来心情似乎也不太好,但俞盼知道,沈砚舟有时?候开完会回来也是这样?,是工作太累了。 “这样?啊,”林思远的火气稍微收敛了些,知道俞盼胆子小不经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一点:“不用上学是不是挺开心?” 俞盼老实?回答,“有点儿。” 他这几年经常见到?林思远,已经不像第一次见那?会儿这么怕他了。 林思远和俞盼随口聊了几句,注意力很快回到?烦心的工作上,他跟沈砚舟说:“走?,去?我那?儿再接着说。” 沈砚舟应了声“好”,临走?前走?到?俞盼边上,低声说:“等?会儿饭点于助理会先把?饭送过来,我要是还没回来,你就自己先吃,嗯?” “好,不过我吃了巧克力,还不是很饿。”俞盼看?出来沈砚舟要处理的事情很重?要了,没有闹小脾气。 沈砚舟心里一软,“好,那?就等?哥回来一起吃。” “嗯!”俞盼应完,给了他一个“你放心去?忙”的眼神。 俞盼又看?着沈砚舟和林思远一前一后地出了办公室,门被合上。他捧着已经变温的茶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敲响。 于助理端着两个透明的餐盒进来。 俞盼站起身,冲她微微弯了弯腰,说:“你好,谢谢你。” “不客气,趁热吃。”于助理放下饭菜,对俞盼笑了笑,便出去?了。 第55章 俞盼看?着她的背影,这两年,沈砚舟身边的助手团队也扩充了,除了这位新来的于助理,还有做得最久的陈助和刘助,于助理他见得不多,还不是很熟悉。 餐盒盖得并不严实?,饭菜的香味隔着饭盒一阵阵飘出来,不停诱惑着俞盼。 在这待着简直是种煎熬,俞盼开始坐不住了。 于是他回了休息室,把?剩下那?盒巧克力也拿出来放在沈砚舟办公桌上,做完这些,俞盼索性把?自己关休息室里,眼不见为净。 沈砚舟这一趟又去?了很久,久到?俞盼都睡着了,他才回来。 - 随着办公室门被关上,外?面开放式办公区的员工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心里开始为等?会儿要开的会议担忧。 “我的天…等?下的会,我要第一个上去?讲报告……”王希哭丧着脸,想到?刚才沈砚周经过办公区时?的脸色,心里就一阵发慌,整个人无?力地趴倒在办公桌上,“感觉凶多吉少……” 旁边的方盛辉也跟着往下一趴,生无?可恋地接话:“别说了,我这方案已经被打回来改第三次了,等?会儿也要呈上去?……我已经想到?结局了……” “慌什么?”于助理拿着文件夹走?过来,敲了敲他们的桌面,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告诉你们个好消息,沈工他弟来了,这会儿在屋里待着呢。” “真的!?”王希立马精神了,“你怎么不早说!” “骗你干嘛,我中午还进去?送了两份饭。”于助理笑了笑。 方盛辉是新来的,这会儿有点懵,“沈工他弟来了,然后呢?” 这跟他要挨批有什么关系? “然后?”王希冲他眨眨眼,压低声音,“然后啊,沈工心情指数会显著回升,虽然要求还是一样?严格…嗯,但是说话就,不会太戳心了……” 方盛辉有点将信将疑,挠挠头,“这做得好不好是方案本身的问题吧,还能跟沈工弟弟有关系?” 他实?在无?法?将这俩联系起来。 “你这就不懂了吧?”另一个老同事也凑了过来,“反正啊,他弟弟在的时?候,沈工就好说话得多,信我们的,准没错!” - 这边,沈砚舟推开门,见办公室里没人,便往休息室走?。 果然,俞盼已经趴在小床上睡了,怀里还搂着一个抱枕,呼吸一起一伏,脸也睡得红扑扑的。 沈砚舟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俯身伸手轻轻拍了拍俞盼的脸,“盼盼,醒醒,起来吃饭。” 俞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认出是沈砚舟,翻了个身,双手抱上他的脖子,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你怎么去?这么久啊……” “抱歉,是哥不好,事情有点多。”沈砚舟手穿过他的腋下,稍一用力就将人抱起来,像抱小孩一样?托着俞盼的屁股,“都让盼盼等?得睡着了。” “嗯……”俞盼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他还困着,说话也慢慢的,“事情……很难办吗?” “是有点麻烦。”沈砚舟一向很少和俞盼说工作上的事,只是含糊地带过,他把?人抱到?外?面的沙发上放下,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俞盼就着沈砚舟的手,小口抿着水喝,喝够了就微微偏开头。 沈砚舟放好水杯,在他身边坐下,掀开饭盒盖子,刚想跟俞盼说今天的菜,俞盼却忽然转过身,跨坐到?他的大?腿,整个人埋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颈窝。 “怎么了盼盼?”沈砚舟手环住他的腰,手掌在他手背顺着,“是不是等?得太无?聊,难受了?” 俞盼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不是。” 他安静地抱了一会儿,才说话,“我是觉得……你不开心。” 沈砚舟一怔,放缓了声音:“我哪儿不开心了?” “你就是不开心。”俞盼抬起头,坐直了身子。他现?在比以前高了一些,以前在沈砚舟腿上坐直,只能和沈砚舟平视,现?在能微微俯视他了。 他看?着沈砚舟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能感觉到?,你这里……”俞盼碰了碰沈砚舟的眉心,“都要皱出印子了,你不开心。” 沈砚舟笑了笑,承认道:“是有点吧,工作上遇到?点烦心事,不过啊,”他屈指弹了弹俞盼的脸,“一回来看?见你,心情就好多了。 “真的吗?我这么有用吗?”俞盼惊讶地睁大?眼,他还有这能力。 “嗯哼。”沈砚舟手按在俞盼后脖颈,将他拉近,亲了一口他的唇,“盼盼像我的开心果,我看?一眼啊,什么烦心事都能暂时?忘掉。” 俞盼被这个比喻逗乐了,双手伸直左右晃了晃身子,“我是开心果……那?哥你也是我的开心果!” “好,都是开心果。”沈砚舟摸摸他的肚子,“吃饭吧,再不吃饭菜真要凉透了。” “嗯!”俞盼这才心满意足,从跨坐改成?侧坐在沈砚舟大?腿上,他现?在不太想和沈砚舟离太远。 俞盼一眼就看?到?了饭盒里的红烧猪蹄,咽了咽口水,说话都有些含糊了:“我就说怎么这么香。” “原来是盼盼最爱的红烧猪蹄是吧。沈砚舟接话。 “嗯!我最爱吃红烧猪蹄了…”俞盼咬了一口,香糯的猪皮和软烂的瘦肉让他眯起眼。 沈砚舟看?他吃得鼓鼓的腮帮子,说:“嗯?盼盼不是说菠萝咕咾肉才是最爱吗?” 俞盼顿了一下,立刻找补:“唔…它们可以并列第一。” “那?糖醋排骨怎么办?只能排第二了?”沈砚舟忍着笑继续问。 “这个…这个也可以并列第一!” “水煮肉片现?在排第几了?” “!”俞盼终于察觉沈砚舟是在逗自己了,气鼓鼓地从他腿上下来,推着饭盒就要坐另一边,“我不想理你了!” 沈砚舟赶紧把?人捞回来圈住:“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问了,我们盼盼心地善良,雨露均沾,所有好吃的都是第一.” 俞盼扭过头,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看?在你道歉还算及时?的份上,算我不跟你计较了。” “太感谢了俞盼同学的宽宏大?量了。”沈砚舟配合地做出感激的表情。 俞盼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吃饭,还没吃几口,他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放下筷子,跑到?沈砚舟的办公桌那?边,把?最后一粒榛果巧克力拿过来,放在沈砚舟面前。 “给我的?”沈砚舟挑眉问。 “嗯呢。”俞盼点点头,拿起筷子继续扒饭。 沈砚舟笑了笑,拿过那?颗圆溜溜的巧克力,剥开金色的锡纸。 俞盼嘴里吃着饭,眼睛却一直盯着沈砚舟的动作,就差往脑门上挂个横幅说“你快问我吃不吃”了。 “盼盼要不要来一口?”沈砚舟如他所愿地问。 俞盼就等?着这句话呢,赶紧点头,咽下嘴里的饭,凑过去?就着沈砚舟的手在巧克力上咬了一口。 嗯,一小口。 “真甜。”俞盼咂咂嘴。 沈砚舟捏捏他的下巴,这才把?剩下的巧克力放进自己嘴里。 … 会议照常进行,轮到?方盛辉时?,他深吸一口气,拿出了自己修改三次的方案讲完。 本以为又会是一句简短且冷淡的“重?做”。 没想到?这次听到?的却是—— “前面的市场分析和数据做得还可以,”沈砚舟翻看?着手中的材料,“中间关于执行落地的部分,重?点不突出,拿回去?,围绕第三和第五点改一下,明天上午拿来我办公室。” 没有重?做,甚至还给了具体的修改方向! 方盛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应道:“好的沈工!明天一定准时?交给您!” 回到?自己的座位,方盛辉重?重?地舒了口气,沈工的弟弟,以后请务必多多地来! ----------------------- 作者有话说:盼盼:我是暖男[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42章 第二天, 俞盼照常被沈砚舟送去学?校。 人都?是八卦的?,昨天郑兴豪和他父母这?么大阵仗地来?学?校,接着俞盼刚到教室就被班主任叫走?,班上很多人都?见?着了。 再加上后来?俞盼一直没回教室, 反而是郑兴豪自己?红着眼睛回来?, 跟他父母闷声不响地把所有书本杂物都?带走?了…… 这?场景想不让人多想都?难。 有好奇的?同学?课间去问班主任,只得到一句模糊的?“郑兴豪同学?转学?了”。 这?下班里的?猜测更是沸沸扬扬, 各种版本的?流言都?有。 于是, 当俞盼推开教室门那一刻,原本嘈杂的?早自习瞬间安静了不少。几乎里面所有同学?的?视线,都?齐刷刷聚焦在俞盼身上。 第56章 俞盼非常不喜欢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 他微微低下头, 加快脚步,尽量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的?座位。 才坐下来?,俞盼就又感觉到一道格外直接,让人无法?忽略的?视线。 这?道视线的?主人来?在旁边, 他的?同桌, 凌洛。 凌洛一只手?指着下巴, 眉毛微微挑起,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他, 那眼神里除了惯有的?骄矜, 还多了几分好奇。 俞盼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一边拿出第一节课的?课本,一边小?声问:“怎么了?” “听说昨天, ”凌洛开口了,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郑兴豪他爸妈来?学?校了?找你?麻烦了?” 俞盼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 愣了一下,才点头,“嗯,不过后面我哥来?了,都?解释清楚了。” 话落,两人之间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俞盼本身就不是一个会主动找话题,跟不是很熟的?人聊天的?人,边自顾自地整理文具。 倒是凌洛,一反平时那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样。 俞盼察觉到他似乎还有话要说,便转过头,问他:“怎么了吗?” 凌洛表情有点别扭,眼神游移,咳了一声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直视俞盼,问出了那个憋在他心里很久的?问题:“你?之前……开学?第一天,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俞盼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眨了眨眼,非常老实地回答:“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就没忍住。” 说这?句话的?时候,俞盼的?语气真诚又坦荡,完全没有掺杂其他意思。 “……就这??”凌洛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简单又直白的?答案,呆愣几秒,随即不自然地扭过头,小?声嘟囔了句,“算…算你?还有点眼光。” 本以为对话就此结束,俞盼正准备接着整理文具,没想到凌洛又开口了。 “其实那天,我心情也挺不好的?。” “嗯?”俞盼好奇地看?着他。 “我刚转学?过来?,谁也不认识,感觉哪儿都?格格不入,烦得很。”凌洛撇撇嘴,“而且,那天你?穿的?那件米白色羊毛衫,跟我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俞盼皱着眉努力回想,他衣服太多,而且冬天早上他起不来?床,都?是沈砚舟把他拉起来?套衣服,他自己?也很少特意去记穿什么…… 入冬后,他基本上都?是羊毛衫加厚外套的?穿搭,但具体是什么样的?他是真的?记不清了。 至于凌洛那天穿了什么……他当时 只顾着看?对方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了,根本没注意衣服款式。 “一样吗?我没太注意到。”俞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一模一样!”凌洛强调,语气里似乎还带着点当时的?不爽。 “嗯……”俞盼努力理解对方不高兴的?点,“那穿得一样不好吗?” 他以前还总想着和沈砚舟穿一样的?衣服呢。 “撞衫了啊!你?不觉得尴尬吗?”凌洛像是无法?理解俞盼的?脑回路,在他看?来?,撞衫简直是社交酷刑之一。 “不觉得啊。衣服又不是单独为我一个人做的?,肯定?会有别人穿一样的?呀。”俞盼是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不过,话说到这?里,俞盼倒是有些恍然大悟了,原来?开学?那天,凌洛这?么凶地瞪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看?了人家很久,还有撞衫这?件事。 “算了算了,跟你?这?种小?呆子?说不明白。”凌洛放弃沟通,坐正了身体,不再看?俞盼。 俞盼看?他这?幅样子?,想了想,还是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件毛衣,你?穿着真的?很好看?。” 这话似乎说到凌洛心坎上了,他嘴角控制不住向上弯了下,又迅速被压下。 凌洛转过头,“哼”了一声:“废话,我当然知道好看?,那是我亲手?挑的?。” 虽然说这?话语气有点臭屁,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缓和了很多。 经过这?一遭,凌洛似乎也找到了和俞盼相处的?模式,他开始时不时地跟俞盼说说话,抱怨这?学?校的?环境有多差,食堂的?饭菜卫生?堪忧,再者分享一些八卦。 俞盼每次都?会安静听完,然后认真思考,再给出自己?的?看?法?,话不多,但绝对没有敷衍的?成分。 对此凌洛经常嘴上说俞盼是个‘小?呆子?’,反应慢半拍。俞盼则会反驳,表示自己?只是在思考,不呆。 而对俞盼来?说,他还从?来?没有和凌洛这?样的?人相处过,不同于和徐瑞待一块时的?安静,有来?有往地聊天,和凌洛相处时更加轻松,甚至有点‘吵闹’。 他只知道自己?并不反感这?种相处。 - 这?天早自习,俞盼又注意到凌洛在鬼鬼祟祟地看?书。 虽然现在是临近月考了,各科老师抓课外书抓得比平时严了些,但也不至于让凌洛像做贼一样—— 外套敞开,严严实实地挡住身体两侧,趴在桌上,把书放在膝盖上看?。 这?样远看?起来?像是正在睡觉,但作为同桌的?俞盼知道,只要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凌洛的?身体会立马僵住,同时把腿往课桌底下一收,完美将书隐藏起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俞盼本来?就很爱看?书,看?到凌洛这?幅如痴如醉,又严防死守的?模样,好奇心被吊得老高。 他有好几次忍不住问:“凌洛,你?到底在看?什么书啊?好看?吗?” 凌洛每次都?是头也不抬,含含糊糊地敷衍:“就,普通的?书呗,哎呀你?别问了,不适合你?看?。” 这?下俞盼纳闷了,什么书是他不能?看?的??他俞盼可是连书房里沈砚舟的?那些专业书都?能?翻完一本! 直到有一次,凌洛挪动身体时角度没把握好,俞盼眼尖地瞥见?了书皮,看?起来?有点像……鲁迅的?《朝花夕拾》? 俞盼心里顿时有点小?得意,甚至觉得凌洛有点小?题大作。《朝花夕拾》他早就看?完了,里面好些名篇他还能?大段大段背下来?呢!这?有什么不适合他看?的?? 于是,俞盼存了点心思,他仔细观察凌洛看?的?那本书一边的?厚度,估摸着他大概读到哪一篇了。 等到了早读课,大家都?在嗡嗡嗡地读课文时,俞盼就装作也在认真早读,实则微微侧头,对着凌洛的?方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背着《朝花夕拾》里的?段落。 “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作百草园……其中似乎确凿的?只有一些野草……” 俞盼背了一段,偷偷瞄了瞄凌洛,对方毫无反应,有一搭没一搭地念着古诗。 难道是背错了篇?俞盼想了想,又换了一篇里的?段落背。 背了两节早读课,俞盼把《朝花夕拾》里的?较为出名的?篇章快背了个遍,凌洛却像是耳朵里塞了棉花,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说他看?着自己?嘟嘟囔囔说啥呢。 俞盼彻底懵了,难道真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凌洛看?的?是他不知道的?版本? 对于书,俞盼总是执拗的?,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他晚上回家,特意把书架上那本《朝花夕拾》找出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重温了一遍,确认自己?都?记下了才放下书。 第二天到学?校,俞盼换了策略,不再执着背名篇,而是随机抽取里面的?段落背诵,试图唤醒凌洛。 结果……凌洛依旧毫无反应。 俞盼为此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当中,这?到底是什么版本的?《朝花夕拾》?能?让凌洛如此沉迷? 他也好想看?…… - 好在这?个机会来?得非常快,也许是这?段时间晚上熬夜看?书看?太晚,这?天下午的?一节自习课上,凌洛看?着看?着,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凌洛的?腿猛地一抽。 只听“啪”地一声轻响,那本被他宝贝似的?捂在膝盖上的?书,滑落下来?,掉在了两人座位中间。 俞盼正写着作业,被这?声响惊了下,他下意识地先抬头看?了一眼讲台,值日的?班干部正在低头写东西,老师也不在教室。 他的?视线重新落到地上那本书上,好奇心终究还是战胜了礼貌,几乎是鬼使神差地,俞盼弯腰,捡起了那本书。 怀着敬畏和歉意的?心情,俞盼低头一看?。 根本不是什么《朝花夕拾》! 书封是从?朝花夕拾上扒下来?的?,然而里面的?内容,和朝花夕拾根本搭不上边! 他的?大脑甚至还没完全还没反应过来?,纸上的?一些不堪入目的?字眼便钻进脑子?里,翻起惊涛骇浪。 第57章 俞盼的?脸像被点着了一样,瞬间烧得通红,手?一抖,差点又把书扔回到地上。 就在这?时,旁边的?凌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好看?见?俞盼手?里拿着他那本“宝贝”。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尴尬像水一样将两人淹没。 “!!!” 凌洛瞬间清醒,一把从?俞盼手?里夺回那本书,迅速塞进抽屉里。 两人都?僵直地坐着,心脏狂跳,都?不敢看?对方。 过了好半晌,凌洛才极其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试图用他一贯满不在乎的?语气来?打破现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局面。 “咳,那什么,这?,有啥奇怪的?,大惊小?怪。”这?话说得磕磕巴巴,听起来?毫无说服力。 俞盼还处在书里内容带来?的?强烈冲击中,脑子?里乱糟糟的?,听到这?话,他低着头,声音也跟蚊子?哼哼似的?:“你?……怎么看?这?种书?” 凌洛挺直了腰板,理不直气也壮,虽然声音有点虚,耳根也红得滴血,“这?怎么了?这?年头…谁,谁不懂点这?个?谈恋爱……不都?这?样么?” 他说完,然后瞥了一眼脸红得像番茄的?俞盼,惊讶地挑眉,“喂……俞盼,你?别告诉我,你?没谈过恋爱吧?” 俞盼闻言,小?声反驳道:“我有对象。” “你?有对象?”这?下换凌洛震惊了,他上下打量着俞盼这?幅纯情得要冒烟的?样子?,“你?骗鬼呢?你?真有对象你?看?这?个脸能?红成这?样?拉过手?吗你?们?” “当,当然拉过!”俞盼想起和沈砚舟的?日常,底气足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声音也大了不少。 他们何止手?拉手?,他们还天天亲嘴呢! 但关于那本书里描述的?这?么深入直白的?内容,他确实……没经历过,甚至无法?具体想象。 对于凌洛接下来?挤眉弄眼地追问,什么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除了牵手?还有吗? 俞盼再也招架不住,说来?说去就一句“我就是有对象”搪塞过去,再问别的?就抿紧嘴巴,装听不见?。 凌洛八卦地问了好半天,见?俞盼守口如瓶,一点细节都?不肯再说的?模样,心里便认定?俞盼这?是在逞强好面子?,瞎编来?唬自己?的?,估计连女孩子?手?都?没摸过。 自己?的?秘密被俞盼撞破,凌洛装都?不装了,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把那本书搁桌面上看?,还扭头问俞盼要不要借一本给他看?。 俞盼赶紧拒绝,光是刚才看?见?的?那几段文字和插图,就已经足够搅得他心神不宁了。 沈砚舟这?段时间工作忙,每天夜深了才回,回来?了也还要继续工作。 俞盼最近也就很少跟他说学?校的?事,到点了就窝在书房的?小?床里睡,沈砚舟忙完会把他抱回卧室。 这?天晚上放学?回家,沈砚舟依旧很晚才回,洗漱完也仍要在书房处理事务。 俞盼躺在小?床上,侧卧着,抱着被子?看?着沈砚舟挺直的?鼻梁,吞咽时滚动的?喉结,骨节分明的?手?…… 白天看?到的?那些词句和画面,突然就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俞盼脸红红地缩回被子?里。 他和沈砚舟……也会做书里写的?那些事情吗? ----------------------- 作者有话说:盼盼:[黄心][黄心][黄心] 第43章 俞盼闷在?被窝里,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来,自己刚被沈叔沈婶捡回去的时候,村里人一度都以为他是个女孩儿。 那?时候他又瘦又小,枯黄的头发也垂在?肩上, 乱糟糟地遮住大半张脸。 沈叔沈婶最初也以为捡了?个女娃娃, 直到给他洗澡时,才发现原来是个带把?儿的男娃。 可村里人不知道啊, 那?阵子, 左邻右舍串门时,总爱打趣两句是不是给沈砚舟捡了?个小童养媳回来。 后来大家都知道捡回来的是个男孩儿了?,但这“童养媳”依旧还在?, 偶尔邻居的婶子上门闲聊, 见着俞盼了?还会笑?着说:“来来来,让我看看你们?家的小童养媳长高?点儿没?” 俞盼小时候懵懵懂懂,听不懂这个词的意思,只?知道大家说这话?时都是笑?着的, 沈叔沈婶和沈砚舟也不生?气, 他便觉得这大概是个好词。 再大一点, 他跟着季老师认了?字,自己偷偷看了?几本?杂书, 才明白, 童养媳长大了?要和那?家的儿子一直生?活在?一起。 对此,俞盼心里非但不抵触,反而还挺高?兴的, 他就是要和沈砚舟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哪怕后来真正明白了?‘童养媳’背后的含义并不美好,但他心底那?个要和沈砚舟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念头, 从未动摇过。 而在?他们?小时候,亲昵也是非常自然的事。 例如沈婶削好一根甘蔗,让沈砚舟拿给俞盼,俞盼接过甘蔗,会踮起脚,吧唧一口亲在?沈砚舟的脸颊上。 这是俞盼自己观察出?来的,每次他这样做了?,沈叔沈婶会笑?得更开心,沈砚舟有时候虽然也会故意板起脸,但俞盼能看出?来他其实是开心的。 反过来也是这样,沈砚舟偶尔亲亲他的脸,也能让全家人开心起来。 但自从沈砚舟上了?高?中后,这种亲昵不知不觉地减少了?。 那?时沈砚舟一下子抽高?了?许多,肩膀变宽,声音也变得低沉。他更多时候是揉揉俞盼的脑袋,或者捏捏他的脸颊,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任由俞盼坐在?他腿上,晃着脚丫子分享趣事。 俞盼就一挺敏感?的人,很快就察觉了?,他心里其实是有点失落和不高?兴的。明明他们?从小就这样长大,为什么长大后就要改变呢? 他不懂,只?觉得沈砚舟好像离他远了?一点,不只?是学校到家的距离。 这种不安,在?某个沈砚舟放假回来的周末攀到了?顶峰。 沈砚舟放假时常会给俞盼带一些新奇的小零嘴,俞盼也像往常一样去翻他的书包,找有没有好吃的,这次却在?一个夹层里看到了?一个粉蓝色的信封,信封上还画着颗粉色桃心。 情书! 那?时候俞盼已经读初中了?,当然知道情书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喜欢沈砚舟,意味着沈砚舟以后可能会对别人好,不再对他好了?,然后不要他了?。 俞盼那?个伤心欲绝,伤心得当天?晚上吃饭,饭都少吃了?好几口。 晚上睡觉,他第一次没有黏着沈砚舟,离沈砚舟远远的,还用被子在?床中间堆起了?一道楚河汉界。 沈砚舟当时的脾气也不像现在?这么好,哄了?一阵见俞盼对自己不理不睬,索性就由他去了?,以为他闹一会儿别扭就好了?。 结果这样过了?一晚,到了?第二天?晚上,俞盼闷在?被子里,越想越难过,咬着被角偷摸哭,哭得人一抽一抽的。 他们?当时睡的的是老式的木床,俞盼抽一下,木床就小声的“吱呀”响一下。 沈砚舟哪里还睡得着,他叹了?口气,坐起身?把?俞盼连人带被的一起捞过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俞盼哭得眼睛红肿,抬手给他擦泪,压低声音问:“到底闹什么脾气?嗯?” 他不问还好,一问俞盼更委屈了?,嘴巴一瘪,眼泪掉得更凶了?。 沈砚舟没办法,只?好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声音放软放轻了?,“好了?好了?,别哭了?,是哥不好,不该凶你,怎么了?到底?” 俞盼在?沈砚舟怀里抽噎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比划,说了?自己看到那?封情书的事,以及问沈砚舟以后是不是不要他了?。 “什么情书?”沈砚舟皱着眉。 俞盼比划着强调:“我都看见了?!就在?你书包里!” 沈砚舟挑了?挑眉,把?挂在?床边椅子上的书包拿过来,当着俞盼的面?翻找,果然找到了?那?封信。 他拿着那个粉蓝色的信封看了看,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个啊?我真没注意,不知道谁塞进来的。” 说着,沈砚舟随手把?信塞进书包,低头看怀里的俞盼:“就为这个哭成这样?” 俞盼用力?点头,眼圈又开始发热。 沈砚舟只?觉得好气又心疼,凑近他,看着俞盼的眼睛问:“那这跟我以后不要你了?,有什么关系?” 俞盼垂着眼想了?一会儿,才委屈地比划:“你就是不要我了?。” “我怎么就不要你了??” 俞盼抬头,开始掰着手指头给他算账,比划:“你现在?都不亲我了?!你上一次亲我,还是在?一个月前,你开学前的那?天?晚上!” 他记得清清楚楚! 沈砚舟看他认真的小样,忍不住失笑?,低头在?俞盼还挂着泪痕的脸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亲他哭肿的眼角,“盼盼现在?知道‘亲’代表什么意思吗?” 第58章 俞盼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才不管书上,别人怎么说‘亲’是什么意思呢,他只?知道,沈砚舟以前经常亲他,现在?不亲了?,这个变化让他害怕,这才是最重要的。 “等你再长大一点,”沈砚舟说,“可能就不会让哥随便亲了?。” “要的!要的!”俞盼急切地比划完,然后紧紧抱住沈砚舟的脖子,整个人都埋进他怀里,手在?沈砚舟背上写:“我只?要你亲。” 自那?以后,沈砚舟又和从前一样了?。 - 啊…… 俞盼现在?回想起这一段往事,直接让本?来就热的脸更加热了?。 自己那?时候的脸皮可真厚啊。 缓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钻出?被窝,继续盯着沈砚舟看。 俞盼的视线太过直白,沈砚舟想当作没看见都难。 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走到小床边坐下,手掌覆上俞盼的额头,“都十?点半了?,还不睡觉,明天?早上又该起不来了?。” 俞盼蹭吧蹭吧转了?点位置,把?脑袋枕在?沈砚舟大腿上,闷闷地说:“我想到你以前收到情书的事儿了?。” “噢,”沈砚舟笑?笑?,捏着俞盼柔软的森*晚*整*理耳垂,“盼盼变成哭包的时候?” “才不是哭包!”俞盼不满地鼓了?鼓嘴,仰头看他,“我那?是在?表达我的委屈!很严重的委屈好不好!” “好,知道盼盼当时受大委屈了?。”沈砚舟应道,双手捧着他的脸,像揉面?团似的揉着,“那?委屈的盼盼,再不睡觉,明天?上课就该打瞌睡了?。” 俞盼在?他手掌里蹭了?蹭,撒娇道:“我睡不着……” “往里躺点儿。”沈砚舟拍了?拍他。 俞盼一听就知道沈砚舟要陪自己睡觉了?,立马识相地往床里边挪了?挪,空出?大半位置。 等沈砚舟躺下,他熟门熟路地滚进沈砚舟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好,小声抱怨:“你都好长时间没这样陪我睡觉了?。” “嗯,最近公司事情多,是哥不好。”沈砚舟抱紧了?俞盼,下巴蹭着他的发顶,“原谅哥这一次,好不好?” 沈砚舟说话?的时候,俞盼视线正好落在?眼前沈砚舟的喉结上,看它随着沈砚舟说话?微微滚动。 他心念一动,凑近在?那?凸起的喉结上啃了?一口,力?道不大,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说:“好吧,看在?你认错态度这么好的份上,原谅你了?。” 沈砚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皮痒了?是吧?赶紧睡觉。” “嗯……”俞盼安心地在?沈砚舟怀里闭上眼,呼吸间全是令人安心的气息。 至于今天?在?学校看到那?什么书的事儿……嗯,还是等沈砚舟不那?么忙的时候再跟他说吧。 - 不过沈砚舟的工作像是没有尽头,每天?始终忙得脚不沾地,俞盼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那?什么书的事儿。 反倒是他在?学校,和凌洛的话?越来越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被俞盼撞破,凌洛从那?以后对俞盼变得异常放得开。 从电影明星的最新绯闻,到他家亲戚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到班上谁谁谁和谁是一对儿,无所不聊。 那?张漂亮的嘴巴除了?吃东西和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在?嘚啵嘚啵地输出?。 话?多到一度让俞盼产生?错觉,觉凌洛身?体里是不是换了?个人,明明刚认识的时候还是挺仙气儿飘飘的,现在?像个行走的播报站,自带点评的那?种。 而今天?,凌洛终于不聊八卦了?,他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跟俞盼说:“哎,俞盼,我爸妈昨天?给我买了?台任天?堂的游戏机!正版的!怎么样?下午放学去我家玩魂斗罗呗?” 去同?学家里玩? 这对俞盼来说,真是一个新奇又充满诱惑的事,不过他没急着回应,而是跟凌洛说了?得先问一下沈砚舟才行。 凌洛知道俞盼一向听他哥的话?,只?说了?句你哥连这都管,便摆摆手说:“没事儿,下午再跟我说。” 中午放学回家,俞盼吃完饭,便给沈砚舟打了?电话?说凌洛邀请自己去他家玩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才传来沈砚舟的声音:“好,去吧,注意安全。” 俞盼隔着话?筒都能听到那?边隐约的讨论声,知道沈砚舟肯定在?忙,赶紧应了?声,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俞盼开始琢磨起来,第一次去同?学家里玩,空着手好像不太礼貌,应该要准备点东西。 于是他挑了?几个看起来最好看的苹果,擦干净装进塑料袋里,又想起之前沈砚舟拿回来,别人送的还没拆封,礼盒装的巧克力?和糖,也各拿了?一盒。 俞盼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塞进书包里,原本?轻飘飘的书包顿时变得沉甸甸的了?。 凌洛放学也是司机接送,早上他俩说好了?,要是沈砚舟同?意,下午俞盼直接和他一起回去。 所以下午上学前,俞盼特意跟每天?接送他的司机大叔说下午放学不用来接他了?,他要去同?学家玩。 结果等到下午放学,俞盼和凌洛刚走出?校门。 俞盼一眼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车停在?老位置,正纳闷呢,车窗就缓缓降了?下来。 待看清驾驶座上的人后,俞盼眼睛顿时亮了?,是沈砚舟! “你怎么来啦!”俞盼又惊又喜,直接抛下凌洛跑了?过去。 沈砚舟揉了?揉俞盼跑得有些乱翘的头发,笑?道:“盼盼第一次去同?学家里玩,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事,哥怎么样都得亲自送你过去啊。” 这时,凌洛才慢悠悠跟上来,略带疑惑地看着车里陌生?的英俊男人,“俞盼你跑这么快干嘛……?” 俞盼回头,笑?吟吟地对凌洛说,“凌洛,这是我哥,沈砚舟!”然后又转向沈砚舟,“哥,他就是我的同?桌,凌洛!” 沈砚舟冲凌洛礼貌地点点头,“你好,常听盼盼提起你,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他了?。” 凌洛也难得收起了?平日的散漫,规规矩矩回了?句,“哥哥好。” 沈砚舟来了?,俞盼和凌洛早上的打算便作废了?,最终商量好,由凌洛家的司机在?前面?带路,沈砚舟开车载着他们?跟在?后面?。 凌洛家住在?市中心一片看起来很高?级的小区里,出?了?小区走个几百米就是百货大楼,而且离沈砚舟的公司还不远。 车子稳稳停在?凌洛家门口,俞盼下车前,沈砚舟拿出?一个手机递给他:“带着这个,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俞盼接过那?砖块似的手机,小声嘟囔,“好重啊……” 沈砚舟被他逗笑?,顺手拉开他的书包拉链,想帮他把?手机放进去,结果一眼就看到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水果和糖果礼盒,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去同?学家玩,还是秋游啊,带这么多东西。” 俞盼理直气壮:“第一次去嘛!” 沈砚舟无奈摇头,把?手机塞了?进去,叮嘱道:“放好了?,玩得开心点,准备回去的时候给哥打个电话?,我很快就过来。” “嗯!知道啦!”俞盼点头,抱着沉甸甸的书包下了?车,站在?路边,一直看着沈砚舟的车消失在?拐角,才转过身?。 凌洛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别扭,等沈砚舟走后,他忍不住吐槽:“喂,俞盼,怎么你哥给我的感?觉……像是我要把?你卖了?似的?这么不放心?” 俞盼转过头,很认真地解释:“不是不放心你,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去同?学家玩,我哥他…嗯,可能就是有点担心我不习惯。” “这有啥需要习惯的。”凌洛说了?句,忍不住试着把?自己那?个常年冷着脸的亲哥,代入了?一下沈砚舟的行为。 想象他哥会操心自己第一次去同?学家玩,还亲自接送并塞个大哥大……凌洛顿时打了?个寒颤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算了?算了?,凌洛甩甩头,把?这个可怕的画面?赶出?脑海。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哥和哥之间也是不一样的,这太正常了?! ----------------------- 作者有话说:盼盼是个高需求宝宝[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44章 凌洛家很大, 装修得很时髦,褐色木地板上铺着米色地毯,长长的水晶吊灯从?房顶垂下。 仅仅是客厅的面积,就几乎快赶上俞盼和沈砚舟现在住的整个家了, 说话都带着回音。 一进门?, 凌洛就迫不及待地把俞盼拉到电视机前,把手柄塞进俞盼手里。 第59章 “快快快!魂斗罗我昨天试玩了一下, 可好玩了。”凌洛眼睛放光, 直接盘腿坐在地板上。 俞盼没?玩过这?东西,握着手柄,看着电视屏幕上出现的像素小人, 有点手足无措, 胡乱地摁着上面的按键,摁到什么是什么。 凌洛嘴上说着可好玩了,实际操作起来也不比俞盼好多少,可谓是半斤对八两。 两个角色在他的指挥下, 不是掉进坑里, 就是撞到敌人的子弹上, 没?几分钟就“gameover”了好几次。 “哎,你怎么又死了!”凌洛怪叫。 “是你……你挡着我跳不上去……”俞盼辩解。 “胡说!明明是你自己跳歪了!”凌洛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锅。 “……” 两人菜鸡互啄, 叽叽喳喳地争论着, 玩了大半小时虽然?还卡在前面几关,但?气氛却异常的好。 俞盼从?来没?有这?样和同学一起玩过,开心得不行。 玩得眼睛都有些?发酸了, 凌洛把手柄一扔,瘫在地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不行了不行了,歇会儿,我眼睛都要成对眼儿了。” 凌洛扭过头,正好看见?俞盼放在一旁的书包,想起下车时沈砚舟说的话,好奇心上来了,“哎俞盼,你都带了什么东西来啊?” 俞盼这?才想起来,捞过书包,将里面的水果和糖果巧克力礼盒拿出来。 凌洛看到那盒的巧克力,吹了声?口哨,一点儿也不客气,拆开包装拿了颗扔进嘴里,含糊着说:“这?牌子的我爱吃。” 吃着巧克力,凌洛忽然?一拍大腿,“对了!光顾着玩了,正事儿给忘了!带你看看我的收藏!” 说完,凌洛兴冲冲地拉着俞盼上了二楼,走进一间比俞盼卧室还大的衣帽间。 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按照色系和季节排列得整整齐齐,很多连吊牌都没?拆。 凌洛得意地指着其中几件,“你看这?件牛仔外?套,还有这?条米色休闲裤,噢对了!最重要的是这?个!” 他从?挂得满满当当的衣架上,精准地抽出一件羊毛衫,“你看,是不是跟你开学穿的那件一模一样?我说撞衫了吧!我当时一眼就认出来了!” 俞盼凑近看了看,对这?些?衣服终于有了点印象,点点头说:“嗯,真的是一样的。” 看着凌洛这?满满一屋子的衣服,俞盼后知后觉地惊叹:“你衣服好多啊。” “那当然?,”凌洛对此很是自豪,“我最大的爱好就是买衣服!” 凌洛靠在衣柜门?上,打量着俞盼身上款式看似简单但?料子剪裁都很好的衣服,忽然?像发现了什么,说道:“俞盼,我发现你说话没?什么本地口音哎,跟我们有点不一样。” 俞盼正拿着那件同款羊毛衫看,闻言笑了笑,“是吗?可能是教我说话的老师是中州那边的人吧。” “教?”凌洛捕捉到这?个字眼,好奇地凑近了些?,“教说话吗?” “嗯。”俞盼放下衣服,转过头看着凌洛,神色坦然?,“因为我以前…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凌洛一僵,嘴巴张着像是没?听清,又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砸懵了,“什…什么?” 俞盼见?他这?幅惊讶的样子,反而觉得有点好笑,“我以前不能说话,是个哑巴。” “后来我哥带着我看了很久的医生,做了很久的康复训练,才能像现在这?样说话的,我现在说话的口音,应该是跟着康复老师一个字一个字学的。” 凌洛彻底愣住了,他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能和自己流畅对话的人,跟“哑巴”这?个词联系起来。 与此同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许多之?前被忽略的细节。 俞盼有时候反应会慢半拍,说话语速也是慢慢的,偶尔遇到比较拗口的词会停顿几秒,凌洛起初只觉得他只是慢性子,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我…我真没?想到……”凌洛难得地有些?语无伦次,他抓了抓头发,眼神里充满敬佩,由衷地说:“你也太厉害了吧!” 俞盼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很厉害,就是花了很长时间练习。” “这还不厉害!?”凌洛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说真的,我以前觉得你吧,刚开学那会儿,就是那种,特?别孤傲?不爱搭理人,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啊?”俞盼惊了,他只是因为怕生和不擅长交流才不怎么主动说话,怎么在凌洛眼里就成了“孤傲”了? “哎这是刚开始的误会嘛!第一印象不作数!”凌洛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后来我很快就发现了,你根本不是孤傲,你就是纯纯的爱发呆。” 凌洛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语气认真了些?,“我以前身边的人,大多数都是围着我的钱,我的家世转的,就你,对我穿什么,我家怎么样,完全?没?感觉似的。” 俞盼听着他的话,眨了眨眼,“是吗?我没?想这?么多,我就觉得,你人挺好的。” 虽然?嘴巴有点毒,但?心地不坏,而且愿意跟他分享这?么多事情。 凌洛被他这?话说得心里一暖,挠挠头岔开话题,“我不是带你来看衣服的吗,怎么变谈心了?” “是啊,”俞盼也从?这?种略带感性的氛围中回过神来,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是来参观你的收藏的。” “那就继续!”凌洛手一挥,恢复了平时那副神气活现的样子,“这?屋-里的衣服你随便问,价格材料我都能答上来!” “你好厉害……” “那是。” 两人在衣帽房待了挺久,凌洛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再给你看一样我的‘珍藏’,绝对让你开眼!” 这?话倒是真勾起了俞盼的好奇心。 结果等?去了凌洛卧室,俞盼看着他从?床底拖出一个小纸箱,打开露出里面一摞封面正经文学封面的书时,一下就猜到是什么。 他转身就从?凌洛的房间里跑了出来,迅速下了楼。 “哎你跑啥啊!”凌洛在家里更加无所顾忌了,跟在后面喊,“这?些?东西也就刚开始看着有点新鲜,现在我都觉得没?劲儿了!你要不要?分你几本学习学习?” 俞盼站在客厅里,脸红得要滴血,连连摇头,“不要!不要!” 他在凌洛家待到七点半,窗外?的天完全?黑透之?后,尽管自己和凌洛已经很熟了,但?在别人家里待到这?么晚,俞盼还是开始感到有些?坐立不安。 于是给沈砚舟打了电话,说自己想回家了。 沈砚舟过来得很快,不过十来分钟,门?铃就响了。 上车前,凌洛突然?把俞盼叫住了,挤眉弄眼地从?拿出一个用报纸装得严严实实,方方正正的东西,塞进俞盼的书包里,小声?说:“给你的礼物,回家再拆!绝对好料!” 俞盼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妙的预感,但?还是点了点头。 上了车,等?车子启动后,预判抱着书包,心里还在纠结凌洛塞进来的“礼物”,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打开看看。 正心神不宁着,沈砚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一边开着车,一边侧头瞅了俞盼一眼,“今天在同学家玩得开不开心?” “开心!”提到这?个,俞盼来了精神,开始从?头到尾地说自己在凌洛家都做了什么事。 “我们打了好久的魂斗罗,可是我们都不太会玩,老是死掉……。” “凌洛带我去看了他的衣帽房,天啊,哥,整整一屋子都是衣服!” 沈砚舟听着,轻笑了下,“这?么厉害,盼盼想不想要全?是衣服的房间?” 俞盼摇摇头,“不要不要,根本穿不过来。” 他喜欢现在这?样,沈砚舟给他买什么,他就穿什么,简单又舒服。 接着俞盼又继续分享其他事儿,比如?凌洛收藏的模型,不过他下意识地隐去了凌洛带他看小黄书这?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俞盼现在还不想让沈砚舟知道这?个。 - 回到家已经八点半了,因为去了凌洛家里玩,俞盼的作业是一点也没?动。 他匆匆吃完饭洗完澡,打开书包准备正准备拿作业,那个用报纸包着的方正东西又映入眼帘。 俞盼心头一跳,大概猜到里面是什么了。他悄悄瞄了一眼旁边正在处理工作的沈砚舟,做贼一样,只把作业本抽了出来。 好在今天的作业不算多,除了数学要费点脑筋,其他都在俞盼能轻松搞定?的范围内。 等?他写完最后一道题,把作业本塞回书包,那个报纸包又一次进入了他的视线。 俞盼心里像有只猫在挠,他再次偷偷观察沈砚舟,见?他仍专注地做着工作,似乎完全?没?留意到他这?边。 俞盼定?了定?神,故作自然?地抱起整个书包,趿拉着拖鞋走出了书房。 第60章 往常写完作业,收拾书包都是沈砚舟顺手帮他做的,俞盼通常直接就滚到小床上瘫着了,不过偶尔俞盼也会自己亲自动手做,倒也不算反常。 嗯一点都不反常! 沈砚舟处理完手上这?份文件,抬眼看了下时间,竟然?快十点了。他下意识侧头看向?墙边的小床,上面空荡荡的。 怪不得总觉得今晚房间里过于安静,少了点什么。 他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刚出书房门?就发现卧室门?竟然?关上了。 沈砚舟走过去,敲了敲门?,“盼盼?” 过了好几秒,才传来俞盼有些?含糊的声?音,“嗯?哥,怎么了?” “我进来了。”沈砚舟说着,推开了门?。 只见?俞盼已经躺在被窝里,眼睛眯缝着,一副困到不行的样子。 “怎么了?”他声?音里带着点睡意。 沈砚舟走到床边,探了探他的额头,“不舒服?今天睡这?么早?” “没?有不舒服。”俞盼把半张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就是玩累了,有点困。” “噢……”沈砚舟看着他脸颊泛着的红晕,不放心地又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颈侧,温度正常,确实不像生病,“那好,你先睡,哥不吵你。” “嗯嗯。”俞盼含糊地应着,翻了个身背对沈砚舟,“你也早点忙完睡觉。” 沈砚舟替他按亮床头灯,然?后把房间里大灯关了,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走远,俞盼又屏息等?了一会儿,确认沈砚舟回书房了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小心地从?身下摸出那本被他捂得有点温热的书,借着昏暗的床头灯光,继续面红耳赤地翻看起来。 天啊…这?俩人……这?是一定?要作吗? 天啊…这?这?这?……不会折吗…… 天啊…这?……这?看起来好像有点…… 正当俞盼看得心跳加速,胡思?乱想的时候,卧室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 沈砚舟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盼盼。” 俞盼吓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下意识把书塞进被窝。 沈砚舟几步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视线落在俞盼还没?来得及完全?藏起的书上,眉头微蹙:“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躺着看书,伤眼睛。” 俞盼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嗓子眼儿那狂跳,他强装镇定?地把书往后背塞了塞,“我……我不看了,这?就睡!” “书。”沈砚舟冲他伸出手。 俞盼摇了摇头,“我自己拿过去。” 沈砚舟眯了眯眼,“书。” 他们之?前约定?过,躺着看书被抓到,书就要被没?收两天。 要是平常,俞盼可能就乖乖上交了,可今天这?本,是见?不得人的小皇叔! 俞盼换上可怜巴巴的语气,试图萌混过关,“哥,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就这?一次,下次再也不敢了……” 沈砚舟太了解他了,俞盼最擅长顺杆爬,这?次让了,就会有下次,他态度坚决:“不行。” “我不!我就不给你!”见?软的不行,开始耍赖,抱着书往被窝里钻,沈砚舟眨个眼的功夫,被角都被他压得严严实实。 沈砚舟看他这?个样,眼角抽了抽,“哟,还藏上了?” 说着,他便上手去扯俞盼的被子。 平时玩闹沈砚舟总是让着她,但?真要玩起来,俞盼那点力气根本不够看。没?几下,俞盼就连人带书的被沈砚舟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沈砚舟轻松握住俞盼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那本书抽了出来。他看也没?看,随手往床头柜上一扔,书本摊开了,里面的内容露了出来。 沈砚舟正准备好好教育一下俞盼,目光不经意扫过床头柜,看到书本上的画面,动作一僵。 俞盼循着沈砚舟的视线看过去。 “!!!” “……”俞盼缩了缩身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声?音也越来越小,“我,我可以解释的……” 沈砚舟回过神,低头看着怀里满脸通红,眼神躲闪的俞盼,直接被气笑了,捏了捏他正在发热的脸颊,“行啊俞盼,长本事了?都偷偷看起这?种书了?哪儿来的?” “凌洛给的。”俞盼想也没?想,毫不犹豫把罪魁祸首供了出来。 “怎么想看这?个了?”沈砚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我就是有点好奇。”俞盼咬着唇说。 沈砚舟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压低声?音凑近俞盼耳朵旁,“好奇这?个?怎么不来问我?” 这?话一出,俞盼猛地抬起头,连声?音都大了些?,“我倒是想问你!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可是你最近一天到晚忙忙忙,不是加班就是开会,晚上回来也在工作,我怎么问啊!” 沈砚舟看着他发红的眼眶,怔了一下,他沉默片刻,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是哥不好,最近太忙,忽略你了。” 他的道歉让俞盼心里那点小别扭消散大半,俞盼闷闷地“嗯”了一声?。 沈砚舟安静地抱了他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声?音也比刚才低哑了几分,“那现在哥知道了,告诉哥,还好奇吗?” “要是还好奇……哥可以教你。” 俞盼把发烫的脸埋进沈砚舟的颈窝,蹭了蹭,过了好半天,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哼哼唧唧地说:“有一点点。” ----------------------- 作者有话说:盼盼:我要生一个更大的气![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45章 沈砚舟没有立刻动作, 他只是将俞盼更深地拥进怀里,深深吸了口气。 他抱得很紧,紧到俞盼能清晰地感?受到沈砚舟的心脏跳动,一下又一下。 就在俞盼以为会发生些?什么的时候, 沈砚舟却缓缓松开?了力道, 他的额头抵着俞盼的,鼻尖相触。 “盼盼。”沈砚舟声音哑得厉害, “我们…至少现在还不能。” 俞盼像是没听?见, 他又凑近了些?,没有亲沈砚舟的嘴角,而是快速舔了一下沈砚舟的下唇。 “哥, 你教我, 就像以前你教我说话那样,教我,好不好?” 这话一出,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 沈砚舟脑中?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弦, 嗡的一声, 彻底断了。 他呼吸一滞,终于放弃了所有抵抗, 低头吻上了那张不断发出诱人邀请的唇。 这个吻在俞盼的感?觉里, 有点像他们第一次亲嘴时的样子?,不过?这次比那时更凶,更急。 俞盼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狠弄得闷哼了一声, 下意识地想往后躲,却被沈砚舟横在腰后的手臂牢牢锁住。 起初俞盼有些?受不住,呼吸都要被夺走了, 但很快,他便可以跟上沈砚舟的节奏开?始回应起来。 沈砚舟的手掌带着灼人的温度,从俞盼的脊背缓缓下滑,他的吻也变得细碎密集…… 俞盼呼吸早就乱了套,手紧紧地抓住了沈砚舟背后的衣服。 “是,是这样的吗?”在换气的间隙,俞盼气息不稳地问,眼神?迷蒙。 俞盼这句话,像一盆冰水,让沈砚舟沸腾的血液瞬间降温了不少。 沈砚舟深吸一口气,将几乎要失控的动作强行收敛,松开?了手,转而紧紧地环住俞盼的腰,将下巴抵在他肩上,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和呼吸。 “嗯……”沈砚舟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今天?……就教到这里。” 俞盼听?罢,颇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但更多的是新奇与满足。 他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全部”应该是什么样的,要做到哪一步,但刚刚经历的亲吻和抚摸,已经足够让他回味了。 他乖顺地靠在沈砚舟怀里,小声地,带着点餍足地说:“哥,这样很好。” 沈砚舟闭了闭眼,心里五味杂陈。 - 昨晚胡闹得有些?晚,俞盼第二天?妥妥地赖床了。 沈砚舟起床时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盼盼,该起了。” 俞盼哼哼唧唧地往被窝深处钻。 沈砚舟刷完牙,带着满嘴的薄荷味儿回来,又喊了一次:“六点四十了,再不起要迟到了。” 被子?团蠕动了一下,依旧没有动静。 等到沈砚舟换好衬衫西裤,准备打领带时,看到床上依旧睡得香甜的俞盼,只得无奈走过?去?,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 好在已经要入夏,不用像冬天?一样里三层外三层地套衣服,省事不少。 沈砚舟从衣柜里拿出长袖长裤,给还眯着眼睛的俞盼一件件穿上。 俞盼闭着眼睛,全程配合地抬手伸腿,直到被沈砚舟抱着到了卫生间,用湿毛巾擦了脸,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一个激灵,这下才?彻底清醒过?来。 到了学校,凌洛一眼就发现他同桌今天?状态不一样,具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俞盼周身散发着一股……懒洋洋的愉悦感??连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都柔和了不少。 第61章 “哟,心情这么好?”凌洛用手肘戳戳俞盼手臂,冲他挤眉弄眼,压低声音,“昨天?给你那‘好东西’看了没?开?眼界了吧!” “看了十几页,”俞盼很诚实地说,“不过?我心情好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啥?”凌洛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俞盼神?秘地笑了笑,低头整理书本,“不告诉你。” 这可是他和沈砚舟之间的秘密,谁都不能说。 “切,神?神?秘秘的。”凌洛撇撇嘴,一扭头,想起正事儿,“对了昨天?的数学作业你做完了吗?快借我抄抄!” “做完了。”俞盼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递过?去?。 “感?恩感?谢!救我一命!”凌洛埋头开?始奋笔疾书。 俞盼则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转着笔,眼神?放空,继续回味着昨晚发生的事。 - 自那晚之后,俞盼和沈砚舟日常的亲昵悄然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沈砚舟给自己定了一条模糊又危险的底线,他依旧会拥抱俞盼,会和俞盼亲吻,也会在情动时忍不住深吻他,允许双手有限的炭所,只是总会在最后关头强行刹住。 对此俞盼毫无察觉,他完全沉浸在了这种新型的亲密游戏里。他对南南之间具体?要怎么做依旧一知半解,但还是非常满足现状。 在他看来,能和沈砚舟这样亲昵,感?受沈砚舟因为自己而失控的心跳,就已经是世界上最满足的事了。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澜洲又到了盛夏,学校也还有半个月就要放暑假了。 这天?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窗外的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俞盼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发呆。 沈砚舟本来答应今晚亲自下厨给他做好吃的,结果中?午放学回家,沈砚舟打了电话回来,说晚上临时有个应酬,不能陪他了。 这段时间沈砚舟一直很忙,俞盼是知道的,也尽量懂事不添麻烦。可这次不一样,明明是沈砚舟先答应了他的。 听?着电话那头沈砚舟带着歉意的声音,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助理的汇报声,俞盼最终还是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我晚上会尽量早些?回去?,给你带桃花酥好不好?”沈砚舟说。 “嗯!”俞盼握着听?筒,另一只手顺着电话线一圈一圈地绕,“我还要吃虾饺。” “好,都给你带。”沈砚舟说。 俞盼:“那你先去?忙吧,我准备睡觉了,好困。” “好……” 放学铃声响起,俞盼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一旁的凌洛凑过?来,“哎俞盼,我最近发现一家饭店,菜做得可好吃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尝尝?我请客!” 俞盼正心烦,想着回家也是一个人,便点了点头:“好。” 出了校门,俞盼先是跟每天?接送他的司机说了声,晚上要和同学一起吃饭,让他先回去?,然后坐上凌洛家的车,来到了一家饭店。 心月饭店。 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俞盼一时没想起来。等跟着凌洛进了包厢,几道招牌菜上桌后,俞盼尝了一口红烧肉,才?想起这不是之前沈砚舟给他打包带回家的菜吗? 那饭盒上好像印的就是“心月”。 想到沈砚舟,俞盼心里那点不快又冒了出来,反正这里又没人管他,于是化?不快为食欲,俞盼开?始埋头苦吃。 这店的菜主打精致摆盘,量不算多,但架不住凌洛点得多,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竟然将满桌菜肴全吃光了,最后扶着墙出的包厢。 在明亮的包厢呆久了,他们对时间的流逝毫无概念,到了饭店大堂,两人才?发觉外面的天?已经黑透。 吃得太撑,两人顾不上形象,靠在饭店门口的大圆柱上缓劲儿。凌洛正准备掏手机给家里司机打电话,一抬眼,瞧见饭店斜对面有家酒馆! 凌洛上周来吃饭的时候都没发觉,看来是新开?业没几天?。酒馆门口悬挂着一串暖黄色的小灯,在夜色里格外醒目,还能隐约听?见森*晚*整*理里面传来的音乐声。 “俞盼你快看!那家店看起来很不错啊!”凌洛立刻来了精神?,扯了扯俞盼的袖子?,“反正还早,我们过?去?瞅瞅?” 俞盼捂着发胀的胃部,兴致缺缺地摇头,“不了吧,我想回去?了。” “就走过?去?看一眼嘛!”凌洛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腕,“要是环境不错,咱们下次还去?啊!” 俞盼拗不过?他的热情,只得半推半就地被拉着走下了饭店台阶、 就在他们身影将要没入人群时,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心月饭店门前。 后车门打开?,沈砚舟迈步下车,他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上了台阶后目光无意间扫过?马路对面,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背影上。 沈砚舟脚步一顿,定睛想要细看,奈何?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沈工,凌总他们已经在等了。”助理低声提醒。 沈砚舟敛起心神?,应了一声“好。” 盼盼这时候应该在家写作业,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场应酬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席间,沈砚舟虽然保持着得体?的应对,但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刚才?无意一瞥的背影。 太像了,真?的太像盼盼了。 “沈工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酒过?三巡,凌总笑着打趣。 沈砚舟举杯致意:“抱歉。” 就在应酬接近尾声时,外面突然传来刺耳的救护车和警笛声,由远及近,似乎就停在附近。 包厢里的人也受到了影响,隐约能听?见外面有骚动声。饭店经理赶忙进来解释,说是对面新开?的酒馆发生了打架斗殴。 “估计又是年轻人喝多了闹事。”一位下属开?玩笑说。 “是啊,那酒馆也就开?业不到一周,听?说天?天?都见血。”另一个附和道,“去?的都是半大的孩子?,喝点酒就容易冲动,正常啦。” 外面的警笛声冲天?响,好在事也谈得差不多,再加上沈砚舟答应过?俞盼今晚早些?回去?,便和助理先行离开?包厢。 越靠近饭店大门,警笛声便越大。沈砚舟站在饭店门口等助理把车开?过?来的空档,看着医护人员匆忙进出酒馆。 很快,医护人员抬着一副担架出来了,上面躺着个染着黄发的青年,周围群众议论纷纷。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知轻重,为了点小事就能打起来,简直不要命了。” “是啊,听?说还动了刀,啧,哎。” 沈砚舟的视线淡淡扫过?,正要转身离开?,第二副担架的出现却让他浑身一僵。 担架上那人浅蓝色短袖,米色长裤,染着血的侧脸在闪烁的警灯下忽明忽暗,不是俞盼又是谁? 这一刻,沈砚舟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下台阶,拨开?人群,朝着救护车的方向狂奔。 第46章 酒馆外, 医护人?员正跪在?地上,为俞盼脑袋上不断渗血的伤口进行紧急处理。 凌洛瘫坐在?一旁,双手死死抓着俞盼冰凉的手,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声音抖得不成样:“俞盼…醒醒, 别睡!你别闭眼啊俞盼!” 俞盼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眩晕感一阵一阵袭来, 额头的伤口反而没什么痛觉, 只是温热的液体?不断划过他的脸,把他眼睛给糊住了。 他勉强睁开另一只眼,看着酒馆门口悬挂着的小灯, 俞盼张了张嘴, 想对凌洛说“我没事”,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盼盼!” 是沈砚舟的声音。 俞盼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之前不知道?在?哪本杂书上看到过,说人?死前会产生幻听, 会看到一生的走马灯, 和最想见的人?。 “盼盼!” 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不会吧……他还不想死, 他还有好多话没跟沈砚舟说,早知道?中午就应该和沈砚舟多说说话了…他还想见一见沈砚舟, 想再听一听他的声音。 “盼盼!”沈砚舟已经狂奔到担架前, 踉跄着扑跪下来,他看着俞盼满脸的血,心?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沈砚舟颤抖着手, 想碰又不敢碰俞盼的脸,“盼盼,你看看我, 盼盼……” 这幻觉……也太真实了。 俞盼努力聚焦视线,勉强看清了沈砚舟的脸,他越想越伤心?,以为自己真的到了弥留之际。 他用?尽力气抬手抚上沈砚舟的脸,委屈和遗憾涌上心?头,“哥…对不起?,我中午,不该挂你……电话的,我还不想死……” 沈砚舟握住俞盼抚在?他脸上的手,那冰凉的温度让他心?惊,“哥没怪你,别胡说,你不会死!哥在?这儿,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盼盼看着我,别睡……听话…” “伤者?需要立即送医,家属跟上!”医护人?员完成初步包扎,迅速抬起?担架。 第62章 沈砚舟立刻起?身,寸步不离地跟上了车,在?车门将要关上时,医护人?员瞥见还呆坐在?地上,脸上也挂了彩的凌洛喊了声:“那小伙子,你也上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救护车里,凌洛缩在?一边,任由护士擦拭他脸上的血污和淤青,酒精刺激得他龇牙咧嘴。 他的对面?,沈砚舟伏在?担架边上,眼眶通红,看起?来格外狼狈。 凌洛只见过一次沈砚舟,在?他的印象里,这个?男人?话不算多,对俞盼很关心?,有问必回,有种对俞盼不容置疑的保护者?姿态。 此刻面?对这样失态的沈砚舟,凌洛心?里怕得要命,愧疚感也几乎要把他压垮,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怯怯地开口:“沈…沈大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闭嘴。”沈砚舟头也没抬,声音冷得像铁,他双手紧紧包裹着俞盼的手,贴在?自己唇边,视线死死锁在?俞盼苍白的小脸上。 浅蓝色上衣是他今早亲手给俞盼穿上的,他的盼盼皮肤白,穿浅色衣服会显得他人?干净又帅气,现在?这件上衣大半都被鲜血染了色。 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听,任何解释和道?歉都毫无意义?,他只要他的盼盼平安。 到了医院,俞盼被推进检查室,沈砚舟站在?门外,背影僵直。 凌洛忍着身上的伤痛,踉跄着走去?医院值班室借了电话,给他哥打过去?,简单说了自己惹了祸,现在?在?医院,然后失魂落魄地回到检查室门口。 身上的伤已经在?救护车上简单处理过,凌洛垂着头,他不敢看沈砚舟,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不管对方听不听,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从怎么拉着俞盼去?酒馆凑热闹,到怎么倒霉碰上了以前的仇家,从对方只是口头挑衅,到自己如何因为丢不起?面?子嘴硬回怼,越说越难听。 俞盼几次三番劝他算了,再到自己如何头脑发热,最终激得对方动?手……五个?打两个?,他们被团团围住推搡,自己反抗动?了手,对方抄起?酒瓶从背后偷袭……俞盼给他挡了这一下…… “对不起?……沈大哥……我真的没想过会这样,我没想连累俞盼……”凌洛声音越来越小。 他话音未落,沈砚舟猛地转身,下一秒,一只大手如铁钳般拽住凌洛的衣领,将他掼向冰冷的墙壁,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凌洛的后背被撞得生疼,呼吸一窒,脚尖都离了地。 沈砚舟的指节压在他咽喉处,并不至于让他窒息,但后背传来的疼,让凌洛瞬间感觉到了恐惧。 沈砚舟垂着眼,话里带着寒意:“一句对不起?,你就觉得,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凌洛吓得浑身僵硬,连眼泪都忘了流,只能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会随时撕碎他的男人?。 “凌洛!”凌霄刚赶到走廊,就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像拎鸡仔似的把他弟弟抵在?墙上,心?头火起?,正要呵斥,却在?看清对方侧脸时一愣:“沈工?” 沈砚舟闻声,手上的力道?一松,侧头瞥了一眼这个今晚在酒桌上还谈笑风生的合作方,他没说话,只是眼神里未消的怒意,让凌霄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赶紧把吓傻了的凌洛扯到自己身后,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凌洛惊魂未定,哆哆嗦嗦地又把刚才跟沈砚舟说的话,带着哭腔又重复了一遍。 凌霄越听脸色越青,气得抬手就想给他一下,最终还是忍住了,咬着牙骂道?“你他*!一天?不惹事你能死吗?啊?转学前你怎么跟我保证的?” 凌霄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行压下怒火,转身走到沈砚舟边上,“沈工,这件事是凌洛的错,我会好好管教他,至于对他们动?手的那几个?杂碎,我也会……” “希望凌总说到做到。”沈砚舟打断他,声音平静,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扇紧闭的门,“那几个?人?,不劳凌总费心?,我自己来。” 凌霄微微松了口气,“好。” 没多久,检查室门打开了。 检查结果也终于出来,俞盼有轻微脑震荡,额角的伤口缝了五针,需要住院观察消炎。 沈砚舟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俞盼,点了点头。 - 俞盼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得没有尽头的梦,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小小的自己。 在?京市那个?偌大的园子里,他和沈砚舟玩捉迷藏,他好矮好小一个?,荷塘里的荷叶大得像伞,他跑到假山旁,那里有个?洞,他钻了进去?。 谁知洞口里面?竟然通到了一片一片臭烘烘的垃圾堆,他肚子好饿,翻遍了垃圾也找不到吃的,他也好臭,路人?的人?见了都赶他走。 他回到平时睡的供桌底下,没多久,一个?乞丐吃了不知道?什么草,肚子疼死了,尸体?就臭在?屋子里……后来来了新的乞丐,很凶,把他赶走了。 他走了好远好久的路,又累又饿,终于看见了坐在?田埂上吃饭的沈叔…… 原来走马灯就是这样的啊……俞盼迷迷糊糊地想,迈着短腿朝沈叔走过去?。 沈叔扒了口饭,惊讶地抬头:“盼盼?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来找你啊。”俞盼听见自己说,声音脆生生的。 “哟!我们盼盼会说话了!”沈叔又惊又喜,放下碗朝远处喊,“阿娟,快来看!咱盼盼会说话了!” “干啥呢大呼小叫的!”沈婶站直了,手搭在?额前望过来,脸上也露出惊喜,“盼盼?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们呀。”俞盼笑着回答。 沈婶走过来,蹲下身,用?手拨了拨小脏娃汗湿的头发,眼神温柔又带着点担忧,“盼盼来了,那哥哥怎么办?” 俞盼愣住了,皱起?小眉头。 对啊,沈砚舟怎么办呢?他不能把哥哥一个?人?丢下。 “盼盼,听话,你先回去?。”沈叔大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再不走,哥哥就担心?了。” 回去??回哪儿去?? 俞盼有些茫然,还没等他想明白,眼前的天?色骤然暗了下来,沈叔沈婶离他越来越远。 他心?里一急,迈开腿去?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 俞盼是被一道?刺眼的白光晃醒的。 等他回过神,就和一位正拿着小手电筒检查他瞳孔的医生来了个?近距离对视。 吓得他猛一哆嗦,嘴里同时喊:“哥……” 医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也吓了一跳,随即和蔼地笑了笑,收起?小手电,“头晕不晕?恶心?想吐吗?” 俞盼还没完全弄清楚现在?的状况,茫然地眨了眨眼,嘴里喊着“哥”。 “在?呢,哥在?。”病房门几乎是应声被推开,沈砚舟显然一直守在?门外,听见里面?的动?静不顾护士的阻拦快步走了进来。 他几步跨到床边,握住俞盼没打点滴的手,“哥在?,盼盼不怕。”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道?,俞盼慌乱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头晕不晕?恶心?想吐吗?”医生耐心?地再次问道?。 俞盼却像没听见,只盯着沈砚舟看。 “盼盼,感觉哪里不舒服?告诉哥,告诉医生。”沈砚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听起?来却很温柔。 俞盼这才彻底清醒,也感受到了额角传来的阵阵钝痛,他老?实地回答医生的问题:“头有点晕,想吐。” 医生点点头,一边记录一边说:“轻微脑震荡是这样的,会有头晕恶心?的症状,这几天?可能还会有点嗜睡,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听到住院,俞盼缩了一下,沈砚舟察觉到他的不安,捏了捏他的手心?,“没事,哥陪着你。” 这话像定心?丸,俞盼“嗯”了一声,身体?放松下来。 医生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病房。 门一关上,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沈砚舟在?床边坐下,依旧紧紧握着俞盼的手,眼睛像黏在?俞盼脸上一样。 “哥……”俞盼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小声开口,“你……没事吧?” 他是不是把沈砚舟吓傻了? 沈砚舟听到这话,心?里百感交集。 他的盼盼,自己伤成这样,醒来第一句话却是关心?他。 沈砚舟低下头,额头抵着两人?交握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颤着声说:“盼盼,你要吓死哥了。” 俞盼从来没听过沈砚舟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在?他心?里,沈砚舟永远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 现在?听到他有些颤抖的声音,俞盼心?头一酸,另一只打着点滴的手抬起?来,摸了摸沈砚舟的头发,像小时候沈砚舟安慰他那样。 “对不起?,哥,”俞盼小声说,“我以后不会了。” 第63章 第47章 “没有以?后。”沈砚舟抚上俞盼没受伤的那边脸, 轻轻摩挲着?,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记住哥的话,以?后不可以?再为任何?人挡在前面, 听到没有?” 俞盼被他突然强硬的语气震了一下, 乖乖点头:“那给你挡也不行吗?” “不行……”沈砚舟正说着?话,见俞盼的点滴也滴完了, 便出?去找护士过来拔针。 护士利索地拔了针头, 只是针头离开皮肤时带出?一串血珠,俞盼也跟着?“嘶”了一声?。 护士熟练地用棉签压住针眼?,交代道:“自己?压着?, 不出?血了就行。” “好, 谢谢。”沈砚舟应着?,用指腹稳稳压住棉签。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沈砚舟看着?按压处,俞盼则眨巴着?眼?, 忽然想起什?么, 问道:“哥, 凌洛呢?他没事吧?” 提到凌洛,沈砚舟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口气, 语气平淡:“他家人把他接回去了。” “他没怎么样吧?”俞盼追问。 “皮外伤, 没大?碍。”沈砚舟言简意赅,显然不想多谈。 俞盼这才松了口气,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那就好,哥你是不知?道,当时那帮人有多可恶!” “噢?”沈砚舟挑了挑眉, 顺着?他的话问:“怎么个可恶法?” “他们一直骂凌洛是……是野种,”俞盼想起来还是觉得生气,腮帮子都鼓了鼓,“还有更?难听的话呢!” “嗯,他们太过分了。”沈砚舟不动声?色地应着?,松开棉签看了看,见不再出?血,便把棉签扔到床边的垃圾桶里,“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有点渴。”俞盼老实回答,但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话题上,他抓住沈砚舟的衣角,接着?说:“我当时听着?都快气死了,哪有那样说人的……” “张嘴。”沈砚舟侧身倒了温水过来,递到他嘴边。 俞盼低头抿了两小口,就皱着?眉撇开头,继续说:“哥,……能不能不怪凌洛?是那些人说话太难听了,他才忍不住的。我也有错,当时他说要去逛的时候,我没有坚定地拒绝他……” 沈砚舟坐着?,静静看了俞盼很久,眼?神复杂,他想摸摸俞盼的头,又顾忌着?他额角的伤,最终叹了口气,妥协道:“好。” 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俞盼心情明显轻松起来,于是又跟沈砚舟分享自己?做的梦,“我跟你说,我昏过去的时候,梦到沈叔沈婶了。” 沈砚舟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认真听着?,“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跟我说话了?”俞盼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他们发现我能说话了,可惊讶啦,他们还问我……问我……” 俞盼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后面的内容,只好含糊地说:“嗯……反正后来他们就越走越远,我在后面怎么追都追不上。” 沈砚舟安静听完,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转移话题,“大?夫交代了,你这几?天只能吃点清淡的。我让周姨熬了山药小米粥,天亮了就送过来。” 俞盼对吃什?么不挑,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沈砚舟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再掰过沈砚舟的手?看了眼?时间,都凌晨五点了,于是小声?说:“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哥不累。”沈砚舟看着?他,扯出?一丝笑。 俞盼往床边挪了挪,空出?一点位置,眼?巴巴看着?沈砚舟:“哥,我有点累了,你陪我睡会儿?好不好?我这边不疼。” “盼盼,我怕碰到你的伤口。”沈砚舟握紧了俞盼的手?,哄他:“听话,我就在旁边坐着?陪你,一样的。” “不嘛,”俞盼执意地又挪了挪,“我就想你抱着?我睡。” 沈砚舟终究拗不过他,小心地侧身躺上床,将俞盼揽进?怀里。 俞盼这一晚过得算是惊心动魄,这会儿?被熟悉的气息包围,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沈砚舟拥着?他,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确认他睡沉了才抽身下床。 俞盼住了两天院,第一天下午醒来的时候,看见房间里除了沈砚舟还多了一个陌生男人,吓了一跳。 男人见状,连忙自我介绍,俞盼这才知?道原来是他是凌洛的哥哥。 “凌洛他怎么样了?没事儿?吧?”俞盼赶紧问。 凌洛笑了笑,看了眼?在旁边坐着?沉默不语的沈砚舟,才回答说:“他没大?事,一点皮外伤,在家深刻反省呢,这次真是对不住,让你受罪了。” 俞盼这才真正松了口气,“那就好。” 到了第二天,病房门外隐约传来一阵哭闹声,俞盼疑惑地看向门口,问沈砚舟:“哥,外面怎么了?” 沈砚舟削着?苹果,连眼?皮都没抬,淡淡地说:“可能是别的病房家属有点纠纷吧。” “噢。”俞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注意力很快被沈砚舟递到嘴边的苹果块吸引。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打他们的人,俞盼知?道,沈砚舟一定会处理的,就像小时候对付那些在学校说他是臭哑巴的人一样。 …… 出?院前,俞盼又进?行了一次专业检查,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后就顺利出?院了。 在医院这几?天,虽然沈砚舟每天都用湿毛巾给他擦身,但俞盼总觉得不得劲。 一坐上沈砚舟那辆开足了冷气的车,俞盼就忍不住扯起自己?的领口,低头嗅了嗅,皱着?眉跟沈砚舟喊:“哥,我好像有点馊了……” 沈砚舟正探过身来帮他系安全带,闻言动作一顿,顺势凑近他颈窝处闻了闻,一本正经地说:“瞎说,明明香的很,哪里馊了。” “反正我觉得不清爽,”俞盼坚持道,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好几?天没认真洗的头发,“还有我的头发,都快黏在一起,可以?站起来了。” “好好好,回家就洗。”沈砚舟倒着?车,无声?地笑,“哥帮你洗得干干净净,保证香喷喷的。” 家里,周姨早就准备好了清淡可口的饭菜等着?他们。简单吃了些填饱肚子,俞盼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沈砚舟烧热水洗澡。 沈砚舟让俞盼坐在一张椅背椅面都铺了厚毛巾的塑料椅上,身体?靠着?椅背,侧着?脑袋仰着?头,才舀水避开受伤的区域淋下。 俞盼的伤口有一小截在头皮上,当时为了缝合伤口,大?夫把他伤口周围的一小片头发剃掉了,现在只要注意避开那个区域就好。 沈砚舟动作轻柔,手?指肚打着?圈按摩着?头皮,俞盼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俞盼皮肤白,身上那些因为推搡碰撞出?来的淤青就变得格外显眼?。 当沈砚舟的手?掌抚过俞盼肩胛处那一大?块青紫时,动作不自觉停顿了。 俞盼正舒服地眯着?眼?,感觉到沈砚舟不动了,侧过头,含糊地问:“哥,怎么了?” 沈砚舟没有回答,他看着?俞盼肩上那一块淤青,心里漫着?无尽的后怕。 俞盼有些疑惑地转过身,仰头看向沈砚舟。 下一秒,沈砚舟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嘴唇。这个吻开始是湿润而冰凉的,带着?点香皂的味道。 俞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本能地闭上了眼?睛,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吻。 他能感觉到沈砚舟贴着?他嘴唇的轻微颤抖,以?及按在他后脖那带着?点强制性的力道。 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分开时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鼻尖蹭着?鼻尖,他们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分享着?彼此的气息。 沈砚舟允了一下俞盼刚刚才被亲吻过,显得格外红润的唇,声?音低哑:“还疼吗?” 俞盼摇摇头,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接着?小声?说:“有一点点吧。” 沈砚舟轻笑出?声?,舀水给他冲干净身上的香皂泡沫。 对于沈砚舟给自己?洗澡,俞盼并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因为自从上次的学习后,他们有时候会弄在肚子上和别的地方,沈砚舟总会清理干净。 因此现在他坦诚地坐在沈砚舟面前,一点也不扭捏,反而像只被伺候妥帖的猫,眯着?眼?,甚至还不自觉发出?舒适的轻哼。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居家服,俞盼只觉得浑身舒爽。 沈砚舟又拿来吹风机,给他擦得半干的头发彻底吹干,俞盼站在镜子前,左右转了转脑袋,看着?自己?额角被剃秃了的地方直皱眉。 虽然说他平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但突然没了一块头发,还是觉得有些碍眼?的。 他扭头跟沈砚舟商量:“哥,你看这秃了一块多难看啊,要不干脆都剪短了吧?寸头怎么样?肯定很好打理也很凉快。” 沈砚舟自然是依着?他的,见他精神不错,就点头答应:“好,你说剪就剪。” 第64章 于是洗完澡收拾妥当,沈砚舟又带着?俞盼去了附近一家相熟的理发店,理发师的剪刀干净利落,没一会儿?,俞盼一头黑发就变成?了短短的小寸头。 剪完俞盼摸着?扎手?的脑袋,对着?镜子左看又看,新奇极了。 回家路上,俞盼还笑嘻嘻地拉起沈砚舟的手?往自己?脑瓜子上放,“哥,你摸摸,是不是毛茸茸的?像不像你长胡茬的下巴?” 沈砚舟被他逗笑,掌心传来硬茬又带着?点痒意的触感,再搭上俞盼看着?他亮晶晶的眼?,心里顿时软成?一片。 下午,谭明带着?谭白跑来家里看俞盼。他们过了年不久就搬到新买的房子去了,离他们这有五六公里。 谭明进?门一瞅,乐了:“这谁家帅小伙,我是不是走错门了?” “沈砚舟家的!”俞盼坐在沙发上应:“没走错没走错!” 相比谭明,谭白的反应更?夸张一点,谭白看到顶着?个寸头,额角还贴着?纱布的俞盼,明显愣了一下,眼?睛都瞪圆了,好半天没说话。 俞盼被他看得怪尴尬的,摸了摸自己?刺手?的脑袋:“怎么了?很丑吗?” 谭白回过神,连连摇头,“不丑不丑,就是……” 他皱着?眉,努力从词汇贫瘠的大?脑里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最后放弃:“就是……挺突然的,我得适应一下,你这造型,变化也太大?了!” 剪完寸头的俞盼确实不难看,反而突出?了他的脸部轮廓和那双干净的眼?睛。 就是不像留刘海那样看着?那么乖了,当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谭白觉得他眉宇间竟透出?几?分前所未有的锐利和英朗,痞帅痞帅的,乍一看还挺不好惹。 不过这个“不好惹”在见着?沈砚舟时瞬间就被乖巧取代。 谭白看着?俞盼配上这发型笑得憨憨的脸,默默摇头,什?么锐利英朗痞帅不好惹,估计是他臆想出?来的错觉罢了。 ----------------------- 作者有话说:盼盼:新发型get![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48章 哥哥们在厨房忙活晚饭, 俞盼则和谭白坐在客厅沙发上闲聊。 谭白靠着沙发,看着电视屏幕上的广告一个接一个,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住这边的时候舒服。” 俞盼正低头玩着谭明送他的金字塔魔方, 闻言歪了歪头, “啊?可?是?你家新?房子很大很漂亮啊。” “大有什么用,”谭白撇撇嘴, 瞅了眼厨房那边, 压低声音抱怨,“我哥简直是?个老古板,连台电视机都?不肯装!在家待着跟山顶洞人似的, 闷都?闷死了, 还不如住这边呢。” 俞盼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对于视电视如命的谭白来?说,回家没电视看确实挺难熬的。 他记得以前谭白还住在这边的时候,中午自己回房睡午觉, 谭白就会把客厅电视音量调小。 下午放学了, 他在书房写作业, 谭白也是?守在电视机前看两?集电视,然后赶在沈砚舟下班回来?前回家。 这么一比起?来?, 新?家没电视, 谭白的确挺可?怜的。 想?到这,俞盼很是?同情地把身边的遥控器往谭白那边推了推,“给你, 想?看什么自己摁吧。” “还是?你最好!”谭白一把抓过遥控器,迅速摁到一个正在播放武打片的频道,俞盼瞅了眼屏幕, 里面正打得热火朝天。 嗯……没什么兴趣。俞盼继续低头玩手里的魔方。 谭白聚精会神地看了二十多分?钟,又到了广告时间,他忽然凑近俞盼,神秘兮兮地问:“俞盼,到时候你会跟沈砚舟去青屿吗?” “?”俞盼一脸茫然,“什么青屿?” “你不知道?”谭白惊讶地瞪大眼睛,“我哥前几天跟我说的,他和沈砚舟上月去青屿那边拍地了,好像是?个大项目。” 俞盼努力回想?了一下,沈砚舟上个月确实出了差,但他很少问沈砚舟工作上的事,“我不知道。” “噢好吧,反正我也是?听?我哥随口一提。”谭白摆摆手,“那要是?你哥去那边工作,你一起?去吗?” 俞盼想?都?没想?,说:“肯定一起?去啊!我哥去哪我就去哪。” 在他看来?这就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根本不需要想?。 “啊……真羡慕你。”谭白哀嚎一声,倒在沙发上,“我哥说了,让我老老实实在这儿把书读完,哪儿也别想?去,烦死了,电视机也不给我装一个!” 这话说完,广告也结束了,电视剧继续,谭白立马又沉浸在剧情了。 对俞盼来?说,他早就习惯了沈砚舟为?他安排好一切,所以也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盼盼,洗手吃饭了。”沈砚舟端着盘青菜从厨房出来?。 俞盼一听?就从沙发上弹起?来?,小跑着冲向卫生间。 沈砚舟看他鞋也不穿就跑,把菜搁桌上,拿着俞盼的拖鞋到卫生间,“说多少遍了,穿鞋,想?摔了是?不是??” “我知道错啦……” 吃饭时,谭明看着对面顶着个清爽寸头,正专心?吃饭的俞盼,忽然就有些感慨。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俞盼,小哑巴怯生生的,见了他就往沈砚舟身后躲。虽然说现在俞盼见了陌生人还是?会缩一下吧,但和当初相比,真是?大不一样了。 能上学,会交朋友,最近还学会跟人惹事儿打架了……谭明想?着想?着,没忍住笑了声。 俞盼抬起?眼,正好撞上谭明带着笑意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两?人对视了几秒,俞盼警惕地把自己的饭碗往怀里揽了揽,一副护食样儿。 “……”谭明被他这动作弄得怔了一下,随即气笑了,“嘿,你小子,看不起?你谭哥了是?吧?谁要抢你碗里的饭了?” “那你别老盯着我的碗看!”俞盼理直气壮地说。 “沈砚舟!”谭明喊了声,“你瞅瞅你弟!” “吃饭就吃饭,盯着人碗看像什么话。”沈砚舟给俞盼夹了块菠萝。 俞盼点头,“就是?就是?。” “行行行,不看你了,我看我自己的总行了吧?”谭明夹了一筷子肉放进自己碗里,又踢了一脚谭白:“你也不给你哥说句话。” “你又不给我买电视机。”谭白说完这句,挪着凳子坐俞盼边上了。 谭明:“……” - 本来?俞盼他们学校剩半个月就能放暑假了,结果出了受伤这事儿,沈砚舟索性就让他在家待着好好休养。 再加上他的工作已经交接了大半,平时除了必须由自己跟进的一些原有重?点项目,其?他日常事务大多可?以让接手的人处理。 在忙完交接的工作后,俞盼的伤口也可?以拆线了,沈砚舟的生活森*晚*整*理节奏跟着放缓下来?。 他开始陪着俞盼一块睡到自然醒,下午如果要去公司处理事务,沈砚舟也会问俞盼要不要一起?。 这种难得悠闲,几乎形影不离的生活模式让俞盼忽然想起?从前,他拉着沈砚舟的手说:“哥,现在这样,好像又回到你刚给我买收音机那会儿了。” 沈砚舟回想?了一下,发现还真是。那时候俞盼突然会说话了,他也是?这样,上午陪着俞盼在家,下午带俞盼去处理工作。没想到一晃眼,距离那时都?已经过去两?年?半了。 “盼盼记性真好。”沈砚舟笑着夸他,顺手摸了摸俞盼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头发短长得快,也才几天时间,俞盼的寸头摸起来没那么扎手了。 俞盼听?了,抬手用手语比划:“当然,我记性最好了。” “嗯,那记性很好的盼盼来?给哥背一下正弦定理公式?” “……” 俞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扶着太阳穴,眉头紧皱,表情变得十分?痛苦,“哥……不知怎么回事,我头突然晕得很……” 沈砚舟强忍着笑意,故作担忧地靠近:“很晕吗?要不要躺下休息会儿?” 俞盼重?重?点头,声音虚弱:“嗯……特别晕,晕得要坐不住了……” 沈砚舟叹了口气,惋惜地说:“唉……看来?晚上的大西?瓜只能我自己一个人慢慢吃咯……” “!”俞盼一听?西?瓜俩字,立马垂死病中惊坐起?,也顾不上装头晕了,一下跨坐在沈砚舟大腿上,扒着他的肩晃,“不晕了不晕了,哥我也要吃西?瓜。” 沈砚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搂着他的腰,防止他晃得掉下去,又在俞盼下巴那轻轻咬了一口,“装病快,好得也快。” 俞盼嘿嘿笑着,赖在沈砚舟怀里,心?里已经开始期待晚上的大西?瓜了,什么正弦定理,考试的时候再说吧。 - 这天俞盼一觉睡得迷迷瞪瞪,习惯性地往身边摸了摸,却没摸着沈砚舟。 他半睁着眼从床上坐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想?去找沈砚舟,结果猝不及防地和坐在自家沙发上的班主任打了个照面。 第65章 俞盼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产生幻觉了,明明自己也不是?很想?去学校,怎么会梦见班主任来?自己家里? “老师,您先喝点水,稍坐一会儿。”沈砚舟见状,连忙起?身,一边对老师说着,一边快步走过来?,推着还穿着背心?短裤的俞盼进房间。 卧室门关上,沈砚舟从衣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短袖长裤,递给还在发懵的俞盼,“不是?和你说了,老师早上要来?家访。” “你说了吗?”俞盼一脸茫然,努力回忆,“我咋一点印象都?没有。” 沈砚舟确实说了,不仅说了,还说了好几遍。接到要家访的电话那天下午,昨天晚上,今早起?床前都?跟俞盼说了。 而问题处在这段时间沈砚舟工作清闲,基本上都?在家,再加上俞盼自己也放假,压根不记得星期几,沈砚舟一提起?周五老师来?家访的事儿,俞盼都?“嗯嗯啊啊”地应着,显然没往心?里去。 换好衣服,俞盼跟在沈砚舟后边出来?,再溜去卫生间洗漱完毕,才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笔直。 班主任在俞盼起?床之前已经和沈砚舟简单沟通了一下,主要说俞盼成绩挺不错的,就是?数学和地理有些偏科。 等俞盼坐下后,老师态度依旧温和,没有批评,还鼓励他在弱势科目多花点心?思?,同时也让家人别给他太大压力,保持心?态很重?要…… 送走老师,沈砚舟关上门,回头看着明显松了口气的俞盼,试探着问:“盼盼,要不要像之前一样,请两?位老师来?家里给你辅导一下?” 俞盼一听?,立刻开始哼哼唧唧,一会儿拧着衣角,一会儿抱着沈砚舟蹭,磨蹭好半天,就是?不给个准话。 沈砚舟一看他这反应就明白了,也没再逼他,只是?找出俞盼的数学和地理课本,练习册,恰好他现在时间也多,开始一题一题给他讲解,陪他磨。 拜俞盼所赐,沈砚舟这个离开校园多年?的人,对高中知识还记得很熟。 时间一晃到了八月,年?前沈砚舟在京市参与的一个商业街改造项目也到了收尾验收的阶段,他需要过去做最后的确认。 正好俞盼额角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道嫩粉色的痕迹,沈砚舟便?决定把他一块带上,就当是?暑假出游。 他们依旧入住了上次那家酒店,与冬天相比,夏天住在酒店里可?玩的项目就多了。 抵达京市当天,稍作休息后,沈砚舟就带着俞盼去了酒店室外的游泳池练习游泳。 溪山村紧挨着大河,村里几乎人人都?会水,唯独余盼不会。以前沈叔沈婶看得进,坚决不让他跟着沈砚舟一块下河玩,毕竟俞盼不会说话,万一被水草缠住,连句“救命”都?喊不出来?。 沈砚舟托着俞盼的腰腹,教他怎么放松身体漂浮,一连练习了一个小时,俞盼终于能仰面朝天地浮在水面上,四肢像小乌龟一样胡乱划拉了。 “哥,你看我像不像一直在晒太阳的青蛙?”俞盼说完话猛吸一口气,把小肚子鼓得圆圆的。 沈砚舟被他的样子逗笑,伸手戳了戳他那圆鼓鼓的白嫩肚皮,“不像青蛙,像我家盼盼。” 俞盼听?完当即泄了气,笑得眼睛弯弯的,笑完了嗔怪道:“你不会配合一点嘛?!” “好好好,”沈砚舟拿毛巾给他擦了擦眼睛附近的水渍,“盼盼青蛙,青蛙盼盼。” “这还差不多,”俞盼又开始躺,“再来?……!” 经过下午这番运动,俞盼晚上早早就困了,吃过晚饭,洗了个热水澡,脑袋沾上枕头没多会儿就睡得香熟了。 第二天一早,沈砚舟把俞盼叫醒,今天要去的那条商业街风格是?仿古设计,正好带着俞盼去逛逛,不然他一个人在酒店无聊。 京市的夏日早晨已经带着燥热,商业街青砖铺地,灰瓦覆顶,确实映在出了几分?古色古香的韵味。 沈砚舟带着俞盼到达项目办公室时,合作方的秦总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进门寒暄过后,秦宇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站在沈砚舟侧后方的俞盼。 当看清俞盼顶着个寸头,完整露出的脸时,秦宇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诧,但他很快掩饰过去,语气随和地说:“这是?俞盼吧?好久不见,看起?来?长高不少。” 按秦宇的身份,主动打招呼本身就挺奇怪的,但他的态度十分?自然,视线扫过俞盼的脸时,也并未多做停留。 俞盼下意识往沈砚舟身边靠了靠,礼貌地回了句:“秦总好。” 沈砚舟见他怕,侧移了半步,将俞盼大半身形都?挡在自己身后,同时极其?自然地伸手拿过俞盼手里那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后才又递回给他。 做完这些,他才继续和秦宇谈起?项目的事。 工作过程很顺利,本来?就是?走个过场,不到两?小时就结束了。 沈砚舟见时间还早,便?计划着带俞盼去附近的知名大学校园里感受一下氛围。 几人刚要道别,秦宇却笑着开口:“沈工,这都?到饭店了,我知道附近有家‘春满园’,菜品很地道,一起?吃个便?饭?” 秦宇是?个挺重?要的合作方,这个面子不好驳,沈砚舟略一沉吟,便?微笑着应承下来?。 各自上了车后,秦宇揉了揉眉心?,前排助理低声提醒道:“秦总,中午原本约了和林总谈开发区那块地的事……” “推后吧。”秦宇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心?神还停留在刚才见到的那个少年?身上。 上次冬天会面,俞盼裹得严实,又有毛线帽和围巾遮挡,容貌看得并不真切,秦宇当时看着只是?隐隐感觉气质与幼时的邻家小弟相像。 直到今天,对方那张完全露出来?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和脸型的轮廓,让他心?里那股熟悉感骤然变得更清晰强烈起?来?…… ----------------------- 作者有话说:盼盼:学会漂浮了,开心[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49章 “哥, 我觉得那?个人怪怪的?。”一坐进?车里,关上车门,俞盼就忍不住挨近沈砚舟,小声说出自己的?感觉。 “秦总吗?”沈砚舟闻言笑了笑, 调整了下姿势, 让俞盼靠得更舒服些,“说说看?, 哪里怪了?” “就是……他说我长高了。” “嗯, 然后呢?” “然后?”俞盼觉得沈砚舟没抓住他说的?重点,有点着急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腿,“我明明从去年秋天到现在?都是一米七六!一厘米都没长!他怎么会觉得我长高了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沈砚舟被俞盼这较真的?模样逗乐, 心?里那?点因为秦宇的?过?分关注而产生的?不快也散了些, 顺着他的?话点头:“嗯,你说得没错,不过?这也可?能是秦总随口一句客套话,咱们就去吃顿饭, 有哥在?呢。” “嗯。”俞盼得到认同, 安心?地点点头, 重新靠回沈砚舟肩上。 车子穿过?繁华的?街道,拐进?一片看?起?来颇有年头的?胡同区。 春满园就坐落在?一条窄长胡同深处, 车开不进?去, 他们在?胡同口下了车,由秦宇引着往里走。 脚下是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两侧是斑驳的?灰墙和老旧的?院门, 和他们来时经?过?的?繁华街道仿佛是两个世界。 拐了三?个弯,最终他们在?两扇半旧的?木门前停下,门楣上方嵌着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 上面刻着“春满园”三?个字。 秦宇上前推开沉重的?木门,入门先见一块打磨光滑的?墨黑色影壁石,上面刻着几条肥硕的?鲤鱼,翻卷的?浪花和水草。 俞盼见到这,扯了扯沈砚舟手臂。 沈砚舟略微低头凑近,关心?道:“怎么了?” “这鱼刻得真胖呀。”俞盼小声说,心?想要是活的?拿来烤,肯定很香。 沈砚舟哪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轻笑着捏了捏他的?手心?。 绕过?影壁,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精致小巧的?院落,典型的?四合院格局。 正房和东西厢房由抄手游廊相连,廊下挂着些鸟笼,院子中央种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才走到游廊,就有人出来引着他们进?了东厢的?一间隔间,而后给他们递上菜单。 俞盼是第一次到这种藏在?深巷的?餐馆吃饭,从推开那?扇木门起?,觉得处处都透着新奇。 一路进?来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现在?也是,只顾着看?屋内的?陈设,窗外的?庭院。 沈砚舟了解俞盼的?口味,接过?菜单,翻看?着点了清汤燕菜,芙蓉鸡片,樱桃肉还有几样经?典又不会出错的?菜。 最后还不忘给俞盼要了一盅冰糖炖雪梨润肺。 第66章 可能是昨天下午在酒店泳池里玩得久了些,晚上睡觉时俞盼就有些咳。 接下来要吃什么,俞盼不是很关心,对他来说有吃的就行,打量够这间屋子了,他的注意力就回到了秦宇身上。 自从认定秦宇这人怪怪的之后,俞盼和他坐一桌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只不过等菜肴陆续上齐,俞盼就顾不上他了,他已经完全被美食吸走了所有注意力。 那盅冰糖炖雪梨炖得晶莹剔透,俞盼舀了一勺,清甜的汤在口中化开,让他满足地眯起眼睛。 芙蓉鸡片嫩滑,樱桃肉肥而不腻,翡翠虾仁q弹,俞盼一口接一口,吃得脸颊鼓鼓,整个人都沉浸在美食里了。 沈砚舟见他吃得香,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锅塌豆腐,低声道:“慢点吃,小心噎着。” 席间秦宇脸上一直挂着笑,状似随意地闲聊,将话题引向了他们身上。 “沈工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魄力和眼光,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没这份说干就干的底气。”秦宇笑着给沈砚舟斟了杯茶,“不过听口音,沈工不太像澜洲人。” 沈砚舟神色不变,语气平和听不出波澜:“秦总过奖了,确实不是澜洲人。” 秦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又转向旁边吃得正香的俞盼,“俞盼看着年纪不大,还在上高中吧?有十八了吗?” 俞盼吃得正开心,听到问话,鼓着腮帮子抬头,眼神还有些迷茫,刚想咽下食物回答。沈砚舟就已经拿起餐巾,替他擦了擦嘴角的酱汁,接过了话头。 “嗯,开学高三,年纪是不算小了。”沈砚舟放下了餐巾回道。 秦宇呵呵一笑,仿佛刚才只是寻常的关心,又似是无意问了一句:“不过你弟弟姓俞?是随母亲姓么,这年头不多见。” 沈砚舟抿了口茶,语气依旧从容,“家里人取的,叫着顺口就行。” 秦宇再次笑了起来,“看来能养出沈工这样人才的父母真不一般,以后有机会我定要去拜访一下。” 这话刚说完,俞盼像是被呛到似的猛咳起来。 沈砚舟赶忙给他拍背,顺道回了秦宇的话,“秦总若是想见我父母,怕是得百年之后。” 秦宇:“……” 一顿饭结束,俞盼吃得饱饱的,双方在胡同口道别,各自上了车。 秦宇坐进车里,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他沉吟片刻,对前排司机吩咐:“不去公司了,改道,去吴家老宅。” 车子穿过大半个京城,最终在一处青砖灰瓦的三进四合院前缓缓停下。 秦宇一下车,便有人恭敬地引他进门,不多时,一位穿着素色衣衫的佣人快步走来,低声道:“秦先生,实在不巧,夫人近日身体有些不适,刚服了药歇下,今日不便待客了。” 秦宇闻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和遗憾,微微颔首,“是我来得不巧,让苏姨好生休养,我改日再来探望。” 出了院门,秦宇正要上车,便听见旁边传来汽车引擎声和一声清亮的呼喊。 “宇哥!” 秦宇转头,只见一个眉眼飞扬的少年从刚停稳的车上跳下来,正是吴家的小儿子吴崇之。 吴崇之三步并两步跑到秦宇面前,脸上带着兴奋,“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啦?我正想去找你呢!” “哦?找我什么事?”秦宇面上带着温和笑意,视线却不动声色地落在吴崇之的脸上。 这张青春面庞的眉眼轮廓,与不久前在春满园里见到的俞盼,确实有五六分相似。 只是吴崇之的神态更为张扬外放,而俞盼则显得沉静内向,这一对比,秦宇心下基本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吴崇之嘿嘿笑了几声,“我生日快到了啊!你可别忘了来,我都跟朋友说好了,宇哥你肯定会来给我撑场面的!” “行。”秦宇应得爽快,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给你备份大礼。” “宇哥你最好啦!”吴崇之立刻眉开眼笑,挥挥手,“那我先进去看我妈,回头再找你啊!” 说完,便步履轻快地蹦跳着进了内院。 秦宇站在原地,望着吴崇之的背影,神色更沉了几分。 - 另一边,沈砚舟见俞盼在车上睡了会儿,精神恢复得很好,便吩咐司机转向,去了京大校园。 夏日的京大校园,绿树成荫,未名湖水波光粼粼,博雅塔倒映在其中,静谧而庄严。 即使是假期,校园里仍能看到不少抱着书本,行色匆匆的学生,亦或是三三两两坐在湖边低声讨论看书的青年。 俞盼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这里的氛围和高中截然不同,爬满藤蔓的红砖建筑,开阔的大草坪以及仿佛弥漫在空气中的书卷气,都让他觉得新奇。 当他跟着沈砚舟走到图书馆前,俞盼脚步骤然停住,他扯了扯沈砚舟的衣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叹,“哥,这里的图书馆……比澜洲那个最大的图书馆,看起来还要大!” 这么大的屋子,能装多少书,俞盼都不敢想。 沈砚舟在他身边静静站着,将他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他轻声问:“喜欢这里吗?” 俞盼用力点头,“喜欢!哥,这里真好,又大又漂亮,而且……感觉好安静,很舒服。” “嗯,”沈砚舟这次出行,本就打算带俞盼来京大看看,“这里是全国最好的学府之一,盼盼,以后想不想在这里读书?” 俞盼不是没听过京大的名声,他还知道这里出过很多文学家,他看的一些书的作者就是京大出来的,只是…… “可是我能考上吗?”俞盼有些犹豫地说。 “可以的。”沈砚舟摸摸俞盼的脑袋,“我们盼盼努力读书肯定可以的,所以盼盼想不想在这上学?” 俞盼看着沈砚舟眼里的期待和鼓励,想到自己如果能在这个拥有看不完的书的校园里学习生活,莫名地就很开心。 他再次点头,语气里也多了几分认真:“想,哥,我想在这里读书。” - 从京大回到下榻的酒店,俞盼还沉浸在京大校园带来的震撼和憧憬里,嘚啵嘚啵地跟沈砚舟说个不停。 沈砚舟含笑听着他叽叽喳喳地复述今天的见闻,等回到套房,俞盼踢掉鞋子,跑到落地窗前,俯瞰着京市的夜景。 沈砚舟弯腰,帮他把踢得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捡起来,规规矩矩地摆好。没像往常一样催促他去洗漱,而是由着他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才出声提醒:“盼盼,先去冲个澡。” “哦,好。”俞盼听话地转过身,目光掠过客厅角落嵌在柜子里的小冰箱,脚步没停,很自然地问了句:“哥,你说这里面有冰淇淋吗?” “打开看看。”沈砚舟说着,已经走过去拉开了冰箱门,冷藏室里码放着各式进口饮料和零食,他直接看向冷冻格,从里面取出一盒巧克力冰淇淋,看了看配料表,“这个看起来不错,巧克力酱夹心。” “嗯,就这个吧。”俞盼接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里面整齐躺着八颗小巧精致的冰淇淋球。 他叉起一颗咬了一口,冰凉丝滑的巧克力在嘴里融化,俞盼满足地眯起了眼。 一边吃着,他又眼尖地瞄到冰箱里的一瓶很漂亮的紫色果汁,用叉子指了指,“哥,这个我也想吃,看起来很好喝。” “不行。”沈砚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瞅了眼俞盼手里已经少了一颗的冰淇淋盒子,“等会儿还要吃饭,你这冰激凌也只能吃四颗。” “……”俞盼举着刚咬了一小口的冰淇淋,不服,“这冰淇淋这么小!一口一个就没了!” “那就吃两颗。”沈砚舟眉梢微挑,从善如流地改口。 “!!!”俞盼要闹了,举着冰淇淋像是举着什么证据,“你刚刚明明说了四颗的!哥你耍赖!” “嗯,”沈砚舟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眼底藏着笑,“现在是只能吃两颗了。” “不嘛……”俞盼看了沈砚舟一小会儿,然后把冰淇淋盒子往茶几上一放,手里的冰淇淋全含在嘴里,踮起脚,抱着沈砚舟的脖子。 带着满嘴冰凉甜腻的巧克力味儿冰淇淋,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沈砚舟被他突然的袭击弄得一怔,随即接纳了这个巧克力味儿的吻。 冰淇淋在他们的嘴里融化,直到最后一缕甜味消散,两人才分开。 俞盼脸颊泛红,微喘着气,带着点小得意看着沈砚舟,“你看,很好吃吧?” 第67章 沈砚舟回味着刚才那?个吻的?甜香,眼底笑意加深,拇指擦过?俞盼唇角残留的?一点巧克力?酱,点头:“嗯,确实不错,别有风味,那?就……奖励一颗,准你吃三?颗。” 俞盼嘴巴立马撅得老高,都能挂油瓶了,刚刚的?得意瞬间消失,委屈得不行,手也跟着要推开沈砚舟。 沈砚舟见他真要恼了,手臂一收,把人更紧地圈在?怀里,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俞盼气鼓鼓的?脸,“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乖,想吃就吃完吧,不过?答应我,待会儿晚饭我让你停就停,好不好?” 俞盼被他蹭得痒痒,那?点小脾气一下就没了,在?沈砚舟怀里扭了扭,乖声应道:“嗯……知道啦。” ----------------------- 作者有话说:盼盼:闹归闹闹归闹,不能拿吃的开玩笑。 [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50章 从京市出差回来不久, 沈砚舟在澜洲的正式结束,此?时距离俞盼开学还有一个月,沈砚舟索性带着俞盼回了?趟溪山村。 距离上?一次回来已经过了?整整两年,这两年里发?生的事也挺多的。 其一是一直和俞盼有书信来往的房东老太太, 去年年底在信里跟他们说, 要去市里带孙子了?。 没过两个月,书铺爷爷也在信里说, 年纪大了?, 孩子要接他回家?养老去了?。 一来二去,慢慢的他们也都断了?联系。 不同于上?一次的过家?门不入,这次他们坐着轿车, 从村口那条路开进来, 稳稳停在了?老房子门口。 自打上?次回来看到满院比墙高的杂草后,沈砚舟便花钱托人定时打扫清理。 尽管沈砚舟和俞盼说过这个事,可当俞盼下车,真?切地看到这个整洁干净的院落时, 心里不禁一阵恍惚, 就好像他们从未离开过。 推开正屋那扇已经朽脆的木门, 可能?因为来打扫的人时时开窗通风,屋里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霉味灰尘味儿, 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闻起来就感觉很久没人住的味道。 他们离开时用来遮盖家?具的旧布也已经被取下, 熟悉的桌椅,柜子都静静立在原处。 俞盼手抚上?桌角,拇指在那个角上?一下一下地磨着, 其实一点儿也不疼,这个角是被他小时候默写?数学乘法表的时候都抠圆滑了?。 那时沈婶一般在旁边缝鞋垫儿,沈砚舟坐在一侧写?作业, 而他则蹲在凳子上?握着笔头默写?,写?完了?沈叔就负责给他纠错,一家?人围着四方的桌子,中间放着一盏火水灯。 火水灯烧起来的味道很特别,不难闻,俞盼很喜欢。 俞盼静静磨着那个角,脑子里全是从前。 好在沈砚舟回来之前,安排了?人把房子从上?到下驱了?虫,床也都拆开隔院子里洗刷晒了?半天,蚊帐枕头被褥他们回来时也买了?新的。 乡下蠓虫多,咬人也毒,俞盼在屋里傻站一会儿,下巴就多了?俩大包,沈砚舟见了?,把顺手买的艾草干放盆里烧着熏了?会儿房子,再进去时果然好了?很多。 至少不会站个几分?钟就满脸包了?。 “别动?,给你擦点风油精。”沈砚舟拧开瓶盖,就要往俞盼脸上?按。 俞盼皱着眉,但被沈砚舟搂着,也躲不到哪里去,只能?说:“不要涂太多,好臭。” “好好好。”沈砚舟嘴上?说着,给俞盼脸上?点完风油精后,又往自己手上?倒了?五六滴风油精,手搓了?搓匀开,就往俞盼露出来的手,脖子上?抹。 “真?的好臭啊。”俞盼皱着鼻子,屏住呼吸。 沈砚舟见他这样,乐了?:“臭总比蚊子咬得全是包好吧?” “道理是这样没错……”俞盼有些嫌弃地把自己的手往沈砚舟胳膊上?摸,“难道就没有香香的风油精吗?” 沈砚舟听了?直笑,拍了?拍俞盼屁股让他起来,“走,买饭去。” 农村地儿小,有个什么?声响,没一会儿就有人出来看了?,更?别提小车进村这么?大动?静了?。 只是溪山村靠着鞭炮厂,村里的人平时见习惯了?货车轿车这些,所以沈砚舟开车回来这动?静村里人也不稀奇。 沈砚舟带着俞盼去买饭的地方,就是之前他在鞭炮厂做工时给俞盼订盒饭的那家?店。 几年过去,那家?店门口旁边的树根下,照旧是一张支起来的牌桌,一些老男人老头边打着牌,边抽着旱烟,粗鄙话远远就能?听着。 沈砚舟带着俞盼进了?店里,冲正收拾着卫生的老板说:“老板,打包两份饭。” “好嘞,要什么?菜?”老板闻言,放下手里的抹布,把罩着菜的几个大罩子掀开了?。 “盼盼?”沈砚舟看向俞盼,让他点。 俞盼看着桌上?的菜,抿了?抿嘴,说:“哥,我全都想吃。” 沈砚舟听得心里一阵软乎,他的盼盼怎么?这么?可爱,扭头冲老板说:“老板,菜都要,拼盒儿。” “行嘞。”老板托着个快餐盒,一盒里装俩菜,装了?四盒,打饭的时候终于有空观察这位看起来面生,细看又有点脸熟的顾客。 “你是不是……”老板一边扎着塑料袋,看着眼前穿着休闲得体的男人蹙着眉回想,“以前晚上?经常在我这儿买饭的……?” “嗯,以前经常来。”沈砚舟接过打包好的饭菜,勾了?勾俞盼的手,和他一块往外走。 老板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沈砚舟侧后方的俞盼,见到俞盼那张脸时瞬间想起来了?,这不是之前村里那个长得漂亮的哑巴男孩么! 哑巴他哥在鞭炮厂里工作,每天傍晚下工都会来自己这儿买饭菜回去,老板对这兄弟俩印象可深。 当时村里人都说这捡来的哑巴在家?享清福,他哥在外拿命挣钱回家了都吃不上一口热乎饭。 只不过这几年他都没见着这对兄弟俩了?,没想到今日见了?……饭店老板摸着下巴“啧”了?声,不都说小的那个是哑巴么?? 回去路上?,俞盼满心满眼全是沈砚舟手里的饭菜,一到家?,自个儿就很积极地主动?帮忙开盖。 屋子里一下溢满了?饭菜的香气,这家?店老板的厨艺一如既往地稳定,菜也是以前的味道,俞盼一边吃,一边觉得更?像从前了?。 刚吃饱饭,俞盼就听见外边传来不小的动?静。他跟在沈砚舟后边出去一瞧,院门被人推开了?,院子里还站着几个人。 “砚…砚舟?”一个老汉冲了?过来,一手拽着沈砚舟手臂,“你可舍得回来了?啊!” 俞盼仔细看了?会儿,这才?认出老汉是谁,是沈砚舟大伯,沈叔亲哥。 “你阿奶走的时候都念着你啊…!”沈大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沈砚舟说着他离开这几年,他们有多想念他,阿奶有多念着他。 俞盼对于这个在自己小时候,拿着棍子赶他走的沈大伯不是太同情,听他说了?这么?多,心里唯一泛起的感觉就是活该。 这两年发?生的事很多,其二就是阿奶走了?。 是今年的正月初七走的,走前病了?大半年,沈砚舟也足够孝了?,托人带了?不少钱回来给阿奶治病。 阿奶总说她对所有孙子一样好,就按俞盼听沈婶说的,他们没分?家?前,沈大伯家?孩子吃饭,饭里都都是实打实的米,而她家?沈砚舟只有米汤。 后来在沈砚舟五岁时,沈叔带着老婆儿子和阿奶分?了?家?,每月只交养老钱,分?了?两亩田,房子是没有的,后来沈叔沈婶挣了?钱才?起的现在的房子。 沈叔沈婶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便很少来往了?,沈叔婶婶去世后,沈砚舟更?是一年到头也就初一初二这两天会上?门拜个年,其他时候也是不搭话的。 再加上?俞盼自己刚被捡回来的时候,阿奶闹得就差上?吊了?,也是因为阿奶闹得狠,俞盼这才?不姓沈,就连户口簿都是沈叔托人另开一个,没进她沈家?,分?不了?她沈家?的田地,阿奶这才?作罢。 所以俞盼对于阿奶和沈大伯一家?子都没什么?好印象,只是在听到她病逝的消息时还是有些唏嘘。 时间过得太快了?。 沈大伯还在悲愤地说着这几年的事,沈砚舟则是淡然地听着,不接话,也不安慰。 说到后边,俞盼都能?闻到沈大伯家?传来的饭香了?,沈大伯还说个没完。 俞盼皱了?皱眉,想开口,却被沈砚舟轻轻拍了?拍手背,“大伯,你看你家?饭也好了?,要不我们去你家?坐下慢慢说?” 沈大伯一下停住话头,眼神闪躲,“不知道你回来,家?里也没备什么?好菜,就这样吧,对了?,你阿奶…下葬时都是我家?出的钱,你再怎么?说也是沈二家?的,是不是……” “可是大伯,”沈砚舟故作疑问?道:“阿奶病重时我不是托人带了?八千块回来?” 第68章 “八千!?”外边看热闹的人吸了?口气,八千块!村里人年头忙到年尾才?挣个四五百,沈砚舟这是真?出息了?,八千都敢托人带回来。 “你说这事森*晚*整*理儿啊,”沈大伯挠着头皮,叹了?口气,“你阿奶那会儿都要住在卫生院里了?,哪里够用!?” 沈大伯说这话的语气,如果俞盼不知道内情,还真?信了?。 那时候沈砚舟让人捎钱过去,人家?说老人在卫生院也就住了?三两天,后面吵着回家?,吃土方治的病。 沈砚舟哼笑一声,沈大伯也跟着一震。 “那大伯,丧葬费多少?”沈砚舟问?。 沈大伯眼珠子转了?转,“一百七!” “行,”沈砚舟侧头跟俞盼说:“盼盼,给大伯拿二百块钱。” “噢。”俞盼回屋数了?两百块出来,刚抬手要把钱递给沈砚舟,沈大伯突然一手把钱抢了?过去。 “好侄子好侄子,”沈大伯数了?数手上?的钱,数完笑得露出满嘴的黄牙,“那大伯我先回去吃饭了?啊。” 沈大伯一走,其他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也陆续走了?。 等沈砚舟把门关上?,俞盼有些生气地坐在凳子上?,“哥,他一看就是在骗我们!” 沈砚舟坐在他边上?,握着俞盼的手,“爸说过,小时候他下河玩腿抽筋了?,是大伯把他拖上?岸的。” 俞盼听完,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开口:“要不,我再去给他送两百?” “不用。”沈砚舟笑着捏捏俞盼的脸,“已经够了?。” 虽说吃了?晚饭,但现在天色还早,俞盼就和沈砚舟在村子里慢慢散步消食。 几年过去,村里的样貌变化并不大,他们路过以前属于自家?的田地,如今不知道被谁接管,在里边种?了?水稻。 “哥,你看那儿。”俞盼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块水田的转角。 沈砚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不由?得失笑,“记得,你从那一头栽下去,糊了?满身的泥。” “我当时真?的以为我能?跳过去的!”俞盼笑着辩解,想起当时的情景自己也觉得好笑,“明明你和沈叔轻轻松松就跳过去了?。” “嗯,我和爸就在那看着,等着你栽下去呢。”沈砚舟伸手捏了?捏俞盼后颈。 “哼,你和沈叔也太坏了?。”俞盼佯装生气地皱皱鼻子。 沿着进村的路走,边上?有一条小溪,是从山上?下来的溪水,水流急但很浅,夏天特别冰凉。 小时候,俞盼不能?去游泳,只能?在这条小溪边上?玩水。 他最爱和沈砚舟在炎热的夏日午后,并排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把脚丫泡在溪水里,去摸底下被水流冲刷圆滑的鹅卵石。 这条小溪仍旧在,只不过宽度减了?不少,以前大概四十厘米宽,现在看着少了?近一半,看起来像水沟了?。 俞盼蹲下身,用手去探了?一下,跟沈砚舟说自己的发?现,“这水好像没有以前流得那么?急了?。” 沈砚舟也蹲下来,伸手拨弄了?一下清凉的溪水,“还真?是。” ----------------------- 作者有话说:盼盼:小孩才做选择!我全都要![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51章 他们?在溪山村里待了一周, 回来澜洲后便搬了家。 新?家是一栋带前后院的三层洋房,他们?住的房间外?面有个大露台,就和刚到澜洲租的那间房子一样。 这会儿距离俞盼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沈砚舟也刻意放缓了节奏, 没?有马上投入到工作中?, 而?是将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俞盼。 “盼盼,过来。”沈砚舟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朝趴在小床上看书的俞盼招手。 俞盼放下书下床, 熟门熟路地窝进沈砚舟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仰头看他:“哥, 怎么了?” 沈砚舟没?说话, 只是拿起书桌上的一把精巧的檀木梳子,开始一下下地梳理俞盼那头已经长了些的短发。 梳齿轻轻划过头皮,带来一阵舒适的麻痒,俞盼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头发长快了些, ”沈砚舟放下梳子, 捻起一小撮发丝, 说:“开学前再?带你去修一修,搞个发型。” “嗯……”俞盼含糊地应着, 他抓住沈砚舟空着的那只手, 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他的指缝里,十指紧扣,然后心满意足地枕着沈砚舟的肩。 沈砚舟低头, 看着怀里人依赖的模样,“盼盼,哥给你请老师补习一下好不好?” “唔……”俞盼睁开眼, 想起自己在京大说过的话,点了头,“好,我要?努力学习了!” 隔天家里就来了两位老师。一位负责教数学和地理;另一位是负责英语。 新?家客厅足够大,不用像以前一样挪动沙发才有空地教课,平时沈砚舟在书房处理工作,俞盼则在客厅上补习课。 到了晚上,俞盼就会到书房做老师留的作业,对于自己不喜欢的科目,俞盼可没?那么多耐心,遇到稍微难一点的题目就开始东摸西摸,反正就是不太想写。 这时候沈砚舟便会放下手头的事,坐到他旁边,把题想透了,再?用俞盼能理解的方式给他讲解。 沈砚舟和补习老师不一样,他说话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俞盼喜欢听,听他讲题好像枯燥的题目也变得有趣了些。 有时实在是学累了,俞盼就会耍赖,转过身抱住沈砚舟的腰,把脸埋在他腹部蹭啊蹭,闷声说:“哥,我脑袋转不动了……” 沈砚舟也不会勉强他学,见?他实在累了,就停个半天的补习课,带他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 - 一晃又到了开学的日子,俞盼也成为了准高三生,同时他终于见?到,自从?出事后一直没?信儿的凌洛。 只是……凌洛也变得太多了! 俞盼看着边上这个明显黑了几个度的同桌,好看是好看的,“你暑假做什么去了?” 他记得凌洛最怕晒太阳,怎么着也不会把自己晒黑这么多。 凌洛趴在桌上,下巴垫着胳膊肘,“俞盼,我好像……失恋了。” “啊?”俞盼震惊,“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毕竟是一起挨过打?的交情,凌洛也没?瞒着他,断断续续跟俞盼说了自己暑假发生的事。 原来在俞盼受伤住院后,他就被他哥拎回家,第二天派人一脚油门送回了乡下老家反省。 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人,谈了两个月恋爱,他回澜洲前,对方说好会来找他的,结果现在一周过去,杳无音信了算是。 “你说……我是不是被骗了。”凌洛有些心碎。 俞盼努力安慰:“她是不是不知道?你家住哪儿?说不准是没?找着。” “不!我明明给了地址的!”凌洛坐直了身子,“我还给了他我的电话。” “那会不会是没?钱过来啊?” 凌洛摇头,“不会的,他挣钱可厉害了,我在老家一分?钱都没?有,都是他给我钱花。” 俞盼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只能抬手拍了拍凌洛的肩,让他别太难过。 “俞盼…”凌洛握住俞盼的手,“你说我是不是被分?手了?” “啊?”俞盼皱着眉想,“都没?明说的话,应该不是吧。” “那他怎么不来找我?” “这个我不知道?啊……” 凌洛听了,又趴回桌上,问俞盼:“你不是有对象吗,不应该有经验吗?” “可是我和我哥……个对象,”俞盼赶紧改口?,“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他们?去哪都一起的。 凌洛见?他这样说,心里更伤心了。 说到这,俞盼忽然想起来,“凌洛……我可能要转学了。” “!!!”凌洛又坐直身子,也不流泪不伤情了,“转学?转去哪儿?” “唔,青屿那边吧。” “青屿?哪个省的,我咋没?听过?”凌洛问。 别说凌洛没?听过,如果不是沈砚舟要去那儿,俞盼也没?听过这地方。 他想到这段时间沈砚舟频繁接到的电话,以及桌上摞起来越来越厚,都是关于青屿的资料。 虽然沈砚舟还没?跟他说,但俞盼猜测应该快了。 高三的学习节奏到底和高二不同。 老师们?恨不得把每一分?钟都利用起来,高二的时候,老师还会经常把自习课变成体育课,让大家出去玩。到了高三,则是时不时将体育课借去讲题。 俞盼的家教课也仍在继续,周六被排得满满当当,只有周日才能真正喘口?气?。 自从?知道?沈砚舟快要?去青屿后,俞盼这期间也偷偷在做准备。他不知道?具体哪天出发,怕到时候手忙脚乱落东西,就提前把喜欢的书和别的小玩意儿都提前收进行李箱里。 第69章 时间来到九月末,临近国庆,天气?也变得凉爽起来,晚上睡觉也不再?需要?开空调,开个小电扇就足够了。 在学生们?的热切期盼下,国庆假期终于来了,两天的假期正好碰上周末,连放四天,相应的,四天的假期也要?配上四天的作业。 放假的当天晚上,俞盼和沈砚舟一起洗完澡,窝在床上闲聊。 俞盼像只懒猫枕在沈砚舟的大腿上,一边玩着他的手指,一边嘟着嘴抱怨学校不近人情,难得的假期布置这么多作业。 “反正明天是假期第一天,我坚决不要?写作业。”俞盼侧过身,戳了戳沈砚舟紧实的小腹。 “好,不写。”沈砚舟应着,手指在俞盼发间一下一下地捋着,“那明天想去哪儿玩?” “唔……”俞盼认真思考了一下,“我想去书店看看,这个月的《故事会》我一直没?去买。” “行,明天下午和你去。”沈砚舟点头。 “嗯!哥你最好了。”俞盼心满意足地躺平,一条腿曲着,一条腿打?横放膝盖上,悠闲的晃着脚丫继续摆弄沈砚舟的手。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电风扇转动的嗡嗡声。 “盼盼。”沈砚舟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许。 “嗯?”俞盼抬眼,从?下往上看向沈砚舟,只是当他看到沈砚舟脸上那种熟悉的,准备谈正经事的神?色时,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明白了什么。 “哥跟你说个事儿。”沈砚舟说着,双手扶住俞盼的腋下,稍微用力,将人从?自己腿上托起来,让俞盼面对着自己坐好。 俞盼盘着腿坐直了,心却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跳,他看着沈砚舟,等待着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沈砚舟握住他的手,声音格外?地轻,“盼盼,还记得我们?在京大湖边,你说你想去那里读书吗?” 俞盼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小骄傲,“当然记得了,我记性很好的好吧。” 要?不是为了这个目标,他才不会耐着性子补习那些他不喜欢的学科。 “嗯,哥知道?盼盼的记性很好。”沈砚舟弯了下嘴角,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盼盼,哥最近在青屿做一个很大的项目,这两年必须得去盯着。” “我知道?呀。”俞盼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试图让气?氛更轻松一些,“我都猜到啦!你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可以随时出发!” 听到俞盼这样说,沈砚舟心里酸涩得发疼,他手臂用力,将俞盼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盼盼,你听哥说……” “我不想听!”俞盼在沈砚舟怀里剧烈地挣扎起来,声音带上了哭腔,“我不要?听!你放开我!你骗人!你明明说过去哪都带着我的!” “盼盼!听话!”沈砚舟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牢牢圈住他,任凭他怎么捶打?自己的胸口?也不松开,“你听哥说……哥不是不想带你去,是现在真的不能带你去!” 他把俞盼抱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双手捧着他已经湿漉漉的脸颊,拇指一遍遍擦去不断从?眼眶里涌出的泪水。 “那里现在就是一片大工地,到处都在施工,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只能临时搭个棚子住。也没?有好学校,你的学业怎么办?” 沈砚舟吻着俞盼的眼角,“你留在澜洲,有周姨照顾你,你安心学习,准备高考,好不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俞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软了下来,脸埋在沈砚舟的颈窝里,泪水洇湿了沈砚舟的睡衣,“我能吃苦的……哥,我真的能吃苦……别丢下我……” “哥知道?你能吃苦,”沈砚舟的声音哑得厉害,低头不停地亲吻俞盼的脸颊和唇角,“但是哥舍不得……盼盼,哥一点苦都舍不得让你吃,你好好地在这里,哥在外?面才能安心。” “可是我离开你,我一点都不好……”俞盼哭着说,“我会吃不好,睡不好……我会生病……很快就会死掉的……” “不许胡说!”沈砚舟拍了拍俞盼的屁股,“有周姨在,她会给你做喜欢的饭菜,哥会让周姨……。” “我不要?周姨……我只要?你……”俞盼用力摇头打?断他的话,泪水蹭了沈砚舟满脖子。 “我们?不是一直分?开,”沈砚舟承诺,“哥每个月都回来看你,至少一次,我们?每天都通电话,你想什么时候打?给哥都行,就跟哥平时去出差一样,嗯?” “不一样……这根本不一样……”俞盼抽噎着反驳。 出差最多三五天,他们?分?别最长的一次,也不过是他在白溪镇那半个月,可这次不是半个月……还是那么远的地方,比他们?回溪山村还要?远…… 接下来,无论沈砚舟再?说什么,如何保证,俞盼都听不进去了。 他蜷缩在沈砚舟怀里,反复说着“不要?”和“我不要?”。 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疲惫的抽噎,最终,俞盼哭得脱力,在沈砚舟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而?,即使在睡梦中?,俞盼的眉头也是紧皱着的,身体时不时会因为抽泣而?轻轻颤抖。 半夜俞盼迷迷糊糊醒来,感受到身边熟悉的温度和怀抱,意识到那场谈话是真的,不是梦,眼泪又开始往外?涌。 沈砚舟一夜未眠,看着怀里人哭肿的眼睛,心里也疼着,如果能找到两全的办法,他也想带着俞盼去。 ----------------------- 作者有话说:盼盼:[爆哭] 这个月竟然连续更新了29天! 第52章 第二天睡醒, 俞盼心?里还存着点希望,他蹭到沈砚舟身边,央求沈砚舟能不?能带他一块去,可沈砚舟始终没改口。 希望彻底落空, 俞盼开始了对沈砚舟的单方面冷战。 他和沈砚舟待在一个屋檐下, 却不?再主动跟他说话,沈砚舟问他什么, 他也?只用点头或者摇头回应。 晚上?, 沈砚舟洗完澡回房没见着俞盼,心?里一沉,快步在家里找了一圈, 最后在书房的小床上?, 看到了那?个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身影。 “盼盼,”沈砚舟放轻脚步走近,“回房睡觉了。” 俞盼没有?理他, 反而把身子往墙壁那?边又缩了缩, 背对着沈砚舟躺下了, 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 沈砚舟站在床边看了他几秒, 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没再劝说,只是默默地在小床空着那?边躺下。 小床太窄,沈砚舟一小边身子悬空, 他侧过?身,想把俞盼揽进怀里。 俞盼察觉到他的动作,身体僵了一下, 扭着身子就要挣脱,但他那?点力气在沈砚舟面前根本不?够看,挣扎了几下,最终他还是被圈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他挣了一会儿,没有?力气了,但身体依旧紧绷着,不?肯看沈砚舟一眼。 沈砚舟也?不?强迫他,就这么从身后抱着他,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又是一夜无眠。 这样别扭的同?床共枕持续了三天,俞盼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冷着脸,怎么不?吭声,沈砚舟依旧没改变决定?。 第四天早上?,沈砚舟做好了早餐,俞盼坐在桌边,拿着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就是不?往嘴里送。 “盼盼,怎么不?吃?”沈砚舟看着他,眉头微蹙。 俞盼把勺子一放,说:“不?想吃。” 说完便跑进书房,反锁了门。 中午情况依旧,任凭沈砚舟在外?面怎么劝,怎么敲门,俞盼就是不?开门。 沈砚舟站在书房门外?,听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最后还是拿了备用钥匙开了门,只见俞盼像这两天晚上?一样,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角。 听见开门声,俞盼抬起头,露出?那?双因为持续哭泣和睡眠不?足而红肿,布满血丝的眼睛。 “盼盼,吃饭。”沈砚舟端着饭菜走到床边。 俞盼把头一扭,看向?窗外?,“不?吃。” “身体会饿坏的。” “本来就不?好,坏掉就坏掉。”俞盼说,“反正……你也?不?要我了。” 这话像一把刺刀扎在沈砚舟的心?头,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闭了闭眼,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把饭菜放在书桌上?,“粥放在这里,你想吃了就吃一点,好吗?” 和看书一样,俞盼骨子里有?着惊人的倔强,他说不?吃,就真一点也?不?吃。 晚上?,沈砚舟端着晚饭再次走进书房时,一眼就看到了被扔在垃圾桶里的书包。 “盼盼?”沈砚舟把书包拎起来,“怎么把书包扔垃圾桶里?” 俞盼整个人蒙在被子里,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出?来,“我……我不?想去上?学了。” 沈砚舟一顿,“为什么不?去?” 被子猛地被掀开,俞盼坐起身,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他冲沈砚舟嘶哑地喊:“我不?去上?学了!我不?上?学总可以了吧!我不?上?学,就不?用留在澜洲了!我想跟你一起去青屿,这样还不?行吗!?” 第70章 俞盼喊得?用力,喊得?声嘶力竭,他就是不?想和沈砚舟分开,有?这么难吗…… 沈砚舟看着俞盼,看着这个他放在心?上?疼了这么多年的人,此?刻这种方式诉说着对他的不?满。 他走上?前,不?顾俞盼的捶打哭闹,用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骨血里的力道,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盼盼……别这样……别这样逼哥……” 俞盼懵了一下,忘记了挣扎,他从来没听过?沈砚舟用这样的声音说话。 沈砚舟没有?松手,只是不?断地,一遍遍地抚着俞盼的脊背。时间在他们?的沉默拥抱中流逝,俞盼的哭声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感?觉到俞盼身体逐渐放松,沈砚舟这才微微松开一些,低下头用嘴唇碰了碰俞盼汗湿的额角,“我们?先不?去上?学,哥给你请假,但是饭必须吃,好不?好?” 俞盼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再反抗。 沈砚舟将俞盼抱到餐厅,放在椅子上?,又去厨房端一直温着的鸡丝粥和小菜后在他身边坐下,舀了一勺粥递到俞盼嘴边。 俞盼看着嘴边的勺子,又抬眼看了看沈砚舟布满血丝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张开了嘴。 看他肯吃东西,沈砚舟心?里悬着的石头稍微落了些。他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着,俞盼也?一口一口食不?知味地吃着, 接下来的几天,俞盼不?再绝食,也背起了书包去上学,他按时起床,自己换衣服,洗漱,吃饭,被沈砚舟送去学校,放学再被接回来。 只是他不?再像从前那?样,一见到沈砚舟就眼睛发亮地扑过?去,也?不?再叽叽喳喳地跟沈砚舟说学校里的事?,作业也?不?要沈砚舟教了。 他变得?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是眼神空洞地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这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持续了两天,连正在为爱伤神的凌洛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自习课上?,等老师走了,凌洛凑过?去,用气声问:“喂,你这几天咋了?魂不守舍的。” 俞盼趴在桌上,把脸埋在臂弯里,闷闷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你这还叫没什么?”凌洛把他拉起来,看着俞盼那?黑眼圈,这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好吧。 俞盼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哥…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不?带我。” 凌洛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所以你之前说的转学,是这个啊?” “嗯。”俞盼又趴在桌上?,“我以为他会带我一起去的。” “啧,这有?啥,”凌洛拍拍他的肩,“不?就是出?差嘛,我家里人也?经?常出?差啊。” “不?一样,”俞盼转头看着他,“不?是出?差,是要去那?边待一两年。” “这么久!?”凌洛也?吓了一跳,见俞盼一副要碎掉的样子,他抓了抓头发,“不?过?…你哥不?带你,肯定?也?有?他的理由吧?大人不?都这样,总觉得?是为了我们?好。” 俞盼怔怔地听着,没说话。 凌洛忽然?叹了口气,语气老成道:“其实吧,我觉得?他们?有?时候也?挺难的,上?次我不?是带你去酒馆被我哥扔乡下去了吗,我都恨死他了。” “不?过?后来才知道,他也?是为我好。”凌洛又叹了口气,也?不?想再多说自己的事?儿了,“你哥那?么疼你,突然?做这个决定?,心?里肯定?比你还难受。” 是啊……俞盼恍惚地想,沈砚舟那?么疼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可是既然?都不?好受了,为什么不?能直接带他一起走呢? 这个问题像一个死胡同?,俞盼在里面绕啊绕,就是找不?到出?口,他每天都在想,试图从这死胡同?里走出?来。 俞盼现在这种沉默发呆的状态,比之前的哭闹绝食更让沈砚舟痛苦,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思考,自己那?个不?带他走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正确。 离青屿最近的一所高中,开车过?去要三四个小时,如果俞盼转学过?去,他可以在那?边买个小房子,安顿好他,或许……自己每周能挤出?点时间陪他。 这个想法刚一浮现,就像藤蔓一样缠住他,沈砚舟坐在书房里,看着青屿的地图,恰好谭明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问他什么时候过?去。 沈砚舟把这个打算和谭明说了下,电话那?头,谭明听完震惊得?拔高了声音:“不?是吧沈砚舟?你疯了?你是说你要带着俞盼过?去?” “嗯。”沈砚舟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我只是……在考虑。” “考虑什么啊?”谭明语气急切地开始分析,“这边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穷山僻壤!就算你把他带过?来了,你有?时间管他吗?那?学校你也?不?是没去看过?,一个班塞得?跟什么似的,老师顾得?过?来吗?能跟澜洲比吗?” 说到这,谭明顿了顿,“我这大半个月忙得?脚不?沾地,一顿安稳饭都没吃过?,这才只是开头!俞盼过?来了,人生地不?熟,你把他一个人扔屋里?你能保证每周都过?去?” 沈砚舟握着听筒,是啊,他最初的初衷,不?就是希望盼盼能留在澜洲,享受最好的资源,住在安稳的家里,有?人照顾,让自己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去拼搏吗? 俞盼那?么依赖他,好不?容易习惯了现在的学校,有?了朋友,难道自己要把他带到一个更糟糕的地方去吗? 谭明又说了许多,见沈砚舟一直沉默,想到俞盼的状况,也?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再好好冷静想想吧,这边我先顶着。” 挂了电话,沈砚舟在书房坐了许久才回房间。 俞盼这几天虽然?不?再闹着分床睡,但也?总是蜷缩在床的另一边边缘,离他远远的,沈砚舟只能等他睡着了,才小心?将他捞回自己怀里。 但他不?知道的是,平时自己在书房待着的时候,俞盼就站在楼梯口那?儿等,等到下面传来动静,就跑回房间里装睡。 今晚沈砚舟在书房讲电话的声音虽然?压低了,但还是隐隐传了上?来,俞盼脱了鞋,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听着。 俞盼一直觉得?,沈砚舟是无所不?能的,可当他听到谭明说的话,他才知道沈砚舟独自承担了多少压力和风险。 去青屿,不?是像往常一样的出?差或者工作调动,这次沈砚舟他们?压上?全部身家,没有?退路。 而他不?仅没能成为沈砚舟的助力,反而用绝食冷战这种虐待自己折磨沈砚舟的方式去逼迫他,成了他最大的负担。 怎么会这样呢……俞盼想不?明白,他只是不?想跟沈砚舟分开,为什么会成为他的负担了呢……凌洛说得?对,沈砚舟心?里一定?比他更难受。 这个认知让俞盼鼻子一酸,他极力忍住,只是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但这细微的动静,还是惊动了本就睡得?不?沉的沈砚舟。 “还没睡呢?”沈砚舟开了床头灯,往下挪了挪身子,与俞盼对视,看见他泪汪汪的眼,“怎么又偷偷哭了。” 人在委屈难过?的时候是受不?了关心?的,沈砚舟这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俞盼这些天里一直强忍着的情绪瞬间决堤。 他猛地抱住沈砚舟脖颈放声大哭,沈砚舟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心?颤,拍着他的背,轻声哄着。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声音都哭哑了,俞盼才慢慢止住哭声。他在沈砚舟的衣服上?蹭了蹭脸,艰难地开口:“哥,你去吧,” 沈砚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俞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平稳些,但眼里的泪还是不?争气地往外?涌,在鼻梁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我会留在澜洲……好好上?学,好好补习,我会好好的……不?让你担心?。” “嗯。”沈砚舟帮俞盼擦去不?停涌出?的泪水,“哥相信你。” 俞盼重新把脸埋进沈砚舟的胸口,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腰,“你要说话算话……每个月都回来看我,每天……都要和我打电话。” “好。”沈砚舟毫不?犹豫地答应,“哥保证。” “不?能骗我。” “绝对不?骗你。” ----------------------- 作者有话说:盼盼:绝食,绝了两顿饭[害羞] 第53章 沈砚舟那边拖得太久, 最迟这个月月末就要动?身去青屿。 俞盼一觉醒来,一边刷牙一边迷迷糊糊算了下日子,发现只剩十来天沈砚舟就要走了,心顿时?凉了半截, 刷完牙抱着沈砚舟嘟囔, “都怪我闹脾气……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不怪你,”沈砚舟低头, 含住他的嘴唇吮了一会儿, 直到那唇瓣恢复了些血色才松开,“是哥不好,今天给?你请假?在家休息一下, 好不好?” 第71章 这个提议正合俞盼心意, 他现在一分一秒都不想和沈砚舟分开。 不想太被人打扰,沈砚舟特意让周姨这段时?间不用过来,三餐由他自己动?手。 俞盼的黏人也是真黏,早上紧紧挨着沈砚舟出?门买菜, 回了家鞋一甩, 整个人就像无尾熊一样挂在沈砚舟身上, 不肯下来。 好不容易下来了,沈砚舟刚系好围裙准备做饭, 俞盼就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 脸贴在他的背上。 “盼盼,哥要炒菜了,油溅起来小心烫着。”沈砚舟拍了拍腰间的手, 提醒道。 “我不怕。”俞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臂收得更紧了。 沈砚舟拿他没办法,只能?放轻动?作, 由着他去。 可以说,只要是在这个家里,两人几乎就是连体状态,俞盼的脚难得有沾地的时?候。 洗澡要沈砚舟帮忙洗,擦头发要沈砚舟拿着毛巾帮他擦,就连睡衣扣子,也是理直气壮撒着娇说扣不好,让沈砚舟给?他扣。 沈砚舟有时?需要在书房打着电话处理青屿那边的工作,俞盼就趴在小床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专注工作的沈砚舟。 沈砚舟正听着电话,察觉到了,他对电话那头简单交代了几句,然后朝俞盼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腿。 俞盼眼睛一弯,立马爬起来,跨坐上沈砚舟的大腿,熟练地调整姿势,枕着沈砚舟的肩膀,一边听他讲电话,一边用手碰他上下滑动?的喉结。 沈砚舟一般是边听着电话,边抓住俞盼作乱的手,放在唇边亲一下,但要是被撩拨得狠了,便会在挂断电话后和俞盼接一个漫长的湿吻。 情到浓时?,也会顺其?自然做些手工。 连着几天下来,俞盼只觉得手腕酸软,但他依旧乐此不疲,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粘在沈砚舟身上。 每天放了学回到家,第一件事?也还是拥抱,湿吻,对这时?候的他们来说,上学分开的那几小时?都是折磨。 沈砚舟离开的日期越来越近,俞盼也开始积极帮沈砚舟整理行李,把自己爱吃的糖,翻看?了无数遍仍觉得有趣的书,还有自己珍藏的小玩意儿都小心塞到行李箱的边边角角。 他就是想让这些东西代替自己陪着沈砚舟。 沈砚舟临行前的最后一天晚上,俞盼窝在沈砚舟怀里,手脚并用地缠住他。 “哥,”黑暗中,俞盼小声开口,带着点鼻音,“青屿……是什么样的?你给?我讲讲吧。” 沈砚舟慢慢说着那片土地,哪里会起高?楼,哪里会修大道,哪里又规划了美丽的公园。 “等我们盼盼考上大学,那边应该也好很多了,到时?候哥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嗯呢。”俞盼在他怀森*晚*整*理里用力?点头,又问,“那……你过去之后,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沈砚舟沉吟了一下,选择性?地描述:“刚开始会简单一些,是临时?的板房,不过该有的东西都会有,哥会把它收拾得很干净,等盼盼放假了,要是想来也能?住。” “嗯!”俞盼脚丫子在沈砚舟小腿上蹭了蹭,“那我要去!哥你要收拾得很干净,不能?有虫子。” “好,哥一定收拾得很干净。”沈砚舟笑着答应,“一只虫子都不放进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俞盼就陪着沈砚舟赶往机场。 车上气氛有些沉闷,俞盼低着头,借着外套的遮掩,在底下紧紧握着沈砚舟的手。 到了机场大厅,沈砚舟在安检口前停下,转过身看?着俞盼,拨了拨他额前的黑发,“等我到了那边就给?你打电话。” 俞盼红着眼眶,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沈砚舟看?他这模样,心里又酸又涨,他伸手捏了捏俞盼的脸,“好好吃饭,别吃多,好好睡觉,别熬夜看?书。” “嗯,”俞盼点头,声音带着哽咽,“你也是,在那边,不要…太累了。” 就在这时?,广播响起,字正腔圆地播报着沈砚舟的航班开始安检。 沈砚舟看着俞盼通红的眼,到底还是没忍住,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盼盼,我走了。” 说完,沈砚舟松开手,转身快步走向安检通道。俞盼站在原地,看?着熟悉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拐角。 俞盼一动?不动?地站着,只觉得耳朵像被人上了一层厚厚的罩子,周围嘈杂的人声,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广播声……全都变得模糊不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俞盼下意识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却看?到了站在远处候机区的玻璃隔断旁,正静静望着他的沈砚舟。 见俞盼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沈砚舟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比划:“乖,回家。” 俞盼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也比划着回复他。 “好。” - 沈砚舟离开这天是周末,俞盼出?了机场,坐上司机的车回家。到家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不过空气中飘着熟悉的饭菜香。 “小盼回来啦?正好,可以吃饭了。”周姨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碗。 俞盼看?着餐桌上摆着他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鱼,抿了抿嘴,低声应道:“好。” 他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周姨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先生出?门前特意交代了,说你最近瘦了,得好好补补。多吃点,这鱼可新鲜了。” 俞盼默默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慢慢吃着。菜的味道很好,和往常一样,只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吃了大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就吃这么点?”周姨有些担心,沈砚舟和她说过俞盼的吃饭上的毛病,她舀饭的时?候也注意着没舀太多。 “嗯,饱了。”俞盼点点头,“周姨我先回房间了。” 吃完饭,俞盼按照自己的原本的习惯,午睡一小时?,然后起床看?书,做习题卷子。 晚上洗完澡,俞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惚觉得下一秒沈砚舟就会过来,在镜子面?前抱着他,亲他。 俞盼摇了摇头,快步走出?卫生间。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俞盼穿着睡衣趴在床上,下巴搁在枕头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头柜上那部电话机。 这是前几天沈砚舟让人把书房的机子搬到卧室里了,方便俞盼和他通电话。 房间里头很安静,沈砚舟还没打电话来,俞盼翻了个身,又瞅了眼床头的小闹钟。 已经?十一点了。 俞盼把脸埋进沈砚舟的枕头里,深深吸了口气,上面?还残留着沈砚舟的味道,很淡,却让他鼻子有点发酸。 他忍不住想,青屿现在是什么样的?澜洲现在已经?要穿厚一点的外套了,青屿呢?青屿那边的板房冬天会不会很冷? 就在他胡思乱想,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十一点四十,电话机终于叮铃铃地响了起来,把俞盼吓得一激灵。 他手忙脚乱地拿起话筒,开口就是一声“哥”。 “盼盼,”沈砚舟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背景有些嘈杂,夹杂着模糊的人声和风声,“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了,周姨今天中午做了排骨,鱼,瘦肉汤,白菜,晚上做了红烧肉,炖大鸡腿,鸡汤还有山药糕。” 俞盼重新躺倒下去,缩进被窝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听筒贴在耳朵上,慢慢说着:“我没吃太多,你说的我记得,就是……” “就是什么?” 俞盼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轻轻的,“就是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沈砚舟低低地笑了笑,“嗯,听到了,我也是。”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爆哭][三花猫头][爆哭] 第54章 沈砚舟离开时已经将近深秋, 没多久澜洲便迎来冷空气?,换季降温最容易生病,一场来势汹汹的感冒在席卷了校园。 俞盼这大半个月本来就因为睡不好而精神不济,感冒病毒一来, 他成了班里头一个倒下的, 刚放学时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沉,喉咙也干干的, 没太在意, 谁知回到家,吃饭吃着吃着脸就烧得发红。 周姨见他脸色不对,上?手一碰, 赶紧给他量了体温, 翻出?家里的常备药让俞盼服下,安顿他躺下休息。 晚上?沈砚舟照例打电话回去?,听到听筒里传来周姨压着声儿的“沈先生”时,他心就一沉。 果然, 周姨告诉他俞盼发烧了, 刚吃完药正睡着。 还没说几句, 沈砚舟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周姨的劝阻声,接着听筒传来俞盼带着鼻音, 声音沙哑的一声:“哥……” 沈砚舟听到他这样?的声音心疼得不行, “盼盼,很?难受吗?让周姨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不想去?医院……”俞盼咳了几声,“我想要你……” “好好好, 哥马上?回去?。”沈砚舟放软了声音哄着他,“你先乖乖听周姨的话,多喝水, 哪不舒服就跟周姨说,好不好?” 第72章 尽管知道沈砚舟说马上?回来多半是哄自己的,俞盼还是“嗯”了一声。 这大概是俞盼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在生病时沈砚舟不在身边。平日?里那些不习惯可以勉强忽略,但在难受的时候,沈砚舟不在身边的委屈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脑袋昏沉得像灌了几十?斤水泥,俞盼在这一晚不知道被周姨喊醒了多少次起来喝水,他每次睁开眼,都下意识期盼眼前的人是沈砚舟。 这场病势头很?猛,俞盼的体温反反复复,烧退了没两个小时又烧起来,一闭上?眼就是光怪陆离的梦,难受得他快要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所以当?他再次被喊醒,看见焦急看着他的沈砚舟时,俞盼一时间?还觉得这只是一个过于逼真的幻觉。 “盼盼,”沈砚舟见他睁眼,便伸手探了探俞盼的额头,仍是一片滚烫,“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我们等会儿去?医院。” 俞盼眼睛睁得大大的,没应声,直到被沈砚舟扶着坐起身,他才反应过来,真的是沈砚舟! “哥…”俞盼鼻头一酸,也顾不上?别的了,伸手搂着沈砚舟的脖子,“你怎么真的回来了?” “你病了,哥当?然要回来。”沈砚舟心疼地回抱住他,手从俞盼衣摆探进去?,摸了摸后背,没出?汗。他拿起床边准备好的外套,“来,我们先穿好衣服,去?医院检查一下。” “嗯。”俞盼乖乖抬手,配合着穿衣服,只是那双因为发烧而变得水润的眼睛,始终巴巴地跟着沈砚舟移动。 沈砚舟给他穿好衣服,拉上?拉链,一抬头就见到他呆呆的模样?,笑?着屈指在他脸上?轻弹了下,“干什么?一直这么盯着我看。” “我……我是在确认这是不是又在做梦。”俞盼老实回答,然后握住了沈砚舟的手,手指在他掌心摩挲几下后,眉头一皱,“你手上?……都有茧子了。” 沈砚舟弯腰把他从床上?打横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嫌弃哥了?” 在青屿沈砚舟忙,没什么时间?打理自己,知道俞盼生病后,沈砚舟开了一夜的车到机场坐飞机赶回来,这会儿脸上?的胡茬都已经冒了头,他这一亲,胡茬儿刺得俞盼哼了几声。 俞盼用?手掌在沈砚舟的脸上?来回摸了几下,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不嫌弃。” 这次感冒挺严重,医院里挤满了类似症状的病人,好在沈砚舟提前让人安排了床位,他们到了之后很?快看了大夫,取了药,俞盼也被护士带去?打了一针退烧针。 等体温终于降下来,情况稳定后,沈砚舟才背着俞盼离开医院。 刚才在医院打了屁股针,一坐进车里,周围没了外人,俞盼就忍不住哼哼唧唧地摸着屁股,小声抱怨:“我觉得刚才那根针都戳到我骨头上?了。” “回去?用?热毛巾给你敷敷。”沈砚舟启动车子,侧头看了他一眼。 “嗯!”俞盼应着,视线几乎要黏在正专注开车的沈砚舟侧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带着点如梦初醒的语气?说:“我还以为你在电话里说马上?回来,是哄我玩的。” 沈砚舟瞅了他一眼,无奈道:“哥什么时候拿这种事哄过你?” 俞盼靠在座椅里,仔细回想这半个月。 沈砚舟离开的这半个月里,除了见不到面,他们电话是每天都在打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九点半打过来的次数最多,通话开场白通常是沈砚舟先问他作业写完了吗? 每次听到这话,俞盼想到磨人的作业都有些气?鼓鼓的。 然后就是聊就是互相分享日?常的时间?,通常是俞盼叽叽喳喳说着学校里的事,还有生活里的琐碎小事。沈砚舟在电话那端安静听着,偶尔也会挑些工地上?遇到的趣事儿说给他听。 俞盼不敢在电话里说太亲密的话,有次他跟沈砚舟说“好想你,好想你亲我”,结果刚说完没两分钟,那边就传来了谭明?调侃的声音:“那边谁呀?我猜猜,是不是盼盼啊?” 好在沈砚舟后面跟他说谭明?没听见他说的话,不然俞盼都要吓死了。 他们每晚的通话大概会持续一个小时,直到俞盼睡着了沈砚舟才挂。 这么一想,俞盼很?确定地说,“没有。” 沈砚舟这次回来,只陪了俞盼两天,确认俞盼头不晕了,嗓子不疼了,精神好点了,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青屿。 再次送沈砚舟去?机场,俞盼依旧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但和上?一次不同的是,他这次没有哭! …… 转眼间?到了十?二?月中旬,这天,学校组织了一次高三激励演讲大会,特意邀请了历届来考上?名校的学长学姐们回来分享学习经验。 通知刚贴在一楼的公告栏,班上?就响起一片哀嚎。 像这类大会,学校在他们高二?的时候也弄过一次,目的是为了帮助同学理清自己文理分科选择这些,并且推广学理科的优势云云。 “又来?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在教室里多写点题呢。”同学q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抱怨。 俞盼听着,心里默默点头。 “就是,天那么冷,我上?次感冒才好没多久,又让我们去?吹冷风,在广播站里读不行吗!”同学w一脸不情愿。 俞盼听着,心里也默默点头,他感冒也才好没多久。 不过,也有同学小声说:“听听也挺好的吧……毕竟都是考上?大学的前辈,说不定能学到点有用?的方?法……” 俞盼听着,心里依旧默默点头,这话也有道理,汲取点前辈的经验也可以…… 开大会当?天,高三学生全都拿着椅子,整整齐齐坐在了操场上?,吹了一个多小时冷风。 这次来演讲的优秀毕业生有二?十?五个,其中八个都考上?了京大。 等大会结束,俞盼手指僵硬地拿着椅子,跟着人流回到教室,脑袋在开会时被风吹得发懵,演讲大会的具体内容也忘了大半,只记得最后那位学姐演讲的“梦想激励我前行”了。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身体暖和过来,俞盼用?胳膊肘戳了戳凌洛,一脸认真地问?:“凌洛,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本以为凌洛要思考好久,没想到对方?猛地一拍桌子,眼神灼灼地说:“我要当?服装设计师!” 这种话题自然是你来我往,凌洛也理所当?然地反问?俞盼,“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俞盼垂眸,想了好一会儿,“按目前来说的话,是考上?京大。” “嗯?”凌洛听他这样?说,追问?道:“那不按目前来说呢?” “作家。”俞盼抿嘴笑?了笑?,“我想成为一名作家。” 凌洛惊讶地睁大了眼,竖起大拇指,“好梦想!够酷!我们一起努力!” 说到这个话题,俞盼也想起了自己以前投了很?多次稿都被拒绝的事,便顺口跟凌洛提了几句。 凌洛听完,先是震惊,紧接着就替他鸣不平:“不是,哪家杂志社啊,也太没眼光了!” 在他看来,俞盼写的东西都是顶好的,每次考完试他的作文都被挂在学习角、年级优秀作文展示栏上?,参加的几次作文比赛也都拿了奖。 听到凌洛这愤愤不平的话,俞盼先是一愣,想起一件特有趣的事儿,噗嗤一声笑?了。 凌洛不解:“你笑?啥?”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我哥也说过。”俞盼想起自己第一次收到退稿信时,沈砚舟抱着他,也是用?这种语气?说,那是他们没眼光。 “我们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凌洛说。 俞盼摇头,心态很?平和,“是我当?时写得也不好,不过也过去?了。” 凌洛却比俞盼还在意,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不信,是不是你投错地方?了?” “投错地方??”俞盼没太明?白。 “不是地址错了,”凌洛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你投稿的那个杂志社偏好的风格是比较……嗯,轻松娱乐的?或者?偏向某种固定的题材?” 他打量了一遍俞盼这个认真的小古板,继续说:“然后你的写作风格写的东西偏向写实,一看就很?老实的那种,风格压根不匹配,人家当?然不会要啊。” 俞盼听完凌洛说的话,想了很?久。放学回家,他做完作业没立刻去?洗澡,而是找出?了那个装着自己所有退稿的箱子,翻出?几篇旧稿,又反复读了几遍。 然后他起身走到书架前,把那几层沈砚舟给他订的,以及自己零零散散买的杂志都搬下来,摊了一地。 俞盼盘着腿坐在地板上?,一本一本地翻阅着这些杂志刊物,对比着上?面的文章风格和自己写的文字。 一轮看下来,他挑出?三本风格偏向现实,市井生活的杂志,看着版权页上?的投稿地址,犹豫了很?久。 第73章 最终,他还是拿出了信封和邮票。 这件事他没跟沈砚舟说,沈砚舟上周才回来一次,俞盼不想因为自己被拒稿,让沈砚舟担心他,再千里迢迢跑一趟。 他想,如果这次还被拒稿了,那就等沈砚舟下次回家时,再当个笑话讲给他听好了。 俞盼也没怎么挑,拿了三篇稿子重新撰写一遍,分别装进三个信封,贴好邮票。 第二天上学,俞盼让司机绕了些路到邮局,把稿子塞进邮箱后,就没有再过多想这件事。 毕竟高三学生的时间都被压得紧,沈砚舟离开后,俞盼对于周末也没什么念想,让沈砚舟把家教从一天改成两天。 现在俞盼在学校每天都被复习和做不完的卷子填满,周末全天的家教补习,放学回家要写一堆作业,完了睡前还要和沈砚舟聊天被沈砚舟哄着睡觉,压根没时间想东想西。 他可是很忙的! ----------------------- 作者有话说:盼盼:我可是很忙的![三花猫头] 第55章 周末正好碰上元旦, 学校连着放了三天假。 沈砚舟月初回来的时候就和俞盼说好,元旦回不来。正好放假这天凌洛问他要不要一起去逛街,俞盼想了想,答应了。 晚上和沈砚舟打电话, 俞盼顺口提了这事儿。电话那头的沈砚舟沉默了一瞬, 说:“出去走走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像上回那样, 跟着他去那些不安全的地方, 听见没有?” “嗯嗯,知道啦,肯定不会的。”俞盼握着听筒连连保证, 上回受的伤够他记很久了, 这次就算凌洛再提议去什么新奇地方,他说什么也不会跟着去的。 而且俞盼感觉凌洛这学期也变了不少,以前上课不是睡觉就是偷偷看小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高三了的缘故, 他居然也开始听课记笔记了, 甚至走路都揣着小本子背单词。 沈砚舟听他应得敷衍, 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又强调一遍, “俞盼, 认真点,跟我保证。” “知道啦!我保证不去!”俞盼听他喊自己大名了,立马端正态度, “我们真的就是去商业街逛逛。” “嗯,”沈砚舟语气稍缓,“把手机带好, 有什么事给哥打电话,记住了?” “记住啦——”俞盼拉长声音,另一只手勾着电话线玩儿,“哥,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啰嗦了。” “嗯。”沈砚舟坦然应下,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明天早上出门前,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知道啦。”俞盼一边应着,一边百无聊赖地用脚把被子顶起来,搭在床头的墙上,“哥,你们那边过元旦吗?热不热闹?” “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沈砚舟说。 俞盼听了,努了努嘴,“对了哥,你下次回来,记得再给我带点鱿鱼干,要多带点儿!” 青屿靠海,除了俞盼生病那次,沈砚舟上次回来就带了些当地特产,俞盼很喜欢那儿的鱿鱼干。 让周姨剪成小块用油一煎,俞盼写作业时撕上一条慢慢嚼,他都要爱上写作业了。 “好,给你多带点。”沈砚舟答应道。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好一会儿,直到俞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现在的作息被沈砚舟监督得十分规律,一到十点半准困。 他掉了个头,歪头夹着听筒躺好,迷迷糊糊地和沈砚舟说着话,没几分钟就安静了。 电话那头沈砚舟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没有立刻挂断,他摁下免提键,伴随着那轻微的呼吸声,继续处理着手边的事情,又过了十几分钟,确认人睡熟了才挂断电话。 这边刚挂断,住隔壁的谭明勾着个装瓜子的塑料袋,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见沈砚舟放下话筒,随口道:“哟,今晚这么早就聊完了啊?” 沈砚舟没接他这调侃的话茬,低头继续处理手头的事。 谭明自顾自地抓了把瓜子磕起来,问道:“元旦不回,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一月底。”沈砚舟头都没抬回道。 谭明有些意外,“一月底?我以为你月中高低得回去一趟呢。” 沈砚舟这才抬眼看他,淡淡地说:“月底就过年了。” “……”谭明嗑瓜子的动作一顿,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好。 虽说他早见识了沈砚舟这当哥的劲儿,跟自己完全不是一路,但总归是兄弟,也不至于差这么多。 谭明想起月初难得跟沈砚舟回了一趟澜洲,自己在家没待两天,谭白就嫌他在家碍事,一见着他就问他什么时候走。 再想想谭白每次给他电话,除了要钱还是要钱,哪像沈砚舟和俞盼,一打起电话没一个钟头止不住,一个月电话费都够外头三个工人的工钱了。 谭明咂咂嘴,感慨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儿哪是养弟弟,简直是把俞盼当儿子养了,不对,人儿子估计都没你养得那么仔细。” 说完,谭明又悠悠叹了口气,“这要是换了我,有人这么仔细的管着,供着,我还努力个什么劲儿。” 沈砚舟闻言,手下的动作没停,回了句:“嗯,还好我家盼盼不像你。” 谭明:“……”得,他这是自讨没趣。 - 周六早上,俞盼就和凌洛在百货大楼前的广场碰了头,凌洛单手勾着俞盼脖子,两人随着人流进了商场。 在此之前,俞盼一直觉得沈砚舟花钱挺大手大脚的,结果今天陪着凌洛逛了几家店,他才算是开了眼界。 凌洛进店直奔当季新款,扫两眼,觉得合眼缘的就让店员抱起来,干脆利落得不行,接着就转向下一家。 俞盼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他总会和凌洛撞衫了。 不过凌洛倒也不是只看贵的,遇到设计好看,价格亲民的款式,他同样也会兴致勃勃地试穿,买下来。 俞盼被他带着,也跟着挑了几件合眼的上衣,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买衣服。 凌洛虽然早知道俞盼的衣服都是他哥包办的,但亲耳听到俞盼说这是第一次自己买衣服,还是惊讶地挑了挑眉:“别告诉我,你平时从头到脚的搭配,也都是你哥给你打点好的?” “……嗯,是的。”俞盼老实点头。 凌洛恍然大悟,拍了一下俞盼的背,“难怪呢!我就说自从你哥去外地后,你有时候穿得是有点……嗯,特别。” “特别?”俞盼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衣服,黑外套灰裤子,很寻常啊。 “就是有点不协调,”凌洛回想了一下,实话实说,“有回在教室你脱了外套,里头那件棕色菱格马甲套着件蓝色高领毛衣,颜色和款式搭在一起,就……挺显眼的。” 说话间他们走进一家专卖男士配饰的店铺,凌洛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别感兴趣的,正想拉着俞盼离开,却见俞盼停在一个玻璃柜台前不动了。 他俩手上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很是醒目,导购很快微笑着迎上来,询问需要什么。 俞盼指向柜台下层,一对银色的四边形袖扣,“请拿这个给我看看。” 凌洛凑过来瞥了一眼,“给你哥买的?” “嗯,”俞盼接过导购递过来的袖扣,袖扣比他拇指指甲盖大点儿,主体是简洁的几何形状,最特别的是中心嵌着一道类似蛇类竖瞳的纹路,俞盼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导购在一旁热情地介绍着这款袖扣的设计理念和工艺,俞盼听不懂这些,他只觉得越看越喜欢,瞄了眼价签,三百六十元,还好他今天带的钱够,便直接买下了,想着等沈砚舟回来送给他。 导购喜笑颜开地为他包装好,还额外赠送了一条质感不错的靛蓝色领带。 又随意逛了一会儿,实在没什么东西想买了,俞盼陪着凌洛先把这一堆战利品拿回车上放好,时间也到了中午,他们打算找家餐厅吃饭。 关了车门还没走几步,俞盼就感觉到凌洛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俞盼疑惑地看向他,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不远处支着个卖盒饭的小摊儿,边上站挺多人排着队,“你想吃那个吗?” 凌洛却猛地摇头,一把拉住俞盼的胳膊,拖着他快步进了旁边一家饭店。 坐下后,俞盼看着对面神色明显不对的凌洛,问:“你到底怎么啦?” 凌洛垂着眼眸,纠结了好一阵,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压低声音跟俞盼说:“我……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回乡下老家谈了一段,后来那人没来找我么?” 俞盼对这个事有印象,点了点头:“记得,那人后面也一直没联系你吗?” “没有。”凌洛抿了抿唇,声音更低了,“刚才……我看见他了。” 俞盼努力回想着刚才看到,“哪个?” 第74章 凌洛皱着眉,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用?气音说:“我跟你说,你千万千万别跟别人说。” “好,我保证。”俞盼脸色一下严肃了,郑重地点头。 “其实?……”凌洛声音比蚊子还小,红着脸快速秃噜了句:“我谈的那个对象……是个男的,就……刚刚那个盒饭摊的摊主。” 说完,凌洛紧紧盯着俞盼,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反应。 俞盼只?是眨了眨眼,平静地点点头,“噢,这?样啊,然后呢?” “然后?”凌洛诧异地睁大眼睛,几乎都要趴桌上了,压着声儿强调,:“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是男的,喜欢的对象也是个男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喜欢不就好了。”俞盼说着,在他看来,感情是很私人的事儿。 想到凌洛跟自己分享了秘密,礼尚往来,俞盼觉得自己也应该坦诚一些,便也小声说:“其实?……我对象也是男的。” “什么!?”凌洛震惊得站了起来,声音一时没控制住,引得周围几桌客人也都看了过来。 他连忙尴尬地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凑近俞盼,难以置信地问:“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啊?真有对象啊?还是个男的?” 俞盼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弄得有些莫名,“我本?来就有啊。” “我的天。”凌洛看着自己这?个平时看起来乖巧又有点古板的同?桌,“我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俞盼把?话题拉回?来,“要过去找他吗?” “不找!”凌洛双手抱胸,别过头,“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我主动去找他?” 话说得坚决,但这?顿饭凌洛却吃得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吃完饭结账离开,再次路过那个盒饭摊附近时,午餐高峰期已经过了,摊前冷清了不少,他们离得有些远,俞盼只?能?看到那个摊主正低头收拾东西的背影。 因为?答应了凌洛要保密,俞盼嘴巴闭得紧紧的,连沈砚舟都没说。 - 元旦假期过后,上了几天课,考完期末考,便正式放寒假了。 放假离校这?天,凌洛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跟俞盼说:“我决定了,晚上就去找他。” “找谁?”俞盼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那谁啊。”凌洛有些不自在地说,“我已经知道他住哪了。” “……”俞盼小声提醒,“你之前不是说,绝不找他的吗?” 怎么连住哪儿都摸清楚了? 凌洛顿时语塞,过了好几秒,才恼羞成怒地挥挥手,“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你自己去吗?”俞盼体贴地换了个问题。 凌洛点头:“对!” “那你要注意安全啊。”俞盼叮嘱他。 “放心吧!我你还不了解吗?”凌洛拍拍胸膛道,“看我去杀他个措手不及,问个明白!” 俞盼在一旁安静听着,这?些天他没少听凌洛念叨他们之间的事,谈起恋爱时的甜蜜日?常,凌洛眼里会发光,提到分开后苦等不见人,他又气得牙痒痒,时不时就要骂一句“骗身骗心的大骗子”。 看着凌洛这?幅样儿,俞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凌洛一挥手,拒绝了:“不用?,这?点小事我能?搞定,等我捷报!” 俞盼坐上车,看着凌洛那气势汹汹走远的背影,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他也想去找沈砚舟。 这?想法一出来就压不下去了,恰好周姨有事请假提前回?了家,沈砚舟托人找了个钟点工阿姨,每天定时来做饭打扫。 俞盼在家待了两天,期间凌洛也给他打了电话,说一切顺利,正在解决中! 挂了电话,俞盼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那股想要见沈砚舟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一个大胆的计划突然出现在俞盼脑子里。 中午吃完饭,等钟点工阿姨走了,俞盼便打车到机场预买第二?天机票,得亏沈砚舟从来不限制他花钱,家里也一直备着现金,不然俞盼想实?施这?个计划都实?行不了。 顺利买到机票后,晚上俞盼和沈砚舟通电话,先和他说自己想去凌洛家住几天,一起写作业。 沈砚舟没有怀疑,只?是在电话里那头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打完电话,俞盼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回?到房间拿出早就收拾好的背包,检查了一遍包里的东西,确认该带的都带上了才睡觉。 次日?清晨,俞盼背上他早就收拾好的背包,打车去了机场。 ----------------------- 作者有话说:盼盼:我出发啦![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56章 沈砚舟刚去青屿的时候, 俞盼就仔细问过他从澜洲到青屿的路线,也都还记得呢,这回刚好碰上用场。 出发前,俞盼在心?里做了个大概计划, 早上七点的飞机, 中午十一点半能抵达青屿所在的省城机场,接着转车到客运站, 搭上下午两点发往青屿的客车, 最迟晚上八点就能到。 不过俞盼运气不错,临近过年,客运站增加了往返青屿的车次, 他刚从机场到客运站的中巴下来, 一个挎着黑色腰包嗓门洪亮的女人就凑了上来,吆喝道:“直达森*晚*整*理青屿!差三位!人齐就发车!” 女人眼尖,见俞盼看?着自己这边,立马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热情得不得了, “小靓仔, 去青屿是吧?来得正?好,上车马上就能走!” 俞盼被她拽得一个趔趄, 想抽回手却没成功, 有?些无措地?“嗯”了一声?。 “走走走!就差你了!”女人不由?分说,半拉半拽地?把他往停车场里一辆看?起来有?些旧的中巴车带。 路上还顺手招呼了两个提着编织袋的民工模样的人,“快快快, 齐了,发车!” 俞盼被她这一连串操作弄得晕头?转向,直到被推上车, 才反应过来:“阿姨,我?还没买票……” “车上买一样的!快坐好!”女人利落地?关上车门,对着司机喊了一声?,“人齐了,人齐了,走!” 车子很快启动,颠簸着驶出了停车场。俞盼心?口打着鼓,直到看?见车前窗玻璃上贴着的“青屿”字样,才稍稍安心?。 在车上坐了十来分钟,那女人才开始收钱,轮到俞盼这一座时,他注意到旁边一位中年男人拿出一张纸给那女人检查。 从俞盼的角度能看?到那是张车站售印的车票,上面印着“青屿”,他这才彻底放下心?。 省城到青屿的路大都是坑洼不平的土石路,车子开不了多快。 俞盼抱着背包,在车厢里昏昏欲睡,直到傍晚六点半,车子终于晃晃悠悠地?抵达了青屿。 抱着背包下了车,俞盼学?着以前沈砚舟带他出门时的样子,找到车站工作人员询问去清湖开发区的路。 一位面容和善的阿姨见他学?生?模样,就把他带到路口公交站,指着站牌告诉他坐315路,然后在“清湖大道”下车。 “不过啊,小伙子,”阿姨压低了声?音,好心?提醒,“清湖开发区里面还没通公交,你得走进去,起码得走半个钟头?。记住,把你那包背在前面,捂严实点,这边不太平,飞车抢东西的多得很。” 俞盼心?里一紧,连忙道谢,依言将背包转到胸前,紧紧抱住。 阿姨走后,315路公交车没多会?儿就来了,俞盼被人挤着推上了车。 公交车什么味儿都有?,俞盼甚至听到了鸭子嘎嘎叫的声?音,他被挤在角落里,虽然很难受,但?只要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沈砚舟,心?里就开心?得不行。 “清湖大道到了!”售票员扯着嗓子喊。 俞盼费力地?挤下车后,看?着面前这条黑洞洞的大马路咽了咽口水。 好在下车的位置好,边上就立着个大牌子,上面画了个箭头?,写着清湖开发区,他咬着牙往里走了一段距离,终于能见着光了。 这是一处工地?正?在夜间施工,边上吊着几个大灯泡,借着那点光,俞盼看?到围挡上印着的公司名称,他努力回忆,沈砚舟所在的单位好像是叫志远? 施工的工人们都在围挡里面,外面的路上空无一人,走过这片有?光亮的区域,前方又是一片黑暗。 俞盼此时非常后悔没带个手电筒,只能借着月光沿着主路往前走,一路上经过好几个不同?的工地?,始终没看?到志远的标识。 正?当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围挡上的名称说不准不是单位名时,俞盼就看?到前面转角隐隐亮着一片光,他加快脚步,不瞎走了,打算过去问路。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异常刺耳的摩托车轰鸣声?。 那声?音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瞬间就逼近了他。 俞盼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他侧后方袭来,狠狠拽住了他胸前的背包! 第75章 “啊!”俞盼惊叫一声?,巨大的拖拽力让他根本站不稳,被拖行了好几步,泥地?磨得他膝盖生?疼。 摩托车后座上的人狠拽了几下,没拽动,见他实在难缠,便喊开车的慢一点。 “放手!”扯着俞盼背包的抢匪凶狠道。 俞盼紧紧抱着怀里的包,用尽力气大喊:“不放!抢东西啊!救命!” - 与此同?时,开发区内志远项目部?的临时空地?上,正?进行着一场简陋的烧烤聚餐。 谭明带头?闹腾着,工人们围着临时搭起的烤网,气氛热烈。 “都放开吃啊!沈老板请客!”谭明吆喝,正?热闹着,外面远远传来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啧,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被盯上了。”一个工人见怪不怪地?说。 “这鬼地?方,走路都得提防着点。”另一个附和道,引起一阵无奈的哄笑。 谭明啃着鸡翅走进沈砚舟的板房,见他正?皱着眉头?盯着电话机,“沈老板,出去跟大家伙乐呵乐呵?别自个儿闷着了。” “我?给盼盼打电话,没人接。”沈砚舟揉了揉眉心?,俞盼说去同?学?家玩,但?这个点联系不上,让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小孩儿玩疯了呗,别担心?。”谭明不以为意,拉着他就往外走。 沈砚舟被拉到外面,刚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就听见工友们又在议论刚才的飞车贼。 “这都第三趟了吧?今晚生?意挺好啊。” “可不是嘛,伸伸手的事?儿……” 话还没说完,一阵刺耳的摩托车轰鸣由?远及近,似乎就停在他们工地?的围挡外。 还没等里头?的工人细数这是今晚第几起,呼救声?便传了过来。 “抢东西啊!救命啊!!!” 沈砚舟脸色骤变,几乎是本能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狂奔过去。 谭明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见沈砚舟这么着急,一下就明白了,当即脸色大变,“我?操!” 抄起手边的一根铁棍,谭明对着还在发愣的工友们大吼一声?,“都他妈别吃了!抄家伙!跟我?走!” 一大群人立刻拿起手边的铁锹、棍棒,跟着谭明呼啦啦地?冲了出去。 当他们赶到现场时,只见摩托车侧翻在地?,一个男人被沈砚舟死死按在地?上,一拳一拳地?往他脸上砸,叫都叫不出来了,手边还有?一把的水果刀。 另一个男人被倒下的摩托车压住了下半身,发出杀猪似的痛嚎。 而俞盼则跌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小脸煞白,浑身发抖,呆呆地?看?着眼前暴怒的沈砚舟和他身下那个几乎不动了的抢匪。 场面很快被控制住,谭明和工友们将那两个还在呻吟惨叫的抢匪捆了个结实,又让人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 沈砚舟全程一言不发,他脸上的戾气尚未褪去,没再看?那两个人渣一眼,视线停在了跌坐在地?上,吓傻了的俞盼身上。 他大步走过去,在俞盼面前蹲下,迅速检查了他的全身,触及到他被地?面磨破正?渗着血的膝盖时,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还有?没有?别的地?方疼?”沈砚舟问他。 俞盼听见沈砚舟说话了,才从这场意外中回过神,眼泪这才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混合着脸上的尘土,看?起来可怜得不行,嘴巴一瘪,带着哭腔小声?喊了一句:“哥……” 沈砚舟的心?又酸又痛,他不再多问,一把将俞盼打横抱起。俞盼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和从前一样把脸埋进沈砚舟的颈窝。 “谭明,这里交给你。”沈砚舟丢下这句话,抱着俞盼,头?也不回地?朝住处走。 一路无话,只有?俞盼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泣声?,回到那间简陋的板房,沈砚舟用脚带上门,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将俞盼放在那张铺着被褥的木板床上,动作依旧小心?,但?放下他后,连他腿上的伤口都没看?,就直起身,后退了一步。 他背对着俞盼,肩膀绷得紧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也因?为用力而泛白。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泡,将沈砚舟的背影投在墙上,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俞盼缩了一下,看?着沈砚舟的背影,连哭泣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良久,沈砚舟转过身,那双一贯温和的眼睛里,此刻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盯着俞盼,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骇人的冷意,“俞盼,你长本事?了,啊?” “一个人,瞒着我?,跑到这种地?方,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啊!?那把刀要是再偏一点划到你身上怎么办!?要是我?没听见你的声?音怎么办!?” 沈砚舟的声?音越来越高:“你做事?之前能不能用脑子想一想!?能不能想想我?会?不会?担心?!?我?……” 沈砚舟猛地?顿住,胸口剧烈地?起伏,额角渗出冷汗。 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子几乎要贴上俞盼的画面,止不住的后怕从心?底涌上来。 俞盼从来没被沈砚舟这么吼过,他吓呆了,连哭都忘了,脸色苍白地?看?着沈砚舟,嘴唇哆嗦着,想解释,只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砚舟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又惊魂未定的样子,心?里的火气烧得更旺,却又无处发泄,他猛地?抬手,拳头?砸在铁皮柜上,发出一声?巨响。 俞盼被这声?巨响震得一颤,眼泪又涌了出来。 嗯,这次纯粹是被沈砚舟吓的。 ----------------------- 作者有话说:盼盼:猜猜我会被教训吗[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57章 看着俞盼这副被自己吓到的模样, 沈砚舟闭了闭眼,吐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的怒气散了大半。 他走?过去, 抬手在俞盼脸上抹了两把, 没?好气地说:“哭什么?自己跑过来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 不问还好,沈砚舟这一问, 俞盼的眼泪就更停不下来了, 本来俞盼都知道自己做错了,沈砚舟也不等?他道歉,还这么大声地骂他。 沈砚舟这回没?哄他, 让他哭, 给他抹了几下眼泪就转身?出了门,没?多?会儿,抱着个?装着药品的纸箱回来了。 在工地干活,难免会有磕碰扭伤, 这些应急的外伤药都是常备的, 沈砚舟蹲下身?, 小心地扶起俞盼一条腿。 牛仔裤和?里面的保暖裤都在摔倒时被磨破了,破损的大口子沾着黄黑的泥和?血迹, 沈砚舟拿起剪刀, 小心地从膝盖上方?将裤腿剪下来。 没?了布料遮盖,冷空气激得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彻底露出了膝盖上那片擦伤。 沈砚舟抿着唇, 开始用双氧水给俞盼清洗伤口,冰凉的液体碰到破皮的地方?,带来一阵刺痛。 俞盼正沉浸地哭着, 猝不及防地“嘶”了声,下意识就想把脚缩回来,可小腿被沈砚舟握着,动不了一点。 沈砚舟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尽量放轻,沉默着处理着俞盼两条膝盖上的伤口。 上完药,缠好纱布,沈砚舟一抬头,见俞盼还是那副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的样子,略一挑眉:“还委屈呢?” “不,不委屈。”俞盼抽噎着回答。 “不委屈还哭?” “痛,”俞盼把自己不停流泪的原因?赖在伤口上,“好痛。” “现在知道痛了?”沈砚舟的声音又冷了下来,“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啊?碰上这种抢东西的,要怎么做?” “保,保命第一。” “那你呢?你这次怎么做的?”提到这个?,沈砚舟火气又有点压不住了。 “对,对,对不起。”俞盼磕巴着说,原本有些止住的眼泪开始泛滥,“下次,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沈砚舟的声音噌地拔高了。 俞盼被他吓得一激灵,摇头摆手三重否认,“没?有,绝对没?有下次了!” 沈砚舟拖了张凳子坐在俞盼对面,定定地看了他好一阵,等?他不哭了,才起身?拿着脸盆去外头接了冷水,回屋又兑上暖水壶里的热水,试了试温度,扯下毛巾浸湿拧干。 “抬头。” 俞盼乖乖仰起脸,任由沈砚舟用毛巾一点点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温热柔软的触感也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沈砚舟给他擦完脸,正准备转身?去倒水,胳膊就被俞盼拉住了。 俞盼指着他右手关节处因?为揍人而破皮的伤口,说:“我也给你上点药。” “不碍事。”沈砚舟想抽回手,奈何俞盼拉得紧,反而带得俞盼往前倾,膝盖下意识绷了一下,疼得俞盼倒吸一口冷气。 “要的。”俞盼忍着痛坚持道。 沈砚舟无?奈坐了下来,把手伸过去,“行,你弄吧。” 第76章 俞盼学着他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步骤,一步一步慢慢来,正纠结着要不要也缠点纱布时,谭明提着俞盼的背包进?来了。 “哟,这就和?好啦?”谭明把俞盼的背包放在桌上,打量了一下气氛有些微妙的兄弟俩。 沈砚舟没?接他的话,问道:“那俩人处理得怎么样了?” “放心,跟那边打过招呼了,够他们喝几壶的了。”谭明笑?了笑?,走?过来顺手揉了一把俞盼的脑袋,“你小子命大,你哥没?抽你吧?” 俞盼摇头,沈砚舟不会抽他的。 “啧,看来还是……”谭明促狭地看着沈砚舟,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谭明,你没?事干了?”沈砚舟打断他,“没?事干给我烤俩鸡腿,谢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应该的。”谭明说,“盼盼要不要鸡腿?也给你烤俩?” 俞盼没?敢立刻答应,偷偷瞅了一眼沈砚舟。 谭明见状,也跟着看向沈砚舟。 “想吃就吃。” “要的。”俞盼这才小声跟谭明说。 “真是搞不懂你们俩。”谭明笑?着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门刚关上,俞盼就忍不住在床上磨蹭着,想要站起来。 “坐着,”沈砚舟说,“别乱动。” 俞盼抿了抿嘴唇,睁着哭肿的眼睛望着沈砚舟,“可是,我想抱你。” 沈砚舟对俞盼这幅样子真硬不起心肠,叹了口气,认命地俯身?过去,手臂穿过俞盼的腋下和?膝弯,将人稳稳地抱了起来。 然后他顺势坐在床边,让俞盼侧坐在自己腿上,扯了一截被子把他小腿给盖好。 既然沈砚舟肯抱自己了,那就意味着他没?那么生气了。俞盼枕着沈砚舟的肩坐了好一会儿,这才抬头,凑过去,鼻尖蹭了蹭沈砚舟的下颌,“哥,亲一下。” 沈砚舟低头,依言亲了亲他的额头。 俞盼却不满足,哼哼唧唧地在沈砚舟怀里动了动,咕哝道:“不是这里……” “那是哪里?”沈砚舟故意问。 俞盼撅了撅嘴巴,发出一个?含糊的,“这儿。” 沈砚舟不再逗他,手掌托住他后脑勺,低头吻上了俞盼的嘴唇。 这个?吻起初带着点惩罚意味,沈砚舟啃咬着俞盼的下唇,但很快就在俞盼的回应中化为温柔的舔i舐和?深///入。 直到俞盼呼吸有些不畅,发出细微的呜咽,沈砚舟才稍稍退开了,拇指揩去他眼角又渗出的泪,低声问:“还怕不怕?” 俞盼用力点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担心的……我只是太想你了……” 他们上次见面是在十二?月二?号,沈砚舟匆匆回来待了三天,算到今天,他们已经足足一个?半月没?见面了。 即使?之前说好了过年回来,可对俞盼来说,独自守着空荡荡的房子,每一天都太漫长,太难熬了。 “哥也有错,”沈砚舟吻着俞盼湿漉漉的眼角,“是哥没?跟你说这边的情况,你不知道……” 如果他平时多?跟俞盼说一些这边治安不好,俞盼就不会自己一个?人过来,就算来了,也不敢独身?走?夜路。 “不是的,”俞盼连忙摇头,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是我不听话,我还跟你撒谎了……” “嗯,那这次的事,我们俩都有不对的地方?,”沈砚舟揉了揉俞盼的头发,“现在跟哥说说,你是怎么过来的?” 俞盼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计划,怎么买飞机票,怎么坐车到客运站,被人拉上车,又怎么到青屿,找人问路的事全?跟沈砚舟说了。 沈砚舟听完,没?有骂他,只是蹙着眉头把俞盼在客运站被人拉去坐车这件事拎出来说,“你就不怕那是人贩子?直接把你拖上车卖了?” “我当时…是有点怕的。”俞盼老实承认,“被她拉着走?的时候,我想着要是不对劲我就跑……” “真到那时候就由不得你了,想跑都跑不掉。”沈砚舟严肃道,拍了拍他的屁股,“记住了,以后出门坐车,买票只能在正规车站,听见没??” 俞盼知道自己这一步做得非常不对,他圈紧沈砚舟的脖子,凑上去讨好地在沈砚舟唇边细细亲着,含糊地保证:“知道了。” “行了,这件事暂时先过去,”沈砚舟张口咬了一下在自己唇边作乱的人,话里带着点恶狠狠的意味,“等?回家?了我再好好跟你算账。” “啊?”俞盼不乐意了,苦着脸说:“就不能完全?过去吗?” “不能。”沈砚舟毫不留情地驳回,正好外面传来谭明吆喝着鸡腿好了的声音,他把俞盼小心地放回床上坐好,“我出去拿吃的,你老实坐着,别乱动,听见没??” “听到啦。”俞盼乖乖应声,又想起什么,指了指放在桌上的背包,“哥,帮我把包拿过来一下。” “好。”沈砚舟应着把俞盼的包拎过去给他,这才转身?出门。 等?沈砚舟端着一盘子烤得焦香的鸡腿鸡翅回来的时候,看到背包已经被俞盼放到一边的凳子上,没?再抱着,“不看你的宝贝包了?” 俞盼嘿嘿笑?了两声,眼神有些闪烁,“不看了。” 一看他这有点心虚又藏着小秘密的模样,沈砚舟就知道他肯定有事,但没?急着追问,只是把剃了骨的鸡腿鸡翅夹到小碗里递给他吃。 俞盼夹起来咬了一口,感觉嗅觉和?味觉对不上,看了眼自己的,再探头去看沈砚舟碗里的,立马提出抗议,“怎么我的上面没?有调料?” “怎么没?调料?”沈砚舟挑眉,“盐不是调料?” “你的有辣椒粉!”俞盼指着沈砚舟碗里那份撒着孜然辣椒粉末,看起来明显更有食欲的烤鸡腿说。 “你身?上有伤,要戒辛辣刺激的。” 俞盼小声嘟囔,“没?有辣椒粉的烧烤,那还是烧烤吗?” “噢?那就不吃了?”沈砚舟作势要拿走?他的碗。 “吃!我吃!”俞盼赶紧把碗护在怀里。 吃完饭,俞盼满足地舔了舔唇角,虽然没?放什么调料,但鸡肉烤得焦香,他还是吃得干干净净。 他偷偷瞄了正在收拾垃圾的沈砚舟几眼,心里琢磨着时机。 沈砚舟收拾好垃圾拿出去扔了,一进?门,就见俞盼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按捺不住的期待。 “哥……”俞盼小声叫他。 “嗯?”沈砚舟擦干净手,“还想吃什么?” 俞盼摇了摇头,从被子底下掏出一个?黑色方?正的小盒子,他双手捧着,递到沈砚舟面前,“这个?给你。” 沈砚舟有些意外地接过来,掀开盒盖,一对银色袖口躺在黑色衬布上。 他愣住了,拿起其中一枚,又抬头看着眼前一脸紧张的俞盼,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俞盼见他表情复杂,看不出喜不喜欢,就在一旁说:“导购说,这个?袖扣的寓意是‘狩猎’,我觉得哥你工作的时候,就像猎人一样,很专注,很厉害……”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问:“哥,你喜欢吗?” 沈砚舟深吸一口气,将袖口握在手里,金属棱角硌着掌心,他抬手把眼前这个?让他又气又心疼的人抱进?怀里,手臂收得很紧。 “喜欢,”沈砚舟在俞盼耳边说,“哥很喜欢。” 俞盼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那哥……等?回家?能不能不算账了?” 沈砚舟也笑?,“不行,这个?账必须算。”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求不算账方法[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 中秋节快乐呀宝子们~ 第58章 睡前, 沈砚舟给俞盼换衣服,俞盼只?带了两套换洗,除了贴身?的保暖裤,外裤俞盼都是图不占地儿?, 带的牛仔裤, 布料不算特别软,根本?不适合他现在膝盖受伤的情?况。 沈砚舟看了看, 索性?从自己行李里翻了条质地柔软的休闲裤给他套上。 沈砚舟身?型比俞盼大, 身?高也比俞盼高不少,两者一结合,俞盼穿上沈砚舟的裤子后, 裤腿长地得挽好几折。 俞盼先前精力全在跟沈砚舟说?话上, 那?时?候觉得没什?么,现在一躺下准备睡觉,俞盼这才真切地感觉到?难受。 腿屈起来会拉扯到?膝盖上的伤,完全放平又?觉得很别扭, 俞盼只?能微微屈着腿, 找了个不那?么痛苦的姿势僵着。 沈砚舟见他拧着眉不停调整姿势, 知道他不舒服,就起身?拿了几件自己的衣服, 折好垫在俞盼膝盖弯下面, 让他的腿能稍微好受些。 “这样好点吗?”沈砚舟问他,看要不要再垫点儿?。 “嗯,好一点点了。”俞盼应着。 但人大概就是这样, 越是知道自己不能乱动,就越觉得浑身?不自在。 第77章 俞盼平躺着没一会儿?,就觉得后背硌得慌, 哼唧着让沈砚舟帮他翻个身?。 沈砚舟只?得又?把那?对衣服挪开,扶着他,小心帮他翻身?。 刚安顿好,沈砚舟躺下还没两分钟,俞盼又?小声开口:“哥,我脚冷。” 沈砚舟闻言,正要起身?再找条毯子给他盖脚,衣角就被俞盼拉住了。 “我想像以前一样,你用腿给我暖。” 俞盼说?的是他们冬天睡觉的惯用姿势了,沈砚舟双腿把他腿夹着,俞盼脚心贴着沈砚舟的小腿肚。 “不行。”沈砚舟拒绝得干脆,“你腿上有?伤,我睡着了不小心碰到?了怎么办?” “你就把腿放过来嘛,我自己慢慢蹭过去,保证很小心的,”俞盼说?得可怜巴巴,“绝对不碰到?伤口。” 沈砚舟拿他没办法,心里叹了口气,把自己一直挨着床边的腿往俞盼那?边挪了挪,“自己弄疼了可别喊我。” 俞盼嘿嘿笑了两声,慢吞吞地挪动脚丫,将冰凉的脚背贴上沈砚舟温热的小腿,满足地叹了一声,“好啦,这样就不冷了。” 黑暗中,沈砚舟听完他这声满足的喟叹,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肉。 磨人精。 不过他喜欢。 这一晚,俞盼挨着沈砚舟,鼻腔里也都是令他安心的气息,虽然身?上有?伤,但睡得异常的沉。 相比之下,沈砚舟就几乎没怎么睡好,翻身?时?要时?刻注意着不压到?旁边的人,也要控制自己不要下意识把人捞进怀里。 有?时?候俞盼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一下腿,或者碰到?伤处哼唧几声,他就会立刻惊醒,查看情?况,一晚上反复好几次。 第二天,俞盼是被外面工地上乒乒乓乓的干活声吵醒的,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被窝也凉了,沈砚舟显然早就起床去忙了。 俞盼撑着床板想坐起来,刚一用力,就感觉浑身?酸疼,特别是靠近后背靠近肩膀那?一片,又?酸又?胀,比割了一天水稻还要难受。 还没等他靠自己挣扎着坐起来,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沈砚舟手里拎着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包子走进来,“醒了?” “嗯,”俞盼一见是沈砚舟,立马卸了力气,又?躺了回去,拖着长音撒娇,“哥,你快扶我起来,我后背好疼,使不上劲儿?。” 沈砚舟哼笑一声,走过去,手掌托着他的背,稍一用力就将他扶坐起来,“长教训了没?” “长了长了,真的长了。”俞盼忙不迭地点头,生?怕他再提起昨晚上的事。 沈砚舟撩起他后背的秋衣看了看,皮肤上没什?么明显的红肿,估计是昨天被拖拽时?肌肉拉伤了,于是说?:“待会儿?给你擦点药油揉一揉。” “啊?药油啊……”俞盼皱起了眉头,满脸嫌弃,“好臭的,能不能不要?” “不能,臭也得擦,不然有?你疼的。”沈砚舟说?。 “……”俞盼从鼻尖哼了口气,不说?话了。 不过当沈砚舟真的到?了药油在掌心搓热,给他揉按那?片酸痛的肌肉时?,俞盼感觉那?股紧绷的酸胀感确实缓解了不少,他舒服地眯了眯眼,对药油的味道也就没那?么排斥了。 把俞盼收拾利索,沈砚舟又端了盆温水进来,手上还拎着个空水桶,让他就坐在床边刷牙。 等俞盼刷完牙,沈砚舟蹲下身?仔细看了他膝盖上的伤,处理得干净,伤口现在只?是微微有?些红肿,没有?发炎的迹象。 俞盼的左膝盖伤得比右边严重?,趁沈砚舟拎着他洗漱完的水出去时,他试着下地,右脚站着,扶着墙勉强能挪动几步,但左腿一用力就疼。 沈砚舟倒完水进来,看着他这样眉头直皱,“这两天你就在老实在屋里待着。” “可是我想拿我的作业。”俞盼指了指自己的背包。 沈砚舟不知怎么的,愣是被他这话逗笑了,扶着他到?书桌边上坐下,看俞盼从包里拿出数学卷子,草稿纸,两根签字笔。 “出息啊,你出门都记得带作业呢。”沈砚舟说?。 “那?是!”俞盼把卷子压平整,居然还有?点乐滋滋的:“幸好我的包没被抢走,不然开学我没作业交上去,那?可就惨了。” 这话听得沈砚舟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捧着他的脸揉搓了好几下,“你呀,我去工地上看看,你乖乖待屋里,不许乱跑,听见没?” “知道啦,保证不乱跑。”俞盼坐在书桌前,像模像样地挥挥手,“去吧去吧,沈大老板快忙去吧,屋里有?我呢。” - 虽然临近过年,但还没到?正式放假的时?候,沈砚舟该忙的工作一样都不会少。 只?是现在和之前不同了,他除了忙工地上的事儿?,心里还得时?刻惦记着屋里那?个小的,时?不时?回去看一眼,怕他无聊陪他说?会儿?话。 到?了腊月二十?四,小年夜,此时?距离俞盼受伤已经过去三天。 年轻人恢复得快,俞盼腿上那?些浅一点的擦伤已经结上了褐色血痂,不用扶着墙也能慢慢走路了,只?是姿势不太好看,一瘸一拐的。 这天工地提前两小时?下工,谭明做东,带着工友们去饭店改善伙食。 工地上都是大老爷们儿?,嘴上也不把门,吃了饭再喝上几口酒,说?的话就不是那?么能入耳了。 沈砚舟不想让俞盼凑这种热闹,于是今天直接带他去了青屿这相对繁华的街道逛逛。 因为今天想着带俞盼出去,沈砚舟怕他腿伤走着累,不知道搁哪儿?搞了辆轮椅给他坐,俞盼死活不肯上去。 “我腿只?是伤了,又?不是残了,”俞盼控诉道,“我不想坐这个。” “好好好,哥错了,咱们不坐这个。”沈砚舟把轮椅推到?一边,“那?盼盼,我们走?” 俞盼这才作罢。 坐车到?了地方,沈砚舟扶着俞盼,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 俞盼好奇地四处看,青屿冬天的气候其实和他们从小长大的溪山村有?点像,都是潮湿湿冷的,不同的是青屿靠海,风刮得更大些。 他们现在逛的这片区域,比起沈砚舟他们所在的清湖开发区要热闹完善得多。 可能是这里工人多的缘故,各种卖小吃,卖菜的摊贩也很多,充满了市井味儿?。 沈砚舟给俞盼买了几条布料柔软宽松的裤子,方便?他穿,不用总是折裤腿,又?带着俞盼去买了一大包他心心念念的鱿鱼干。 当天晚上回去,俞盼就迫不及待地让沈砚舟用木炭给他烤了一片,算是过了把小年瘾。 过完小年,工地又?开了三天工,直到?腊月二十?七,才正式放了春假。 二十?九这天,俞盼和沈砚舟,谭明一起,坐上了回澜洲的飞机。 俞盼到?青屿的这些天,沈砚舟也没让钟点工再上门清扫。 十?来天没住人的屋子,即使门窗紧闭,也难免积了层薄灰,整栋房子都透着股冷清气,沈砚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请家政过来打扫。 与此同时?,俞盼的腿伤也好了大半,右腿膝盖上那?些浅的伤口,血痂已经自己脱落,露出粉嫩的新肉,只?有?左腿膝盖上几处伤得深的地方,还结着硬硬的深褐色痂。 伤口也已经过了长新肉那?个钻心痒的阶段,只?要不刻意去按压或者摩擦伤疤,俞盼日?常伸展弯曲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 身?体上的伤是快好了,但俞盼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那?就是沈砚舟说?过的“算账”,他知道,沈砚舟肯定也没忘,只?是还没腾出空来,或者……在等他主动? 这就有?点像人上了断头台,刀悬在脖子上的感觉,让俞盼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和沈砚舟从小到?大,其实很少真正闹矛盾,就算偶尔有?点小摩擦,也基本?都是当天就和好如初了,像这样秋后算账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俞盼在家惴惴不安地忍了一晚上,见沈砚舟忙前忙后,安排打扫,准备年货,森*晚*整*理却绝口不提“算账”的事。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两人一起贴完春联,俞盼看着沈砚舟忙碌的背影,终于没忍住,蹭过去,非常不经意地,小声地问了一句:“哥,那?个,你说?回家再跟我算账的,打算什?么时?候算啊?” 沈砚舟正拍着对联让它们贴得更平整,闻言动作一顿,转过身?,看着俞盼那?副既挂心又?忍不住主动提起的小模样,眼里泛起笑意,“现在还不急。” “那?到?底什?么时?候啊?”俞盼心想,别是等过完年吧,他想好好休息几天,不想干活儿?,也不想做作业。 “晚上。”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59章 第78章 下午, 谭明带着谭白来?了?家里,原本稍显冷清的房子立刻热闹起来?。 俞盼和谭白被分配到了?在后院择菜洗菜,冬天的阳光没什么温度,好在今天风也不大, 坐在后院的小?板凳上干活也不算冷。 这时俞盼心里还记挂着算账的事儿, 他一边把?青菜发黄的叶子摘掉,一边用胳膊碰了?碰边上的谭白, 压低声音问:“小?白, 问你个事儿,你一般惹你哥生气了?,会怎么办啊?” 谭白听了?, 挑挑眉, 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俞盼:“不是吧?你竟然能?惹你哥生气?” 在他的印象里,沈砚舟对俞盼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的这种,简直是有求必应好吗。 “就是……我之前不是自己跑到青屿那边去了?嘛,”俞盼有点不好意?思, 声音更小?了?, “我哥当时就特生气, 说……说等回家再教训我。” 这件事谭白听谭明提过一嘴,当时他就震惊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俞盼吗?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俞盼的时候, 这人被他看一眼都恨不得躲贴沈砚舟背上了?,现在居然敢一个人跑上千里的路,太不可思议了?, 谭白一度以为是谭明在忽悠他。 “唔……”谭白皱起眉头,认真思考起来?,手里的菜都忘了?择, “我感觉吧……你哥就算生气,估计也舍不得把?你怎么样,不像谭明,他要是火了?,肯定是先骂我一顿,气不过了?还得上手揍才解气。” “我哥骂过我了?,”俞盼叹了?口气,蔫蔫地说:“骂完他说回家再跟我算账,唉,还不如直接打?我一顿呢,这等刀子落下的感觉也太难受了?。” 谭白看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乐了?,戴上胶手套,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菜,“那就受着呗,有啥好纠结的,反正你哥又?不会真把?你怎么样。” 俞盼疲惫地歪了?歪头,也戴上手套,“不一样,我哥他教训我,特别有办法。” “嗯?”这说得谭白就好奇了?,“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就小?时候,我要是哪里让他不开心了?,他会不让我看书,”俞盼说起这个,语气都愤然起来?了?,“他还让我去写数学?题,背公式!还有一次,我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没告诉他,他自己发现了?,愣是罚了?我整整一周,每天抄数学?题!” “……”谭白听沉默了?,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考试不及格,被谭明追着满院子跑的事儿,“这也能?叫教训吗?” “这还不算教训吗!就好比让你去背语文书练字,练一整个星期!”俞盼现在想想都难过,数学?也不知道谁发明出来?的。 俞盼这样一转换,谭白顿时感同身受,“惨!这是真的惨!你哥也太过分了?!!!” 吐槽完,谭明总结道,“这样看来?你哥跟我哥确实不一样,不过我觉得某些?方面道理?是相通的,你犯了?错,态度就得端正点儿,得多讨好讨好他。” 俞盼听完,想到自己和沈砚舟平时的相处,“我……也讨好了?呀。” “那就再讨好一点?力度加大!”谭白积极地出谋划策,“我也是最近学?到的,像我哥,平时就喜欢抽点烟,喝点小?酒,我要是有什么事儿要求他,就给他买好烟好酒。” 说到这,谭白得意?地挑眉,“我家那电视机我就这样磨来?的。” “你哥终于?给你装电视机啦?”俞盼替他高兴,“恭喜啊!” “嗯哼。”谭明更加得意?了?,“不光装了?电视机,后来?还给我买了?个红白机玩,爽得不行!所以说俞盼,咱们讨好也得讲究策略,要投其所好,懂吧?” 俞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始在心里琢磨起来?,沈砚舟喜欢什么呢? 因为工作?的关系,沈砚舟应酬时避免不了?吸烟,喝酒,但这些?他从不会在自己面前做。 有时候下班带着一身烟酒味回来?,沈砚舟也总是先把?自己收拾干净,漱了?口,才去陪他,所以按照谭白说的送烟送酒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的。 这不仔细想不要紧,一想,俞盼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好像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沈砚舟生活里绝大部分的重心都是围绕着他转的。 小?时候,沈砚舟会带他一起上山砍柴,下河给他抓小?螃蟹,挨着坐在火水灯旁教他认字。 现在长大了?,沈砚舟每天除了?工作?,剩下的时间几乎都花在了?自己身上,关心他的学?习,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晚上抱着他入睡,早上帮他穿衣洗漱,送他上学?…… 如果硬是要说沈砚舟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那喜欢照顾自己这个算吗? 俞盼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可是让人家来?照顾自己,这也能?算是一种“讨好”吗? 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好了?!搞定!”谭白那边已经利索地洗完最后一根菜,关掉水龙头,端起沥好水的菜篮子站起身,“我先把?菜送进去给他们。” “我也一起……”俞盼也赶紧把自己这边的水给倒掉,拎着空盆跟了?上去。 厨房里热气腾腾,谭明一回头看见谭白端着盆菜进来?了?,随口道:“哟,这么快啊你俩?” “两个人择这么点菜,当然快了?。”谭明扯了?手套,“放哪儿?” 沈砚舟正在砧板前砍拜神用的鸡,闻言朝后院门边的挂钩扬了?扬下巴,“挂那儿沥着就行。” “哥,这个盆放哪儿?”俞盼也拎着盆走了?进来?。 沈砚舟抬头,见?俞盼戴着黄色塑胶手套,拎着铝盆,一副家务小?能?手的装扮就忍不住笑。 他放下刀洗了?手,接过俞盼手里的盆放到一边,又?帮他把?手套取下来?,轻声问:“手冷不冷?” 俞盼仰头看着沈砚舟带着笑意?的眼睛,忽然间,福至心灵。 他好像……知道沈砚舟喜欢什么了?。 “冻傻了??”见?他不说话,沈砚舟又?笑着问了?一句,手指在他脸上蹭了?蹭。 俞盼摇摇头,把?自己的手贴在他脖子上,眼睛弯了?起来?,“你看,还是暖的呢。” “行了?行了?,这儿没你俩小?的什么事了?,”谭明在一旁看着,大声嚷嚷道,“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都出去玩去吧,等着吃现成的就行!” 俞盼和谭白互相看了?一眼,非常有眼色地退出战场,回到了?客厅。 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喜庆的春节特别节目,热闹是热闹,但对他们来?说吸引力不大。 谭白拿着遥控器随便调了?几个台,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从自己带来?的背包里掏出个任天堂掌机出来?,让俞盼跟他一块玩。 俞盼摇摇头,他对游戏不是很?感兴趣,“你玩吧,我看着就好。” 谭白也不勉强,自己窝进沙发里,很?快就沉浸在游戏世界里了?。 天色渐暗,和往年一样,吃了?年夜饭,一行人便开车前往河岸边放烟花。 俞盼这次不是只烧仙女棒了?,他亲手点了?两个大烟花。 引线燃烧的时间里,他捂着耳朵飞快跑回到沈砚舟身边,紧接着烟花伴随呼啸声冲上夜空绽开,火光把?地面上的他们都照亮了?。 等到把?带去的烟花全都放完,已经将近十点了?。 谭明他们家今年刚买了?新房,按照他们老家的习俗,得在新房子里守岁过年。 于?是在河岸边互相说了?“新年快乐”后,两家人便各自上了?车,各回各家。 从上车到下车,俞盼的嘴就没停过,一直兴奋地叭叭着刚才自己的放大烟花后感。 等沈砚舟拿钥匙开了?门,俞盼跟着走进去,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格外真诚,“不过我最感谢的还是哥你!要是没有哥你这么努力赚钱,我这辈子估计都放不起这么大这么漂亮的烟花!” 这话给沈砚舟听着乐得不行,开灯后捏了?捏俞盼的脸,“就你嘴巴会说话。” 俞盼嘿嘿笑着,等门一关上,他就往前一扑,双手搂上沈砚舟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我好累了?,走不动了?,你抱我去洗澡!” “好好好。”沈砚舟嘴里应着,略微屈膝,托着俞盼的屁//股,轻松将他他抱起来?,瞅到他的脚,“啧”了?声,说,“鞋也不脱。” “哥你帮我脱,”俞盼枕着沈砚舟的肩膀,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动啦,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沈砚舟给他脱了?鞋,抱着人往楼梯走,故意?逗他:“行啊,鞋都帮你脱了?,要不要哥再顺便帮你把?澡也洗了??” “好呀好呀!”俞盼立马顺杆儿爬,晃了?晃脚丫,“我们好久没一起洗了?,我也可以帮你洗。” 上回一块洗澡还是十二月份呢,后来?在青屿,他膝盖受伤,沈砚舟也只是每天给他擦身,根本不让他洗澡。 第79章 等伤口稍微好转可以洗澡了?,也是沈砚舟全程帮忙,速战速决,洗完就赶他回床上待着。 “行,”沈砚舟拍拍他大腿,“上楼了?,别乱动。” 俞盼腿圈紧了?沈砚舟的腰,牢牢扒在他身上,“知道啦!” 回到二楼卧室,沈砚舟把?俞盼放沙发上,去卫生间把?电热水器开了?。 俞盼窝在沙发里,看着沈砚舟站在衣柜前找衣服的背影,视线又?回到电热水器上,十二月初沈砚舟就是因为这个特地抽空回来?,找人装上的。 在这之前,俞盼从来?没想过,冬天洗澡可以不用提前烧好几壶热水,不用哆哆嗦嗦地兑凉水,只需要拧开一个水龙头一样的东西,热水就能?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自从装了?它,连冬天最难熬的洗澡都变成了?一种享受。 等待水烧热的间隙,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俞盼在沙发上靠着沈砚舟,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脚。 房间里只开了?沙发旁边那盏暖黄色的小?顶灯,光线昏黄柔和,让俞盼有点昏昏欲睡。 “盼盼,”沈砚舟突然开口。 来?了?。 俞盼心里一紧,睡意?跑了?一半,他保持镇定,偏过头应了?声:“嗯?” 沈砚舟手臂环过他,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你知道在青屿那天晚上,我听到你的喊声跑过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俞盼依偎着他,也开始回想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想到沈砚舟像神仙一样出现,沉吟了?下,小?声说,“你很?害怕……也很?生气。” “对,我很?怕。”沈砚舟收紧了?手臂,将俞盼牢牢圈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里是无尽的后怕,“我…从那之后,就经常梦到,我跑得不够快,没能?赶上……” 俞盼愣住了?,他仰起头,看着沈砚舟的脸,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件事,竟然给沈砚舟带来?了?这么深的影响和不安。 “那时候我在想,如果我失去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沈砚舟深邃的眼紧紧锁住俞盼的眼睛,“盼盼,你知道吗,你对我来?说,就是全部。” 俞盼望着沈砚舟眼里那份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情绪,心里又?酸又?麻,莫名地就想起当初在白溪镇,那场可怕的山崩之后,他怎么也等不到沈砚舟回来?,也找不到沈砚舟时的心情,那是种天塌一般的绝望。 他张了?张嘴,很?想告诉沈砚舟,你也是我的全部啊!没有你,我活着也没有意?思。 可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不停地点着头,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他们一起长大,是家人,也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沈砚舟抬手,擦掉他眼角的泪,声音很?温柔,“所以哥想知道,你明不明白……我们平时那样的相处,亲吻,拥抱,还有我对你的所有这些?,意?味着什么?” “我又?不是傻子!”俞盼吸了?吸鼻子,忍着鼻腔的酸意?,带着被小?瞧了?的委屈,“我早就知道了?!只有处对象,是恋人之间才能?这样亲,这样抱的!” ----------------------- 作者有话说:[三花猫头]盼盼[三花猫头]:不要小看我啊!可恶![愤怒][愤怒][愤怒] 第60章 沈砚舟再也忍不住, 低头吻上了俞盼的唇,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缠绵。 直到卫生间的电热水器发出“嘀嘀”的提示音,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对?不起…盼盼,”沈砚舟的额头抵着俞盼的, 两?人呼吸都?尚未平复, 他啄吻着俞盼被吻得嫣红的唇,“是?哥不好, 哥一直以为…你还不完全明白……” 俞盼趁机在沈砚舟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你少小瞧人,我懂得可多?了。” 沈砚舟被他这话逗笑,将脸埋进俞盼颈窝里, 声音闷闷的:“嗯, 我们盼盼懂得可多?了。” 说完,沈砚舟抬起头,眼睛沉沉地看着俞盼,语气里带着诱哄, “那?……盼盼, 哥把上次没教完的, 继续教给你,好不好?” 俞盼一下子就想起了上次被没收的小皇书的事, 脸也有点发烫。虽然后面沈砚舟陪他草草将整本书都?看完了, 但他依然好奇里面画的内容。 他用力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还带着些跃跃欲试, “嗯!不过,哥……” “嗯?” 俞盼顿了顿,还是?没忍住, 小声地和沈砚舟讨价还价,“教完这个?,之?前说的算账,能不能就算了呀?” 沈砚舟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抚着俞盼的后颈,说:“这就是?哥要?跟你算的账。” 原来?是?这样! 俞盼先是?一愣,随即全身心都?放松下来?,软绵绵地赖在沈砚舟怀里,甚至还带着小得意地哼了一声,“那?……你教吧。” 沈砚舟低笑,手?臂穿过俞盼的膝盖弯和后背,稍一用力就将人打横抱起,“不急,我们先去洗澡,身上都?是?烟花味。”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这个?澡洗得比平时漫长了许多?。 当零点到来?,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烟花炸开的声音,俞盼也被沈砚舟压在了床上。 五彩斑斓的火光透过窗帘缝隙,短暂照亮了墙壁和天花板。 俞盼有些无?措地攀着沈砚舟的肩膀,声音里带着颤抖:“哥…书里也是?这样做的吗?” 沈砚舟问去他眼角的泪水,嗓音喑哑,“嗯……但我们,和书上画的……有一点不同。”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窗外的烟花爆竹声早已平息,俞盼累得眼皮都?掀不开了,连手?指头都?伸不直了,只能迷糊糊地任由沈砚舟用热毛巾帮他擦拭,再把他塞进被窝。 恍惚中,俞盼好像还听见沈砚舟在他耳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人和人的体力差距怎么可以这么大! 俞盼心里飘过一万个?不服气,可他此刻连哼一声的力气没有了。 这一晚,他睡得很沉,断断续续地又梦到了许多?从前的事。 他梦到了刚被沈叔沈婶抱回家时,那?个?瘦高少年第一次见到自己,没有嫌弃,而是?拉起他脏兮兮的手?,说:“走,我们去洗澡。” 梦到了沈砚舟端着碗香甜的红薯粥,让他吃。 梦到了在火水灯旁,沈砚舟握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教他认字;梦到他发现?自己在学校被人欺负,愤怒地打跑了所有欺负自己的人。 也梦到了沈叔沈婶去世后,沈砚舟抱着他,说:“盼盼别?怕,哥在。” 后来?,他们从溪山村,到了白溪镇,又到了澜洲。 在那?家饭馆后面的出租屋里,沈砚舟抱着自己,用树叶吹着童年记忆里的曲子,沈砚舟耐心教他发音说话,钣金新家后,在书房的小床上,他们挤在一起晒太阳…… 一桩桩一件件,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回放。 俞盼的每一段记忆碎片里,都?烙印着沈砚舟的身影,从今往后,他们也一如过往那?般,也仍是?彼此在世上最亲密,最不可分割的存在。 当初还是?乞丐的俞盼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未来?的俞盼竟然会拥有这么多?温暖的回忆,还有最爱他的沈砚舟。 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 在沉入更深的睡眠前,俞盼迷迷糊糊地想。 - 俞盼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后第一个?感觉就是?累,身体像被人拆开捶打,再重组起来?一样,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还残留着抑漾感。 他微微动了动,旁边就是?沈砚舟精壮温热的胸膛,俞盼此刻连张嘴咬他一口泄愤的力气都?懒得使了。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不受控制地反复播放着昨晚那?些令人脸热的画面。 俞盼从未想过,自己竟然真的能百出书上那些……离谱的滋事。 原来书上画的,也都?是?真的。 人的身体,可以那么阮。 只是?,坐在上面,比单纯躺着要累太多了…… 不过,很舒服也是?真的。 俞盼东想想,西想想,没一会儿,眼皮又开始打架,迷迷糊糊地又阖上了眼。 这次他没睡得太实,能感觉到身边的沈砚舟轻轻翻了个?身,然后,一个?温柔而珍惜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也不知道又睡了多?久,俞盼是?被沈砚舟轻声唤醒的。 “盼盼,醒醒,该起来?吃点东西了,不然胃要?难受了。”沈砚舟的声音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 “好……”俞盼刚应了一个?字,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像以前家里养的,嘎嘎叫的鸭子? 沈砚舟小心地扶着他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拿过床头柜上一直温着的水杯,递到他唇边,“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第80章 水温恰到好处,俞盼小口小口地抿着,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舒服了不少,喝了小半杯,他摇摇头表示够了。 沈砚舟放下水杯,又端过一碗窝了蛋的牛肉粥,用勺子舀起一小口,仔细吹了吹,才递到俞盼嘴边,“来?,盼盼,张嘴,吃点粥。” 俞盼鼻子一皱,扭开了头。 “怎么了?”沈砚舟把勺子放回碗里,“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那?可太多?地方不舒服了! 俞盼把发烫的脸埋进沈砚舟的颈窝里,蹭了好一会儿,才用那?沙哑的嗓子,带着委屈,闷闷地说:“你昨晚……不是?这么叫我的……” 沈砚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低低地笑了起来?,“好,宝宝,是?哥不对?,先吃点东西,不然真要?饿坏了。” “那?还不都?怪你!”俞盼抬起眼瞪他,眼神湿漉漉的,毫无?威慑力,反而更像控诉。 昨晚无?论他怎么求饶,沈砚舟都?像是?没听见,虽然……唔确实很舒服,但是?累也是?真累啊! 而且沈砚舟不听就算了,还一直惹他! “好好好,都?怪我。”沈砚舟眼底满是?宠溺,又舀起一勺粥,哄着他,“宝宝,先吃点,吃完再睡。” 好不容易哄着人吃完一小碗粥,俞盼又嚷着屋里冷,想去阳台晒晒太阳。 沈砚舟一听他说冷,心立马提了起来?,生怕是?因为昨晚的事导致的,赶紧拿了体温计给他量了体温,确认没有发烧,这才用厚厚的毛毯把他裹成个?蚕宝宝,抱着他去阳台晒太阳。 到了晚上,俞盼彻底缓过劲儿来?,同时也有些食髓知味,但他也不明说,只是?等沈砚舟靠近时,故意把腿搭在沈砚舟的腰上。 两?人对?视一眼,没多?会儿,便会又吻到一起。 从年三十晚上到年初五,这几天俞盼几乎就没怎么自己下地走过路,去哪儿都?是?沈砚舟抱着,伺候着,哄着,沈砚舟也恨不得把俞盼揣在口袋里。 又一次亲密过后,俞盼浑身汗湿地躺在床上,眼神失///蕉地望着天花板,忽然想起年三十之?前,自己还天真地想着,让沈砚舟提前算完账,他就能好好躺着休息几天。 现?在再回想这几天的情形……俞盼眨了眨眼睛,虽然此“休息”非彼“休息”,但……好像也确实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躺着休息”? 行吧。 俞盼往身边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又缩了缩,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反正接下来?沈砚舟都?会处理好的。 - 大年初六一大早,谭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嗓门洪亮地问他们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城郊新开的温泉山庄放松一下。 沈砚舟捂着听筒,转头看向正揉着眼睛准备坐起来?的俞盼,“想去吗?” 俞盼点头,他还没见过真正的温泉呢。 “行,那?明早八点去你家小区门口会合。”沈砚舟对?着电话那?头应道。 挂了电话,沈砚舟就过来?给俞盼穿衣服。 俞盼被伺候惯了,一点没觉得有什么,穿好衣服后,趿拉着拖鞋走进卫生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还有几个?浅淡红痕,都?是?这几天…… 俞盼心里一动,赶紧掬起冷水拍了拍脸,拿起牙刷挤牙膏,脑子里想的却?是?前两?天他发现?自己脖子上这些红痕的事。 他们往常亲吻,沈砚舟有时候也会亲他的脖子,不过也只是?单纯的亲而已,不会留下印记。 所以俞盼刚看见时的确吓了一跳,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这和刚到白溪镇那?会儿起的红疹子一模一样。 还没等他嚷嚷着喊沈砚舟,俞盼突然就想起来?他们在嗯嗯的时候,沈砚舟对?自己做的事,他登时就懂了。 原来?当初那?些红疹子根本不是?什么虫子咬的!难怪沈砚舟这么笃定地说没虫子!原来?都?是?他这只大虫! 理通之?后,俞盼当天便也想着自己也要?啃回去,结果等要?嗯嗯时,沈砚舟衣服一脱,看见沈砚舟肩头青青紫紫的咬///痕,和后背上的抓///痕沉默了。 俞盼不知道,自己明明没留什么指甲,都?能把沈砚舟抓成这样。 他忽然又觉得没什么了。 人是?这样的,严于待人,宽于律己,嗯,这很正常。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你们好呀~ 第61章 因着第二天要和谭明他们去温泉山庄, 俞盼和沈砚舟这天都收敛了许多。 他们除了挨在?沙发上看看电视,时不时交换一个湿吻之外,其他什么?都没做。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起了床, 洗漱完毕, 在?家简单吃了点早餐,便出发去谭明家会合, 一同驱车前往城郊的温泉山庄。 山庄建在?半山腰, 环境清幽,车开到山脚,俞盼降了车窗往上看, 庄子周围绕着一圈的白雾, 看起来仙气?飘飘的。 停好车,就有?服务员上前确认信息,引着他们往里走,沿着小径走了两三分钟后?, 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在?大石块和竹林之间, 冒着热气?的温泉池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各自?冲洗干净后?, 沈砚舟选了一处位置相对僻静,周围有?山石环绕的小池子, 他先试了水温, 然后?才扶着俞盼,让他慢慢坐进温暖的泉水里。 热水浸过肩头?,俞盼靠在?池壁上, 眯着眼叹了一声。 “舒服吗?”沈砚舟在?他身边坐下,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 “嗯……”俞盼懒洋洋地?应着, 脑袋歪在?沈砚舟颈窝,闭着眼说:“感觉……和在?家里的浴缸泡着差不多,就是地?方大了点。” “好,那下回我们就在?家泡。”沈砚舟接话,抬手拨了拨俞盼沾了水汽的刘海。 这个温泉山庄其实还没有?正式营业,谭明之前在?澜洲帮沈砚舟做事,又是个活络性子,一来二去认识了不少人,弄到了内部的“试泡”名?额,这才约了他们一块来尝尝鲜。 没正式营业,所以也没有?开住宿,泡完澡后?,工作人员给他们端来一些清淡吃食。 吃了东西?后?,就在?庄子里四?处逛了逛,和俞盼光欣赏风景不同,沈砚舟和谭明干的这行,更多是在?学习,除了住宿区不能进之外,参观完外部区域,他们也不再逗留,开车下山。 不知道?是不是泡了温泉的原因,泡完回去的路上,俞盼明显感觉到身上的酸软疲惫消失了大半。 他靠着椅背,听着旁边的沈砚舟和后?面坐着的谭明闲聊,话题很快又转到了青屿那边的工程上。 那些术语和规划俞盼听不太懂,沈砚舟的说话声也像催眠曲,他的眼皮也越来越沉,最终歪着头?睡了过去。 一直到车子停稳在?家门口,沈砚舟绕过来打开车门,小心地?将他抱出车厢时,俞盼才迷迷瞪瞪醒过来。 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沈砚舟低头?,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声“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俞盼双手搂紧沈砚舟的脖子,把下巴搭在?他肩上,乖声应道?:“要。” 沈砚舟见他这么?乖,心都要化了,只想赶紧把人抱进屋,别饿着他。 “停!” 刚走到门前的楼梯,怀里的人却突然喊了一声,沈砚舟脚步一顿,“怎么?了?” “往信箱那边靠点儿。”俞盼拍了拍他的肩膀,望向?楼梯边的木质信箱。 沈砚舟这才转头?看去,只见信箱开口处,露出了一个尖尖的黄色信封角。 俞盼伸长手去够信箱盖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三封信,再拿起来看邮戳日期,竟然是年?前就寄到了,他一直没留意。 沈砚舟抱着俞盼进了屋,将他放在?客厅沙发上,也看清了信封上的杂志社名?称。 俞盼把三封信在?茶几上一字排开,手指摸着下巴,心里琢磨着先拆哪一封好。 “什么?时候投的稿?”沈砚舟有?些意外,之前没听俞盼提起过。 “十二月的时候,就是开完那个激励大会后?。”俞盼一边回答,终于下定决心,拿起了最右边的那封。 在?投稿这件事上,俞盼的心态一向?比较佛系,得失心被从前的退稿经历锻炼得不算重了。 但佛系不代表不在?意结果,所以当他撕开信封口,看到里面的二十五块钱,还有?一张正式告知稿件被采用的通知函,俞盼的呼吸都暂停了。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另外两封信。 另外两封信里,同样?塞了钱和采用通知,其中一封,编辑还特意附言,称赞了他的文风,并?表示如果有?类似风格的稿件,欢迎继续投稿。 全部过稿! 这是俞盼从来没想过的,他感觉自?己激动得要晕过去了! 俞盼拿着那几张过稿通知函冲进厨房,从后?面猛地?抱住正在?烧水准备煮饺子的沈砚舟。 第81章 “我过稿了!哥!全都过了!三篇都过了!”他语无伦次地?喊着,抱着沈砚舟的腰围着他又蹦又跳。 沈砚舟被他撞得手里的锅盖差点没拿稳,连忙放下,转过身来,看着俞盼因为激动泛着红晕的脸,心底涌上无尽的骄傲和喜悦。 任由俞盼蹦跶了好一会儿,沈砚舟才笑着将圈在?怀里,低头?在?他唇上吮了一下,“太好了!我们盼盼真棒!” 一直到饺子端上桌,俞盼还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拿着那几张通知函反反复复地看,连吃饭都顾不上。 这三篇稿子的稿酬加起来有?八十块,晚上临睡前,俞盼把那些钱认认真真地?数了好几遍,叠得整整齐齐,然后?郑重严肃地?放到沈砚舟手里,“哥,我说过的,我养你!” 沈砚舟接过那些钱,拿出那个专门存放俞盼收入的小铁盒。 铁盒里都是俞盼这一年?多来参加作文比赛获得的奖金,多的十块八块,少的三块五块。 沈砚舟把盒子里面的钱拿出来,和今天这八十块放一起数了一下,竟然也有?一百五十四?块钱了。 俞盼看着沈砚舟手里那一小沓钱,他知道?这些钱还不如沈砚舟平时给他的零花钱多,但他还是颇为豪气?地?拍了拍沈砚舟的背。 “虽然这些钱现在?还不够多,但是我以后?会挣更多钱给你的,我说过的,我也会养你!” 对于俞盼给他画的这个又大又圆的饼,沈砚舟吃得心甘情愿,他搂住俞盼,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好,哥等着。” -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青屿那边初十就要正式开工,沈砚舟初九就必须动身。 俞盼本来还想森*晚*整*理跟着过去,等到开学再回来,但等他翻出除了数学,其他几科还是空白的寒假作业时,这念头?立马消失了。 于是跟着去青屿的计划彻底泡汤,沈砚舟临走前联系了之前负责辅导的老师,请对方过来,一边监督俞盼写完寒假作业,一边帮他巩固知识点,为开学做准备。 在?沈砚舟离开的前一晚,对于即将到来的离别,两人都有?些失控。 俞盼一想到又要很久见不到沈砚舟,一整晚都非常黏人,沈砚舟一要走,他紧紧箍着,不肯松开。 这也直接导致第二天沈砚舟出门了,俞盼还在?睡梦中,连一句道?别都没能说上。 等俞盼醒来,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裹着厚外套,趿拉着拖鞋走到楼梯口,闻到了从楼下传来的饭菜香气?。 刚走到楼梯转角,就碰上了正准备上楼叫他的周姨。 “小盼醒啦?正好,饭做好了,快下来吃吧。”周姨笑着说。 俞盼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周姨,新年?快乐。” “哎,新年?快乐!”周姨应着。 俞盼独自?坐在?餐桌前,看着对面那个空着的座位时,才真切地?意识到,年?过了,沈砚舟也走了。 吃完饭没多久,楼上的电话就响了,是沈砚舟打来的,他才下飞机,听起来很吵。 “盼盼,吃饭了吗?” “吃了,吃得可香了。”俞盼握着听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些。 “嗯,别吃太多。”沈砚舟习惯性地?叮嘱。 “知道?啦,你老是说说说。”俞盼嘴上抱怨,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沈砚舟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然后?说:“下午约了老师过来带你写作业,记得好好听讲。” “好——知道?啦——”俞盼拖长了声音应道?,心里那点离别的愁呀也被这通电话冲淡了不少。 学校正月十六开学,俞盼在?辅导老师的帮助下,总算在?开学前紧赶慢赶地?写完了所有?寒假作业。 开学那天,俞盼一到教室,见到凌洛,第一件事就是跟他道?谢。 凌洛被他说得一愣,茫然地?眨眨眼:“啊?谢我干嘛?”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投稿的事儿吗?说我可能投错了风格。”俞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回去后?想了很久,就找了几本和我写的东西?风格比较像的杂志投了过去,结果都过了!” 凌洛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俞盼不仅听进去了,还真的做成了! 他激动地?一拍俞盼的肩膀,声儿都高了不少:“我靠!真的啊!你也太牛了吧!我就说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俞盼被他夸得有?些脸红,突然想起假期前的事,“啊,对了,你和之前那个……卖盒饭的,怎么?样?了?” “和好啦!”凌洛得意地?说,“我假期还去帮他摆摊了呢!卖炸土豆,生意可好了!” 俞盼惊讶:“在?哪儿摆呀?” “还是在?步行商业街那边,”凌洛说着,略带遗憾地?咂咂嘴,“我本来还想着要是能碰见你,高低得给你装一大袋,多放辣多放香菜!” 俞盼听完凌洛的话,本来就红的脸,现在?开始发热了。 这个假期他差不多都是在?床上过的,别说出门,下地?都少,后?面还要赶作业,根本没有?时间出门。 “你脸怎么?这么?红?”凌洛问。 “可能是,教室里太闷了,”俞盼扯开话题,“对了,你作业写完了吗?” “地?理还差几张卷子!”凌洛当即就把刚才的话题抛开,双手合十对着俞盼作揖,“好俞盼,你做完了吗?救救兄弟!” 俞盼无?奈地?从书包里拿出自?己整理好的地?理卷子递过去,凌洛接过卷子,再也顾不上说话,埋头?苦抄起来。 - 进入到高三下学期,整个年?级的氛围都变得不一样?了,大家好像被上了发条,而?且是拧得紧紧的发条。 上学期课间还能看到同学们在?走廊嬉笑打闹,这学期,如果不是上厕所,班上所有?人都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埋头?看书刷题。 京大是顶尖学府,不是那么?容易考上的,俞盼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他开始主动让沈砚舟安排更密集的补习课,同时也把自?己的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的。 他甚至还把每晚和沈砚舟雷打不动的电话时间,往后?推迟到了十一点,而?每天早上六点,闹铃一响,他也不再赖床,洗漱完就去书房,朗读英语和其他科目的知识点。 这样?高强度的学习无?疑是辛苦的,特别是在?如此辛苦的学习后?的一次考试里,俞盼的成绩不进反退,当即就崩溃了。 放了学就哭着给沈砚舟打电话,和电话那头?的沈砚舟喊,“不想考大学了”“我不想学了”“我去你那边工作好不好?” 沈砚舟连连应着,顺着他的话哄,“好”“我们不学”“哥现在?就让人给你买机票”。 可哭完了,俞盼抽噎着擦干泪,拿起笔继续学。 现在?俞盼晚上和沈砚舟通话,还没说上几句就开始打哈欠,不出十分钟就能睡着,做的梦还都是关于学习的。 沈砚舟在?电话那头?听着他的呼吸声,还有?时不时秃噜出来的梦话,心疼得不行。 但这是俞盼为自?己选择的路,是他为梦想付出的努力,沈砚舟能做的,就是无?条件地?支持,和在?他学到崩溃时安慰他。 在?学习数学上,俞盼的天分并?不算高,对数字和公式的变化不够敏感,同一类型的题目,稍稍变换形式就可能卡住。 他更多是靠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坚持和毅力,靠反复练习,死记硬背题型和解题步骤。 好在?俞盼肯下苦功,一遍错了就做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把错题抄下来,反复加深记忆,就是用这种笨办法,他的数学成绩也在?稳步提升。 在?这种高压的学习状态下,沈砚舟每个月难得回来陪伴俞盼的那几天,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坐在?书桌旁,安静地?陪着他学习。 毕竟沈砚舟要是真做了点什么?,影响了第二天的复习,俞盼是真的会哭。 而?且还是一边哭一边学的那种,可怜兮兮地?让沈砚舟难受,不如什么?都不做,只是陪在?他身边。 长时间用眼和睡眠不足,越临近考试,俞盼眼下的黑眼圈也越加的重。 沈砚舟有?时甚至会后?悔,当初是不是不该带他去京大,在?他心里种下这个如此困难的梦。 不过在?看到俞盼谈及京大时的兴奋劲,沈砚舟又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时间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紧张备考中飞逝,黑板旁的倒计时数字越来越小,终于,高考的日子到了。 不巧的是,七月初正是青屿工程最关键的时期,沈砚舟忙得脱不开身,等他处理完手头?的要紧事赶回澜洲,俞盼已经坐在?考场里,进行最后?一场考试了。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俞盼放下笔,交卷,走出考场。 夏日的阳光刺眼,才走出校门,俞盼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本来说赶不回来,此时却站在?校门外等候的家长堆里最前面的沈砚舟。 第82章 俞盼弯起眼睛,朝他奔去。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下一章我就是大学生啦![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沈砚舟:站在最前面,要让盼盼第一个看到[愤怒] 第62章 “哥!”俞盼从拉起的?警戒线下钻过, 一头扎进沈砚舟怀里,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不是说工作忙, 可能回不来吗?” “你人生中这么重要的?考试, 哥就算在天边也得赶回来。”沈砚舟回抱住他,另一只手?在他背上拍着, “结束了, 盼盼,一切都结束了。” 俞盼在他怀里用力地点头,好在周围到?处都是激动相拥的?家长?和考生, 他们这样?抱着也不是特别突兀。 沈砚舟揽着俞盼的?肩膀, 护着他穿过人群,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俞盼乖顺地靠着他,呆愣愣地仰头看着沈砚舟的?侧脸,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直到?坐进车里, 俞盼有些恍惚地问沈砚舟:“哥, 我现在……是真的?考完试了?不是在做梦?” “是, 千真万确,你是真的?考完试了。”沈砚舟俯身过来, 帮他拉过安全带扣好, 顺势吻了俞盼的?额头,“现在什么都不用想,我们回家。” 车子在马路上行驶, 俞盼靠着椅背,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慢慢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俞盼半睁着眼, 含糊地嘟囔,“哥,我好困,想睡觉……” “嗯,睡吧,哥在呢。” 沈砚舟的?声?音依旧令俞盼安心?,他几乎是秒睡,连车子什么时候到?的?家,自己是怎么被沈砚舟从车里抱出来,又是怎么被沈砚舟擦身子,都毫无知觉。 不知道别人高考完是什么状态,反正俞盼是结结实实地睡了个天昏地暗,直接从考试结束的?下午,睡到?了第二天傍晚才悠悠转醒。 房间里窗帘拉着,光线昏暗,俞盼翻了个身,发现沈砚舟就靠坐在床头,温柔地看着自己。 “醒了?”沈砚舟摸了摸他的?额头,“要不要吃点东西??周姨煮了饭一直温着。” 俞盼点点头,小少爷似的?让沈砚舟躺下,然后钻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躺好。 “我想先抱抱你。”俞盼的?声?音还带着睡意,听起来软糯糯的?。 沈砚舟抱紧了俞盼,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好,那我们就再躺一会儿。” 两人就这么静静依偎着,过了许久,俞盼轻声?说:“哥,我备考的?这大半年,是不是对你态度特别不好?有时候还冲你发脾气……” “没有不好。”沈砚舟吻了吻俞盼的?额角,“盼盼压力大,哥都知道,你对我,一直好着呢。” 俞盼听完,沉默了一会儿,仰头看着沈砚舟的?眼睛说:“哥,谢谢你。” 沈砚舟捏他的?了脸,笑着说:“傻话,跟哥还用说这个。” “要说的?。”俞盼也笑了,抬手?勾住沈砚舟的?脖子,开?始耍赖,“哥,你抱我去吃饭。” “好,”沈砚舟应着,“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去刷牙……” - 为了方?便考生估分,高考的?参考答案会在考试结束三天后刊登在青年报上。 虽然俞盼的?志愿早在第二次模拟考后就填好了,但不对一对答案,心?里总归不安宁。 于?是在等待答案公布的?这几天里,俞盼彻底进入了养猪模式,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剩余的?全部时间都用来黏着沈砚舟,恨不得长?在他身上。 沈砚舟起初还担心?他这样?吃了睡,睡了吃会积食消化不良,不过看着俞盼每次醒来都精神饱满,吃饭也喷喷香的?样?子,便也由着他去了。 三天后,报纸上刊登了标准答案,俞盼拿着报纸,窝在沙发里,手?里拿着笔估算了一遍,心?里大致有了底。 晚上,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俞盼嘎巴嘎巴地嚼着沈砚舟递到?嘴边的?薯片,想到?白天的?估分,语气轻松了不少,“哥,我感觉我考得好像还不错。” “嗯,”沈砚舟帮他擦去沾在嘴角的?碎屑,“我们盼盼一直都很厉害。” “你就会夸我。”俞盼嘴上这么说,眉眼却弯了起来,显是受用得很。 他一边嚼着薯片,一只手?却不安分地从沈砚舟衣服下摆探进去,在他紧实的?小腹肌肉上戳戳捏捏。 沈砚舟抓住了他那只作乱的?手?,眸色沉了下来,声?音暗哑:“不累了?嗯?” 俞盼仰起脸,脸上带着狡黠的?笑,主动凑上去,在沈砚舟的?唇角轻轻啄了一下,声?音又软又乖:“不累啦。” 沈砚舟被他勾得呼吸一滞,随即反客为主,深深地吻住了他。 自从俞盼开始全身心备考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作过了。 他们从沙发辗转至卧室,急切地探///所着彼此,用最直接的?方?式确认着对方?的?存在。 事后,俞盼脸贴着沈砚舟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汗涔涔地趴在他怀里,累得手?指都不想动了。 过了许久,俞盼小声?开?口,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哥,我还是有点害怕……万一……万一没考上京大怎么办?” 俞盼的志愿表沈砚舟是看过的?,第一志愿填了京大,第二志愿是江南的?一所大学,第三志愿则填在了他目前工作所在的?省城。 填报策略本身没有问题,只不过焦虑是在所难免的?。 沈砚舟收紧了环着他的?手?臂,“没事的?,宝宝,我们尽力了,这就够了。” “嗯。” - 沈砚舟还要工作,在澜洲陪了俞盼五天已经是极限,就是俞盼的?高考成绩要等到?24号才公布,沈砚舟原本计划到?时候再带他回来一趟。 对此俞盼却看得很开?,“分数早就定下了,早几天知道晚几天知道又不会变,不如我们直接等到?月底吧?那时候最早的?一批录取通知书也该开?始寄了,我们到?时候再回来!” 就这样?,俞盼简单地收拾了些行李,跟着沈砚舟一起去了青屿。 半年不见?,青屿这座海滨小城的?变化堪称翻天覆地。 最直观的?就是从省城到?青屿的?路,坑坑洼洼的?土石路变成了平坦宽阔的?大马路,以前?需要四五个小时的?车程,现在两个多小时就能抵达,而沈砚舟所在的?清湖开?发区,变得更多。 “我怎么记得,去年我来的?时候,那边那栋楼好像才建起来一层?”俞盼趴在车窗边,好奇地打量着外面这片变得有些陌生的?土地。 记忆中半年前?这里最高的?建筑也不过三层,如今却已是楼房林立,道路整洁,俨然一副新?城区的?模样?。 沈砚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嗯,变化是挺大的?,路通了,建设速度就快起来了。” 因为开?发区通往外面的?主干道修好了,沈砚舟也不再住工地的?临时板房,而是在附近租了一套楼房。 “谭明就住楼下,等他休息,可以下去找他玩。”沈砚舟打开?门。 俞盼看着这个一室一厅,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小房子,满意地点点头:“嗯,挺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节奏,沈砚舟白天出门工作,俞盼就待在家里看看书,睡睡觉,或者写点东西?。 沈砚舟怕他闷坏了,便利用中午下工休息的?一个半小时,带他出去,找了个空旷无人的?地方?,开?始教他开?车。 俞盼起初是一万个不情?愿,抱着沈砚舟的?胳膊耍赖:“哥,你开?不就好了嘛,我不想学……” “乖,这个技能学了总没坏处。”沈砚舟耐心?哄着,“等你考上大学,哥给你买辆车,到?时候你想去哪儿都方?便。” “可是不管我上哪所大学,开?车到?青屿也很远好吧,”俞盼皱着小脸,“你还不如教我开?飞机呢!” 沈砚舟被他逗乐了,但还真一本正经地考虑了一下,然后说:“开?飞机哥是真教不了,不过哥努努力,看以后能不能给你买一架。” “哎呀我开?玩笑的?!”俞盼见?沈砚舟竟然真的?在思考这个可能性,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别乱花钱!不许买!” 沈砚舟拉下他的?手?,眼底满是纵容,“给你花的?,怎么能叫乱花。” “歪理!”俞盼气鼓鼓地瞪他,“不准买!听见?没有!” 沈砚舟没应,只是笑着揉揉俞盼的?头发。 随着录取通知书发放日期越来越近,哪怕俞盼再如何告诉自己放宽心?,也难免有些焦灼起来。 他反复推算自己的?估分,按照往年的?分数线来看,应该是够的?……但万一今年题目简单,分数线也高了呢? 第83章 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陷入无谓的?焦虑,俞盼努力让自己忙起来,他这次过来,特地把几年前?写的?一些旧稿也带来了,打算重新?修改,等回澜洲后就寄给那家喜欢他风格的?杂志社。 稿子总有改完的?时候,这天下午,俞盼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实在无事可做,目光扫过厨房,忽然停住了。 沈砚舟向来不让他下厨,主要是怕他控制不住偷摸吃。 但自从他们生活条件好起来后,加上沈砚舟有意识的?引导和调理,俞盼在吃这件事上,已经比以前?有节制多了,很少再出现吃到?停不下来的?情?况。 俞盼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才下午六点,沈砚舟平时大概七点左右到?家。 如果现在开?始动手?,在他回来之前?炒两个简单的?菜,时间应该……来得及吧?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俞盼心?里有点打鼓,又有点跃跃欲试。 沈砚舟这天和合作方?就一些细节问题多讨论?了一会儿,下班时已经七点二十了。 他刚推开?家门,就看到?俞盼像个小门童似的?,端端正正地站在玄关,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又是伸手?要接他的?公文包,又是嘘寒问暖地说:“哥你上班辛苦啦~~~” 沈砚舟眉头微挑,事出反常必有妖。 “怎么了这是?”他一边换拖鞋,一边不动声?色地问。 “那个……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能生气,也不能骂我。”俞盼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哥什么时候骂过你?”沈砚舟走进客厅,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的?焦糊味。 “怎么没有?上次我来青屿,你不就骂我了嘛……”俞盼小声?嘟囔,旧账翻得飞快。 “嗯?”沈砚舟转身,伸手?捏住他软乎乎的?脸颊,板起了脸,“那你说,你当时该不该骂?一个人跑那么远,多危险?” “该骂该骂!我该骂!”俞盼连忙认怂,皱着鼻子,想到?自己今天干的?好事,又赶紧换上那副讨好的?表情?,“那你先说好,这次不能骂我!” “本来是可以的?,”沈砚舟故意逗他,目光扫过厨房方?向,“但现在,我得看看具体情?况再决定。” 听他这么说,俞盼知道躲不过了,心?一横,拉着沈砚舟的?手?就往厨房走,“好吧好吧,给你看就是了!” 厨房门一打开?,那股焦糊味更加明显了。 沈砚舟皱着眉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灶台上摆着的?两个盘子。 一盘里面是几块焦黑的?不明块状物,另一盘则是颜色深褐,黏成一团的?不明条状物。 “这是什么?”沈砚舟指着那盘块状物问,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是……是煎鸡蛋。”俞盼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沈砚舟又指向另一盘:“那这个呢?” “炒、炒青菜……”俞盼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要听不见?。 沈砚舟看着那两盘说不上是菜的?菜,又看了看身边低着头,一副“我错啦别骂我”的?俞盼,难得沉默了几秒钟。 忽然,沈砚舟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俞盼的?头发,语气里带着无奈,“我们盼盼真是长?大了,都知道给哥做饭了。” 俞盼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不敢置信地问:“你不生气吗?” “生气?”沈砚舟将他揽进怀里,闷笑着说,“哥高兴还来不及。” 说着,沈砚舟又顿了顿,看着那两盘菜补充道:“不过下次,还是等哥回来,我们一起做,好不好?” 俞盼在他怀里用力点头,开?始跟沈砚舟说自己做饭期间发生的?事儿。 “哥,那我再跟你说个事,你不准笑我。” “好,哥不笑你。” “我煎鸡蛋的?时候有人来敲门,问我是不是在屋里烧烤,还说房子里不准搞烧烤,要搞出去搞!” “嗯,然后呢?” “这说得也太过分了吧!我明明只是在煎鸡蛋!” “嗯……是有,点过分哈。” “哥,我好像听见?你笑了。” “乖,哥没有……” “你就是笑了!”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我只是在做饭!不准笑[愤怒][愤怒][愤怒] 第63章 沈砚舟向来?是说?了就会做的, 更何况俞盼只是想做饭而已。 第?二天,沈砚舟一大早就去市场买了新?鲜的肋排,一只三黄鸡和包菜回来?放在冰箱。 等中午下班回家,就教俞盼做饭。 卖猪肉的老板已经把排骨砍成?小块, 俞盼系上围裙, 站在煤气灶前。 他先?开火把排骨倒进去焯水,然后按照沈砚舟说?的, 在碗里倒入生抽, 老抽,醋,搅拌均匀。 接着把焯好水的排骨捞出, 控干, 再?往锅里倒油,放冰糖,看着冰糖在油里慢慢融化,变成?焦糖色, 再?把沥干水的排骨倒进去。 俞盼笨拙地用锅铲翻炒着, 尽量让每一块排骨都裹上糖色, 然后加入调好的酱汁继续翻炒均匀后,倒入没过排骨的开水。 因为倒的是开水, 没多?久锅里就沸腾起来?了, 他盖上锅盖,扭到小火。 “嗯,先?炖二十分钟。”沈砚舟看了下表说?。 利用这等待的间隙, 沈砚舟开始处理鸡肉,利索地将整鸡一分为二,一半用塑料袋扎紧放进冰箱, 留着晚上煲汤,另一半则砍成?小块放进大碗里,“来?,盼盼,这部分交给你。” 俞盼接过碗,听着沈砚舟的话,往里面加入盐,淀粉,生抽和食用油后用手抓匀。 香菇已经提前泡发,俞盼把它们捞出来?挤干水分,切成?薄片,整齐地铺在盘底,再?把腌制好的鸡块码在香菇片上,尽量摆得?好看些。 这时排骨已经炖了近二十分钟,沈砚舟看着时间掀开锅盖,肉香扑面而来?,他在锅上架了一个蒸屉,俞盼赶紧把摆好盘的香菇滑鸡放进去。 “好了,蒸十五分钟就可以拿出来?,到时候再?给排骨收汁。”沈砚舟从袋子里拿出包菜,“现在我们来?做手撕包菜。” “我来?撕!这个我会!”俞盼举手。 沈砚舟笑着把包菜递给他,“好,那就交给我们盼盼了。” 这回有沈砚舟在,俞盼这三道菜成?功上桌。 俞盼自己先?尝了糖醋排骨,肉刚进嘴,眉头?就皱起来?了,“啊……好酸。” 沈砚舟也夹了一块,面不改色道:“酸点?也好,夏天天热,开胃。” 手撕包菜边缘微微发焦,调料没炒匀,有的吃起来?很咸,还发苦。 香菇滑鸡倒是出乎意料的成?功,鸡肉口感嫩滑,吸饱了鸡肉汤汁的香菇薄片,味道甚至比鸡肉还好吃,这让俞盼找回了不少信心。 捣鼓完这三道菜,俞盼出了不少汗,后背都湿了。 “做饭太累了,”俞盼扒了一口饭,由衷感叹,“比写作业还要累。” 沈砚舟给他夹了一筷子鸡腿肉,“你第?一次做饭,手忙脚乱是正常的。” 见沈砚舟没理解自己的深层含义,俞盼眨眨眼,补充道:“所以啊,我们更应该珍惜粮食,把这桌我辛苦做出来?的菜全吃完,才对得?起我的劳动成?果?嘛!” 难吃也是他自己做的,俞盼表示他爱吃!不能浪费! “……” - 日子就在青屿湿热的气温,和俞盼日益增长虽然依旧不稳定的厨艺中过去。 七月末,沈砚舟提前协调好工作,和俞盼一同回到澜洲,回到家安置好行李,稍作休息,两?人便开车前往邮局。 现在正值录取通知书投递的高峰期,邮局里的人不少,大部分是和他们一样前来?询问录取通知书的家长。 沈砚舟和俞盼在查询窗口前排着队,等轮到他们了,俞盼递上自己的身份证和准考证。 工作人员接过,在厚厚的登记簿仔细查找。 等待的几十秒里,俞盼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无比的快,几乎要从胸口蹦上喉咙了。 工作人员抬起头?,说?:“俞盼是吧?有你的邮件。” 说?完,她转身在身后码放整齐的邮件堆里翻找起来?。 这个时间点?,能到的都是第?一批次的录取通知书,答案不言而喻。 很快,工作人员抽出一个蓝白配色的大信封,再?次核对了信息,脸上露出笑容,将信封递出窗口,“恭喜你。” 俞盼接过信封,看着上面清晰的“京大”字样,他心里竟然意外的平静。 直到回到家,俞盼才拆开了信封,里面东西?不少,一本“初入燕园”指南,两?张新?生行李签,以及盖着红印章的入学?通知书。 俞盼看着上面的决定录取,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一直安静陪在自己身边的沈砚舟,“哥,你看,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 第84章 “嗯,哥看到了,我们盼盼考上了。”沈砚舟将他揽进怀里,“你做到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他们没在澜洲久待,当晚便坐飞机回青屿。 从澜洲回来后,沈砚舟变得更加忙碌,俞盼听他讲电话,似乎是因为什么公司审批? 听不懂,不过他知道沈砚舟忙的事很紧要,这阵子常常是半夜一点多才回来。 通知书上写明了九月三日报道,这会儿距离开学还有二十天,俞盼想带着它,回溪山村给沈叔沈婶看一看,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只是按照现在沈砚舟忙的这个程度,肯定没时间陪自己回去,对此,俞盼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要自己一个人回溪山村。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沈砚舟时,沈砚舟明显愣住了,沉默了好些时间。 俞盼生怕他不同意,连忙保证,“我就回去两天,很快的!祭拜完沈叔沈婶就回来!” “不是时间的问题。”沈砚舟放下茶杯,视线落在俞盼脸上,里面都是些俞盼看不懂的情绪,“哥只是……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俞盼好奇地问。 沈砚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他拉近,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没什么,我的盼盼,真的长大了。” 他揉了揉俞盼的头发,“好,哥答应你,我会安排司机送你去。” “好耶!哥你最好了!”俞盼欢快地跨坐到沈砚舟腿上,搂着他脖子开心喊道。 沈砚舟笑着拍了拍他的腰际,“不过,哥也是有条件的。” “嗯嗯嗯,你说,我都答应!”俞盼应着。 “路上无论到了哪里,住宿也好,吃饭也罢,必须给哥打电话报平安,听见没?”沈砚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条件呢,”俞盼捧住沈砚舟的脸揉搓,把他严肃的表情揉散,“这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我会一直打,打到你觉得我烦为止!” “不会。”沈砚舟抓住他作乱的手,神色认真,“哥永远不会觉得你烦。” 俞盼听完沈砚舟的话,脸上有些发烫,他低下头,把脸埋进沈砚舟颈窝里,小声哼哼:“我知道的。” 两天后的清晨,俞盼背着自己收拾的小背包,坐上了沈砚舟安排的轿车。 沈砚舟站在路边,看着车子启动,驶远,最终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怎么,觉得小屁孩儿突然就长大了?能自己飞了?”谭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了过来,靠在旁边的墙调侃道。 沈砚舟收回目光,失笑摇头,却没有否认:“嗯,是有点。” “沈砚舟,你这样以后养娃不是老有经验了?”谭明感叹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能把俞盼从那样,养成这样的,我之前学你对俞盼那样跟我弟说话,那家伙竟然说我鬼上身。” 沈砚舟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依旧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平静地说:“不会有孩子。” 谭明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啊?是你不行…还是她不行?” 沈砚舟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你就继续装吧。” “我,我这不是有点怀疑,想确认一下嘛。”谭明挠了挠头,显得有些窘迫。 他跟沈砚舟干了三年多,生意场上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儿见得多了,什么情况心里大概都有数,只是这事儿落在沈砚舟身上,他问得难免有些忐忑,“你俩真的是,那种关系?” “嗯。”沈砚舟应道。 谭明倒吸一口气,又是一顿猛抓头发,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沈砚舟的肩膀,“那哥们儿也没啥说的,就…祝你们幸福!真的!” “谢谢。”沈砚舟接受了他的祝福,“我们会的。” 说完他转身,拍了拍谭明的背,“走了,回去收拾一下,准备上班。” - 俞盼抵达溪山村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车子停在村口,副驾驶上的保镖率先下车,为他拉开车门,然后又去后备箱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和点心。 俞盼背着自己的小包,看着保镖手里提的大包小包,有些过意不去:“东西挺多的,我也拿一点吧,待会儿还要上山,路不太好走。” 保镖微微后退半步,“俞先生,不用,我拿得动。森*晚*整*理” 俞盼见他态度坚持,便不再勉强。 两人沿着山路往上走,到了半山腰,沈叔沈婶的坟头出现在眼前。 令俞盼有些意外的是,坟头周围的空地干干净净,显然是刚被人清理过。 俞盼忍不住笑,心里暖得不行,他原本以为自己提出独自回来,沈砚舟最多就是安排个司机,没想到连保镖都配了一个。 还有车上备齐了各种可能用到的物品,而现在连扫墓最基本的清理工作都不用他做,他好像,只需要来祭拜就好了。 想到沈砚舟默默为他安排好的一切,俞盼心里又软又涨,这会儿突然就格外想念沈砚舟了。 不过扫墓扫墓,终究还是要自己动动手,才显得诚心。 保镖将祭品在坟前摆放妥当后,便默默地退到了下方不远处等候。 俞盼蹲下身,将坟前没有完全处理干净的一些细小杂草拔掉,然后才将带来的点心一样样摆好,点燃香烛,插在泥土里。 做完这些,他才从背包里,取出那份京大的录取通知书。 “噔噔噔噔!”俞盼像小时候得了好东西要献宝一样,将通知书展开,对着那两个坟头说:“沈叔,沈婶,你们快看,我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是京大的哦!我念给你们听!” 他清了清嗓子,念道:“俞盼同学,我校决定录取你入‘中国语言文学’学院‘中国语言文学类’专业学习……请于九月三日凭本通知书到校报到。” 念完,俞盼放下通知书,声音轻了下来,带着笑意:“沈叔,沈婶,我考上大学啦,是京大,一所特别好,特别大的学校!沈砚舟他…也特别为我高兴。” 看着面前这两座土丘,明明来之前已经想好要说什么,这会儿却都堵在了喉咙口,他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俞盼捡起一根小树枝,在泥土上划拉着,说着澜洲的生活,说着沈砚舟的工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保镖从下方走上来,提醒道:“俞先生,天色不早了,下山吧。” 俞盼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他抱着背包站起身,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很多年前的夏天,这对善良的夫妻在拨开他头上遮盖着的稻草杆,笑着向他伸出手,将他抱入怀里。 那时的温暖,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俞盼对着坟茔,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把我捡回家,抚养我长大。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64章 从溪山村回来的当天晚上, 俞盼就跟沈砚舟窝在床上,聊着自己这次回去路上见到的听到的事儿。 正聊得欢呢,俞盼的手机在包里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一看,是凌洛。 “俞盼!我要去纽约了!” 才接通, 俞盼就听见凌洛说的这话, 俞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纽约?是我想的那个纽约吗?” “对啊对啊!就是那个纽约!美国的纽约!”凌洛在电话那头激动得不行, “我后天一早的飞机!跟他一块儿去!”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那位盒饭摊主。 本来凌洛这通电话是想约俞盼出来, 在他要离开前好好疯玩一通的。 结果得知俞盼人还在千里之外的青屿,凌洛声音顿时蔫了:“你怎么跑那么远去了啊?我出国前还想见见你来着。” “没关系啊,”俞盼安慰他, “等放假你回来了, 我们再聚一样的。” 凌洛“嗯”了一声,很快又叽叽喳喳地跟俞盼描述他准备去面试的那所院校,说那里出了多少位鼎鼎大名的设计师,话里尽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俞盼握着手机, 安静地听着, 他忽然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京大, 除了沈砚舟的引导,不也是因为对那片学术圣地, 对那些名字的向往吗? 等凌洛终于说完, 俞盼真诚地说:“凌洛,你肯定会成功的。” “那当然!”凌洛自信地说,“我必定会成功的!” 见好友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如此意气风发, 俞盼自然不甘愿落后。 第85章 他现在?白天上午雷打不动地去练车,沈砚舟工作忙,没?空教他, 于是就给他请了教练。 对?俞盼来说?,教练教和沈砚舟教非常不同,沈砚舟不会说?他,只会耐心地教,可他们总是教着学着就会亲一块儿去,有时连着两三天下来,俞盼只学会了扭钥匙,挂档,摁喇叭开雨刷器。 教练教就不一样了,虽说?教练很专业也不会说?重话,可到底不是沈砚舟,俞盼也更能进入到学习状态,不过短短十来天,他就从最初坐到驾驶座就紧张,到后?来能熟练倒车入库甚至还能开上一段路,这可谓进步显著。 练完车吃完饭,简单休息后?,下午俞盼就窝在?家里写稿子?,他不想被困在?同一类型的?写作风格内容里,写作的?同时也在?尝试着从不同角度塑造故事。 他通常是一气?呵成?把稿子?写完,然后?简单修改一下,查看有没?有错别字,再寄往不同的?杂志社。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就到月底,期间俞盼陆续收到了四封过稿通知,因为篇幅长短不一,各家杂志社收稿的?千字价格也有出入,所以稿费也就有多?有少。 不过俞盼到不太在?意具体金额,每次稿费回来了,他都是直接把钱交给沈砚舟的?。 比起稿费的?高低,他觉得看到自?己写的?文章被刊登到杂志内页,被很多?人看到他笔下的?世界,这种精神上的?满足感?远胜于一切。 - 九月一号清晨,俞盼和沈砚舟坐上了飞往京市的?航班,在?候机的?时候,沈砚舟见俞盼困得难受,就跟他说?在?京市准备了惊喜,可以猜一下。 俞盼听了精神果然好不少,转着脑子?思考沈砚舟会送什么给自?己,一直到登机坐下后?都没?想到具体的?,他这才晃了晃沈砚舟的?胳膊:“哥,你?就告诉我呗,什么惊喜呀?” “不是说?让你?猜吗?脑子?都不愿意动了?”沈砚舟好笑地看着他。 “神神秘秘的?……”俞盼嘟囔着,捏了捏沈砚舟结实的?大腿,突然福至心灵,“不会是车吧?我可不敢开!驾驶证还没?到手呢!” 他车练得是不错,也壮着胆子?在?沈砚舟的?陪伴下上过几次路,但无证驾驶这种事,对?他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俞盼可是一个?守法好公?民。 沈砚舟摇摇头,眼里含着笑:“不对?,再猜。” “那到底是什么呀……”这惊喜把俞盼好奇得抓心挠肝的?,他抱着沈砚舟的?胳膊摇晃,“哥,你?就告诉我呗,一点点提示也行??” “乖乖睡一觉,”沈砚舟握住他的?手,“昨天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养足精神,到了你?就知道了。” 又是让猜又不肯说?提示的?,俞盼鼓了鼓腮帮子?,见沈砚舟一点信儿都不肯透露,只好妥协,乖乖戴上了眼罩。 或许是起得太早,又或许是身在沈砚舟身边格外安心,他很快便歪着头,睡得香香的?。 他们抵达京市时已是中午,出了机场,沈砚舟打了个?电话,不多?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便稳稳停在?他们面前,司机下车将他们的?行?李放入后?备箱。 车子?驶入繁华的?市区,俞盼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上次来京市还是一年多?前,街道变化也挺大的?,他忍不住小声问沈砚舟:“哥,我们这是去哪儿?要去学校吗?” “不,”沈砚舟侧头看他,语气?自?然,“我们先回家。” “回家?”俞盼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茫然,“回哪个?家?” 沈砚舟伸手揉了揉俞盼的?后?脑勺,嗓音温和:“我们在?京市的?家。”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环境清幽的?小区,在?一栋看起来崭新的?住宅楼前停下,俞盼带着一肚子?疑惑,跟着沈砚舟上了楼。 最后?他们停留在?三楼,当沈砚舟用钥匙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俞盼愣住了。 屋内的?装修风格,和当初沈砚舟在?澜洲刚升职,搬进去的?那套小两房的?装修格局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里的?空间更宽敞些,有一个?格外明亮的?大主卧和一个?摆满了新书,带着巨大窗户的?书房。 书房里同样摆了一张小床。 俞盼走进书房,摸了摸那张小床,站在?窗前向外眺望,看了一会儿,像是发现了什么,他“啊”了一声。 “看到了?”沈砚舟问他,似乎就等?着俞盼这反应。 “看到了!”俞盼兴奋地指着远处一个?熟悉的?塔尖,“是那个?湖边的?塔尖!” “嗯,盼盼记性?真好。”沈砚舟牵起他的?手,“走,下楼,带你?熟悉熟悉环境。” 这是沈砚舟早在?俞盼高考后?就特地在?京大仅一街之隔的?小区,为他置办的?房子?。 沈砚舟带着俞盼,沿着绿树成?荫的?街道,走到京大门口,又绕到附近的?生活区,在?里面的?菜市场转了一圈。 “等?周末了,要是不想在?宿舍待,就回这边住。”沈砚舟说?。 “嗯!”俞盼用力点头。 - 正式开学报到那天,沈砚舟陪着俞盼,办理各种入学手续,领取宿舍钥匙、饭卡、军训服装…… 俞盼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砚舟身后?,看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心里那股在?陌生环境的?不安,渐渐地全被沈砚舟带来的?安全感?驱散。 手续办完,两人找到了俞盼所在?的?宿舍楼,是六人间,一边是上下铺,另一边并排摆着三张大书桌,俞盼被安排到了靠门口这边的?下铺。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位室友和他的?父母在?整理床铺了,互相简单寒暄和自?我介绍后?,沈砚舟便挽起袖子?,开始给俞盼铺床、擦桌子?、挂衣服。 动作利落得不行?,俞盼只能在?一旁扫扫地。 等?收拾好床铺,宿舍里又来了两位新室友,俞盼也尝试着跟他们交流。 沈砚舟看着俞盼这幅样子?,稍微放心了些。 临走前,沈砚舟把俞盼叫到宿舍走廊外,叮嘱他:“在?学校好好的?,饭一定要按时吃,别过量,对?身体不好,钱该花就花,别省着。” “要是在?宿舍住得不习惯,或者有什么不开心,随时给哥打电话,哥到时候找人给你?弄出去。” 学校原则上是希望学生住宿的?,方便管理和融入集体生活,但如果真要搬出去住,找个?合适的?理由申请就是。 沈砚舟起初是想着俞盼刚开学,人生地不熟,先让他把校园慢慢摸熟了,对?周边环境心里有个?底了,到时候如果不想住宿的?话再搬出去也不迟。 俞盼听着沈砚舟这听起来就很资本的?一句话,忍不住笑了:“知道啦!什么叫‘把我弄出去’啊……?我在?坐牢吗?” “你?知道就好。”沈砚舟也笑。 俞盼看着沈砚舟,心里是万分不舍,他摸上沈砚舟的?衣角,又揪又扯,“哥,你?也是工作别太累了,要多?休息。” 沈砚舟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没?忍住,快速地抱了他一下,力道很重,“嗯,哥走了,有事随时打电话。” 俞盼站在?宿舍楼门口,看着沈砚舟背影汇入人群,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吸了吸鼻子?,转身回了宿舍。 - 紧随其?后?的?,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九月的?日头依旧正是最毒的?时候,操场上,学生们穿着统一的?绿色迷彩服,口号声,脚步声此起彼伏,俞盼站在?队伍里,身上的?迷彩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站军姿,踢正步,站军姿,踢正步……日复一日地训练,对?于平时体能锻炼不多?的?俞盼来说?,无疑是非常累的?。 第一天训练下来,俞盼就已经是浑身酸痛,脚底磨出水泡,回到宿舍只想瘫倒在?床,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了。 身体上的?消耗是其?次,最让俞盼难以适应的?是学校的?公?共大澡堂。 他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进去,看到雾气?缭绕中一片赤着的?身体时,当即被吓得转身就走。 不能说?他矫情吧,而是他实在?是接受不了一大群人光溜溜在?一个?屋里洗澡啥的?,小时候村里的?人在?河边玩水还套条裤衩呢。 于是沈砚舟给俞盼买的?自?行?车就派上用场了。 京大校园很大,沈砚舟那天给他办完手续,顺便买了辆自?行?车方便俞盼上下课。 只是现在?上课还没?用到,就先被用在?了洗澡这问题上。 每天晚上的?军训拉歌等?等?集体活动一结束,俞盼就抓紧时间,蹬着自?行?车匆匆赶回去洗个?澡。 洗澡的?同时把衣服扔给洗衣机,等?他洗完澡,衣服也差不多?洗好了,然后?塞袋子?里再蹬着自?行?车回到宿舍晾衣服,干完这些,俞盼还能躺床上跟沈砚舟打打电话,闲聊几句。 第86章 转眼军训过去了一周,俞盼的?室友们好像话都不算很多?,没?有特别活跃的?人,平时都是安安静静各干各的?事儿,吃饭的?时候会喊一嘴一块去,大家相处得还算融洽。 中午休息的?时候,俞盼会和一个?名叫余一铭的?室友结伴去食堂吃饭。 这天,两人照例随着人流走向食堂。余一铭边走边说?:“今天想吃面条了,等?会儿还老地方坐?” 俞盼点点头:“好。” 食堂里各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队,俞盼排在?打饭的?队伍里,看着黑板上写着的?今日菜单,在?心里默默想着要打哪些菜。 队伍就这么慢慢往前挪动,眼看前面还有两个?人就轮到他了,俞盼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几下。 俞盼疑惑地回过头,看见两个?陌生的?男生。 其?中一个?笑嘻嘻地,带着点熟稔的?口气?说?:“吴崇之,顺便帮我打个?饭呗?” 俞盼这回更困惑了,微微蹙眉:“你?是谁啊?” 那男生见俞盼这副完全陌生的?反应,这才仔细打量了他几眼,随即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连连道歉:“啊!对?不起同学!认错人了认错人了!实在?不好意思!” 原来是把自?己错认成?了另一个?叫吴崇之的?同学了啊,俞盼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这个?小插曲没?让俞盼太惦记,不过等?晚上和沈砚舟例行?通电话时,俞盼还是忍不住提起这事儿来。 “好奇怪啊哥,他后?面又跟我说?是戴着帽子?,没?注意看才认错了,”俞盼盘腿坐在?床上,对?着手机话筒小声说?,“戴着帽子?就能认错吗?你?工地上这么多?人,我就从来不会认错你?。” “嗯,盼盼很厉害,一眼就能认出哥,”电话那头,沈砚舟夸了他,再接着说?:“他可能是训练太累,眼花了吧。” “是吧,当时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我惹到他们了,他们来特地找我茬的?。”俞盼跟沈砚舟说?出自?己当时的?第一想法。 “惹到也没?事儿,到时候哥来解决。”沈砚舟说?。 俞盼听沈砚舟这样说?顿时乐得在?床上扭成?毛毛虫,“哥你?说?这话也太霸道了哈哈哈哈哈哈。” 沈砚舟挑挑眉,回:“那哥就任由你?被人找茬?” “那还是别了,”碍于现在?在?宿舍,俞盼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还是很需要你?的?。”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是大学生一枚呀[撒花] 第65章 本以为在食堂被认错一次已经够离谱了, 没想到这事儿还没完。接下来的几?天里,俞盼又接二?连三地遇到好几?次这种情况。 一次是在一楼的水房里打水,他正低头接着热水,旁边忽然有人拍他肩膀:“吴崇之, 刚导员找你说了啥?” 俞盼茫然抬头, 对方看清他的脸后,立刻尴尬地摆手道歉。 第二?次是在回宿舍的楼梯上, 最夸张的一次是军训汇报表演刚结束, 大家刚解散往回走。 一个男生小跑着追上来,搭上他的肩,“崇之, 你那个游戏机……”话音未落, 看清俞盼帽檐下的脸时,男生手一缩,“啊,不好意思。” 这下连带着经常和俞盼同行的余一铭都跟着好奇起?来, 在最后一次被人错认, 余一铭一把拉住那个认错人的同学, 直接问道:“同学,打听一下, 你们说的那个吴崇之, 是哪个系的啊?” 对方挠挠头:“物理系的。” 恰好军训结束后,系里贴出?了新生开?学典礼的流程表,俞盼在表格上看到了“物理系新生代表:吴崇之”的字样, 后面还跟着演讲的环节。 这下总能见到真人了,俞盼心想,也就歇了特意去物理系看看那位和他长得?很像的“吴崇之”的心思 然而, 到了开?学典礼那天,物理系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时,站上去的却是一位女生。 开?学典礼结束后,俞盼听人说吴崇之那天请假了,好像家里有什么事。 期待落空,俞盼难免有点小失望,不过好在军训结束后,大家脱下了统一的迷彩服,摘掉了帽子,恢复了各自的发型和日常穿着,俞盼就再也没被认错过。 时间一长,俞盼对这位“吴崇之”的好奇心也就渐渐淡了。 - 抛开?这个小插曲,在京大的学习生活对俞盼来说,无?疑是非常快乐。 他终于可以自由?出?入那座图书馆,在浩瀚书海里遨游,那一排排书架,大家都安静看书的氛围,还有图书光里飘着的墨香,都让俞盼感?到无?比的舒心。 沈砚舟一般半个月会过来陪他两天,碰上沈砚舟工作忙来不了的休息天,俞盼大多和余一铭泡在图书馆。 那里对俞盼来说像有魔力一样,无?论多繁杂的作业,多难啃的理论,只要待在那儿,心就能很快静下来,效率奇高。 除了图书馆带来的满足感?,课堂也同样令俞盼惊喜。 当?在课堂上,见到以前只能在书上看到的作者名?字,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的讲台上,传授知识时,当?他知道手上这本教?材的编者,正是眼前这位耐心答疑的老师时。 这种梦想照进现?实的感?觉,总会让俞盼心潮澎湃。 每天晚上和沈砚舟的通话,自然成了他分享这些喜悦和收获的固定嘉宾。 “哥,今天现?代文学的陈老师点我名?了,让我分析一个意象,他说我想法挺独特的!” “古代汉语的王先生指出?了我作业里一个用?典的问题,虽然被指出?了,但我觉得?他说得?特别对,一下就想通了……”俞盼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里满是愉悦。 有时候沈砚舟听到他说被老师批评了某处,还会忍不住护短,嘀咕那老师两句。 俞盼一听就不乐意了,立刻在电话这头反驳:“老师说得?对才指出?来的!你不准这样说老师!” 沈砚舟被他噎得?没话说,只能无?奈地笑着认输:“好,好,哥错了,老师是对的。” 不过俞盼也并非全然听老师的话,他骨子里有自己的固执,嘴上承认老师说得?对,实际动笔时,往往还是遵循自己那套逻辑。 除非是自己真的在实践中碰了壁,撞了南墙恍然大悟后,才会做出?改变。 - 学校鼓励学生全面发展,多参加集体?活动。 俞盼在领完新书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加了曾在书里读到过无?数次的文学社。 文学社每周会举办读诗会,社员们轮流朗诵自己喜欢的诗歌,分享感?悟。 社团还会定期选取社员的作品,编录到自办的社刊里,这对俞盼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更让他觉得?有趣的是,文学社还会和戏剧社合作,挑选合适的文学作品,由?戏剧社的同学们排练演出?。 正式上课不久后,俞盼去看了一场这样的合作演出?。 舞台上,学长学姐们将?一篇他读过的短篇小说演绎得?淋漓尽致,那些原本停留在纸面上的文字,像被注入了灵魂,化作了鲜活的人物。 这种震撼,远非阅读所能比较的。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京市已经步入初冬,天气?也变得?又干又冷,风吹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人也跟着变得有些懒洋洋的,不愿动弹。 为了驱散冬日的沉寂,增进社团凝聚力,文学社组织了一次香山登高活动,时间定在周六。 俞盼原本是不打算报名?的,因?为沈砚舟说了这周末会来看他,他计划着和沈砚舟在家待着,看看书,说说话,或者一起?去逛逛,太冷的话还能再床上嗯嗯。 可他还没来得跟沈砚舟确认具体时间,沈砚舟的电话就先来了,说临时有个重要的会议走不开,周末过不来了,下周一定补上。 放下电话,俞盼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只觉得?冷清,他不想一个人在家待着,便找到余一铭,和他一起?报名?了社团的香山登高。 俞盼跟导员报备过,周末有时会不住在宿舍,导员很通情达理,只让他填了张简单的表格申请单,拿回去给家长签个名?备个案就行。 周五晚上没课,俞盼下了课就回了家,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没再回宿舍。 在家睡其实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和沈砚舟打电话不用?担心影响室友,想打多久就打多久。 有时候俞盼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电话还通着,听筒里传来沈砚舟处理工作的细微动静。 而且他只要一有醒来的动静,电话那头的沈砚舟总能第一时间察觉,会轻声问他,“盼盼,醒了?” 每当?这时,俞盼心里就暖得?不行。 社团活动要求周六早上八点半在校门口集合。俞盼起?得?很早,仔细检查了背包里的东西。 第87章 出?门前,沈砚舟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问他:“创可贴、纸巾带了吗?水带够没有?鞋子一定要穿防滑的登山鞋,衣服穿那件厚的防风外套,山上风大……” 俞盼一边“嗯嗯”地应着,一边把背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对着电话念给沈砚舟听:“带了带了,水装满了,鞋子是登山鞋,外套是防风的,我都检查过啦,你放心。” “好,注意安全,走不动了就休息,别勉强。结束了给哥打电话。” “知道啦!” 俞盼从家里走到社团要集合的校门口时,才八点十分。 集合点插着一面小小的社团旗帜,旁边已经站着几?位负责组织的学长了。 俞盼上前打了招呼,便安静地站到一旁等待,随着时间的推移,旗帜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俞盼在签到表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在后面打了个勾,刚往旁边走开?几?步,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在他边上停下,俞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准备让开?位置,但轿车的车窗却降了下来。 看到驾驶座上那张带笑的脸,俞盼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秦宇见俞盼这副表情,便知他还记得?自己,他视线扫过俞盼周围聚集的学生和旗帜,了然开?口道:“还真是你啊,盼盼。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现?在是读大学了?” 俞盼点点头。 “我这么吓人吗?”秦宇笑了笑,继续问:“你在京大?” “嗯。”俞盼的回答依旧简短。 “巧了,我也是京大毕业的,说起?来还算你学长。”秦宇接着说。 “这样啊,”俞盼礼貌地回应,“学长好。” “嗯,”秦宇应了一声,看向他身后的人群,“你们这是……社团活动?” “嗯。”俞盼刚回答完,就听到那边学长在喊人,催促大家准备出?发了。他赶紧对秦宇说:“我们准备走了,再见。” 说完,便转身快步走向集合的队伍。 秦宇看着快步离开?的背影,愣了许久,直到副驾驶的车窗被人敲了敲,他才回过神。 吴崇之拉开?车门,把背包扔到后座,熟门熟路地坐进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宇哥,发什么呆呢?看见熟人了?” 秦宇笑了笑,发动车子,语气?随意:“没有,就是看着母校,有点感?慨。” “感?慨你就多回来逛逛呗,”吴崇之调整了一下坐姿,“反正离你公司也不远。” “对了,”秦宇转移了话题,“你母亲最近情况好点了吗?” 吴崇之叹了口气?,脸上掠过一丝烦躁和无?奈:“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本来以为奶奶去世后,她能想开?点,没想到……唉。” “心结要是那么容易解开?,就不叫心结了。”秦宇目视前方,声音平静。 “反正我是搞不懂当?年到底发生的破事,”吴崇之撇撇嘴,“我也看透了,谁作的孽谁自己受着吧,我是懒得?再掺和了,也受够了。” 秦宇摇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另一边,余一铭签完到,远远就看到俞盼在和车里的人说话。 他以为是俞盼那个传说中的哥哥来送他,便没好意思上前打扰,等俞盼回到队伍里,他才凑过去,好奇地问:“刚是你哥送你来的啊?” 他记得?俞盼就住在学校附近,这么近还需要专门送过来吗? 俞盼摇摇头,解释道:“那不是我哥,是以前……我哥生意上的一个合作伙伴,碰巧遇到的。” “哦,这样啊。”余一铭了然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去登山啦[星星眼] 第66章 香山的红叶季已过?, 山道?上游客稀疏,文学社?的登高活动安排得颇为用心,并非枯燥的爬山,社?长和几位学长学姐在沿途设计了不?少?小互动。 比如?爬到半山腰一处开阔的平台, 大家围坐在一起, 就着?眼前?的冬景进行诗词接龙。 又比如?走到落叶铺满地的路时,社?长会让他们分散开来, 去捡形状颜色各异的落叶, 带回学校做社?刊的拼贴画素材。 俞盼脖子上挂着?沈砚舟给他买的傻瓜相机,走走停停,兴致勃勃地记录着?。 他拍了上山路上见到的奇怪枝桠, 也拍了自己?和同行社?员的合照, 心里想着?回去把照片洗出来,等沈砚舟过?来再给他看。 爬到山顶,视野豁然开朗,虽然很累, 不?过?迎着?山风, 俯瞰脚下的景象, 俞盼脑子里顿时就冒出那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这?句诗来。 学长又给大家伙们拍了集体照后, 大家伙们便开始分享各自带来的零食, 俞盼也被塞了两颗甜丝丝的水果?糖。 活动结束,回到学校已经是傍晚,在校门口和余一铭分开后, 俞盼径直回了家,冲了一个舒舒服服地热水澡。 也许户外?运动就是会让人感觉愉快,俞盼洗完瘫在床上, 心情是许久未有的轻松。 到了晚上,沈砚舟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 “哥!”俞盼开心地跟沈砚舟说,“我们今天爬山可好玩了!做了游戏,还在餐厅里一起煮饭了!” “嗯,”沈砚舟的声?音带着?笑意,“累不?累?” “有点累,”俞盼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晃着?脚丫,“我跟你说,我捡了好多叶子,等你过?来了我们一块做书签……” 俞盼絮絮叨叨地跟沈砚舟说着?今天的趣事儿,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早上那个小插曲,便随口道?,“对了哥,早上在校门口集合的时候,我碰到秦宇了。” “秦宇?”电话那头,沈砚舟的声?音比刚才沉了一些,“他怎么会在那儿?” “不?知道?啊,我没问他。”俞盼没察觉出什么,继续说着?,“他开车停在我们集合点旁边,认出我了,就降了车窗跟我聊了两句,后来我们社?团要出发了,我就走了。” “聊什么了?”沈砚舟问。 “没说什么呀,”俞盼回想了一下,“就问我现?在读大学了吗?是在京大?然后说他也是京大的,又问我们是不?是社?团活动……就没了。” 沈砚舟“嗯”了一声?,再开口时语气也恢复正常,陪着?俞盼聊了会儿其他的,等俞盼开始打哈欠了才说:“今天爬山肯定累了,早点休息,照片哥下周去看。” “好噢,”俞盼确实困了,翻了个身,缩进被子里,声?音也变得软绵绵的,他枕着?手?机说:“哥,等我睡着?了你再挂电话……” “好。” 一整天都处于情绪激动的状态确实累,没一会儿,俞盼就睡着?了。 沈砚舟握着?手?机,静静地听着?俞盼的呼吸声?,想起去年在京市饭局上,秦宇看似随意,实则带着?探究打听俞盼来历的情景。 那次饭局之后,沈砚舟也让人去到俞盼之前?流浪的小镇上打听他的来森*晚*整*理历。 俞盼是从溪山村更南边的小镇辗转到溪山村的,那个镇平日里溪山村的人都不?爱去,太远,溪山村的村民平时要买卖点什么东西?,更多是习惯去云溪镇上。 而?沈砚舟那次也并没有打听出什么来,一个小乞丐,也没人关注他会不?会说话,是不?是个哑巴,什么时候来到镇上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那年头自个儿活着?都费劲,谁会关注呢。 是啊,谁会关注呢,沈砚舟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出来,更别说秦宇了。 果?然,在沈砚舟探查完后不?久,之前?派去调查俞盼的人打电话过?来说,镇上最近有几个人来调查俞盼。 周姨也曾提过?有人上门问她俞盼的情况,她没说。 这?回听见俞盼说碰见秦宇,再想到他可能暗中?窥视调查俞盼的人,即使他查不?出什么都足够让沈砚舟烦躁。 原本沈砚舟就计划周六去京市,但他改了主意,通宵赶工,周五中?午便坐上了飞往京市的航班。 沈砚舟没提前?告诉俞盼,因此当俞盼背着?书包从图书馆出来,一眼看到站在路灯下那道?熟悉的身影时,还以为自己?是太想沈砚舟出现?的幻觉。 “哥!你怎么来了!”因为太过?激动,俞盼的音量也不?自觉地拔高,把旁边的余一铭吓了一跳。 余一铭也终于见到了俞盼口中?常常提起的“哥哥”,对方身姿挺拔,穿着?黑色大衣,神色沉稳,确实如?其他室友八卦时描述的那样,透着?股精英范儿。 沈砚舟的视线始终落在俞盼身上,眼里带着?笑,“不?是答应了这?周要来看你?” “你也没说是今天啊!”俞盼开心得简直要跳起来了,只不?过?碍于在学校,才勉强按捺住扑上去挂在沈砚舟身上的冲动。 见沈砚舟看向余一铭,俞盼连忙介绍,“哥,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我的室友,余一铭。” 第88章 沈砚舟朝余一铭微微颔首,“谢谢你平时对我们家盼盼的照顾。” 余一铭有些不?好意思地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俞盼也经常帮我的。那个……俞盼,你们聊,我就先回宿舍了。” “嗯嗯,明天见!”俞盼笑着?跟他道?别。 等余一铭走远,沈砚舟很自然地接过?俞盼肩上的书包,掂了掂分量,眉头微蹙:“天天背这?么重的书?” “没有啦,”俞盼跟在他身边,眼睛黏在沈砚舟脸上,“今天刚多借了几本书,所以才显得沉。” 此时刚过?六点半,北方的冬天黑得早,这?会儿已经是黑得透透的了。 眼看快走到小区门口,俞盼忽然拉住沈砚舟的手?,将他往路边一条没有路灯,光线昏暗的胡同口带。 “怎么了?”沈砚舟任由他牵着?。 黑暗中?,俞盼扑进他怀里,仰起脸,声?音又软又黏,“你亲亲我。” 沈砚舟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再走几步就到家了。” “我等不?及了嘛,”俞盼搂住他的脖子,“我都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 “嗯,是哥不?好。”沈砚舟不?再多说,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托住他的后脑,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一次在室外?无人角落里湿吻,双方都有些激动。 分开时,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俞盼嘴唇也被沈砚舟吮得嫣红水润,在微弱的光线下格外?明显。 心满意足后,俞盼才乖乖让沈砚舟牵着?,重新走回人行道?。 一进家门,俞盼可怜的克制力?全都消失不?见,他从背后抱住沈砚舟,脸在他背上蹭来蹭去,又转到前?面,一下一下地亲沈砚舟的下巴和喉结。 沈砚舟也被他撩拨得不?行,反手?将人搂紧,直接抱着?人进了浴室。 …… 一番胡闹完,再彻底清理干净躺回床上时,已经是深夜。 俞盼累得眼皮打架,浑身酸软,却还是执意要趴在沈砚舟身上,说要听他的心跳。 两人什么都没窗,贴在一起,没一会儿火又起来了。 但沈砚舟顾及他刚才承受得有些过?量,怕他受伤,便用毛毯将俞盼裹成毛毛虫,搂在怀里哄道?:“乖宝宝,睡了。” 俞盼身体里那点躁动还没完全平息,也知道?沈砚舟是为他好,只好努力?分散注意力?。 他把脸埋在沈砚舟颈窝里,找了个话题,因为刚才流了泪,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哥,你还记得我之前?老跟你说的那个总被认错的‘吴崇之’吗?” “嗯,记得。”沈砚舟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俞盼的后背,像在给猫顺毛。 “今天我和余一铭在图书馆看到他了。”俞盼的声?音带着?点困意,“不?过?没打招呼,就看了一眼。” “嗯,然后呢?”沈砚舟顺着?他的话问。 “余一铭也说,侧面看是有点像我,怪不?得之前?那么多人会认错。”俞盼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沈砚舟听出他话里有情绪,低声?问道?:“盼盼在想什么?” “唔……没什么,”俞盼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哥,毯子裹着?有点热,我想挨着?你睡。” “好。”沈砚舟看出他不?想多谈,也不?再追问,把他从毛毯里放出来“明天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俞盼闻言,嘿嘿笑了两声?,手?脚并用地缠住沈砚舟,“就在家里玩,行不?行?” 话里什么意思都不?用明说了。 沈砚舟被他这?直白又可爱的模样逗笑,把他抱得更紧了,“行行行,都听你的。” “嗯呢,你这?么久才来见我一次,本来就该听我的!”俞盼说得理直气壮。 沈砚舟认错:“是哥的错,哥没想到突然来了个会议,这?才耽误了。” “这?次就原谅你啦。”俞盼一副大发慈悲的语气,“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你就…你就……” 没想出合适的,能威胁沈砚舟的词,俞盼卡壳了。 “我就在你床边打地铺?”沈砚舟给他补上。 “想得美!”俞盼龇了龇牙,语气凶狠:“你就自己?一个人睡大床吧!我去书房睡!” “哎哟宝宝,我错了,”沈砚舟把头埋进俞盼颈窝,“你不?要去书房睡啊……” 俞盼被他这?话逗得直乐,“哥你现?在咋这?样了啊?” “不?喜欢?” “喜欢的!”俞盼脚丫勾上沈砚舟小腿,“就是感觉,有点像小时候了。” 刚被捡回去的时候俞盼害怕,沈叔沈婶和沈砚舟就会这?样逗他笑。 “好了不?逗你玩了,”沈砚舟摸摸俞盼的腰,“哥下次一定准时来陪你。” “这?还差不?多……”俞盼往他怀里又钻了钻,安心地闭上眼。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俺哥来啦[三花猫头] 盼盼[三花猫头]:想得美,要去书房和书睡的只能是我[好的] 沈砚舟[裂开]:[小丑] 第67章 可惜俞盼睡前想好的周末整天都和沈砚舟待在一块的计划并没有成功。 第二天一大早, 沈砚舟的电话就响了。 俞盼昨晚被折腾得厉害,此时睡得很沉,沈砚舟小心?地松开怀里的人,披上睡衣, 走到客厅接电话。 “沈总。” 沈砚舟眉头一挑, “原来是?秦总,怎么, 最近有什么生?意要和我?谈么?” “谈是?有事要谈, 不过不是?生?意。”秦宇缓慢说道,“我?要谈的是?你弟弟俞盼的事。” 不等沈砚舟回答,秦宇便直接了当地说道:“现?在出来吧, 我?在你家楼下了。” “行?。”沈砚舟应道, 回了卧室换衣服,恰好看见俞盼撑着?床坐起来,莹白的肩头在外露着?,“睡醒了?” 俞盼靠在沈砚舟怀里摇头, “你不在, 好冷。” 沈砚舟把被子底下暖着?的睡衣拿出来给?俞盼套上, 边套边说,“盼盼, 哥约了人出去谈点事情, 你在家等哥回来好不好?” 俞盼本来没睡好就烦,一听到沈砚舟要谈事,当即就哼哼起来, “怎么又要谈事,就不能陪陪我?吗!” 沈砚舟给?俞盼套好小裤衩,吻了吻他的鼻尖, “是?哥不对,等会儿哥回来给?你买巧克力蛋糕,好不好?” 俞盼从沈砚舟怀里挣出来,躺在床上赖皮似的蹬了几下腿,没回答,但动作足以表达不满。 “盼盼?好盼盼?” 俞盼扯过被子蒙住脑袋,不听不理不看。 沈砚舟跨上床,半伏在他身上,亲俞盼露出来耳朵尖,耳背,“好盼盼,宝宝,看看哥好不好?” “不想看!”俞盼闷在被子里回道。 “宝宝,哥回来给?你带你最爱吃的巧克力蛋糕好不好?”沈砚舟俞盼耳边说着?话。 俞盼耳朵最敏感?了,被沈砚舟在旁边这么亲这么说话,整个人是?一阵一阵的发软,但他还是?忍着?不动! “再给?你买豆汁,你最喜欢的豆汁,嗯?”沈砚舟继续说,“还有路口的大肉包,喷香流汁的大肉包,哥给?你买仨好不好?” “哼哼……”俞盼被他磨得受不了了,闷声?说,“还要一碗小馄饨。” “好,回来都给?你买,”沈砚舟应下,扯了扯被面,“好盼盼,让哥看看你?” 俞盼这才从被子里抬起头,一样一样地数,“你说的,巧克力蛋糕,豆汁,三个大肉包,小馄饨。” “嗯,哥说的。”沈砚舟看着?俞盼在被子里闷得红粉的脸和嫣红的唇,还是?没忍住压下去亲了好一会儿。 一个湿吻接完,沈砚舟撑起身,额头抵着?俞盼的,“在家等我??” “嗯。”俞盼小声?哼哼。 哄俞盼费了些时间,出门前沈砚舟怕自己?回不来这么快,又在厨房里闷了饭,煎了鸡蛋和培根才出门。 秦宇已经在车里等了四十多分钟,脸色难看,“沈总,你就是?这样做生?意的?” “不劳秦总费心?,”沈砚舟拉开车门坐进去,“要谈什么。” 秦宇被他这态度噎了一下,让司机发动车子、 沈砚舟目视前方?,淡淡补充道:“尽量别去太远,我?答应我?弟弟早些回去。” 秦宇在旁嗤笑一声?,“放心?,不远。” 确实不远,就在小区出门右转两公里左右的茶室,途中?要经过一个红绿灯路口,沈砚舟开口:“麻烦前面路口停车。” 司机从后视镜那?儿瞅了一眼秦宇,见秦宇点头后,才缓缓停了车。 沈砚舟下车,很快就从路边的早餐摊子买了三个大肉包回来。 “沈总真是?接地气。”秦宇说道。 沈砚舟把包子放好,“味道很不错,秦总有空可以下凡尝尝。” 第89章 秦宇:“……” 两公里的路程,不卡红绿灯也?就一脚油门的事儿。 秦宇下了车,带着?沈砚舟来到一个茶室,早晨的茶室人很多,秦宇显然约好了,一进门便有服务员上前,带着?他们到了一处环境清幽僻静的包间里。 沈砚舟看着?包间里的一处假山竹林造景,寻思着?有时间带俞盼过来瞧瞧。 两人在桌前坐下,秦宇没有迂回,他给?自己?倒了杯茶,眼神锐利地看向沈砚舟,“沈总,我?看到了。” 沈砚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静待他的下文。 “那?天晚上,在胡同里,”秦宇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你和俞盼……你们那?种关系,是?不正常的。” 沈砚舟放下茶杯,杯底和托盘相触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他抬起眼,视线落在秦宇脸上。 “我?们什么样,是?我?们之间的事。”沈砚舟开口,神色平静,没有被撞破的惊慌,语调也?没有任何起伏。 秦宇被他这幅理所当然的态度激怒,“他年纪小,心?智还不成熟,更何况你们是兄弟!你们这是?乱……” “秦先生?,”沈砚舟打断他,“我?们是?不是?亲兄弟,你不是查过么?况且我还想知道,你是?以什么立场,来对我?说这些话?” 秦宇所有准备好的道德批判和说教,瞬间被沈砚舟问的这个问题堵在了喉咙里。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脸色也?从愤怒激起的红润转为青白,他什么立场? 一个看不惯的路人?还是?……一个知?晓了某些真相,便自以为拥有了审判资格的旁观者? 沈砚舟看他语塞的样子,不再多言,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秦宇一眼,声?音冷淡:“既然你没有合理的立场,那?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告辞。” 说完,沈砚舟转身出了包间。 - 推开家门,俞盼正在卫生?间里刷牙,听见声?音从里面出来,含糊着?对沈砚舟说:“这么快就回来了?” “哥不是?跟你说过很快的。”沈砚舟换上拖鞋,把答应给?俞盼买的吃的一一摆到餐桌上,俞盼这时也?刷完了牙。 不过他没有急着?去吃饭,而?是?搂住正在脱外套的沈砚舟,揽着?他的腰蹭他。 沈砚舟任他抱着?自己?,身前挂着?个人,颇为艰难地把外套挂起来后,才拍拍俞盼的背,“怎么了?还委屈呢?” “不委屈了,”俞盼说完,仰头看着?沈砚舟的脸,“哥,你不开心?吗?我?感?觉你好像有点累。” 沈砚舟低头和他接了个牙膏味儿的吻,“没事,是?外面太冷了,冻的。” 他揽着?俞盼到餐桌旁,“肚子都瘪了,先吃饭。” 俞盼点点头,拿起肉包子掰开,“一人一半!” “谢谢盼盼。”沈砚舟把那?半个包子接过来,还是?温热的。 饭后,俞盼比平时更加黏人,挨在沈砚舟身边,一会儿喂他吃水果,一会儿又跟沈砚舟说自己?上课时的事。 还窝在沈砚舟怀里,引经据典地讲述了几段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缺少站起来的勇气的故事。 沈砚舟听着?乐得不行?,逮着?俞盼地唇狠狠亲了一通,呢喃着?说:“盼盼,你怎么这么好。” 俞盼被他亲得脸红嘴巴红,闻言也?小声?说:“哥,这都是?你教我?的,你也?很好很好很好很好。” 许久未见的恋人待在一块儿,有些事也?不是?非得等到天黑了才能做。 沈砚舟的动作比往日更加温柔,却也?比从前的每一次更强的占有欲。 他细细吻过俞盼的眉眼,俞盼予取予求,彻底沉溺。 最后体力耗尽,俞盼嵌在沈砚舟怀里,沉沉睡去。 卧室里拉了窗帘,只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沈砚舟却毫无睡意,他侧躺着?,手臂被俞盼枕着?,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俞盼光滑的脊背。 白天里秦宇那?番话在他脑海里反复浮现?。 不对劲。 秦宇的反应,已经超出了对一个仅仅是?“长得像邻家弟弟”的关心?。 在秦宇偷偷调查俞盼的身世时,沈砚舟也?怀疑过,秦宇和俞盼之间是?否另有渊源。 他也?查了秦宇口中?那?个“邻家弟弟”,只是?当时查到的线索,明确指向了吴家独子。 后来听闻俞盼说,学?校里有个人和自己?很像,沈砚舟这才知?道,那?个和俞盼样貌相像的人,正是?吴家独子吴崇之。 那?时候沈砚舟的脑子里便出现?了一个离谱的推测,只是?还未等他琢磨,繁重的工作像山一样压下来,他只能先派人去查吴家的过去。 而?今天秦宇的行?为,更让沈砚舟确定了他的推测,可能是?真的。 沈砚舟抽//出有些发麻的手臂,替俞盼掖好被角,然后起身去了书房。 关上门,沈砚舟拿着?手机,找到那?个当初他派去调查吴家的人,询问情况。 然而?吴家到底是?在京市多年,树大根深,那?人查了一个多月,也?仅仅是?探到些众所周知?的皮毛。 沈砚舟挂了电话,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名字。 林思远是?土生?土长的京市人,家境优渥的阔少,也?是?沈砚舟现?在合伙人,照理说对京市这些盘根错节的家族旧事,了解得到底比一般人深得多。 沈砚舟起初是?不愿让外人掺和进来,只是?现?在不得不这样做了。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那?边传来林思远的声?音:“喂,咋了?” 沈砚舟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件事,想跟你打听一下。” “你说。” 沈砚舟斟酌着?用词,尽量让自己?的打听听起来像是?一时兴起,“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吴家?就是?京市的吴家。” “噢,那?群老古板,肯定听过啊。”林思远回答完,有些疑惑,“你问吴家干啥?有他们的合作?终于舍得把他们老宅推掉重建了?” “不是?,只是?偶然听到一些闲话,有点好奇。”沈砚舟声?音淡淡地说,“好像听说,他们家十八年前出了事儿,好像是?…小孩走失?” 林思远在电话那?头“嘶”了声?,过了好几秒,才压低声?音说道:“砚舟,吴家这事儿杂得很,不过确实丢过一个孩子,但我?也?不知?道还算不算是?他们家孩子。” “什么意思?”沈砚舟笑道,“自己?生?的孩子还能说不算的么?” “啧,这你就不懂了吧,”林思远在电话里那?头道,“当年他们丢的那?个孩子,严格来说是?吴老爷子的长孙。” “只不过啊,那?小孩生?出来好像是?个痴傻的,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小孩就被过继到旁支家去了,后来再听说的时候就是?走丢了,不过啊,大家私底下都……你知?道吧?”林思远话说得遮掩,不过意思也?差不多能明白。 沈砚舟握着?手机,指节都泛了白,语气依旧没太大异样,“嗯,这样,我?还当那?些人开玩笑的。” “哎,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林思远叹了口气,想起来什么,又叮嘱他,“我?也?是?相信你才跟你说这事儿的昂,你别跟人说啊。” “我?你还不知?道么?”沈砚舟说。 林思远“害”了一声?,“得得得,是?我?的问题。” 挂断电话,沈砚舟站在原地。 之前所有零散的线索,在打完这通电话后串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他回到卧室,就着?昏黄的灯光,看着?床上安然熟睡的人身上,心?里密密麻麻的泛着?疼。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我很幸福[三花猫头] 第68章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转眼沈砚舟又要回青屿了。 按照惯例,沈砚舟每次来看俞盼,一般都是周一清晨的航班离开。 而这个周日?的夜晚,也?如同过往每一次分?别前夜一样, 在两人?的耳鬓厮磨中度过。 只是这次与从前有些不同, 以?往更多?是俞盼黏着缠着沈砚舟不让走,这回却是沈砚舟沉默着,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占有身下的人?。 这一晚, 俞盼可以?说是刚浮上水面,还没透几口气,就又被?沈砚舟拽着沉了下去, 周而复始。 最?后一次结束, 俞盼半睁着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沈砚舟压在俞盼身上,吮着他的耳垂, 两人?都没说话, 静静享受着这温存的时?刻。 过了好一会儿, 俞盼感觉沈砚舟动了动,在他以?为?终于要被?抱去清理的时?候, 沈砚舟一个挺身, 又霾了进来。 “唔……”俞盼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实在是太刺激了,俞盼晕乎乎地想。 第90章 又不知过了多久,俞盼觉得自己连哼唧的力气都被榨干了, 什么都没有了。 “盼盼。”沈砚舟粗重的喘息响在耳边,声音低哑。 “嗯……”俞盼无意识地应着。 “再给哥一点时间……” 俞盼累得眼皮都掀不开,脑子一团浆糊, 根本无法思考沈砚舟说这话时什么意思,却还是本能地应道:“嗯……” 第二天俞盼醒来时,身边的位置早已空了,尽管不是第一次在只有他自己的床上醒来,但每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俞盼心里头还是忍不住空落落的。 京市的冬天干冷干冷的,平时周一到周五,俞盼除了雷打不动要回家洗澡之外,其余时间基本都缩在教室宿舍和图书馆,属于是能不出校门就不出的那一类人。 这周末,俞盼没有回家住。因为余一铭的女朋友来京市玩了,还带了几个同行的女生,于是宿舍几人一合计,决定周六一起出去逛逛。 俞盼本来不想去的。京市那些有名的景点,他早和沈砚舟逛过不知多少遍了,沈砚舟不在,他觉得出去玩也没什么意思。 结果就被室友们半开玩笑地说他“不合群”,要“多参加集体活动”。 虽然知道他们是玩笑,俞盼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周六一大早,俞盼就裹得严严实实,站在和室友约定好集合的校门口,脑子里郁闷地想着昨晚跟沈砚舟说这事儿的情景。 沈砚舟在电话那头听完,笑得不行,最后赶在俞盼炸毛前才把人哄住。 “多和室友们出去逛逛,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挺好的。”沈砚舟的声音带着笑意,“有些景区我们是夏天去的,冬天去又是什么景象,哥还没见过呢。” “那你来,我们再一起去。”俞盼闷闷地说。 沈砚舟低笑,“可是哥来了,咱们大概率就出不了门了。” 这倒是实话,沈砚舟一来,他俩的活动范围基本就限定在家里,床上、沙发上……俞盼脸一热。 “所以啊,盼盼,”沈砚舟放柔了声音,“替哥看看不一样的风景,回头跟哥好好说说,等哥下次到了,一见到那个地方,就能想起来你描述的样子。” 俞盼这才被说服,勉强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在校门口会合后,俞盼揣着口袋走在大部队后边,尽职尽责地用眼睛记录着这片沈砚舟没见过的冬日景色,心里还寻思着要不要打个稿,修饰一下说出来好听一些。 晚上吃饭,因为人多热闹,年轻人又爱玩,便订了个饭店的包厢。 包厢有些狭小,中间一张大圆桌几乎占满了空间,拉开凳子后,人要侧着身才能从墙和椅背的缝隙里挤过去,里面也没有窗户,只挂了幅色彩浓烈的万里长城图作装饰。 等菜一上齐,众人开始说笑玩闹,各种饭菜味、酒水味、香水味便在空气里混杂发酵。 俞盼快速扒完两碗饭,见室友们正和同来的女生们猜拳喝酒,气氛热烈,那酒精味在密闭的空间里蒸腾,让他觉得有些闷,便借口上厕所,溜到饭店外面透气去了。 刚在外面站定,还没吸几口新鲜空气,就碰见秦宇也从饭店里出来。 见秦宇盯着自己看,俞盼也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转身回去了。 可以已经晚了,他点完头后,秦宇就朝他走过来,在他身边站定。 秦宇看起来是刚应酬完,身上带着浓烈的烟酒味。 两人就这么并排站着,谁也没先开口。俞盼望着前面叶子掉得精光的秃树发呆。 秦宇看着身旁年轻人被寒风吹得微红的侧脸,心里翻涌着的,还是之前和沈砚舟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 最终还是秦宇先打破了沉默:“盼盼,你和你哥……感情很好?” 俞盼原本正漫无目的地研究着树枝的走向,听见他提起沈砚舟,才把视线收回来,落到秦宇身上,“对啊,很好。” 秦宇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斟酌着用词:“盼盼,你知道……正常的兄弟之间,是不会像你们这样相处的吗?” 俞盼听罢,挑了挑眉,脸上没什么表情,直接反问:“我当然知道啊。秦总,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宇竟然从俞盼平静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属于沈砚舟的那种不动声色的神态。 既然俞盼都把话挑明了,秦宇也不再迂回:“我知道你们的关系。” “嗯,然后呢?”俞盼睁着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然后……”秦宇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想说,你有没有意识到,你们这样……是不正常的?” “啊?”俞盼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疑惑,“那什么是正常的?找一个女朋友,结婚生子,这样就是正常的吗?” “嗯,”秦宇没有否认,“至少这是社会主流认可的道路,如果你是被逼迫的,或者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 “你这人好奇怪啊,”俞盼打断他,眉头微微蹙起,“我们怎么样,为什么要你来管呢?” 秦宇被问得一噎,停顿了一下才说:“我……只是看不过去。” “那你就不要看我们就好了啊。”俞盼的逻辑简单又直接,带着点不通世事的纯粹,“而且我哥他很好,根本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人。” “盼盼,人是会变的,你看到的沈砚舟,说不定和别人看到的……”秦宇试图解释。 “停!”一涉及到沈砚舟,俞盼的情绪就容易上来,他打断秦宇,语气变得有些激动,“秦总,你知道吗?我以前是个哑巴。” “你怎么会是哑巴?”秦宇惊讶道,这不可能,他之前是调查过俞盼,收到的内容也确实是沈砚舟和一个哑巴弟弟,不过俞盼是打小就不爱说话而已,并不是哑巴。 因为不爱说话被人误认成哑巴,秦宇是这样以为的。 “怎么不会?我以前就是哑巴啊。”俞盼说得很认真,“不光是哑巴,我还聋过,又聋又哑。” 他看着秦宇震惊的表情,继续平静地陈述:“就算这样,我哥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我。要知道,我还是被他们家捡回去的。” “我第一次耳朵听不见的时候,我哥就带着我到处找大夫看,后来耳朵又好了两年,又坏了,他带上所有的钱和我去澜洲治疗,当时我们都没想过能不能治好,如果治不好该怎么办……” “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反反复复地教我说的……” 俞盼见不得沈砚舟被人这样毫无根据地揣测和污蔑,他很认真地跟秦宇说着沈砚舟的好,为沈砚舟正名。 秦宇彻底愣住了,他从未想过,俞盼从前竟然过得这么艰难,毕竟在京市第一次见到俞盼时,完全看不出来。 俞盼没注意到他的走神,还在继续说着,“所以,我觉得我们这样再正常不过了,不正常的人是你,秦总。” “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是不是也应该尝试着,接受一下别人的不同呢?请不要因为这个,在工作上为难我哥了,好吗?” “你哥……跟你说了?”秦宇迟疑地问。 “没有,”俞盼摇头,“不过我现在知道了。” - 俞盼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沈砚舟出去一趟回来心情就不好了,他还以为是应酬不顺利,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些事。 等晚上回到宿舍,和沈砚舟例行通电话时,俞盼便把晚上聚餐碰见秦宇的事说了。 沈砚舟听完,声音都绷了起来:“他跟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俞盼话里带着不满,“不就是说我们不正常吗?” 沈砚舟听了俞盼这话,心里又一松,看来秦宇没和俞盼坦言他的身世,于是顺着他的话说:“嗯,他之前跟我谈,也是这个意思。” 俞盼一听,立刻哼了一声,连名带姓地喊他:“沈砚舟!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都直接喊全名了,看来是真气着了,沈砚舟放软声音道歉:“对不起,盼盼,哥只是不想你为这些无聊的事烦心。” “我才不烦心!”俞盼反驳,“我就是生气!他凭什么那么说你!” …… 宿舍里,几个室友看着站在走廊尽头讲电话的俞盼,各自交换着眼神。 “我还是头一回见俞盼这样?是跟他哥吵架了?” “听着像。” “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谁说不是呢。” 俞盼这回是真有点恼火,拿着手机闷不吭声,听着电话那头的沈砚舟又是诚恳道歉,又是温言软语地哄他。 第91章 直到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俞盼知道沈砚舟明天还要早起工作,他才不情不愿地出声原谅了他,挂了电话。 在这次的事之后,沈砚舟本以?为?吴家的人?很快会顺着秦宇这条线找到俞盼,他暗中做好了各种应对的准备,却没想到,京市那边迟迟没有动静,风平浪静得有些反常。 直到年?前,在澜洲的一次商业宴会上,沈砚舟再次见到了秦宇。 两人?避开喧闹的人?群,站在相对安静的露台,秦宇抿了口酒,态度已然不像当?初质问沈砚舟时?那般尖锐,反而带着几分?释然。 “知道你在怕什么,”秦宇看着远处的灯火,声音平静,“放心,我不会跟吴家人?提这件事的。” “为?什么?”沈砚舟有些意外,审视着他。 “不为?什么。”秦宇笑了笑,笑容里夹着些复杂难辨的情绪,“我只是认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慢慢赎罪吧。” 沈砚舟沉默着,没有接话。 “你知道么,”秦宇忽然转过头,看着沈砚舟森*晚*整*理,扯了扯嘴角,“盼盼小时?候,也?是叫过我哥哥的。” 沈砚舟眼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就当?是……”秦宇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作为?一个哥哥,对他最?后的祝福吧。” 沈砚舟神?色沉沉,冷淡地说:“你不过是住隔壁……” “邻家哥哥也?是哥。”秦宇打断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点玩世不恭的笑意,“而且当?年?要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说不准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就是我了。” 沈砚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开个玩笑。”秦宇见好就收,举起酒杯碰了一下沈砚舟的杯子?,准备转身回会场。 走了两步,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对沈砚舟说,“对了,盼盼今年?应该是21岁,他的生日?是腊月十七。” 说完,他不再停留,融入了会场的人?群中。 …… 宴会散场时?已经?是深夜,沈砚舟回到家,书房的灯还是亮的。 俞盼一手撑着下巴,漫无目的地用笔戳着桌上的稿纸,听见声响就知道是沈砚舟回来了,笔一摔跑出去扑进沈砚舟怀里,下一秒腿已经?利索地缠上他的腰,“哥,快来帮我看看我新写的稿子?!” 俞盼放寒假才一周,从回家第一天起,就在捣鼓他这个新故事,这是准备开学后投稿到文?学社和戏剧社的,万一被?评选上,就能着手编修成剧本进行排演,他对此充满了干劲。 沈砚舟托住他的臀腿,稳稳抱着他,抱着俞盼往书房走,应道:“好,现在就去帮你看,不过……” “不过什么?”俞盼搂着他的脖子?,疑惑地眨眨眼。 沈砚舟看着怀里人?的眼睛,想起秦宇那句“邻家哥哥”,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他凑近俞盼耳边,压低声音,“以?后你要偶尔喊喊我的名字。” “为?什么?”俞盼更疑惑了,喊哥不好么?沈砚舟也?很喜欢自己喊他哥啊,每次嗯嗯的时?候喊哥他都停不下来。 “因为?……”沈砚舟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我想听。”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啊?[问号] 第69章 每年春节前这?一个月, 沈砚舟总是忙得脚不沾地,赶工期、谈合作、结算款项……仿佛所有事情都挤在了这?个时间段。 对此俞盼早就习惯了,每天窝在家里捣鼓自己的稿子,偶尔再和远在美国?的凌洛通一通电话, 说一下彼此的近况, 晚上等沈砚舟回来,就絮絮叨叨地和他聊自己今天的日常, 日子过得也还算乐呵。 只是这?天下午, 书房窗户外传来了熟悉的汽车引擎声,俞盼探头一看,沈砚舟竟然提前下班了。 这?还不算, 等沈砚舟开门进来, 俞盼一眼就注意到他手上拎着的那个蛋糕盒,看那方方正正的盒子,里面的蛋糕肯定不小?。 沈砚舟平时不太让俞盼吃太多甜食,一来俞盼口味本来就是偏甜口, 再吃甜的沈砚舟怕他糖分?摄入过量, 二来也是最要?紧的一个, 怕他蛀牙,为此, 俞盼没少软磨硬泡求他买蛋糕。 所以当俞盼见到沈砚舟手上的蛋糕盒时, 惊讶得不行,快步走到沈砚舟边上围着他转了一圈,还不信邪地用手探了探沈砚舟的额头, “哥,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买了蛋糕?” 沈砚舟被他问的问题逗乐, 把蛋糕盒放桌上,“什么怎么了?今天下班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俞盼指了指蛋糕盒,“你竟然给我买蛋糕!”往常不得是他求着才肯买吗! 沈砚舟“唔”了一声,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想买就买了。” 俞盼更纳闷了,掰着手指头数:“什么好日子啊?又不是什么节日,离过年也还有段日子呢。” “那你要?不要?吃?”沈砚舟笑着看他。 “要?!”俞盼立刻把疑问抛到脑后?,飞快地跑去洗手。 等他擦着手回来,沈砚舟已经打开了蛋糕盒。看到蛋糕上的字样时,俞盼更疑惑了。 蛋糕是简洁的白色奶油底,周围裱着一圈精致的花边,中间用红色果酱写着醒目的“祝你生日快乐”六个字。 哥,这?是生日蛋糕啊。”俞盼指着那几个字,抬头看沈砚舟。 “嗯,哥看到了。”沈砚舟说完,拿起?盒子里配着的小?蜡烛,“点燃插/上去看看?” “好!”俞盼吃过不少蛋糕,但这?种?正经要?插蜡烛的生日蛋糕还是头一回,觉得新?鲜极了,“我来点火!” 看着火苗在蜡烛顶端燃起?,沈砚舟转向俞盼,嗓音温和:“要?不要?许个愿?” “怎么搞得真跟过生日一样啊……”俞盼忍不住笑了,他看着沈砚舟含笑的眼睛,也来了兴致,“行吧!那我们一起?来许愿!” 说罢,俞盼便?学着从前在电视里看到的,双手交叉握紧抵在下巴上,闭上眼睛,一本正经地许起?愿来。 沈砚舟看着闭上眼的俞盼,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以前带俞盼出门,总有人说他看起?来显小?,谁能想到他是真小?呢。 俞盼的年纪定得草率,那时沈砚舟才9岁,个子挺高了的,他们那儿有“小?孩一年蹿一个头”的说法,当时瘦瘦小?小?的俞盼被捡回来,比沈砚舟矮了整整三个头,爸妈就很粗暴地定下了他六岁这?件事。 至于生日?在那个吃饱饭都勉强的年月,村里人没那么多讲究,只要?能吃饱,每天都是生日。 俞盼在心里默默许完愿,睁开眼,发现?沈砚舟正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咋了呀?” 没事。”沈砚舟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把那些情绪藏得很好,“吹蜡烛吧,然后?吃蛋糕。” “哥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像小?孩了。”俞盼笑着,正要?一口气?吹灭蜡烛,又停下来,“你也一起?吹!” “好,一起?。”沈砚舟凑过来。 两人一起?吹熄了蜡烛,终于可以享用蛋糕了,俞盼挖了一大勺,满足地塞进嘴里,奶油香甜绵密,蛋糕胚松软,他一口蛋糕一口奶油,吃得眉眼弯弯。 沈砚舟破例让他吃了大半块,直到看见他靠在椅背上,满足地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才出声制止:“好了,剩下的放冰箱,明天再吃。” 把蛋糕收进冰箱,沈砚舟回到客厅,就见俞盼瘫在沙发上,一边打嗝一边揉肚子,像只餍足的猫,“开心了?” 吃到心心念念的甜食当然开心,俞盼毫不犹豫地点头,声音都很甜,“嗯!” “坐一会儿缓缓,”沈砚舟在他身边坐下,温热的手从他衣摆下钻进去,覆上他圆鼓鼓的胃部,“等会儿哥和你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好~”俞盼懒洋洋地应着,身子一歪就靠进沈砚舟怀里,“抱我。” 沈砚舟顺势搂住他,调整了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这?么坐着不难受?” 俞盼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很舒服。” 不过这?个步到底是没有散成,俞盼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靠近沈砚舟就不想离开,只想赖在他怀里不动。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等俞盼回过神时,他们已经吻在了一起?,从客厅沙发到书房的书桌边,再到二楼的浴室,最后?是卧室那张大床,他们几乎没有分开过。 其实俞盼也隐隐感觉到,沈砚舟最近似乎有点不安,每次亲密时都很急切,仿佛是在确认些什么。 俞盼不明白他的这?种?不安从何而来,只能凭借着本能更紧地拥抱对方,用生涩却努力的回应告诉他,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停歇下来时已经是深夜,沈砚舟用拧干的热毛巾,擦拭着怀里昏昏欲睡的人,温热的触感让俞盼即使?在睡梦中也舒服地哼哼了几声,脸还无?意识地在沈砚舟胸膛蹭了几下。 第92章 沈砚舟每次看到他这?副全?然信任的模样都会心软至极,低头吻了一下他的泛红的眼角,“生日快乐,盼盼。” - 寒假转眼就过完了。俞盼开学报到的日子,正好和沈砚舟一个紧要?的出差行程撞上,这?回他得自己一个人飞去学校了。 这?还是他上学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沈砚舟没能陪在身边,俞盼都到了机场办理?完值机,沈砚舟的电话还追了过来,在那边事无?巨细地叮嘱:登机牌收好,书包背前面,到了出口别乱走…… 俞盼听着,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无?奈,他都在京市独立生活一个学期了,沈砚舟却还把他当成第一次出远门一样。 等他忍不住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时,电话那头的沈砚舟低笑出声:“好,嫌哥啰嗦了是吧?” 没办法,只要?是关于俞盼的事,他总是忍不住多想。怕他在机场迷路,怕飞机晚点他一个人无?聊,怕他落地打不到车…… “没有没有,”俞盼赶紧否认,嘴角却翘着,“我要?是嫌烦,早就挂啦。我最喜欢你这?样了,像个……嗯,操心的小?老头。” “行,哥知?道你能自己处理?好的,应该快登机了吧?”沈砚舟在那头问。 俞盼说:“没呢,延误了,我正看着书呢,你就打电话来了。” “嗯,我安排了车在那边机场接你,”沈砚舟那边传来纸张翻动和低声交代秘书的声音,片刻后?他又对俞盼说,“还是老地方等,车牌号是京xxxxxx。” “好噢。”俞盼乖乖应下。 沈砚舟“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听筒里传来他翻阅文件的细微声响。 俞盼也重?新?拿起?摊在腿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这?种?通着电话各干各的相处模式对他们来说太经常了,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动静,知?道那个人就在电话那端陪着,就很安心。 直到机场广播响起?,提示俞盼乘坐的航班开始登机,沈砚舟才适时出声:“好了,收拾好东西准备登机吧。 俞盼的思绪从书中的世界被拉回,他把书塞进背包,拉好拉链,对着电话说:“好,那我去登机啦。” “下了飞机记得给我电话。” “知?道知?道啦——”俞盼拖长了声音,“我挂了啊。” “嗯,一路平安。” - 上大学后?,俞盼在课余时间依然坚持写稿,投稿,如今已有几家固定的杂志社?会收他的稿子,基本上寄过去都能过稿,收到的稿费他都仔细攒着,等沈砚舟来看他的时候,再一股脑地全?部给他。 沈砚舟那个专门存放他稿费的小?铁盒,里面的金额已经从最初的一百五十四块,慢慢变成了六百八十二块。 从他第一次过稿到现?在,也才一年时间,平均下来每月能有五十六块八毛的收入,对于一个学生而言,这?已是相当不错的收入了,要?知?道这?年头一个普通职工的月薪也才两三百块出头。 俞盼为这?次文学社?和戏剧社?的联合投稿构思了很久,社?里对投稿题材没有限制,唯一的要?求是内容要?积极向上。 他思前想后?,最终决定从自身的经历中汲取灵感,创作了一个名为“阿福”的角色。 故事里,不会说话的阿福跟着大哥来到一个小?镇,遇到了和蔼的书铺老爷爷,慈祥的房东太太,与他们之间发生了许多温暖的故事。 书铺老爷爷教会他如何朝着梦想出发;大哥言传身教,告诉他不要?因一时失败而怯步;房东老太太则让他体会到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温暖。 阿福的信稿一封封投出去,退稿信也一封封收回来。 故事的结局自然是圆满的——阿福在一次次失败后?终于过稿,生活也越过越好。 或许是因为书写的是亲身经历,除了少数几处为了戏剧效果需要?斟酌修改外,整个故事俞盼写得异常顺畅,几乎是一气?呵成。 俞盼还记得,自己从前还不会说话,跟着沈砚舟去厂里的那段时间,他靠着看连环画,自学了用简单的火柴人来讲故事。 这?次创作,他对自己笔下的这?个故事也充满了画面感,俞盼没多想,只是凭借着感觉,将脑海中浮现?的一幕幕场景画成了简单的草图连环画,并配上了旁白文字。 忙完开学领取新?书等一系列杂事,俞盼便?抽空带着稿子去了文学社?提交。 社?里大部分?社?员都参加了这?次活动,投稿量很大。评选结果需要?一个月后?才能出来,与一些略显焦躁的社?员不同,俞盼的心态相当平和。 嗯,这?还得归功于家里那一箱子退稿信,俞盼的心态已经被锤炼得十分?的稳定,在他看来,一次不成,下一次再好好改进就是了。 - 沈砚舟最近为了一个重?要?的收购项目忙得不可开交,会议和应酬连轴转,这?个月又不能履行和俞盼的半月见一次的约定了。 这?天刚结束一场漫长的会议,沈砚舟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晚上还有两场应酬等着他,就在这?时俞盼的电话打了过来。 “哥!”电话刚一接通,俞盼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沈砚舟听见他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只觉得活过来了,“嗯,什么事这?么开心?” 俞盼在那边嘻嘻地笑,卖着关子:“你猜!猜对了……嗯,猜对了也没有奖励!” “好好好,让哥来猜猜。”沈砚舟对俞盼的各种?事简直是了如指掌,能让他这?么兴奋的,大概率只有一件事了,“是不是稿子过了?” “bingo!猜对啦!”俞盼雀跃地说着,“接下来就是把它改编成话剧剧本,然后?组织排演,青年节那天要?在话剧社?公?演!” “宝宝,你很棒。”沈砚舟毫不吝啬他的夸奖,由衷地为他高兴。 “还有哦还有哦!你再猜猜下一个,这?个你肯定猜不出来!”俞盼的语气?更加神秘兮兮。 沈砚舟很配合地放慢语速,装作思考的样子:“嗯……让哥好好想想……嗯,哥猜不出来了。” “哈!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俞盼在电话里那头很乐呵,“我可以参与到话剧本编写里,还有还有,我之前不是画了这?个稿子的连环画嘛?” “哥记得。”沈砚舟应道,他记得俞盼那些画,虽然人物线条简单,但动作和表情抓得很准,看着很有趣。 “稿子被选中的时候,我就被邀请参与后?续的筹备了。”俞盼继续说,“然后?我看到他们画的舞台调度草图和人物走位图,就把我画的连环画也给他们看了。” “然后?呢?”沈砚舟饶有兴致地问。 “指导老师夸我画得很好,很有画面感很合理?!”俞盼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得意,“还问我有没有学过这?方面的知?识,给我推荐了好几本相关的专业书~” “这?位老师很有眼光。”沈砚舟如是说。 “啊,不能跟你说了,我要?去忙了!”俞盼说,“我现?在每天下午都要?去话剧社?那边,周六日也要?去。” “好,你去忙吧,哥等会儿也要?忙了。”沈砚舟说。 沈砚舟,”俞盼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是罕见的严肃,“你听着,不许太拼命工作,要?注意休息,听见没有?” 沈砚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弄得心里一暖,失笑道:“好的宝宝,哥知?道了。” 俞盼在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阵。 “沈砚舟。” “我在。” “我想你了。”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上一章有修改,增加了一千二百字 第70章 剧本的编写工作进展得如火如荼, 与?此同时,也?有了新的名字——无声。 故事的主角阿福,在话剧中?的表演形式,最终确定为?手语与?旁白相结合, 饰演阿福的演员需要通过丰富的面部?表情和肢体俞盼来?传递情绪, 并做出相应准确的手语动作。 即便观众看不?懂手语也?没事,旁白会同步念出对应的台词, 确保观众无障碍理解故事情节。 然而当剧本初稿终于敲定, 大家准备进入排练阶段时,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才后知?后觉地浮出水面。 没人会标准的手语啊! 此时距离青年节演出仅剩两个月,话剧社的社员们平时课业繁重, 一周最多挤出周末两天还有少数几个没课的下午来?进行排练。 饰演阿福的是一位大二的学长, 本身?时间就很紧张,更别说专门?抽出大量时间去学习与?台词对应的手语了。 就在大家为?此犯愁,讨论着是不?是得赶紧去请个手语老师时,俞盼说:“我会啊。” 第93章 这话一出, 周围几个正在讨论的社员们立刻安静下来?, 目光齐刷刷聚焦到俞盼身?上。 “俞盼!你为?了写这个稿子, 还特地去学了手语吗!?”社员a又惊又喜道。 社员b也?投来?钦佩的目光:“你也?太厉害了吧!考虑得太周到了! 俞盼只是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他并不?打算让旁人将这个故事与?他自?身?的过往联系起来?。 于是, 俞盼平时除了上课,肩上又多了一份“手语教导”的工作。 在接下来?的每一次话剧排演中?,他都准时出现在排练厅, 耐心地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纠正“阿福”的手语。 排练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俞盼站在台下,看着自?己笔下那个和自?己有着相似命运痕迹的角色, 在舞台上被赋予生命,被诠释,被演绎,这种感觉对他而言,非常奇妙。 在距离青年节仅剩一周的时候,话剧社完成了《无声》的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完整的带妆彩排。 青年节前三天,校园里的节日气氛逐渐浓厚起来?,各个社团都热火朝天地开?展着赠票活动,话剧社也?不?例外。 他们不?仅邀请了文?学院的各位老师,还成功邀请到几位在京市小?有名气的作家前来?观看指导。 青年节的话剧公演将持续三天,共有九个剧目轮番上演。俞盼的《无声》被安排在了第二天的晚上。 作为?剧本的原创者,俞盼自?然有资格邀请自?己的朋友和家人前来?观看这场对演出。 俞盼第一个,也?是理所当然地想到了沈砚舟。 而现在的沈砚舟,也?正处于事业的一个新阶段,他的公司在上一个月刚刚完成了整体搬迁。 搬迁当天恰好是周五,俞盼下午没课,特意买机票回了一趟青屿,他仰着头仔细数了数那栋办公大楼,足足有二十?层。 再看着眼?前规划整齐,绿树成荫的街道,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过这里最初荒凉的模样,俞盼根本不?敢相信短短两年间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司规模壮大的同时,也?意味着沈砚舟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来?京市陪伴俞盼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时常响起,多半是工作上的事。 不?过好在那些日子里,俞盼也?全身?心扑在社团活动上,白天沈砚舟在家中?处理工作,俞盼则背着书包往话剧社跑。 到了晚上,两人便安安分分地窝在沙发里,看看电视,聊聊天,做点爱做的事儿,谁也?不?说谁。 谭明有次和沈砚舟一块儿来?了,见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笑都笑不?出来?,说:“不?是,你俩这样见了面有啥意思?跟搭伙过日子似的,搁这儿玩默契呢?” 俞盼听了,皱了皱鼻子,理直气壮地反驳,“你不?懂我们。” 谭明被噎得一愣,随即举手投降:“行行行,我不?懂,我不?说了成吧?” 终于,到了《无声》正式公演的当天。 沈砚舟提前协调好工作,从青屿赶到了京市,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出现在京大礼堂门?口,挺拔的身?影和沉稳的气质引来?了不?少侧目。 俞盼早在后台的幕布缝隙里眼?巴巴地张望了许久,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预留的前排位置坐下,心一下子安定下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投入到在最后的准备工作中?去。 灯光渐暗,帷幕缓缓拉开?,属于阿福的故事,开?始了。 台下细微的交谈声也渐渐平息。 大哥出远门工作,家中?只剩下阿福。 阿福是哑巴,但?他也?想为?大哥分担,于是怯生生出门找活计。 置景转换,阿福停在了书摊前。 书摊老爷爷抬眼?看了他,道:“想看什么自?己拿。” 阿福看了很久的书,临走前,一直看着书摊爷爷的面前的稿纸。 见阿福一直盯着看自?己,书摊爷爷拿起稿纸…… 俞盼看着这一幕,仿佛就回到了多年前,自?己站在书铺里问书铺爷爷,自?己也?能写稿子投稿吗时的情景。 受到鼓励的阿福开?始写稿子,没多久就投稿了,也?没有任何意外的受到了退稿信。 阿福低着头,将那封退稿信一下又一下地折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方块,他没有哭,甚至在面对大哥时还在笑。 大哥注意到了,带他出门?。 …… 故事的最后,阿福收到了采用通知?和第一笔稿费,他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手抖得厉害。 阿福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一直默默支持着他的大哥,书铺爷爷,房东奶奶,张了张嘴。 然后,抬起手,开?始打手语,动作从一开?始的缓慢,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配合着舞台一侧响起的属于阿福内心的旁白: “我做到了,我不?是累赘,我也?可以?用自?己的笔,写出一个小?小?的世界。” 当最后一个手语动作定格,阿福望向大哥,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眼?里带着泪光的笑。 大哥没有说话,他只是走上前,像从前那样,揉了揉阿福的脑袋。 音乐也?在此刻来?到高//潮。 幕布在掌声中?缓缓合上,隔绝了舞台和观众席,俞盼还站在原地,心脏剧烈跳动着,耳边似乎还响着方才谢幕时那一阵热烈的掌声。 还没等他缓过劲,就听到人喊,“快准备一下,我们要上台谢幕了,全体都去的啊,赶紧准备准备!” 俞盼被几个兴奋的社员推搡着,汇入准备再次登台的人流中?,大家脸上都洋溢着激动,还互相帮忙整理戏服。 厚重的幕布再一次缓缓向两侧拉开?。 舞台上的灯已经全部?亮起,将每一个人的脸都照得无比清晰。 他们站成几排,饰演阿福的学长站在最前面,他的眼?眶还有些泛红,显然还没有完全从角色情绪中?抽离。 比之前更加响亮的掌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全体演员齐齐向前,深深地鞠下一躬。 直起身?后,阿福学长侧过身?,目光在身?后的人群中?寻找着,很快锁定在略显局促的俞盼身?上,他笑着伸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其他社员们也?心领神会,纷纷让开?位置,笑着将俞盼推到了舞台最前方,与?阿福学长并肩站立。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俞盼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很热,很烫。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灯光下,面对着台下仍在鼓掌的观众,心跳得快要蹦出喉咙。 俞盼下意识望向沈砚舟的位置。 沈砚舟依然坐在那里,他不?再鼓掌,静静地看着台上,舞台的强光在俞盼周围形成了一圈光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真实。 他自?然也?看见俞盼望过来?的眼?神,那里面有紧张,有羞涩,但?更多的是一种寻求自?己确认的依赖。 沈砚舟对着这个曾经胆小?爱哭,如今已然能站在大学的舞台上,接受众人掌声的俞盼,带着肯定意味地点了一下头。 只是这一个动作,俞盼却像是收到了全世界最棒的奖励,所有的紧张在这一刻消失。 他深吸一口气,面向台下的观众,和身?边共同奋斗的伙伴们,再次深深地鞠躬。 演出圆满落幕,俞盼没有和社员们一起去聚餐,而是直奔沈砚舟。 他现在最想见,也?只想见沈砚舟。 - 和心情激动的俞盼不?同,他也?没有注意到,刚才舞台下方的观众席里,同样坐着三个神色各异的人。 吴崇之被爸妈硬拉来?接受文?学熏陶的,他对话剧这些向来?没啥兴趣,看得是昏昏欲睡。 好在这种校园表演时间都不?会太长,在他即将要彻底睡过去的时候,演出终于结束,开?始谢幕了。 吴崇之半眯着眼?,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直到那个被众人推到最前面,被称为?原创作者俞盼的男生映入眼?帘时,他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睡意全无。 是他?那个据说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俞盼? 吴崇之不?是没听同窗提起过,说文?学院一个名叫俞盼的,跟他像得离奇,老是认错他们俩。 他当时听完只觉得这些人少见多怪,天底下相像的人多了去,有什么稀奇的。 同窗却摇头晃脑地说:“你见了就知?道了。” 吴崇之对此压根没上心,也?没特意去找过,再加上学校这么大,人这么多,不?特意找就能见到的几率几乎是零。 这次骤然一见,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嘀咕,还真挺像啊…… 而比吴崇之更加惊愕的,是他身?旁的父母,吴泽文?和苏文?君。 苏文?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一把抓住丈夫吴泽文?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泽文?,他……他是不?是小?远?他就是小?远,对不?对?” 第94章 吴泽文?同样紧紧盯着台上那个年轻人,台上那孩子笑起来?时的神态,尤其是那双眼?睛的形状,确实……确实与?妻子年轻时有几分说不?出的神似。 但?毕竟经历得多,吴泽文?比妻子要沉稳些,他反手握住妻子冰凉的手,低声道:“文?君,你先?别激动,冷静点,我们找了这么久,相像的人也?不?是没碰见过,我们……我们还需要确认。” 只是他的视线,始终无法?从那个正在鞠躬的身?影上移开?。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好的][撒花][三花猫头] 第71章 俞盼对?自己引起?的?波澜一无所知, 他正脚步轻快地跟在沈砚舟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沈砚舟安静地听着,偶尔侧头看他一眼,眼神温柔, 心里仍旧感慨万千。 和?他们轻松愉快的?氛围不同, 吴家此刻压抑非常,吴崇之的?心情?也极为复杂难言。 他知道自己有个早年?走失的?哥哥, 但事情?发生?时他不过两岁, 对?这个哥哥没有任何印象。 仅存的?认知也大多来源于母亲多年?来的?悲伤和?念叨,这会儿一个和?自己容貌如此相似的?人突然出现,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烦躁和?不安,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苏文君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算稳定, 在看到台上?那?个少年?后,积压了近十七年?的?思念和?愧疚瞬间冲垮了她,情?绪也彻底崩溃。 在丈夫托人调查期间,苏文君日日以泪洗面, 甚至有些神经质地要求立刻去认回儿子。 吴泽文同样?焦头烂额, 他动用人脉去调查俞盼的?身世, 过程却出乎意料地艰难。 无论从哪个渠道入手,能查到的?信息仿佛都被人为地截断在某个时间点之前, 只?有他高二到上?大学的?相关记录。 更让他心惊的?是, 一位相识多年?,关系颇近的?老友,在接到他的?请托一段时间后, 委婉地提醒他:“老吴,你要查的?这个小男生?……他家里人,来头怕是不小。” 这话让吴泽文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些许, 他立刻转变方向,去调查资料上?那?个,与俞盼关系最密切的?沈砚舟。 作?为一个商人,沈砚舟的?信息就容易查得多了。 吴泽文收到手的?资料也表明,这个年?轻人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在青屿站稳脚跟,业务拓展迅猛,更是与京市的?林家关系匪浅,近期还联手拿下了京郊极具潜力的?开发项目,是风头正劲的?商界新贵。 吴家是传统的?书香门第,放在老爷子还在世时,在京市也算是有头有脸。可自从老爷子走后,家族的?影响力早就大不如前,更多是靠着旧日清名和?一些人脉关系维系着体面。 然而苏文君根本等不及丈夫权衡利弊,对?儿子的?思念煎熬着她,趁吴泽文一次外出时,悄悄跑到了京大。 只?是在苏文君抵达京大校门口不久,吴泽文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冷淡且毫无波澜的?声音,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警告之意。 吴泽文心中骇然,对?方反应速度之快,监控之严密,远超他的?想象。他不敢耽搁,立马驱车赶往京大,半哄半劝地将精神恍惚的?妻子接了回去。 - 阳光透过宽大光洁的?玻璃,洒在沈砚舟办公室瓷白的?地板砖上?。秘书森*晚*整*理内线电话响起?,低声告知:“沈总,一位姓吴的?先生?前来拜访。” 沈砚舟放下手中的?文件,“请他进来。” 当吴泽文被引进来时,沈砚舟站起?身,神色平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温文儒雅却难掩憔悴的?中年?男人。 心中不免再次感叹血缘的?奇妙,眼前人的?眉宇间,依稀能看出几分俞盼的?影子。 沈砚舟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吴先生?,请坐。” 吴泽文在沈砚舟对?面的?椅子坐下,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沈先生?,贸然来访,失礼了。我们……我们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求一个答案。” “我调查你们,是因为我怀疑……您的?弟弟,俞盼,可能是我家多年?前走时的?孩子。” 沈砚舟身体微微后靠,手指在桌面轻轻点了一下,“然后呢?” “我们想……”吴泽文深吸了口气,“能不能让俞盼……跟我们做一个亲子鉴定?只?要一个结果就好。” 沈砚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吴先生?,我理解你和?尊夫人寻子心切,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我弟弟,跟你们做这个亲子鉴定?” 这话问得直接,吴泽文知道自己没有谈判的?筹码,只?能抛出对?方可能感兴趣的?,“沈先生?有什么条件,可以直说。” 沈砚舟看着他,眼神锐利,缓缓开口道:“我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吴泽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眼神闪烁,他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可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后,如果确定是……我才能告诉你。” 沈砚舟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最终点了头,“行。”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吴泽文,“不过在此之前,有几条规矩必须说清楚。” “你说。”吴泽文说。 “这件事,必须绝对?保密。你们提供对比样本,鉴定机构由我来指定,还有……” 沈砚舟转过身,“鉴定结果,我要第一个拿到,在我做出决定告诉俞盼之前,你们不能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去打扰他。” 吴泽文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却气场强大的?男人,知道自己没有反对?的?余地,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妥协,“……好,一切按沈先生?说的?办。” - 与吴家达成协议后,沈砚舟的?生?活并?未掀起?太?大波澜,他调整了工作?重心,将青屿的?大部分事务交给?谭明处理。 自己则带着核心团队,在京市设立了临时办公室,正式启动了京郊项目的?筹备工作?。 这也意味着,他和?俞盼不需要再忍受半个月甚至更久的?分离。对?此俞盼当然是最高兴的?,立马跟导员申请了回家住宿。 转眼样?本送检已经半月,沈砚舟下班回了家,一打开门就看到俞盼穿着宽松的?绿白格子居家服,嘴里叼着根笔,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 他身前的?小茶几上?摆着一堆稿纸,这会儿俞盼正对?着这堆稿纸抓耳挠腮的?,专注得不行,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回来了,不过沈砚舟并?不介意,心里反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充盈着。 钥匙落在鞋柜上?的?声音有些刺耳,俞盼听到动静,抬起?头,见是沈砚舟,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玄关,直接跳起?来挂在了沈砚舟身上?。 “哥!不是说今晚要很晚才回来吗?”俞盼双腿缠在沈砚舟的?腰上?,胳膊搂着他的?脖子。 沈砚舟托着他的?屁股,将公文包放在茶几上?,用下巴蹭了蹭俞盼的?脸颊,“事情?处理得顺利,就提前回来了,刚刚在干嘛呢?又卡文了?” “嗯……”俞盼把脸埋在颈窝里,闷闷地应了一声,随后又安慰自己,“没事,就是一点点卡,哥我要吃你做的?腊肠排骨煲仔饭。” “好,待会儿就给?你做。”沈砚舟抱着他往屋里走,像抱了个大号的?玩偶,“先让我换身衣服。” “不要,再抱一会儿……”俞盼耍赖,搂得更紧了。 “好好好,”沈砚舟笑道,刮了刮他的?鼻子,“黏人精。” “就黏你就黏你。”俞盼理直气壮地哼哼,凑上?去在沈砚舟唇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沈砚舟眼神一暗,正要低头加深这个吻,俞盼却狡黠地笑着向后仰头躲开,眨着眼问:“那?谁是黏人精?” 沈砚舟手托在俞盼的?后背,“哥是,哥才是最大的?黏人精。” “这还差不多!”俞盼满意地笑着,这才主动凑上?去,允许沈砚舟吻自己。 人就是这样?,在被充分爱着的?时候会变得很娇气,习惯了沈砚舟在这里后,俞盼被独立压制着的?本性也渐渐恢复了。 以前沈砚舟不来,他住宿舍不好赖床,每天都规规矩矩地早起?上?课。 现在沈砚舟在,俞盼的?懒筋儿也像是好起?来了,和?沈砚舟去青屿前差不多,每天早上?俞盼都要和?卧室的?床上?演一场起?床拉锯战。 闹钟是尽职尽责地响了一遍又一遍,俞盼把头埋进枕头里,发出不满的?哼唧声。 沈砚舟早已穿戴整齐,俯身连人带被子一起?圈在怀里,轻声哄他:“盼盼,乖,该起?床了,再不起?上?课就要迟到了。” 第95章 “唔……五分钟,就五分钟嘛……”俞盼闭着眼往他怀里钻,声音含混不清。 沈砚舟看他睡得红扑扑的?脸蛋,心是软了又软,“不行,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结果差点迟到。” 说完,沈砚舟伸手去掀被子,俞盼就死死拽着被角,身体扭成麻花,发出各种耍赖的?怪叫,反正就是不肯起?床。 最后通常是沈砚舟直接将他从被窝里捞出来,一路抱着去卫生?间洗漱。 俞盼全程闭着眼,脑袋耷拉在沈砚舟肩头,直到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一条缝。 看着镜子里沈砚舟熟练地给?自己挤好牙膏,俞盼恍惚间想起?来,读高中的?时候沈砚舟也是这样?照顾他起?床的?。 想着想着俞盼就忍不住笑起?来,沈砚舟把牙刷递到他嘴边,“赖床就这么开心?” 俞盼点点头,嗷呜一下含住牙刷,转身抱住沈砚舟的?腰,含糊着说,“哥你最好啦!” 也许是每天都能见面的?缘故,两人的?欲望倒没了先前半月一见时的?那?么强烈。 那?时候一到沈砚舟来的?日子,他们几乎可以说是长在床上?,衣衫整齐的?时间屈指可数。 即便?不做/、爱,也总是会黏在一起?亲吻,抚摸,要通过这种极致的?亲密来确认彼此的?存在。 现在就好了很多,至少周末白天的?时候大家能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因为沈砚舟在这边办公,书房里腾了点位置安置电脑和?办公文件。 一到周末,沈砚舟在书房处理邮件,俞盼也会抱着他的?稿纸和?画稿,窝在窗边的?小床上?写写画画。 偶尔俞盼遇到写作?瓶颈,会皱着眉头发一会儿呆,然后软软地喊一声:“哥。” 沈砚舟侧过头,“嗯?” “帮我看看,这个情?节这样?安排会不会太?突兀了?” 沈砚舟这时就会放下手头的?工作?,认真看他指的?地方,给?出自己的?建议。 他是不懂文学创作?这些东西,但他知道俞盼想表达的?内核,而沈砚舟的?意见往往能一针见血,甚至能给?俞盼带来新的?灵感。 有时俞盼写累了,就会蹭到沈砚舟身边,也不说话,就把下巴搁在桌沿,眼巴巴地看着他。 沈砚舟揉揉他的?脑袋,“累了?” “嗯。”俞盼点头。 “那?休息一会儿,想吃什么?水果还是零食?” “都想!” 沈砚舟笑着摇摇头,起?身去厨房切水果,拿零食。 俞盼就像个小尾巴似的?,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走得快了还会踩到沈砚舟的?脚后跟,搞得两人都踉跄一下。 沈砚舟侧身捏他的?脸,无奈:“你啊……” “我咋了?”俞盼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沈砚舟一看到他这个样?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都是自己惯出来的?…… 日子就在他们这样?黏糊又温馨的?相处里过着,距离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结果出来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周五傍晚,俞盼今天下午没课,在家里看了会儿电视,一时心血来潮,又想做饭了。 他现在做饭水平已经大有长进,至少不会像第一次那?样?,直接将食材化为焦炭。 而这次他做的?也还是老三样?,糖醋排骨,香菇滑鸡,以及炒包菜。 前面两个菜他可以说是发挥得很稳定,色香味都勉强在线。唯一不稳定的?只?有炒包菜,没炒焦但是夹生?,不夹生?了吧,但是卖相又不好。 其?实冰箱里还有四季豆,不过俞盼不敢碰,好吃是好吃,可他有过惨痛教训。 上?次他自己做了四季豆炒五花肉,可能四季豆没完全煮熟,吃完后心慌手抖,没多久就开始呕吐,后面虽然去了医院,但还是吓得沈砚舟当天直接从青屿飞了回来。 自那?以后,沈砚舟就严格限制他碰豆角这类处理不当容易食物中毒的?食材。 沈砚舟今天比平时回来得稍晚一些,才打开门,就闻到了屋里飘着的?食物香气。 俞盼系着一条绿白条纹围裙,正端着一盘看起?来颜色有点深的?炒包菜从厨房里出来。 “哥,你回来啦!”俞盼看到他,脸上?绽开笑,“正好,可以洗手吃饭啦!” 沈砚舟看着他的?笑,换上?拖鞋去洗手,夸他,“嗯,我们盼盼真能干,进步越来越大了。” 可能是因为有自己的?劳动成果在里面,俞盼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跟沈砚舟说他今天上?课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他脑子里新冒出来的?一个故事灵感。 沈砚舟听着,时不时给?他碗里夹菜。 “哥,你今天是不是很累?”俞盼放下筷子,凑近了些,看着沈砚舟的?眼睛,“感觉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就是今天开会久了点。”沈砚舟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俞盼碗里,“专心吃饭。” 俞盼眨了眨眼,没再追问。 周末两天,沈砚舟比平时更沉默一些。 虽然依旧陪在他身边,但俞盼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有时候会长时间地停留在自己身上?,里面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周一上?午,沈砚舟如常去上?班,中午时分,他接到了那?个等待已久的?电话,独自驱车前往鉴定机构。 鉴定报告被密封在一个朴素的?黄色牛皮纸信封里,沈砚舟没有在机构多做停留,他回到车上?,沉默地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撕开了信封的?封条,视线直接落到最后的?鉴定意见栏上?。 【经本中心鉴定,支持样?本a(吴泽文)、样?本b(苏文君)为样?本c(俞盼)的?生?物学父母亲。】 尽管早有预料,尽管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于此,但看到这行结果时,沈砚舟还是感到了一阵短暂的?晕眩。 他靠着椅背,闭上?眼,久久没有动作?。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谁是黏人精[问号]反正不是我[三花猫头] 装桌子给自己手砸到了,码字如针扎[小丑]大家拿锤子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啊[捂脸笑哭] 第72章 京大。 “哎俞盼, 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啊?”余一铭用胳膊肘碰了碰走在身边的俞盼。 俞盼猛地回过神,眼神还有些恍惚:“啊?什么??” 余一铭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周末班里组织去郊游的事儿啊!上?次你说要回家没来,这?次你总该一起去了吧?大家都去, 就缺你了。” 俞盼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次……估计也去不了,周末我有别的安排。” “行吧。”余一铭打量着他, 关切地问:“你这?几?天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 丢了魂似的。” “没,就想些事儿。”俞盼摇摇头说。 “又?想你那些故事了吧,”余一铭抬手砰砰俞盼的脑袋瓜, “你说你脑子是怎么?长得啊, 见天儿有些小?故事冒出来,还好看。” 俞盼只是弯了弯嘴角,没有接话。 这?几?天沈砚舟给他的感觉总是怪怪的,问也不说, 而且…… 俞盼正想着呢, 身边的余一铭又?大惊小?怪地碰了他一下, 压低声音:“哎,你看那边, 树底下那个, 是不是吴崇之?” 余一铭皱了皱眉,“真是奇了怪了,最近怎么?好像走哪儿都能碰见他?他们物理系平时上?课的地儿和咱们这?边教学楼离得可不近啊。” 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心里也泛起同样?的嘀咕,确实?,最近三天两头就能看见这?人, 频率高得有些不寻常。 “不过我估计他可能是在追咱们院哪个女生吧?”余一铭摸着下巴说。 还没等俞盼回应,余一铭猛地又?拨了一下他的手,“我去!他……他好像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俞盼定睛一瞧,刚才他们谈论的对?象正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邪了门了?”余一铭小?声说,“这?么?远都能听?到?” 俞盼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别再说了。 吴崇之在他们面前站定,静静打量着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并且极其可能是自己亲哥的俞盼,“去上?课?” 俞盼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点了点头,客气?地应了一声:“嗯。” 吴崇之心里也有很多话想问,想确认,但父亲再三叮嘱过,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不能给对?方带来任何困扰。 他刚才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走过来了,此刻也只能按捺住翻涌的思绪,同样?干巴巴地回了句:“嗯,我也是。” 说完,便有些仓促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看着吴崇之走远的背影,余一铭一把搂住俞盼的肩膀,满脸困惑:“你俩啥时候认识的?感觉……怪怪的。 第96章 俞盼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就没认识过啊。” “算了,不想了,搞不懂。”余一铭看了眼手表,倒吸一口凉气?,“我去!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快跑快跑!” 今天俞盼是满课,从早上?一直上?到晚上?九点,他一出校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边上?接他的沈砚舟。 俞盼快步跑过去,“哥!” 沈砚舟很自然地接过他的书包,“饿不饿?” 天色黑,俞盼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便拉起沈砚舟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笑?嘻嘻地说:“你自己摸摸看嘛。” 沈砚舟的手掌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吃啥了?” “果汁!”俞盼打了个嗝儿,“本来是吃晚饭的时候买的,没喝完,刚下课觉得渴,就给喝光了。” 沈砚舟揉了揉他的脑袋,“嗯,挺好,知道补充水分,把自己照顾得不错。” “对?了!”俞盼忽然想起正事,“下周就开始期末考了。” “这?么?快?”沈砚舟讶异,不过仔细一想,现?在都六月末了,确实?该考试了,他只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是吧!今天好几?个老师都划考点了,”俞盼絮絮叨叨地说着,“感觉要复习的东西?好多。” “嗯,时间是过得快。”沈砚舟揽着他的肩,慢慢往家的方向走,“暑假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吗?” 俞盼眼睛亮了亮,“哥你也一起去嘛!?” “唔,说不准。”沈砚舟现?在是工作?中,时间当然没有俞盼这?么?自由。 俞盼一听?到他这?么?说,顿时就泄了气?,嘟囔道:“那算了,我觉得在家待着也挺好的。” 沈砚舟失笑?,捏捏他的脸,没办法似的说:“到时候再看看,尽量抽时间陪你出去走走。”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俞盼立刻多云转晴。 - 沈砚舟拿到那份坚定报告的第二天,就接到了吴泽文的电话。 “嗯,出了,你来一趟吧。”沈砚舟说,“地址是xx大厦22楼。” 不过十几?分钟,吴泽文就已经出现在了沈砚舟公司楼下。秘书早已得到吩咐,直接将?他引到了沈砚舟的办公室。 这?间位于京市的临时办公室,与青屿总部的明亮风格不同,是黑白色调的装修风格,线条简洁利落。 唯一不变的,是坐在办公桌后那个年轻男人身上?散发出的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 吴泽文在沈砚舟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办公桌一角的一个小?物件吸引。 那是一个用乐高积木精心拼搭成的红色屋顶的蘑菇小?屋,造型童趣可爱,外面还罩着一个透明的保护罩,与这?间办公室冷硬的风格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醒目。 沈砚舟注意到他的视线,并未理会,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吴先生,当年的真相。” 吴泽文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坚持道:“我要先看到鉴定结果。” 沈砚舟无意与他多做纠缠,直接从抽屉里取出那份报告,推到吴泽文面前。 吴泽文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掠过前面的分析说明,直接定格在最后那行决定性的结论上?。 【经本中心鉴定,支持样?本a(吴泽文)、样?本b(苏文君)为样?本c(俞盼)的生物学父母亲。】 看到这?行字的瞬间,吴泽文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拿着报告的手也剧烈地抖动起来,几?乎要拿不住这?几?张轻飘飘的纸。 沈砚舟自始至终,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吴泽文终于稍微缓过了劲儿,他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沈砚舟,声音沙哑,“沈先生……” “真相。”沈砚舟打断他的话。 吴泽文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按照约定,说出了当年发生的事。 那时候俞盼还叫吴崇远。 “崇远他小?时候,确实?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不是傻……现?在想来,可能就是……不太爱看人,学说话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和文君那时候都忙,事业刚起步,他是交给我母亲,也就是孩子奶奶抚养的。” “大概……三岁多的时候,照顾他的佣人就开始时不时嘀咕,说孩子不说话,不跟人对?视,逗他也没什么?反应。” “如此过了半年,有次我母亲带着他去别人家里做客,那家有个跟他同龄的孩子,嘴甜活泼,能背诗会唱歌,在客人面前表演,而崇远他就一直安静地坐着,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发呆,完全不理会周围。” “那时一般大的小?孩,尿急时已经会跟大人说了,崇远就不会,那次去人家里做客就是,当场弄脏了我母亲的衣物。” “我母亲觉得颜面尽失,回来后,要亲自教导。又?不过半月,母亲便气?得不行,说小?孩是个傻的,撒手让他们来管。” “自己的孩子被亲生祖母说是傻子,我和文君心里当然难受,也不愿意相信,可我们当时真的太忙了,就把孩子交给佣人。” “只是每个佣人,在我们回家时都会抱怨,说孩子又?不声不响地拉尿在裤子里,或者躲在角落解决,怎么?说怎么?教,甚至气?急了打两下,他当时害怕,下次却还是那样?。” “而那时崇之虽然比他小?两岁,但性格活泼,吐字也清晰,我们也开始觉得,小?孩脑子可能真是有些问题。” “加上?我母亲不断地施压,吴家是世代书香,绝不能出一个行为异常痴傻的孩子,这?会让整个家族沦为笑?柄,让她无颜面对?故去的老爷子和列祖列宗。于是她提出把崇远过继给她老家,一个据说一直生不出孩子的表亲。” 吴泽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们心一横,同意了!” “把他送走那天,崇远依旧不哭也不闹,就安安静静地抱着那个他最喜欢的旧被单。文君哭得撕心裂肺,我也心里堵得难受,却还是咬着牙,看着车把他带走了……” “那家亲戚每个月会按照约定,带崇远来京市一趟,让我们见见。说来也怪,崇远被过继到亲戚家之后,就再没发生过那种情?况。人也总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们都松了口气?,甚至觉得这?或许真的是最好的安排。” “然而过继给亲戚抚养不过三个月,亲戚就哭着登门,说带孩子出去玩,小?孩不见了……” “我们当时也急了,立刻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派了很多人去那边及周边寻找,悬赏,登报,找了足足大半年……可一点消息都没有。” 吴泽文的脸上?充满了绝望,“后来我们才得知真相,在收养崇远后不久,他妻子就怀孕了。他怕有了亲生骨肉后,还要继续抚养这?个‘不正常’的养子,他还去问了我母亲。” “我母亲当时没和我们商量,觉得孩子已经送出,不想再惹麻烦,便说随他处置。他便想着,给崇远找个好人家养着,谁知道他自己跑不见了!” 沈砚舟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个“当年的真相”,心痛得无法呼吸,他本以为俞盼是被遗弃,却没想到这?期间夹杂了这?么?多。 那么?小?的孩子,被转给这?个,又?被转给那个。 溪山村离京市这?么?远……沈砚舟都不敢往细了想,俞盼是怎么?到那的,又?经历了多少。 吴泽文老泪纵横,平日?里的温文儒雅荡然无存,“沈先生!我母亲老糊涂,我们做父母的更?糊涂!文君因为这?件事,这?么?多年精神时好时坏,郁症反复,只要看到和崇远年纪相仿的孩子就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他匍匐在桌面上?,恳求着沈砚舟,“沈先生求求你……把崇远还给我们吧……” 沈砚舟听?到这?都听?笑?了,“吴泽文,青年节那次表演,俞盼的作?品,你看了吧?” 吴泽文抹了把泪,点头。 “那就是他的过去。”沈砚舟盯着他的眼,“不,实?际比这?更?糟,我费尽心神把他养成现?在这?样?,你让还就还?” “我是他的亲生父亲……”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暑假和哥去玩[撒花][撒花][撒花] 沈砚舟[愤怒]:亲生父亲[愤怒]什么东西团吧团吧一边去吧[愤怒] 第73章 “亲生父亲?”沈砚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所经历的一切,不?正是拜你这个亲生父亲所赐么??现在跑来?跟我谈血缘?” 吴泽文像是被打了一拳,脸上?血色尽褪,他张了张嘴, 无力地辩驳:“过去是我们不?对……我们也不?是有意的, 但我们可以弥补……崇远喜欢文学,我们吴家能给?他最好的资源和环境, 带他去认识……” 第97章 “你觉得?你吴家能做到的, 我沈砚舟做不?到?”沈砚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他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他, 用得?着你来?画这张迟到了十几?年?的饼?” 吴泽文被沈砚舟的话堵得?呼吸一窒, 他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说:“沈先生,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是, 我亏欠他, 但我和崇远之间有剪不?断的血缘!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他紧紧盯着沈砚舟, 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松动,“而且, 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沈砚舟沉默着, 下颌绷紧,脸色更冷了几?分。 见沈砚舟不?语,吴泽文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对方的软肋, “沈先生,我发自?内心地感谢你和你的家人收留了他。但崇远,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一件物品,他的去留,他的归属,是不?是应该由他自?己来?选择?” “行。”出乎意料地,沈砚舟回答得?很干脆。 吴泽文心中一喜。 但沈砚舟接下来?的话立刻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不?过不?是现在。” “为什么??”吴泽文急切地问。 “盼盼下周要期末考试。”沈砚舟语气平淡,“任何事情?,都必须等?他考完试再说,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影响他心情?,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吴泽文张了张嘴,想说不?就是个考试而已?,有那么?重要吗?但对上?沈砚舟那冷得?吓人的目光,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在这场谈判里,自?己毫无优势。但他心里还是存着侥幸,毕竟是亲生骨肉,他不?信孩子对他们会?没有一点感情?。 “行……就按你说的办。”吴泽文妥协,离开了沈砚舟的办公室。 - 吴泽文回到家时,妻子苏文君早已?在门口望眼欲穿,从丈夫出门去拿鉴定报告开始,她就魂不?守舍地等?在这里。 “怎么?样?泽文,是不?是……是不?是我们的小远?”苏文君抓住丈夫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 吴泽文沉重地点了点头。 “真的是……真的是我的小远……”苏文君喃喃着,眼前一黑,直接晕厥过去。 “文君!文君!”吴泽文和佣人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进屋里。 苏文君昏睡了半个多小时才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紧紧抓住床边的丈夫:“泽文……带我去见小远,我现在就要去见他……” 吴泽文为难地握住妻子的手:“文君,你冷静点。我跟小远现在的哥哥说好了,等?他下周考完试……” “我只是想看看他!远远地看一眼就好!”苏文君泪如?雨下,哀求着丈夫,“我不?说话,不?打扰他,就看看他……求你了,泽文……” 看着妻子近乎崩溃的模样,吴泽文心软了,迟疑了片刻,终于松口:“好……那我们,就远远地看一眼。” - 周五是俞盼课程最少的一天,往常这个时间,他会?在图书?馆泡到沈砚舟下班。 只是现在临近考试周,图书?馆一座难求,而且自?从沈砚舟到京市工作之后,俞盼就不?住宿舍了,宿舍的桌子也早被室友堆满了杂物,他索性一下课就背着书?包往家走。 刚出校门,他就注意到路边违停着一辆银色轿车。这条路本来?就不?宽,这辆车一停,显得?更加拥挤。 俞盼跟着人流等?红灯,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这辆没公德心的车。 等?红灯的时间有点久,俞盼想事情?又很发散,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寒假时自?己拿到驾照后,沈砚舟如?当初说的送了他一辆车,是最新款的宝马。 俞盼不?懂车这些东西,在他看来?车只有大小和颜色的区别,噢还有座椅的不?同,有的车坐上?去一会?儿就能睡着,有的车就很晃。 唔再加个味道,毕竟有的车味道也很臭的…… 不?过这会?儿俞盼想着,驾照都到手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怎么?开过车呢… 就这在等红绿灯的时间俞盼就想好了,暑假和沈砚舟去旅行的时候,然?后和他换着开车。 想到这里,俞盼心情?莫名雀跃起来?,连带着看那辆碍眼的车都顺眼了几?分。 绿灯亮起,俞盼随着人流过马路,拐进通往小区的那条路时,他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那辆银色轿车,正以极慢的速度,跟在他身后。 不?对劲。 这车刚才不是在校门口吗?怎么?跟到这儿来?了? 俞盼停下脚步,故意蹲下身系鞋带,眼睛却紧紧盯着那辆车。 果然?,他一停,那车也停了下来?。 俞盼心里警铃大作,他立刻站起身,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小区。 小区门卫管理严格,外来?车辆一律不?准入内,那辆银色轿车果然?被拦在了门口。 俞盼躲在小区大门旁的景观树后,悄悄望过去,只见车上?下来?一男一女,正在跟门卫交涉着什么?,门卫拿出登记本让他们填写。 趁这个机会?,俞盼从另一条小路绕道,一口气跑回了家。关上?门,俞盼手忙脚乱地把门反锁了三道,背靠着门板,这时候心脏还在狂跳,他掏出手机给?沈砚舟打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的。 “哥!”俞盼的声音带着惊慌,“我刚才……好像被人跟踪了!” 俞盼把从出校门到跑回家的经过快速跟沈砚舟说了一遍。 沈砚舟听?完,心里已?然?有了答案:“盼盼别怕,告诉哥,你现在到家了吗?” “嗯,我跑回来?了,门都锁好了。”俞盼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和后怕,“哥,你快回来?,我害怕……” “好,哥马上?回来?。”沈砚舟一边柔声安抚,一边已?经拿起车钥匙往外走,“乖乖在家等?着,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只有听?到哥的声音才能开门,知道吗?” “知道了……”俞盼用力点头,“你快点……” 听?着电话那头俞盼惊魂未定的声音,沈砚舟心疼得?不?行。他没有挂断电话,一边快速交代秘森*晚*整*理书?推迟所有安排,一边快步走向电梯。 车子疾驰回到小区,沈砚舟刚下车,就看到站在单元楼门口,互相搀扶着的夫妻俩,眉头一下拧得?死紧。 他挂了电话下车,大步走过去,压着火道:“吴泽文,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吴泽文脸上?闪过心虚,急忙解释:“沈先生,你听?我说,我们没想打扰他,真的就是……就是想远远看一眼,崇远母亲她实在忍不?住……” “看一眼?”沈砚舟不?吃这套,“看到他被你们吓得?一路跑回家,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看一眼’?吴泽文,你的保证是放屁吗?” 沈砚舟扫过一旁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苏文君,“我最后警告你们一次,在他考试结束前,离他远点。” - 沈砚舟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摁了门铃,“盼盼,是哥。”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门也被拉开了一道缝。 安全链还挂着,俞盼眼睛睁得?溜圆,从缝隙里往外看,见真是沈砚舟,才手忙脚乱地把安全链拉开了。 沈砚舟还没进去,就被俞盼扑了个满怀。 “哥!”俞盼闷在他胸口,身体还在轻微发抖。 “没事了盼盼。”沈砚舟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俞盼的背,“不?怕,哥在呢。” 沈砚舟一边安抚,一边半抱着俞盼走进屋,用脚把门带上?。 俞盼在沈砚舟怀里赖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眼睛有点红,嗓音干哑,“哥,你看到他们了吗?” 沈砚舟拥着他在沙发边坐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先喝点水。” 俞盼依言抿了几?口,沈砚舟这才在他身边坐下,握着他的手,拇指摩挲着俞盼的手背,“开车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他们是来?找亲戚的,在小区里迷了路,问了下路就走了。” 俞盼听?到这微微松了口气,但他还是很疑惑,“可是……我停下来?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也停下来?了?” “估计是刚好在确认路线,那个路口不?是有三个方向么??另一边是在建的四期,怕搞混吧。”沈砚舟说,“后来?我看他们的车往二期那边去了,跟我们不?是一个方向。” “原来?是这样……”俞盼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抱着沈砚舟的胳膊,把脸贴上?去蹭了蹭,“原来?是个误会?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遇到坏人了。哥,我是不?是太大惊小怪,把人想得?太坏了?” “没有,你做得?非常对。”沈砚舟夸他,抬手揉了揉俞盼的脑壳,“有警惕心,懂得?保护自?己,发现不?对立刻回家锁好门还给?哥打电话,你做得?非常棒。” 第98章 得?到沈砚舟的肯定,俞盼那点小小的自?我怀疑顿时消散,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我刚刚真的吓坏了。” 沈砚舟低头吻了俞盼的嘴角,“不?怕不?怕,等?会?儿哥和你下去再看看?” “嗯!”俞盼点头,到底是要自?己看过之后才能彻底安心。 等?俞盼情?绪彻底缓过来?,沈砚舟带着他在小区里走了一圈。 俞盼甚至还从路边捡了根细长的树枝,拿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眼睛机警地左看右看。 沈砚舟看着他这副谨慎的小样儿,心里是又软又觉得?有些欣慰。 两?人在小区里走了一圈,又顺便从侧门那边出去,到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些新鲜的蔬菜和俞盼爱吃的水果。 晚上?沈砚舟下厨,做了俞盼爱吃的菠萝咕咾肉,酸甜口在夏天特开胃。 吃完饭,两?人窝在沙发里,电视开着,播放着不?知名的节目充当背景音。 俞盼懒洋洋地靠在沈砚舟怀里,眯着眼,唇角翘着,像只吃饱喝足躺懒的猫。沈砚舟低头,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心里一动,吻就落在俞盼的额头上?。 俞盼仰起脸回应他,两?人接了一个漫长而温柔的吻。 亲昵的间隙,沈砚舟才注意到电视里这会?儿正巧播着一部家庭伦理剧,里面的小演员正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妈妈别丢下我”。 他顿了一下,搂紧了怀里的人,状似无意地开口,“盼盼,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亲生父母?” 俞盼在沈砚舟怀里舒服地蹭,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以前想过,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沈砚舟问他。 “唔,”俞盼仔细想了想,“刚上?学的时候,同学都在笑我,说因为我是个哑巴,所以亲生父母就把我丢掉了。” “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不?过……可能,他们说的也没错吧。” 俞盼皱着眉开始回忆,“我记得?我刚流浪那阵子,身上?的衣服还挺干净的,镇上?有位好心的阿姨让我别乱跑,就在那等?着,说家里人肯定会?来?找我的。” “我就真的在那儿等?了啊。”俞盼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孩童式的天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等?了好久好久,肚子饿得?咕咕叫,翻垃圾桶也找不?到什么?能吃的,还有野狗追着我……天黑了,又亮了,我等?了一天又一天……后来?我就明白了,不?会?有人来?找我了,我大概……真的是被丢掉的。” “那时候,还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乞丐,他这里,”俞盼用手在鼻子和上?唇之间比划了一下,“天生有个洞,说话会?漏风,喷口水。他说他也是被家里扔掉的,因为他生了治不?好的病,家里没钱,就把他放在竹筏上?,给?了点吃的,让他自?生自?灭……” “我那时听?完就在想,那我呢?是不?是也是因为生了什么?怪病,治不?好,所以他们也不?要我了?” 俞盼抬起头,看向沈砚舟,眼睛里却并没有太多悲伤,灿然?一笑,“不?过后来?我就想通啦!还好他们把我扔掉了,不?然?我怎么?会?遇到沈叔沈婶还有你呢?而且你看,我也没当多久的小乞丐,满打满算也就四个月左右吧……唔……”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沈砚舟毫无预兆地吻住了他。 俞盼怔了一下,随即温顺地闭上?眼睛,接受了这个充满疼惜的吻。他感受到了沈砚舟这个吻里的情?绪,也明白这份心疼因何而起。 晚上?,当两?人亲密无间地融为一体时,沈砚舟的吻依旧细密地落他的脸颊,脖颈和肩头。 是很轻,很小心,很珍惜的吻。 俞盼沉溺在这份爱意里,却又忍不?住分神去想,还好,那些不?好的事情?都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果换成是沈砚舟经历过这些,他光是想想,心就难受得?受不?了。 俞盼伸出手,更紧地抱住了身上?这个男人。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我现在很幸福噢[三花猫头] 第74章 这个被跟踪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俞盼放在脑后, 周末这两天他都?在全心准备着期末考试的复习。 对?俞盼来说,读大学最开心的莫过?于不用学数学了,剩下的课也基本是他喜欢的,除了英语单词要花时间背, 别的他都?不太担心。 在俞盼期末考进行到一半的时候, 吴泽文又一次坐在了沈砚舟的办公室里,这次他是来敲定和俞盼相认的具体日?子。 “沈先?生, ”吴泽文说, “你打算哪天跟崇远说这个事?我们也好提前准备一下。” 沈砚舟的目光仍停留在电脑屏幕上,语气没什么起伏:“到时候我会联系你。” 吴泽文顿了顿,还?是没忍住:“我们上次说好的, 是考完试之?后……” “是考完试之?后。”沈砚舟这才?抬眼看他, 神色很淡,“但?在这之?前,我需要先?给他做些铺垫,俞盼不是三岁小孩了, 消失了十几年的父母突然出现, 你认为这是喝杯茶就能轻松揭过?的事?他能不能接受, 你们想过?吗?” 吴泽文听到他说的这番话,心里有点不痛快, 他们可是崇远的亲生父母, 相认本该就是欢欢喜喜的,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但?他心里这么想,却不敢当面在沈砚舟面前发作, 嘴上应承着,“还?是沈先?生考虑得周到,那我们就等你消息。” 话是这么说, 可一回?到家,关起门来,他就对?苏文君说:“等崇远一考完试,咱们就直接去找他,不能再等沈砚舟安排了!” 苏文君满脸忧虑,觉得不妥:“泽文,咱们这样?行吗?上次沈先?生发好大的火……” 上次偷偷去见?儿子,被沈砚舟的那通骂她还?记着,那个男人太强势,她怕惹急了他真不让自己见?儿子了怎么办。 怕什么?”吴泽文不以为然,“等这次见?了面,拿到崇远的联系方式,以后咱们想儿子就直接找他,还?用看他沈砚舟的脸色?” “再说了,咱们吴家虽然不比当年,但?人情关系还?在,往后沈砚舟在生意场上,总有求到我们的时候,到时候帮衬一把,也算还?了他们家抚养崇远的情分。” 苏文君还?是犹豫:“那……要不要先?跟崇之?说一声?” “大人的事,小孩掺和什么。”吴泽文啧了一声,“等认回?来了,兄弟俩自然就熟了,总归是一家人。” 苏文君沉默了好久,想见?儿子的渴望终究压过?了不安,点头同意了。 - 最后一门试考完,也差不多是正式开始放暑假了。 宿舍里最早走?的人也要等到周日?,大家便约好晚上一起去校外下馆子,好好吃一顿。 俞盼虽然平时不住宿舍,但?跟舍友关系都?不错,平时上课吃饭都?在一起,这提议一出来,他立马就答应了。 考完试才?下午四点,约的是六点在校门口集合。时间还?早,俞盼打算先?回?家把笔袋什么的放下,再过?去和他们集合。 快走?到自家楼下时,他习惯性地朝沈砚舟平时停车的位置瞥了一眼,却看见?那儿停了辆白色轿车。 小区里有车的人不多,划的车位也够用,大家都?习惯停在自己的老位置,互不打扰。保安也门儿清,来了新车都?会引到空位去。 这会儿看见?这辆白车,俞盼第一眼还?以为是沈砚舟回?来了,但?他马上想起来,沈砚舟早上说过?今天要去郊区工地,会晚点回?来。 考完试浑身轻松,俞盼一边蹦跶着往家走?,一边在心里盘算暑假要去哪儿玩。回?澜洲?回?青屿?还?是在京市周边逛逛? 哎!真是个甜蜜的烦恼呀! 可他刚走?到单元门口,脚步就顿住了,楼门前站着两个人,非常眼熟。 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那两人已经眼眶通红地快步迎了上来。 “崇远!”苏文君声音带着哭腔,伸手就想抓他的胳膊,“我是妈妈啊……” 吴泽文紧随其?后,声音发颤:“崇远,我们是你亲生父母……” 俞盼的脸一下子白了,看见?伸过?来的手,他下意识后退两步躲开:“你们…认错人了吧?” ““不会错!绝对?不会错!”吴泽文激动地说,“你腰后面有个小月牙疤对?不对??那是你三岁的时候摔的!” 俞盼一僵,他腰后确实有个月牙形的小疤,还?是沈砚舟告诉他的,每次亲密时,沈砚舟总爱吻那里。 看他这个反应,连日?来被沈砚舟压制的憋屈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吴泽文道:“我后来还?和你做了亲子鉴定,沈砚舟是不是一直没跟你说过我们的事?” 俞盼懵了,张了张嘴:“……什么事?” 第99章 “我就知道!”吴泽文气得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愤慨,青年节演出之?后没多久,我们就找到你了,是沈砚舟,他拦着我们,威胁我们,不让我们来认你!崇远,我的孩子,我们找你找得好苦……” 他说着,情难自禁地又伸出手,想要抚上俞盼的脸。 俞盼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面前这个中?年男人说了这么多,自己能听进去的也只有关于沈砚舟的事。 看着伸过来的手,他想躲,身体像被钉住一样?,想动却动不了。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他时,一股力量将他猛地向后一拉,俞盼扭头一看,是沈砚舟! 沈砚舟气息不匀,额前的头发被汗浸湿了几缕,他在工地接到消息就立刻往回?赶,却还?是晚了一步,他看着俞盼苍白的脸,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他将有些失神的俞盼护在身后,“我说过?,考完试后,我会逐步,妥善安排你们相认,你们连这几天都?等不了?” “沈先?生!如果不是你做得太过?分,我们怎么会这么做?是你逼我们的!”吴泽文又急又气:“你没当过?父母,怎么会懂得我们思念孩子的心情?辛苦找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就在自己身边,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父母能忍得住!?” 沈砚舟冷冷看着他:“你们口口声声说找了十几年很辛苦,那我问你,当初是谁先?放弃他的?是谁把他像多余的物件一样?送走?的?” “你们现在急着认他,有没有想过?他刚考完试,累不累?受不受得了这么大的刺激?” “你们觉得,不管不顾地把真相砸过?来,就是为他好?这就是你们等了十几年,唯一想给他的见?面礼?” 沈砚舟一字一句地问:“还?是你们觉得,凭着‘亲生父母’这块招牌,无论做什么,他都?该感恩戴德地接受?” 吴泽文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怔怔地看着被沈砚舟护在身后,始终沉默地看着他的俞盼,心里一阵发凉。 这是他的亲生儿子啊,对?他这个父亲,眼里却只有陌生和疏离。 沈砚舟不再看他们,转身揽住俞盼的肩膀,“盼盼,我们回?家。” 刚要转身,苏文君突然冲上来,死死抓住俞盼的手。 “小远!小远!”她哭得撕心裂肺,“我是妈妈啊……你看看妈妈……” 俞盼低头看着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沉默了好几秒。 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一根一根地将她的手指掰开。 “我要回?家了。”俞盼说。 - 一直走?到三楼,苏文君压抑的哭声还?隐约从楼下传来,直到进了家门,厚重的木门被关上后,那声音才?被彻底隔绝。 “哥……”俞盼一进门就抱住了沈砚舟的腰,把脸深深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一对?亲生父母,还?说找了他很多年。 沈砚舟拥着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然后半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尽量平和地把从青年节后吴泽文第一次找来,到私下做了亲子鉴定这件事简单说了一遍。 至于俞盼当年被辗转送养乃至最终丢失的具体经过?,沈砚舟也只是简略地提了一下。 俞盼坐在沙发上,眼里有着迷茫,对?于沈砚舟说的他小时候的事情,基本上没什么记忆了。听完后又想了好一会儿,他才?迟疑地问:“这些都?是真的吗?” “对?不起,盼盼。”沈砚舟看着他,眼里带着歉意,“是真的,我本来想等你考完试,心情放松一点,再慢慢告诉你……” “哥,你不用道歉。”俞盼摇摇头,抬手抚上沈砚舟的脸颊,“我知道的,你是为了我好。” 只是他心口堵得慌,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俞盼给室友打了电话,推掉了晚上的聚餐。 大概是上次沈砚舟不带他去青屿,他闹过?脾气之?后,俞盼现在一遇到烦心事,就喜欢一个人窝在书房那张小床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发呆。 这次也一样?,他蜷在角落,抱着膝盖,一坐就坐到了窗外天色擦黑。沈砚舟期间没去打扰他,只是按时煮好了晚饭,端进书房。 今天的晚饭是胡萝卜和青瓜刨成细丝,混着鸡蛋面粉和一点点牛奶调成面糊,在锅里煎成软饼,再配上熬得稠稠的,没什么甜味的杂粮粥。 俞盼很喜欢在夏天的晚上吃这些,很清爽解暑。 沈砚舟只给他盛了小半碗粥和一碟煎饼,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他,俞盼也就安安静静地一口一口吃完了。 正当沈砚舟拿起空碗碟准备出去时,俞盼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沈砚舟把东西放回?书桌,侧身坐到床上,俞盼熟练地钻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过?了好一会儿,怀里才?传来俞盼闷闷的声音:“哥,其?实我是有点生气。” “嗯?”沈砚舟抚着他的背,“生哥的气吗?” 俞盼抬手不轻不重地捶了他肩膀一下:“才?不是!我是气……那两个人,我的……亲生父母。” “为什么生气?”沈砚舟顺着他的话问,“气他们把你送养?” “不是,”俞盼摇头,解释道:“我生气的是,他们在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说你的不好。” 俞盼的声音带着气愤,“他们既然早就知道我是谁,也跟你谈过?了,那就应该明白,对?现在的我来说,你才?是和我最重要最亲的人。” “他们凭什么那么说你?”俞盼越说越激动,他坐上沈砚舟的大腿,看向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我就是因为这个生气,原来我的亲生父母,竟然是这样?的人……”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我是哥宝[愤怒][愤怒][愤怒] 第75章 沈砚舟牵着他的手抵在唇边吻了下, “哥没事。” 俞盼嘴上不说,但心里什么?都懂,他挣开沈砚舟的手,转而更紧地抱住沈砚舟的脖子, 把脸埋进去, “反正我就不许别人说你?!谁都不行?……就算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也?不可以!” 沈砚舟被?他这番话感动得不行?,用力回抱住他, 拍了拍他的背, “好好好,哥知道了,我们盼盼对?哥最好了。” 俞盼这才抬起头, 他重?新靠回沈砚舟肩上,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开始絮絮叨叨:“哥,你?知道吗,我想了好多事情。” “都想了些什么??”沈砚舟问。 “想了我为什么?不是沈叔沈婶生的, ”俞盼的声音有?些低, “我想要沈叔沈婶当我爸妈。” 沈砚舟心里一酸, 低头用下巴蹭了蹭俞盼的脑袋,“说什么?傻话, 他们当然也?是你?爸妈。” “我知道。”俞盼小声应着, 沉默了片刻,忽然又抬起头,轻声问, “哥,你?会不要我吗?” “不会。”沈砚舟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哥会一直在你?身边。这辈子都陪着你?。” - 而此时的吴家, 气氛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文君腿上放着那本旧相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手指一遍遍抚摸着照片上孩童稚嫩的脸。 吴泽文坐在一旁,眉头紧锁,“文君,别看了,吃点东西吧,你?都看了一晚上了。” 苏文君恍若未闻,指着照片上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哽咽着说:“泽文,你?看,我们小远…小时候长得多好,多精神……” 这张抓周的照片,吴泽文早已看过无?数遍,却依旧被?妻子话里伤情感染,他揽紧妻子的肩,视线也?落在那照片上。 照片里,刚满一岁的小崇远,正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牢牢抓着一支钢笔,当时宾客们都说小孩以后会有?出息…… 想到之前看过的青年节演出,还有?调查资料里俞盼那些灵气四溢的文章,吴泽文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当初……当初是不是就不该把小远交给妈带?”苏文君忽然抓住吴泽文的胳膊,随即开始哭嚎:“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啊……” 吴泽文看着妻子情绪再次失控,长长叹了口气,朝门口候着的佣人挥了挥手:“夫人情绪又不稳了,去联系李医师,请她明天一早过来看看吧。” 佣人低声应下,悄声退了出去。 吴泽文在床边安抚了许久,又喂苏文君吃下安神药,看着她终于昏沉睡去,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起身离开。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受到的刺激太大,往常能让苏文君安睡整夜的安神药,这次却只维持到天蒙蒙亮。 吴崇之难得在家住一晚,一大早就被?父母房里的动静吵醒,他烦躁地翻了几次身,最终还是认命地爬起来,想去看看情况。 房门打开,吴崇之一进门就见到满地狼藉,苏文君被?吴泽文死死抱着,嘴里还发出模糊不清的哭喊,两个佣人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用软布条缚住她挣扎的手脚。 第100章 吴崇之眉头拧得死紧:“爸!妈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文君的病情这几年在心理医生的干预下已经稳定了很多,偶尔情绪激动,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失控过。 好不容易将?精疲力尽、渐渐安静下来的苏文君重?新安顿到床上,吴泽文看着儿子,沉沉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瞒也?瞒不住了,他只好将?这段时间如何找到俞盼,以及昨天贸然去相认却把事情搞砸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吴崇之听完,只觉得一股火直冲头顶,“你?们就这么?直接冲上去认亲了!?连个缓冲都没有??” “我……我是他亲生父亲啊。”吴泽文被?儿子质问得有?些恼火,“再说,当初要不是你?奶奶逼着我们,我们怎么?会把你?哥送走?我们也?是不得已……” “不是自愿的又怎么?样?”吴崇之怒道,“你?们当时反抗了吗?尽力了吗?爸,你?那时候也?不是十几岁的人了,什么?事都听奶奶的?现在搞成这样,难道不是你?们自己种下的因??” 吴崇之越说越气,“爸你?总是这样,遇到问题要么?逃避,要么?就当看不见,等?到事情无?法收拾了,又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放肆!你?怎么?跟我说话的!”吴泽文本以为儿子会理解他们寻子的苦心,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一通指责。 他气得瞪大了眼睛,“当初要不是因?为有?了你?,你?妈身体不好,我们也?不会把你哥交给你奶奶照顾!现在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这话一出,房间里空气像是凝固了,只剩下苏文君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吴崇之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嗤笑道:“是,怪我,怪我不合时宜地来到这个世?上。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我哥的,至少他不用在这种家庭里长大。” “这种家庭?”吴泽文被他的话彻底激怒,猛地站起来,“我缺你?吃了还是短你?穿了?你?从小到大,要什么我没满足你?就连你上大学非要选什么?物理系,我说过一个不字吗?” “是,你?什么?都没说。”吴崇之已经懒得和?他爸争吵了,“那你?就好好守着你?那个学文学的儿子,等?着他哪天原谅你?们吧,不过……” 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按照爸您这种思考问题的方?式,他原谅你?这种事估计只有?在梦里会发生吧?”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扇在了吴崇之的侧脸上。 吴泽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我让你?读这么?多书,就是让你?学成这样,回来指责你?老子的!?” 脸上火辣辣地疼,吴崇之偏着头,用舌头顶了顶发麻的腮帮,“总好过爸你?读了半辈子书,却连最基本的是非对?错都分不清。” “混账东西!你?给我滚!滚出去!”吴泽文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房门怒吼。 吴崇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临到门口,他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爸,有?空您自己也?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回应他的,是身后房间里桌子被?狠狠踹翻的巨响。 上午八点,李秀兰医师准时赶到。 一进卧室,看到被?布带缚着手腕,躺在床上的苏文君,她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吴泽文憔悴地坐在床边,将?妻子昨天发病服药后睡下,到清晨突然再度发狂的事情说了一遍。 此时的苏文君已经平静下来,不再挣扎,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床顶流泪。 李秀兰上前仔细检查了她的手腕和?身体,确认没有?造成新的皮外伤,这才小心地将?布条解开。 “前几日?她还和?我约了时间复诊,当时听着她电话里声音,状态挺稳定的,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李秀兰温和?地问。 吴泽文在一旁重?重?叹了口气,说:“李医师,不瞒您说……我们找到那个孩子了,十几年前走失的那个大儿子。” 李秀兰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就是……吴太太心病根源的那个孩子?” 她去年才从老师那接手这个病人,知道她的心结就在于当年走失的长子。按理说,找到孩子是天大的喜事,怎么?病情反而加重?了? “对?,”吴泽文艰难地点点头,“只是那孩子现在不肯认我们,他很抗拒。” “原来如此……”李秀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吴先生,我之前就反复说过,尊夫人的问题,根源在于心结。我们医生能做的,只是辅助和?疏导,最关键的是她自己要想开,要放下,要学会与自己和?解,放过自己。” “我夫人的心病,李医师您是知道的。”吴泽文苦笑,“现在心药是找到了,可这药……它不肯入口啊。” 李秀兰思考了下,说:“吴先生,孩子抗拒,这是非常正常的反应,您想想,那孩子现在应该已经成年,有?了自己独立的生活和?世?界。如果现在突然出现两个人,自称是他的亲生父母,要打破他现有?的平静,他会怎么?想?” 吴泽文不说话。 李秀兰继续道:“他会感到困惑,害怕,甚至愤怒,这跟他知不知道你?们是亲生父母,没有?必然关系,因?为他和?你?们……没有?感情基础。” 吴泽文继续沉默着,眉头紧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 李秀兰继续耐心道:“而且人和?人是不同的,或许在你?看来,骨肉相认是天经地义,但对?他而言,他已经习惯了现有?的生活,有?了他认可的家人。” 不知怎的,吴泽文听完她的话,突然就想起了沈砚舟当时说的“慢慢来”这件事,他当时只觉得是推脱,此刻却品出点不一样的味道。 “可是…我们是他的亲生父母啊……”吴泽文喃喃道,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无?力。 李秀兰微微笑了笑,“是,血缘是无?法改变的,但感情是需要时间和?相处来培养的,没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突然要求他全盘接受,这本身就不太现实。” “那我们该怎么?办?”吴泽文顿了顿,补充道:“我是说……对?那孩子。” “是想缓和?关系吗?”李秀兰问,“我的建议是不要急于求成,也?可以先像认识一位新朋友那样,慢慢来,保持适当的距离和?尊重?,让他感受到你?们的诚意,而不是压迫感。” “是……李医师吗?” 在他们交谈的间隙,苏文君似乎终于从自己的情绪里稍微挣脱出来一些,虚弱地开口。 “哎,是我。”李秀兰俯身过去,“吴太太,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问诊结束后,李秀兰准备离开,吴泽文送她到门口,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 李秀兰察觉到他的异样,主动开口:“吴先生,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问我?” 吴泽文踌躇了片刻,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李医师,如果,如果我们想跟那孩子道个歉,你?觉得,该怎么?做才好?” 李秀兰看着眼前这个面露挣扎的男人,心里叹了口气,“吴先生,道歉最重?要的是诚意和?尊重?,既然孩子现在抗拒见面,强行?面对?面可能适得其反,或许可以从一封真诚的信开始?” “信?”吴泽文愣了一下。 “对?,”李秀兰点点头,“把你?们想说的话,最重?要的是尊重?他现在的选择,不要强迫他回应,让他知道,你?们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愿意按照他的节奏来。” 吴泽文沉默着消化这个建议,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李医师。” 送走李医师,吴泽文回到书房,关上门,在书桌前坐了许久。 - 另一边,俞盼和?沈砚舟的小家。 第二天是周末,沈砚舟推掉了所有?应酬在家陪俞盼。 两人睡到自然醒,一起做了顿简单的早午餐。 下午,俞盼突发奇想,要教沈砚舟玩他最近很喜欢的一个双人游戏。 沈砚舟对?这种游戏一窍不通,手柄拿得别扭,操作起来人物磕磕绊绊,逗得俞盼笑得不行?。 “哥!你?好笨啊!往左跳!左边!”俞盼急得直拍沙发,恨不得上手帮他按。 沈砚舟看着屏幕上再次掉落悬崖的小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比谈合同难多了。” 话虽这么?说,沈砚舟却没放下手柄,由着俞盼在旁边指挥,玩累了,两人就靠在一起,随便停在一个频道森*晚*整*理,看电视剧,看广告。 俞盼坐在沈砚舟两腿中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沈砚舟睡衣上的扣子。 “哥,”他忽然小声说,“其实我还有?点好奇。” 第101章 “好奇什么??”沈砚舟搂紧他。 “好奇他们是个什么?样的人。”俞盼的声音很轻,“除了跑来吓我,和?说你?不好之外,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 沈砚舟想了想,才客观地说:“吴泽文,是个学者,偶尔会去大学课堂讲课,苏文君,听说是出生在江南。” 说到这,沈砚舟顿了顿,“盼盼,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需要你?自己去感受和?判断,但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哥都支持你?。” 俞盼“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往沈砚舟怀里又缩了缩。 晚上沈砚舟下楼扔垃圾,回来时看见门口的信箱躺着一封厚厚的信件。 他拿出来一看,信封上除了地址和?寄件人吴泽文之外,还有?边上的收件人“俞盼”。 沈砚舟拿着信进门,俞盼正趴在沙发上晃着脚丫看书。 “盼盼,有?你?的信。”沈砚舟把信递过去。 “信?谁给我写信?”他的交友圈基本都是手机联系了,最近他也?没投稿,应该也?不是杂志社。 俞盼疑惑地接过来,看到上面“吴泽文”三个字时,动作一下顿住了,他有?些无?措地看向沈砚舟。 沈砚舟在他身边坐下,“要看吗?不想看就不看,或者我帮你?看。” 俞盼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把信放到茶几上,重?新拿起书,“……现在不想看。” “好。”沈砚舟把这封信放到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哥给你?做。” “唔……”说到吃的俞盼精神了,“煎饼!要牛奶鸡蛋还有?火腿粒的!嗯再加点玉米……” 沈砚舟捏捏他的脸,“我们盼盼真会吃啊。” 俞盼美滋滋地应:“那是,也?不看看是谁~”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也不看看我是谁[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不会和解的,放心哈 第76章 经过前?几天的那场闹剧, 俞盼心?里那点出去玩的兴致也淡了,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在家吃饱了睡,睡醒了看看书,练练字。 用沈砚舟的话?说, 自己?活像只懒洋洋的猫。 实在闲得发慌了, 俞盼就跟着沈砚舟去上班,搬张小椅子, 凑到沈砚舟身边看他工作。 比如这会儿, 沈砚舟对着电脑屏幕,眉头拧着,这状态已经保持了半个多钟头。 俞盼坐在他旁边, 双手托着下巴, 安安静静地,聚精会神地看了沈砚舟十几分钟。 看着看着,俞盼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哥”。 沈砚舟从一堆数据里回过神,偏过头看他, 对上俞盼的眼睛, 不自觉地笑了笑:“怎么了?” 俞盼摇摇头, 嘴角弯弯的,“没事, 就喊一下你。” 沈砚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然后才转回去继续处理工作。 俞盼也不吵他,继续保持托腮的姿势,眼睛还?黏在沈砚舟脸上。过了一会儿, 他又?试验似的叫了一声:“哥。” “嗯?”沈砚舟再次转头。 俞盼还?是摇头,眼里带着笑:“没事儿。” 沈砚舟只当他是无聊了在撒娇,心?里想着看完手头的事就陪他, 结果没几分钟,旁边的人又?“哥”、“哥”地叫起来。 沈砚舟松开鼠标,转过身,捏住俞盼的脸颊。 这段时?间俞盼在家过得舒心?,脸上多了点肉,好捏极了。 “逗你哥玩呢?嗯?”沈砚舟把他脸颊的软肉轻轻往外拉了拉,语气无奈。 俞盼一点也不怕,笑嘻嘻地跟沈砚舟说自己?的新?发现?,“哥,我发现?你一工作,眉头能拧这——么高!” 他边说边把手举过头顶比划。 沈砚舟被他逗笑:“有这么夸张?” 有!特别有!”俞盼用力?点头,然后凑近点,神秘兮兮地说出第二个发现?:“而且你眉头拧得这么紧,每次我一叫你,就‘唰’地一下松开了。” 沈砚舟倾身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温声说:“好,等哥弄完这份文件就陪你,好不好?” “嗯!”俞盼心?满意足,不再闹他,安安静静待在一边,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翻看,只是余光还?时?不时?瞄向沈砚舟,确认他的眉头没再皱起来。 等沈砚舟忙完,两人在办公室里走了两圈,随口聊着天,聊什么其实不重要,国家大事也好,晚上吃什么也行?。 俞盼主要是不想看到沈砚舟皱眉的样子,想让他歇会儿。 日子慢慢过着,暑假也渐渐过半,沈砚舟琢磨着空出两天,带俞盼出去转转,散散心?。 不过计划还?没定,俞盼就先接到凌洛的电话?,原来凌洛爸爸这周过生日,他要回国一趟,想跟俞盼约个时?间见面。 两人高考结束后就没见过。凌洛出国前?,俞盼还?说以后见面容易,没想到后来各自忙学业,拖着拖着,愣是一年多没见了。 俞盼当然是答应了,凌洛是他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说不想念是假的。 陪爸爸过完生日,凌洛没同意俞盼去澜洲的提议,说更想来京市逛逛,见面地点就定在了京市。 在机场出口见到凌洛时?,俞盼愣了好几秒。 高中时?凌洛就是班里最潮的那个,如今从时?尚前?沿的纽约回来,唔…… 俞盼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词形容,只觉得眼前?的凌洛像只开屏的孔雀? 一头扎眼的金发,挑染了几缕荧光绿,脖子上系着黑白格子丝巾,穿着印有夸张骷髅头的蓝色背心?,下身是条破得快散架的牛仔裤,脚上一双脏得有风格的帆布鞋。 凌洛见俞盼一直盯着自己?,疑惑地摸摸头:“咋了?我脸上有东西?” 俞盼回过神,老实说:“就是觉得……你变化挺大。” 凌洛一听,骄傲地甩甩头,那几缕绿发跟着晃:“那当然!哥们儿现?在可是正?经学服装设计的! 看他这副臭屁样子,俞盼笑了:“不过嘚瑟这点,倒是一点没变。” “我这叫保持真我!”凌洛说完,上下打量了一下俞盼简单的t恤休闲裤,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坏笑:“喂,老实交代,你该不会……现?在穿什么还?得你哥给?你搭吧?” 这话?戳中要害,俞盼脸“噌”地红了,梗着脖子反驳:“才不是!” 毕竟是老同桌,凌洛嘿嘿一笑,见好就收,揉着肚子嚷嚷:“饿死?了,吃饭吃饭,我要吃饭!” “想吃什么?”俞盼接过他的行?李箱。 凌洛搂着他的肩摆摆手:“来点清淡的,飞机坐得我反胃。” 俞盼点点头,带他往停车场走。今天来接凌洛,他没让沈砚舟送,自己?开车来的。 放好行?李,凌洛看见俞盼坐进驾驶座,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我靠!俞盼你都会开车了!好羡慕你啊!” 俞盼低头系好安全带,熟练地发动车子,打方向盘驶出车位:“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开车很简单。” 凌洛想到自己?在国外练车不是蹭墙就是撞花坛,好不容易能上路又?迷路绕三小时?的经历,心有余悸地摇头:“算了算了,我这手还?是画设计图吧,还?想多活几年。” 京市好吃的不少,俞盼在这儿待了这么久,有名的有特色的店,他基本都和沈砚舟去过了,心?里自有一套排名。 想了想,俞盼还?是带凌洛去了他和沈砚舟常去的一家粤菜馆。 菜一上来,凌洛一边吃,一边跟俞盼大吐苦水,吐槽自己?在国外过的什么“非人”日子。 “要不是为了学业,我早飞回来了!谁爱待谁待去!”凌洛恶狠狠地咬着一块豉汁凤爪。 说到这儿,俞盼想起来:“对了,那你那个……对象呢?没一起回来?” 他记得凌洛提过,是和对象一起出的国。 “他啊?”凌洛嘴立刻撅起来,“心?里只有他那破餐厅!整天忙得不见人影,陪我的时?间掰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说不定我回来他都不知道!” 俞盼边吃边顺着问:“你没告诉他你回来了?” “说个屁!”凌洛气鼓鼓地咽下一口虾饺,“我就留了张纸条,爱看不看!……对了!” 凌洛忽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表情有点纠结,“还?想问你个事。” 俞盼从美食里抬起头,认真看他:“什么事?你说。” 凌洛先铺垫了一下:“就是……你对象,他工作了吧?” 俞盼点点头:“嗯,工作了,怎么了?” “那……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啊?”凌洛身体往前?倾了倾,脸上带着困惑,“就是他工作起来,肯定有顾不上你的时?候啊,你……不会生气吗?不会觉得被忽略吗?” “生气?”俞盼仔细想了想,“偶尔也会有一点吧,如果他忙到很晚忘了吃饭,我会气他不爱惜身体。但大多数时?候,他工作的时?候,我也会做我自己?的事,看书写东西什么的。” 第102章 “那你不会觉得,自己和他的工作比起来,在他眼里一点也不重要吗?”凌洛追问,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虑,“就是那种……工作永远排在第一位的感觉!” 听到凌洛这么问,俞盼还是摇了摇头:“不会啊,他工作就是为了我们以后能过得更好。” 俞盼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知道,在他眼里,我肯定比工作重要。” 这一点,俞盼从未怀疑过。 “好吧……”凌洛苦着脸,终于说出了心里话,“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就是觉得他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变了?” “对啊!”凌洛开始倒苦水,“以前他什么都以我为先,随叫随到,现在好了,什么都工作优先!就连……” 凌洛咬了咬牙,气愤道,“我之前摔伤脚,他就来看了一眼,塞给我一袋冰,接个电话又跑去忙他那破工作了!气死我了!” 俞盼听到这儿,总算明白了:“你跟他说过你的感受吗?” 凌洛一噎:“这倒没有……他难道猜不到吗?他就是没以前重视我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俞盼放下筷子,认真看他,“他这么拼命工作,是不是想给你们俩的未来打好基础? “就像我哥,他有时候忙得饭都顾不上吃,但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 俞盼想起沈砚舟哪怕再忙,也会记得他随口说过的话,接着说:“而且重不重视,不能只看他有没有随时陪着,也许他表达方式变了呢?比如他记不记得你喜欢什么,或者他是不是把觉得最好的都留给你?” 凌洛听着,撅着的嘴慢慢放下点,眼神飘忽,确实,自己喜欢什么秦跃那家伙也记得,挣了钱也会都给自己… 实话说出国这么久,除了前面几个月他是花爸妈给他的钱之外,好像从过了年之后,一直都是刷的秦跃的卡……而且他还挺高兴,让他多刷多花。 “那……那我也需要他陪啊。”凌洛声音软下来,带着点儿委屈。 “那就告诉他呀,”俞盼说,“想要他陪就直接说,猜来猜去多难受,我和我哥就这样,有什么想法直接说,沟通清楚就不一个人生闷气了。” 凌洛若有所思地戳着碗里的米饭,沉默半天,才长长“唉”了一声,嘟囔道:“好像是这个理儿,是得聊聊……总不能老这样……等会儿!” 俞盼:“怎么了?” “我们不是在说对象吗?”凌洛皱起眉,“你怎么老提你哥?” 哥和对象能一样吗……? 凌洛忽然想起来,几年前第一次见沈砚舟,是他送俞盼来他家,嘱咐这嘱咐那,还有之前自己不小心害得俞盼受伤,沈砚舟的反应…… “难道你对象是……?” 俞盼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嗯,我对象是我哥。”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虽然只谈了一个,但经验足足的![三花猫头] 本章评论区随机掉落小红包~ 好消息,手好了大半,尽力恢复日更,更不了会请假,爱你们~ 第77章 嗯, 我对象是我哥。 我对象是我哥。 是我哥。 从听到这句话开始,凌洛脑子里就像开了循环模式,不断重复播放着俞盼说的这几个字。 凌洛的脑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他看着面前一脸淡淡的俞盼, 震惊他怎么能用这么平常的语气, 说着这么炸裂的事实。 “你…你们不是那个吗?”缓了好一阵,凌洛皱着眉, 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争取在不冒犯人的前提下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但不得不感叹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这个“那个”虽然含糊,但其中蕴含的意思, 双方都心知肚明。 俞盼瞬间就懂了凌洛的“那个”指的是什么, 解释道:“我们不是亲兄弟啊。” “啊?”这回凌洛彻底噎住了,眼睛瞪得更圆,“那你们这是……?” “我…算是个孤儿吧,是哥家里把我捡回去养大的。”俞盼解释, 并不打算跟凌洛细说最近亲生父母找上门来的复杂情况。 “等等…你等等, 先让我缓缓, 信息量有点大……”凌洛扶着额头,他已经反应不过来俞盼说的“算是孤儿”这个奇怪的地方了。 他现在只感觉脑子有点过载, 开始重新梳理俞盼和沈砚舟之间的关系。 总的来说, 万幸他们不是亲兄弟……但即便如此,现在这个关系听起来也足够炸裂的好不好! 俞盼也不急着催他接受,趁着凌洛努力思考消化这些信息的时候, 他自己则不急不缓地吃着饭,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个消息对好友的冲击力有多大。 果然,凌洛在经过将近半小时的艰难思考和心理建设后, 成功说服自己,并且非常上道地冒出一句:“啊,其实我早就觉得你和你哥站在一起特别搭,有种别人插不进去的气场。” 这话把俞盼逗乐了,他弯起眼睛,对凌洛说了句,“谢谢啊。” 不过人大都是八卦的,凌洛也不意外,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近了小声问,“哎,那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发现……唔对方对自己有那个意思的?谁先开的口?” 俞盼微微皱起眉,很认真的回想了一下,然后才说:“好像……也没有一个非常明确说开的时刻。” 嗯,除了第一次做的时候,不过俞盼把这隐去了,继续说:“感觉在我们的想法里,我们天生就是要在一起的,不知道这样说你能不能明白?” 俞盼说的是实话,从他懵懂地理解了“童养媳”这个词的含义开始,心里就没什么反感的接受了。 即使当初沈叔沈婶收养他的时候,完全不是出于这个目的,但对他来说,不管是童养媳,还是沈砚舟的弟弟,只要能一直和沈砚舟在一起,是哪个身份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而沈砚舟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无论是哪个阶段,他也从来没有放开过俞盼的手。 凌洛听着俞盼的回答,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羡慕:“你和你哥感情是真的好。” “那是当然。”俞盼对此一点儿也不谦虚,在他心里,自己和沈砚舟就是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俞盼陪着凌洛在京市玩了两天,第三天早晨,凌洛那个远在美国的对象火急火燎地飞回来了。 “嘿嘿,果然他还是在意我的!先不跟你聊啦,我得好好跟他谈谈!等忙过这阵,我带他来找你玩儿啊!”凌洛美滋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俞盼听着他轻快的语气,心里也挺为他高兴,希望这次他们能真的好好沟通,解开误会。 不过俞盼最终也没能见上凌洛的对象,因为他对象在美国那边确实还有紧急事务要处理,这次挤出时间飞回来,纯粹就是为了哄凌洛。 也就在这个时候,沈砚舟接到了从溪山村沈大伯那儿辗转传来的口信。 今年是沈叔沈婶下葬的第七年,按照老家那边的规矩,该“捡金”了,而这件事,必须要长子在场才行。 “捡金”,也叫“拾骨葬”,是他们那一带的老习俗,逝者土葬后的第三、五、七年,需要开棺,将骸骨小心拾起,放入特制的“黄金瓮”中,然后择吉地重新安葬,溪山村这边的惯例是在下葬后的第七年进行。 正好沈砚舟手头紧要的工作刚告一段落,现在离俞盼开学也还有些日子,他便带着俞盼一起动身返回溪山村。 回去的路上,沈砚舟就已经联系好了风水师傅测算动土吉日,以及为重葬寻找新的墓地。 俞盼在溪山村长大,自然听过也见过这类习俗。他只是有些恍惚,自从沈叔沈婶意外离世后,他很少去精确计算时间过去了多久,大多只是在过年时感慨一下,又是一年了。 现在突然因为“捡金”的事叫沈砚舟回去,他才真切意识到,原来沈叔沈婶已经离开他们整整七年了。 溪山村的老屋,因为沈砚舟一直安排人定期打扫照看,他们到达后,并没费太多工夫收拾,直接就住下了。 晚上,俞盼躺在这张曾经睡了十多年的旧床上,望着房梁上吊着的那盏蒙了些灰尘的灯泡。 这还是当年沈砚舟因为自己在屋里摔跤,花了五块钱插队才给家里装上的。 虽然没用多久他们就离开了溪山村,但电线和灯泡质量都挺好,这么多年过去,灯光依旧亮堂堂的,只是灯绳多少有些老化接触不良,需要用力快速多拉几下灯才会亮。 沈砚舟简单洗漱后,撩开蚊帐上了床,和往常一样,侧过身将俞盼揽进自己怀里。 溪山村的夏夜闷热,但俞盼从来不会排斥沈砚舟的怀抱。 第103章 “哥。” “嗯?” “时间过得真快啊。”俞盼以?前都是看着村里别的人家?“拾金”,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们自己了。 “是啊。”沈砚舟的手臂收拢了些,将他抱得更紧,“困不困?要?不要?关灯?” 俞盼在他怀里摇摇头:“不关。” “亮着不刺眼吗?” 俞盼把脸埋进沈砚舟的胸口?,闷闷地?说:“这?样?就不刺眼了,我怕关了灯,万一有小虫子从蚊帐缝里钻进来,黑灯瞎火的找不着,难受。” 俞盼从小就特别招一些吸血的虫子,有他在的地?方,什么蚊子蠓虫全往他这?来。 天气凉的时候还好些,一到穿背心短裤的季节,俞盼露出来的皮肤就差不多都是大块小块的蚊子包,沈砚舟围着他拍都拍不及。 就因为这?个,小时候的夏天,沈婶总要?弄很多艾草熏屋子驱虫,每天早晚家?里都烟雾缭绕的。 沈叔还逗俞盼,说要?不找些旧蚊帐布给?他做个罩子,走?哪带哪。 最后当然是被俞盼虎着脸拒绝了,他又不是桌上的菜,要?什么罩子! 现?在蚊帐的边边角角虽然都被席子牢牢压住了,但俞盼还是怕有特别细小灵活的虫子能找到空隙钻进来。 到时候灯绳拉不亮,在一片漆黑中听着虫子嗡嗡飞,那才真是折磨人。 “好,那就不关。”沈砚舟应道。 两人花了一天多的时间从京市辗转回到溪山村,下了飞机后基本就一直在车上颠簸,都累了,拥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捡金”的日子定在三天后,新选的墓址离原来的坟地?不算太远,只是上去的路更陡峭一些。 俞盼和沈砚舟提前去看位置的时候,那处的地?面已经被清理得有模有样?。 不知怎么的,俞盼上山之前心情还算平静,可当真的站在这?片即将成为沈叔沈婶再葬的地?方时,他心里莫名地?一阵发酸。 他还记得,七年前沈叔沈婶突遭意外,他们请风水师傅看坟地?就花了不少钱,因为沈叔沈婶走?得太过突然和年轻,村里大多人怕犯忌讳,能来帮忙的人手也有限。 当时,也就是现?在沈叔沈婶长眠的那处墓穴,是沈砚舟带着他,一铲一铲挖出来的。 而专门负责丧葬的人自然可以?代劳,但那个收费对当时的他们来说,实在是负担不起?了。 办理丧事处处都需要?用钱,在这?件事上,俞盼和沈砚舟的想法?是完全一致的。 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让沈叔沈婶走?得体面,可现?实是钱就那么多,他们当时东拼西凑借了不少,才勉强撑起?了丧事的正?常流程,所以?只能在这?些能自己出力气的地?方,拼命地?省下一点。 捡金当天,天刚蒙蒙亮,沈砚舟和俞盼就起?来了,请来的师父和帮忙的村里人也都陆续到了。 沈砚舟作为长子,按照师傅的指引进行?着每一个步骤,俞盼撑着伞站在他身侧。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半天,回到家?时,两人身上都沾满了泥。 晚上洗漱完,俞盼比往常更加沉默,他钻进沈砚舟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一动不动。 沈砚舟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情绪低落,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他一下一下地?捋着俞盼的背,“盼盼,爸妈看到我们现?在都好好的,会安心的。” 俞盼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一夜俞盼睡得不怎么安稳,总是惊醒,要?确认沈砚舟还在身边,才能再次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沈砚舟也几乎没怎么睡,一直轻轻拍着俞盼的背,像小时候哄他那样?。 他们在溪山村待了两天,处理完后续的琐事便动身回京市。 离开溪山村那天,天气很好。 俞盼看着窗外快速划过的野草树木,“哥,我们以?后每年都回来看看吧。” “好。”沈砚舟应着,“以?后我们每年都回来看看。” “嗯。”俞盼应了一声,避着前面的司机,偷摸牵住了沈砚舟的手,心里那点儿空落落的感觉也被他这?句话稍稍填满了一些。 有些人和事会永远留在过去,但活着的人,要?带着他们的爱继续往前走?。 而对俞盼来说,他的前路永远有沈砚舟在身边,这?就够了。 第78章 …… 对俞盼来说, 大二、大三的课业压力和大一相?差不大,但进入大三下学期后,必修课程骤然减少?,一下子多出大把自由支配的时间, 他起初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过这学期开学没多久, 一个名叫黎呈的电影学院男生,通过文学社的同学辗转联系上了?俞盼, 想要他的一篇短篇小说的拍摄授权。 当得知黎呈看中?的是哪篇小说时, 俞盼着实有些惊讶。 那是他大二时为了?练笔写的一篇约三万多字的短篇小说,也是他第一次尝试完成篇幅较长的第三人称叙事的文章。 当时写完交到社团参赛,得了?个一等奖, 后来节选了?一小段刊登在京大的校报上。 俞盼没想到, 时隔一年?多了?,竟然还有人记得这篇小说,并且特意找来想要授权。 黎呈是电影学院导演系大二的学生,这次他们学校为了?响应某个社会热点议题, 举办了?一个以“奋斗”为主题的创作比赛。学生可以提交话剧剧本?并进行排演, 或者组建团队拍摄短片参赛。 黎呈也报名参加了?。筹备初期, 他正?为拍摄题材发愁,碰巧上周末他在京大读书的姐姐黎颖回家, 他便想去和姐姐聊聊, 寻找灵感。 黎颖有收集和装裱校刊社刊的习惯,那天黎呈进去时,她正?好在整理新一期的报刊。 黎呈随手拿过来翻看, 一眼就被俞盼那篇小说节选吸引住了?,这才几经周折找到了?俞盼,希望能获得授权。 对于?自己的作品能够以影像这种全新的形式被呈现, 俞盼自然是乐意的。 他那篇小说讲述的是两个从乡村来到大城市的年?轻人,如何?结识,相?互扶持,历经种种艰辛,最?终让生活一步步走向美?好的故事。 不过,小说的篇幅毕竟有限,而黎呈计划拍摄的是一部时长约二十分钟的短片。影像叙事与?文字阅读不同,需要更丰富的细节和更具体?的情节来支撑画面。 原文的三万字内容显然不足以填满这个时长。为了?让故事脉络更清晰、节奏更流畅,黎呈打算适当加入两位主角的身世背景,并增加一些他们在创业过程中?遇到的具体?困难和瓶颈。 这些内容的补充和细化,就需要和俞盼这个原作者共同商讨了?。 好在俞盼对此并非全无经验。自从他的作品第一次被搬上青年?节的舞台后,他平时阅读时,也会有意识地留意剧本?创作和改编相?关的知识。 拍摄地点尚未最?终确定,而黎呈作为大二学生,课程排得比较满,来回奔波怕时间紧张,就主动提出能不能让俞盼到电影学院这边来。 恰好俞盼这学期课程宽松很多,每天上完课还有很多时间,也就答应了?,约定好在黎呈课少?的时候去电影学院一起讨论。 - 下午的课程结束,俞盼和余一铭在教?学楼门口道别后,掏出手机给沈砚舟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俞盼歪着头?用肩膀夹住手机,一边把双肩背包背好。 “盼盼?”听筒里传来沈砚舟熟悉的声音。 “哥,”俞盼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我等会儿?要去电影学院那边跟黎呈他们讨论剧本?,估计七点半回家。” 沈砚舟那边应了?一声:“好,到时候我去接你。” “嗯嗯,那我先挂啦?”俞盼说着,走到了?公交站台。 “好,路上注意安全。”沈砚舟叮嘱道。 “知道啦,拜拜。” 挂了?电话,正?好通往电影学院的公交车也进站了?。京大到电影学院的距离不算远,公交车晃晃悠悠,也就十来分钟的车程。 俞盼到的时候,黎呈已经等在校门口了?。他快步走过去打了?个招呼:“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刚到。”黎呈笑了?笑,目光在俞盼身后扫了?一眼,随口问道,“你坐公交来的啊?今天你哥没送你?” 俞盼微微蹙了?下眉,觉得这话问得有点怪,“他要工作,而且我们学校离这儿?挺近的,我自己过来很方便。” “噢,这样……”黎呈点了?点头?,一边引着俞盼往校园里走,一边自然地切换了?话题,“对了?,上回我们说到两个主角事业转变的那个过渡段落,我有个新想法,正?好今天跟你聊聊……” 他们通常在学校里的文化长廊讨论,那里环境清幽,适合静心创作。 关于主角的身世背景等设定,俞盼在当初动笔时,心里就想得差不多了?,他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早已构思好的内容,跟黎呈说清楚。 第104章 黎呈是个很有主见和想法的人,他会在俞盼补充情节的基础上,融入自己的理解和创意,进行二次加工和融合,使得故事既保留原作的精髓,又更适合影像表达。 剩下的工作就是处理那些为了?丰富故事而新增配角的的人物?关系,打磨他们的台词,确保在不影响原作核心立意的前提下,使整个短片的故事更加丰满立体?。 讨论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七点半一到,俞盼的手机准时响了?起来。 俞盼指了?指嗡嗡作响的手机,对黎呈和其他几位参与?讨论的同学示意了?一下,走到一旁接起电话。 “喂?哥。” 沈砚舟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我到了?,在你们校门口。” 俞盼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七点半了:“好,我跟他们说一声,马上就出来。” 大家正?讨论在兴头?上,听到俞盼说要走,都愣了?一下。 “这么早就回去?”黎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才七点半。 俞盼已经开始利落地收拾自己的书包和水杯,“不早了?,回去吃个晚饭,再洗漱一下,差不多就十点了?,我明?天早上还有课呢。” “你还没吃晚饭啊?”旁边一个短发女生惊讶地问,他们几个都是吃过饭才过来的。 “嗯,下了?课就直接过来了?。”俞盼把书包背好,朝众人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讨论的修改部分我回去再想一下。” “我送你到门口吧,”黎呈站起身,“我们学校小路多,怕你一会儿?绕晕了?。” 其实他们所在的文化长廊,离校门口并不远,下一个阶梯,左转再直走几分钟就能到。 俞盼来了?几次,早就记熟路线了?,本?来想婉拒,但看到黎呈一脸坚持的模样,想到毕竟是对方的好意,便点了?点头?:“好吧,麻烦你了?。” 两人并肩朝校门口走去,快到门口时,俞盼停下脚步,转头?对黎呈说:“送到这里就行啦,前面就是大门,我肯定迷不了?路了?,你快回去吧,他们还在等你。” 黎呈笑了?笑,“不差这一会儿?。” 见他这么说,俞盼也不再坚持。 刚走出校门,俞盼一眼就看到了?靠在车边的沈砚舟,森*晚*整*理他身姿挺拔,正?微微仰头?看着电影学院颇具艺术感的校门牌匾。 俞盼立刻加快脚步小跑过去,到了?跟前,笑嘻嘻地拍了?一下沈砚舟的胳膊:“哥!” 沈砚舟早就看到他了?,却还是配合地做出一个吃惊的表情,顺手接过他肩上的背包,“这么快?” 俞盼任由他拿过背包,“我们就在离门口不远的长廊那边,走过来很快的。” “沈大哥,晚上好。”跟在俞盼身后走过来的黎呈出声打招呼。 沈砚舟看向他,礼貌道:“你好。我们先回去了?,你们也别忙到太晚。” “好的,谢谢沈大哥关心。”黎呈连忙应道,视线依旧跟着沈砚舟的动作。 俞盼没太留意黎呈的神情,他被沈砚舟护着坐进副驾驶座,关上车门后,他降下车窗,对还站在原地的黎呈挥挥手:“我们走啦,拜拜!” 黎呈看着沈砚舟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也抬手挥了?挥:“拜拜。” - 车子驶入小区,在他们惯停的位置停好。 “累了??”沈砚舟侧过头?,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看俞盼,俞盼正?眯着眼,像只打盹的猫。 有一点,”俞盼老实承认,随即又笑起来,“不过讨论的时候挺开心的,感觉故事比原来生动了?好多。” 沈砚舟伸手过去,揉了?揉他的后颈,那里有些紧绷,“费脑子的事,当然累,晚上洗澡的时候给你捏捏?” “好呀!”俞盼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哥,你按摩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我觉得你都可以去当个按摩师傅了?。” “按你就够了?,我可没时间去服务别人。”沈砚舟呼噜他了?下他的脑袋。 沈砚舟按摩这个当然是找了?人专门去学的,不然每回和俞盼亲密完,俞盼第二天这酸那疼的,也能按按给他缓劲儿?。 两人下了?车,并肩上了?楼梯,这个点儿?大家伙几乎都在家吃饭呢,也没什么人。 俞盼抱着沈砚舟的腰,沈砚舟也顺势揽着他的肩膀,让他把一部分重量都倚在自己身上。 “今天那个黎呈……”沈砚舟状似无意地开口。 “嗯?”俞盼抬头?看他。 “没什么,”沈砚舟笑了?笑,“感觉他挺有想法。” “是啊,”俞盼毫无所觉,顺着话头?说,“他脑子转得很快,总能想到一些我没想到的表现手法,不过有时候想法太多,容易偏离主题,得拉回来一点。” “嗯,你把握住故事核心就好。”沈砚舟点点头?,不再多问。 打开家门,俞盼踢掉鞋子,穿着袜子就踩在地板上,嚷嚷着:“饿死啦饿死啦!” 沈砚舟跟在他身后,弯腰把他的鞋子摆正?,又拿出自己的拖鞋换上,“先去洗手。” 俞盼应了?一声,钻进洗手间,哗哗的水声响起,伴着他不成调的哼歌声。沈砚舟则去厨房,把阿姨做好温着的饭菜端上桌。 晚饭吃的是清炒油麦菜,豉油鸡,白灼虾。 这次雇的阿姨煮的饭菜偏清淡,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还好。沈砚舟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所以家里饭菜主要是就着俞盼的口味。而俞盼吃东西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好不好吃他都能光盘。 “哥,”俞盼咽下一口虾,“等我放暑假了?,我们回澜洲住几天吧。” 自从他上了?大学后,不是在京市,就是在青屿,澜洲已经好久没回去了?。 沈砚舟正?给他剥着虾,闻言道:“好。” 吃完饭,沈砚舟收拾碗筷去洗,俞盼也没离开,就靠在料理台边陪他。 刚吃完饭还不能立马洗澡,于?是两人窝在沙发里,俞盼习惯性地靠着沈砚舟的肩,拿着本?子看今天讨论的笔记。 沈砚舟腿上放着笔电,看着上面下属发的报告。 “哥。”俞盼放下本?子,侧头?看他。 “嗯?”沈砚舟的目光从笔电屏幕上移开,也侧过头?和他对视。 “没什么,”俞盼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就是觉得,这样真好。” 沈砚舟侧过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嗯,这样真好。” 休息了?半小时,两人一起去洗了?个澡,嗯,顺便按摩。 洗完出来俞盼是浑身舒爽,当然了?,除了?某个地方异/物?/感有些难以忽视之外……其他地方都是舒舒服服的。 毕竟沈砚舟的手艺一向很好。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每天的生活都是老夫老夫[三花猫头] 第79章 黎呈还?在读大二, 课程排得满,一周里只有周二晚上和周五下午没课,其他时间要?碰面的话?,基本都得挤在周末。 俞盼则恰恰相反, 工作日的空闲时间多, 周末反而想留出来。因此他们只能约在周六或周日的上午,俞盼在电影学院待上两?个小?时, 一到中午就准时回家。 他要?陪沈砚舟, 很忙的。 这样的安排持续了两?周,到了第三周的周末,俞盼和沈砚舟吃完午饭, 正相拥着?睡午觉,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沈砚舟先被吵醒,伸手摸过手机,看了眼屏幕,摇了摇怀里的俞盼:“盼盼, 醒醒, 是黎呈的电话?。” 俞盼睡得正沉, 被扰了清梦,皱着?眉不满地哼唧了几声, 眼睛都没睁开, 含糊地说:“哥你接一下吧……” 沈砚舟只好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的黎呈正准备说话?,听?到是沈砚舟的声音愣了一下, 随即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格外温和:“沈大哥?请问俞盼在吗?” “他在休息,有什么事吗?”沈砚舟问。 黎呈扫了一眼身边几个正看着?自己的组员, 解释道:“额,是这样,我们有些关于剧本的急事想跟俞盼当面商量一下,现在就在你们小?区门口?,但是保安按规定不让外人进……” “好,我知道了。”沈砚舟言简意赅,“稍等一会儿,我和俞盼下去接你们。” 挂了电话?,沈砚舟把睡得脸红扑扑的俞盼扶坐起?来,捏了捏他的下巴让他清醒些:“盼盼起?床了,你同学来找你了。” 俞盼哼哼了几声才睁开眼,带着?睡意抱怨:“谁啊?我没约同学来家里啊……” 这个小?家平时俞盼很少?让同学朋友来的,之前沈砚舟提议请他室友们一起?吃个饭,也都是约在外面的餐馆。 在俞盼看来,这个家是他和沈砚舟的,除了谭明兄弟俩,以及定期来打扫煮饭的阿姨,他从不带别人回来。 第105章 “是黎呈他们。”沈砚舟捋了捋俞盼额前睡得有些凌乱的刘海,“说是有急事要?跟你商量,现在人在小?区门口?等着?。” 俞盼听?罢,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有什么急事不能电话?里说吗……非得找到家里来……” “好了,”沈砚舟轻声哄着?俞盼,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这一觉睡了快三个小?时,“也该起?了,再睡下去晚上该睡不着?了。” “我才不会睡不着?呢。”俞盼嘴上反驳,动作却慢吞吞的跟着?沈砚舟下了床。 沈砚舟去卫生间用温水打湿了毛巾,回来给俞盼擦脸:“好,知道你不会。” 温凉的毛巾覆在脸上,俞盼舒服地喟叹一声,总算彻底清醒了。 - 等俞盼和沈砚舟换好衣服走?到小?区门口?时,黎呈和他短片小?组的五个同学已经在树荫下等了将近十五分?钟。 能读艺术类专业的,家里条件大多不错,都是被娇惯着?长大的,这会儿在太阳底下干站着?等了这么久,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怨气?。 有人张嘴想抱怨,但一看到俞盼身边的沈砚舟,到嘴边的话?又莫名咽了回去。 不过比起?他们,俞盼觉得自己心里的怨气?更大些,他只是不爱跟别人发脾气?,不代表他没脾气?。 刷了门禁卡带他们进来后,俞盼就直接问了:“到底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非得现在跑来家里说?” 黎呈脸上堆起?笑,打着?哈哈:“外面太阳太毒了,站着?说话?不方便,等进屋了咱们慢慢说呗。” 一进家门,众人就被房里的空调凉气?舒服到了,不知道比学校热得要?死的文化长廊舒服了多少?倍。 几个人脸上的神色顿时缓和了不少?,心里的那点怨气?也散了些。 俞盼心里有气?,但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他见沈砚舟径自去了厨房烧水泡茶,自己便在客厅沙发坐下,等着?他们开口?。 结果坐了好一会儿,见他们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屋子,丝毫没有谈正事的意思,俞盼便想起?身去厨房看看。 他刚站起?身,还?没挪步,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按住了,俞盼侧头见是黎呈。 “我去厨房给你们拿点水果……”俞盼解释道。 “没事儿,我跟你一起?去吧,”黎呈笑着?说,“光坐着?等吃多不好意思。”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俞盼心里虽然对他不请自来,还?带着?一群人找到家里的行为颇为不满,但念在黎呈平时讨论时还?算认真负责,对自己也挺客气?,按下心里的不快,点了点头:“…随你。” 走?到厨房,俞盼就见到沈砚舟正在拆一块又厚又大块的茶饼,“哥,你昨天带回来的李子放哪儿了?” “在冰箱里。”沈砚舟空出一只手,将流理台上的藤编果篮递给俞盼,“里面的水果应该还?有不少?,都拿出来洗洗给他们吃吧。” 俞盼接过果篮,打开冰箱一瞅,好家伙,平时都是沈砚舟把水果洗好、切好端到他面前,他只需要?负责吃,很少?自己动手翻找。 现在一看,冷藏室里塞得满满当当,除了李子,还?有樱桃、油桃、芒果。 厨房本就不大,三个男人站在里面,冰箱门一开就更显拥挤。俞盼把空果篮递给黎呈,自己则开始把冰箱里的水果往外掏。 黎呈手里的果篮越来越沉,他忍不住开口?道:“俞盼,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俞盼低头看了一眼几乎满出来的果篮,又顺手塞了三个金黄的李子进去,语气?肯定:“不多,一点都不多,我跟你说,这个李子特别好吃,保准你们吃了还?想吃,根本不够。” 黎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俞盼,又瞟了一眼旁边神色如常、专注泡茶的沈砚舟,见他没说话?,便也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端着?沉甸甸的果篮。 俞盼把水果拿到水槽边清洗,沈砚舟瞥了一眼,提醒道:“盼盼,你看看冷冻室最上面那格,里面应该还?有一盒冻荔枝。” “啊?”俞盼闻言,马上去打开冰箱,在冷冻室里翻找了一下,果然摸出一个结着?白霜的塑料盒,里面正是冻得硬邦邦的荔枝。 他扭头控诉:“哥你骗我!你之前明明跟我说荔枝没了! 沈砚舟凑过去看了一眼,眼里带着?笑意:“我什么时候说没了?这不是还?有吗?” “你之前就是说了!”俞盼气?鼓鼓地压低声音,“为什么说没了,你骗我!” “我为什么说没了,你真不知道?”沈砚舟挑眉,促狭道。 “我……我……”俞盼“我”了两?声,想起?缘由,顿时泄了气?,郁闷地小?声地补了句:“…当然知道了。” 作为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孩子,俞盼和沈砚舟小?时候吃荔枝都是论筐吃的,吃到腻为止。 但是自从他们到了澜洲后,吃荔枝的次数就大大减少?,可以说几乎不怎么吃荔枝了。 后面沈砚舟事业有了起?色,才又能买到荔枝,只是那些经过长途运输的荔枝,到了澜洲早就不新鲜了,往往带着?一股沤了的怪味,果肉也软烂不堪。 这对于吃惯了现摘新鲜荔枝的俞盼来说,简直难以忍受,他索性?就不吃了。 直到来到京市,他们才发现了一种新的保存方法:将荔枝急速冷冻后再运输。 虽然冻过的荔枝失去了新鲜果肉爽脆弹牙的口?感,但甜味得以保留,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像冰沙,或者剥了壳放进冰汽水里,都很好吃。 俞盼因此又重新爱上了吃荔枝,每年?夏天都要?消耗不少?。 可偏偏去年?不知怎么回事,俞盼每次吃完荔枝就上火,喉咙痛,咳嗽,按他们老家的说法,这叫“虚火”,多吃点压一压就好了。 沈砚舟刚开始也这样以为,于是任由俞盼放开了吃,结果症状不但没缓解,反而更严重了,咳了小?半个月才好。 于是今年?,沈砚舟对荔枝这类容易上火的水果就严格管控起?来,每次只洗十来个给俞盼解馋。 吃了几次后,沈砚舟就说“没了”,俞盼这个实心眼的孩子也从不起?疑,说没了就信了,压根不会瞅冰箱。 … 黎呈站在一旁,看着?俞盼和沈砚舟的互动,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他随即宽慰自己,是他想多了。 人家是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深厚,说话?氛围与众不同也是正常的。 沈砚舟把茶水端出去招待客人后,便跟俞盼说:“你们聊正事,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就拿着?笔电回卧室办公去了。 沈砚舟一离开,客厅里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弛下来,在客厅坐着?的人也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觉得俞盼他哥的气?场,比学校的老教?授扬言要?挂他们科时还?让人心里发怵。 俞盼和黎呈把洗好的水果装在几个果盘里端出去,外面坐着?的同学一看这么丰盛,立刻哇哇叫起?来,刚才那点不快也抛到了脑后。 之前问俞盼怎么没吃晚饭的那个长发女生拿起?一颗金黄的李子,咬了一口?,惊讶地睁大眼睛:“哇,这是李子?好甜啊!一点酸涩味都没有。” 俞盼在一旁说:“嗯,这个是黄金奈李,品种比较甜。” “记下了记下了,下次去水果店我也买点尝尝。”那女生连连点头。 大家吃了一会儿水果,俞盼觉得差不多了,便再次开口?询问:“所以你们今天特地过来,是想跟我说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组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接过话?头,“之前我们不是讨论过,想给方明和程富华这两?个主?角各自安排一条感情线,丰富一下人物吗?” 俞盼点点头:“我记得这个设定。” “就是……”那个男生推了推眼镜,继续说,“我们想把这个作为一个对比?类似于正反面的教?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正反面?”俞盼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对,就是关于方明和程富华这两?个角色。”黎呈接过话?,详细解释道,“我们目前的设想是,让方明代表正面,程富华代表反面。” “故事这样发展:方明和程富华一起?打拼,成功后成家立业。方明懂得知足常乐,安心守着?来之不易的事业和家庭;而程富华则欲望膨胀,收不住手,在追求财富的路上越走?越偏,手段也越来越激进冒险,最后导致众叛亲离,妻离子散,也算是一种……警示吧。” 俞盼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个故事的走?向?完全脱离了他最初的构想,而且在他动笔时赋予程富华的性?格内核,根本就不是这样一个会利欲熏心,迷失自我的人。 “是不是觉得这个走?向?,有点…违背了程富华最初的人设?”黎呈观察着?他的表情,试探着?问。 第106章 “不是有点,是非常违背。”俞盼回答得毫不犹豫,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怒气?。 在他的构想里,程富华或许有缺点,但骨子里是讲义气?有底线的人,绝不可能走?上这样一条路。 没想到在俞盼明确表示反对后,旁边的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早就料到”的表情。 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有些敷衍地说:“没事,人设嘛,都是可以调整的。我们可以把程富华童年?的经历设置得更悲惨一些,突出他对金钱和成功的极端渴望,增加他黑化的合理性?。” “必要?的话?,甚至可以把他身上一些比较讨喜的特点,转移到方明身上,这样正反对比更强烈,戏剧冲突也更强……” “我不同意。”俞盼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结,他强压着?心里的火气?,“按照你们这样改下去,除了主?角名字一样,这跟我原来写的故事还?有什么关系?” “而且你们最开始想要?表达的核心,不就是‘勤劳踏实,与人合作,努力拼搏才能创造美好生活’吗?现在加这么多黑暗扭曲的东西进去,主?题已经完全变了!”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除了俞盼,另外五个人互相使着?眼色,无声地交流着?。 最后还?是黎呈再次站出来打圆场,“也是,是我们想要?得太多了,主?要?是觉得之前的设定冲突不够,怕拍出来太平淡,不够吸引眼球,所以才想着?加点更戏剧化的情节。既然你这个原作者坚决不同意,那就算了,咱们还?是按照之前敲定的那个方向?来,不改核心设定了。” “就是就是,我们也就是提个建议,你不喜欢那就算了嘛……” “讨论剧本有分?歧很正常,火气?别那么大……” 俞盼看他们一脸轻描淡写的模样,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度,太小?题大做了?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但态度依旧坚决:“反正,按照你们刚才那个想法改,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如果你们坚持要?那样拍,那这个授权我可能要?重新考虑了。” “好啦好啦,我们知道你的态度了,”长发女生连忙说道,“就按原计划,不改了。” 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试探俞盼对这个黑化剧本的接受程度。 如果俞盼同意了,后面还?有大把细节要?讨论,现在既然原作者明确反对,这条路走?不通,那也就只能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框架继续推进。 正事谈崩了,但他们并没有立刻告辞的意思,反而很自来熟地继续待在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 嗑瓜子的嗑瓜子,吃水果的吃水果,俞盼被他们弄得有点烦躁,想起?身回卧室找沈砚舟清净一会儿。 他刚站起?身,还?没走?出两?步,就被黎呈从后面拉住了手肘。 “俞盼,你去哪儿啊?”黎呈问。 不知怎么的,俞盼本来想回卧室的脚步一转,就往书房去了,“客厅太吵了,我去书房看会儿书。” “噢,”黎呈应了一声,“一起?呗,我也找个地方静静。” 走?进书房,黎呈被房里那一整面的书墙惊到了,“俞盼,你家这…这么多书啊。” “还?好,”俞盼语气?没什么波澜,“这只是一部分?。” 他们家大部分?的书都在澜洲的家里,那儿的书房谭白每次去都说像个书店。 俞盼坐在自己椅子上,拿起?昨晚看到一半的书,继续翻看起?来,明显不想再多交谈。 “哎,俞盼,”黎呈却没什么眼力见,他按了按窗边那张看起?来像是临时休息用的小?单人床,“我看你家就两?个卧室,你平时就睡这儿吗?” 俞盼头也没抬,敷衍地应了一声:“昂。” “这也太小?了吧,”黎呈打量着?那张对于成年?男性?来说确实不算宽敞的床,“比学校宿舍的床还?窄一点呢,能躺得开吗?” “能。”俞盼的回答依旧言简意赅,不仅能,还?能躺俩。 俞盼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个小?时,期间黎呈和其他几个同学像是逛景点一样,进进出出好几趟。 不过每当他们的脚刚要?踏进来,俞盼就直说了,不准动他书房里的书。 又啃瓜子又吃水果的,俞盼也没听?到水声,肯定都没洗手!他受不了这样的手碰到自己的书! 那几人见他这么说,在书房里转了转,觉得无趣,没待几分?钟就又回客厅看电视去了。 也不知道是他们太自来熟,还?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又吃又喝又玩,吵得俞盼脑仁一阵阵发疼,书也看不进去了。 “俞盼?” 俞盼头正疼着?呢,黎呈又一次推门走?了进来,“你哥在卧室里待了好久没出来了,会不会有什么事啊?要?不要?去看看? “他在自己家里,能有什么事?”饶是俞盼在人际交往上有些迟钝,也能明显感觉到了黎呈对他哥的关注,这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声音也冷了下来。 好在之后没过太久,天色渐暗,他们终于提出要?返回学校了,俞盼根本不可能留他们吃饭,看到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立刻如释重负地起?身送客。 这些人一走?,被闹腾得凌乱的客厅顿时就显眼起?来。 他们仅仅在这里待了三四个小?时,地板上到处是散落的瓜子壳和果皮,水果核和用过的纸巾被随意扔在茶几上,茶几上还?有鞋印! 俞盼想用遥控器关掉电视,手指刚一碰到,就被上面不知沾了什么黏糊糊的液体恶心得立刻缩回了手。 他再也无法忍受,冲进卫生间洗干净手,然后直奔卧室。 卧室里,沈砚舟正坐在小?桌前边,用笔电脑查看助理发来的周一会议资料。 俞盼一言不发,走?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沈砚舟,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怎么了这是?”沈砚舟放下电脑,侧过头摸了摸埋在他肩上的脑袋。 俞盼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哥,我好后悔。” 沈砚舟失笑,拍了拍他的脸:“后悔什么?” “后悔跟黎呈他们扯上关系,”俞盼抬起?头,捶了一下沈砚舟的肩膀,发泄着?心里的烦躁,“我要?被他们烦死了,难受死了!” 他长这么大,除了高?中的时候遇到偷钱的那个事儿,之后遇到的人大多都还?算正常,至少?是能沟通、讲道理的。 像今天来的那些人,如果俞盼不是知道他们读着?大学,他简直要?以为他们是哪里来的无赖。 沈砚舟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环抱住他,“盼盼,这个世界上的人有很多样儿,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如果觉得心里不舒服,相处起?来很累,那就适时远离,减少?来往,保护好自己,这没什么不对。” “嗯。”俞盼在他颈窝处蹭了蹭,用力点头,“等把这个短片的剧本弄完,我就再也不理他们了。” 沈砚舟笑了笑,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背,他的盼盼见过的人还?是太少?了。 - 经过那些人来他家的这么一遭,俞盼心里对黎呈那伙人已经反感到了极点。 一想到下周还?要?去电影学院跟他们继续讨论剧本,他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难受。 但俞盼也只能暂时忍耐,毕竟是他自己亲口?答应提供小?说授权,也承诺了会参与剧本改编,现在中途因为个人好恶就单方面毁约,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到了周二,俞盼一想到傍晚要?去电影学院,整个人都萎了,正伤感着?呢,手机就响了。 来电的是他长期投稿的那家杂志社的编辑。 对方先确认了俞盼的身份,然后才问他,是否有意向?将这几年?发表在他们杂志上的文章,整合成书籍出版。 如果他有这个意愿,下个月五号前可以前往杂志社所在的中州市,详细商讨并签订出版合同。 俞盼握着?手机,听?到“整合成书籍出版”这几个字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整合成书籍出版。 书籍,出版。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的文字真的要?变成一本实实在在的书了? 因为这个事儿,俞盼傍晚去电影学院的路上感觉都是飘着?去的,期间那些人说了啥,他也没注意,到点儿了又飘回家。 等到了家,俞盼把这消息跟沈砚舟说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沈砚舟先是谨慎地核实了这个电话?号码和杂志社的信息,确认无误后,才看着?俞盼的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是你理解的意思。” “啊啊啊啊啊——!”俞盼激动地抱住沈砚舟的脖子,像只快乐小?狗一样在他脸上胡乱亲了好多下,“出版!是出版!哥!是真的出版!” 第107章 沈砚舟任由他亲,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嗯,是出版,我们盼盼要?出书了。” “我好厉害!沈砚舟!我太厉害了!”俞盼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只会重复着?这句话?,“我也能出书了!我的书!” “是,你很厉害,我们盼盼一直都很厉害。”沈砚舟搂着?他的腰,笑着?说:“我们盼盼,现在是个真正的作家了。” “作家……”俞盼听?到这个词,愣了一下,那股不真实的幸福感再次淹没了他,他抱住沈砚舟,“我……我真的要?成为作家了!”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80章 能够出版自己的作品, 俞盼当?然愿意了,开心过后,第二天上午,他就给那位编辑回?了电话, 明?确表示自己非常愿意将文章整合出版。 编辑在电话那头笑着应了声“好”, 随即和俞盼约定了下周在中州市见面详谈,签订出版合同的具体时间。 末了, 编辑还?特意提醒他, 可以顺便带一些?未曾发表过的新稿过来,如果题材合适,可以一并考虑收录进书里?。 俞盼手里?确实?积攒了不少写完但还?没投出去的稿子, 只是这些?手稿存放分散, 在澜洲和青屿的住处都有。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不算难题,沈砚舟一个?电话过去,就安排人分别去两处住所将所有手稿整理好送过来。 三天后,俞盼之前?的稿子就送过来了, 但他不打算全部带去, 花了一些?时间, 先是筛除掉一些?早期文笔尚显稚嫩的练习,又从中挑选出自己比较满意, 准备带去给编辑看。 看着书桌上自己挑选出来准备带走的文稿, 俞盼打算用?文件袋把它们分装好,这样看着整齐又好找。 “哥,家里?还?有新的文件袋吗?”俞盼在书房的抽屉里?翻找了一阵, 发现之前?放文件袋的位置就剩俩了,不够用?。 沈砚舟还?在看邮件,闻言起身说:“茶几下边的抽屉里?应该还?有, 我去拿。”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拿就行。”俞盼说着,已经快步走出了书房。他来到客厅,蹲下身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果然看到里?面放着几包尚未拆封的牛皮纸文件袋。 他拿了一包,从里?面抽出两个?,打算把剩下的放回?书房备用?。就在他准备合上抽屉时,看到了底下的深褐色一角。 “这是什?么……”俞盼有些?疑惑地将那东西抽了出来,当?看到信封上“吴泽文”三个?字时愣了一下。 这封信应该他大?一结束那个?暑假收到的,当?时他随手放在了茶几上,后来沈砚舟把它放到了抽屉里?,这一放就将近两年。 这两年间,俞盼确实?在学校附近偶遇过吴家人几次,但他们没有再像第一次冲上来要认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俞盼也从未回?应过他们的目光,当?没看到。 久而久之,他几乎要将这些?人淡忘了。尤其是上学期听说吴崇之出国留学后,他似乎就再也没见过那对夫妇,更是将这事儿抛在脑后。 这会儿拿着这封依旧保存完好的信,俞盼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信封边缘摩挲着,几不可闻地吐了口气。 书房里?,沈砚舟处理完一封邮件,发现俞盼还?没回?来,以为他没找到,便起身出去寻他。 刚走到客厅,正好看见俞盼蹲在垃圾桶旁,手里?拿着空文件袋的包装,而垃圾桶里?则多了一堆被撕扯得?粉碎的纸屑。 “没找到文件袋吗?”沈砚舟走近,语气如常地问道。 俞盼闻声抬起头,晃了晃手里?拿着的那包新文件袋,脸上露出一个?笑:“找到啦。” 和杂志社约定的签合同时间是下周三,接下来的几天,俞盼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自己以前?写的稿子再打磨修改一遍。 而电影学院那边的剧本?讨论?其实?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俞盼周五晚上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要去表演系找合适的演员了。 人选方面,他们打算找相熟的同学,挑选形象气质符合角色设定的。俞盼早在之前?补充人物设定时,就已经将角色特征描绘得?很清晰了,所以选角这类事情,就不再需要他参与。 考虑到自己马上要忙出版前?的修稿工作,俞盼顺势向黎呈提出,之后的选角和拍摄环节,自己因为有其他事情要忙,可能就无法继续参与了。 黎呈听后,脸上流露出十分惋惜的神情,并且试探着问俞盼,以后如果在创作上遇到问题,能不能再去他家找他聊聊。 “如果有什?么问题,打电话沟通就好了。”俞盼对于上次的事感觉并不友好,实?在不想再森*晚*整*理让不熟悉的人来家里?了,“我们可以在电话里?详细说。” “好吧。”黎呈扯了扯嘴角,似乎有些?不甘心,“我只是觉得?,有些?想法还?是得?面对面沟通,这样才更能说清楚。” 俞盼盯着黎呈看了几秒,直看得?对方有些?不太自然,才开口道:“没关系,电话里?说也是一样的。如果你担心话费太贵,我可以帮你充话费。” - 周末两天很快在忙碌的改稿中度过。 中州市距离京市相当?远,而且没有直达的机场。但它离澜洲却很近,从澜洲开车过去,大?约只需要三个小时车程。 周一晚上,俞盼就开始忙活着收拾行李,夏天的衣物轻薄简单,无非是短袖、休闲裤之类,俞盼把自己的换洗衣物都塞进了沈砚舟的行李箱里?。 而他自己那个?小一点的行李箱,则用?来装准备带给杂志社编辑的京市特产,以及装了需要交给杂志社审阅稿件的公文包。 因为沈砚舟周二上午还?有一个?必须亲自出席的重要会议,所以他们订了下午飞往澜洲的机票。 飞机抵达澜洲时已是晚上,虽然他们长期住在京市,但澜洲的这个?家一直由?周姨定期打扫维护。 洗漱完毕,俞盼和沈砚舟一起躺在那张熟悉的大?床上时,还?能闻到被子上散发出的香香的,被阳光晒过的味道。 “哥,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俞盼突然开口。 沈砚舟侧过身看着他。 俞盼在沈砚舟怀里?蹭他,有点兴奋地说:“我这次去中州谈出版合同,算不算是……出差啊?” 沈砚舟被他这可爱的想法逗笑了,“嗯,当?然算。” 俞盼也忍不住笑起来,带着点小得?意:“那我也是出过差的人啦!” “嗯,”沈砚舟手指拂过俞盼的眉眼?,有些?感慨,“盼盼长大?了,都有公事要处理了。” 俞盼一听,立刻鼓了鼓嘴,不服气地反驳:“我早就长大?了好不好!” 沈砚舟拍拍他的背,笑着认错:“好好好,是哥说错了,我们盼盼早就长大?了。” 俞盼这才心满意足地重新抱住沈砚舟的腰,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沈砚舟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正准备伸手去关床头灯,怀里?的俞盼却突然又开口了。 “哥。” 沈砚舟关灯的动?作顿住,应道:“嗯?还?没睡着? “之前?……吴泽文给我的那封信,你还?记得?吗?”俞盼问。 “记得?。”沈砚舟回?答。 “就前?几天,我找文件袋的时候,在抽屉底下看见它了。”俞盼的声音很平静,“然后…我把它扔掉了。” “嗯,哥看见了。”沈砚舟的语气同样平静,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俞盼听见他这么说,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平时家里?的垃圾基本?都是沈砚舟早上出门上班时顺手带下去扔掉的。 自己那天撕信扔信并没有刻意遮掩,他肯定早就看到了,却什?么都没问。 俞盼收紧了环抱着沈砚舟的手臂,把脸埋得?更深了些?,闷闷地问:“你就不好奇我有没有看过信里?的内容吗?” 沈砚舟一下一下抚着俞盼的后脑勺,“哥说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哥都支持你。你看或着不看,留下或着扔掉,都有自己的理由?。” “不行,这次你必须得?说,你得?猜猜。”俞盼捏了捏沈砚舟的腰。 “这么霸道啊?好吧,让哥猜猜看,”沈砚舟配合地沉吟了几秒,说:“没看。” 俞盼听到沈砚舟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漾起一阵“果然只有沈砚舟最懂他”的满足感。 “嗯,我本?来想直接扔了的,”俞盼说,“但是又怕扔到楼下垃圾桶,万一被什?么有心人捡去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就撕得?碎碎的,这样就看不清了。” 沈砚舟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吻了吻俞盼的发顶,夸他:“唔,我们盼盼考虑得?很周全,很谨慎。” “那是。”俞盼说,“我反正觉得?,我长这么大?,他们从来都没有参与过我的生活。有他们没他们,对我的现在和未来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 第108章 他顿了顿,手臂更加用?力地环住沈砚舟,“我有哥你就够了,我有家,有沈叔沈婶给我的家,有你给我的家,这就够了。” “嗯,哥也是,”沈砚舟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牢牢圈住,“有盼盼,哥就什?么都有了。” - 第二天上午,他们便驾车前?往中州市。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俞盼显得?格外兴奋,在路上甚至能跟着车里?的广播哼起歌来。 路程和预想的差不多,他们早上七点从澜洲出发,快十点的时候就到了中州市区。 司机将车停在杂志社附近的停车场,俞盼和沈砚舟一起下车,拿着装有稿件的公文包,走进杂志社大?楼。 向前?台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他们很快被引领到一间整洁明?亮的会议室。稍坐片刻,一位戴着黑框眼?镜,气质干练的中年女士便推门走了进来。 双方简单做了自我介绍,俞盼这才知道,一直以来负责审阅,录用?他稿件的编辑姓徐。 徐编辑有些?惊讶,她进门时,第一眼?看到沉稳持重的沈砚舟,下意识以为他就是那位文风细腻老练的作者?“俞盼”,心里?还?在感叹对方如此年轻。 没想到旁边那个?看起来眉眼?青涩,甚至带着点学生气的男生,才是正主?。 不过身为经验丰富的文学编辑,她见过的作者?形形色色,早已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事,这点惊讶很快被她得?体地收敛起来。 接下来的流程,和之前?在电话里?沟通的差不多。主?要是商谈将俞盼近年来发表在他们杂志上发表的稿件集结出版的具体事宜。 从俞盼高三时第一次给他们杂志社投稿被录用?算起,三年多的时间里?,他陆续发表了二十篇短篇小说和散文。 “我们初步的计划是,从这二十篇已发表的作品中,精选出十五篇,”徐编辑说道,“再从你今天带来的未发表稿中,挑选五篇补充进去,凑成一本?二十篇的合集。” 她说着,将一份准备好的出版合同递了过来。 沈砚舟接过合同,仔细地审阅起上面的每一项条款,确认无误后,才转手交给俞盼。 沈砚舟没说话,就代表合同没问题,俞盼接过合同,大?致扫了几眼?关键信息,便拿起笔,在指定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俞盼将这次带来的一叠未发表稿子,都推到徐编辑面前?:“徐编辑,这些?您看看,需要哪篇您直接选就好。” 徐编辑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干净的年轻作者?,心里?不免觉得?他有些?过于单纯,被保护得?太好了。 她迟疑了下,说:“还?是你来决定吧,我们既然决定为你出书,就是相信你的文字。” 俞盼听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没再推辞,从那叠手稿里?认真挑出了五篇自己最满意的,递了过去:“那就这五篇吧。” 徐编辑笑吟吟地接下了稿子:“好的,接下来社里?会把你所有的稿子统一整理编排。如果在校对或者?修改方面有任何需要和你沟通的地方,我们会及时给你打电话。” “好的,谢谢徐编辑。” 当?他们从杂志社大?楼里?走出来时,才中午十二点半,俞盼被太阳晒得?眯了眯眼?,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有点儿像在做梦。 就这么点儿时间,他竟然亲手签了个?合同。 还?是自己的出版合同。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我也是个出过差的人啦![三花猫头] 前天码了八千字,腱鞘炎就没惯着我了……[化了][化了][化了] 本章评论区还是随机掉落小红包 第81章 这次来中州, 俞盼本来以为处理出版合同的事可能要花费很多?时间,特?意跟导员请了四天假,再加上周末两天,刚好能凑出一个?小?长假。 只是他没想到出版这边的事这么顺利, 剩下?的时间还有很多?, 俞盼想起之前说想回澜洲看看,正好沈砚舟这几天也?能抽出空, 两人便没在中州多?留。 下?午离开中州前, 俞盼又跑了趟杂志社,将带来的京市特?产送给徐编辑,这才心满意足地启程回澜洲。 回到澜洲时已经是傍晚, 正巧赶上下?班时间, 马路上挤着很多?自行车和摩托车,车铃嘀嘀嘀,叮铃铃响个?不停。 俞盼靠着车窗,望着窗外那片熟悉的自行车流, 有些出神。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 他和沈砚舟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 那时他们挤在闷热的公交车上, 沈砚舟把他护在靠窗的角落,他自己则看着外面的排成?几排的自行车。 虽然那会儿他还听不见声音, 但那时的他从来没见过马路上有那么多?自行车, 心里满是新奇。 “想什么呢?”沈砚舟手掌覆上俞盼的手背,低声问,“这么入神?” 俞盼回过神, 抿嘴笑了笑,往他身边凑近些:“哥你坐过来一点。” 沈砚舟依言挪过去。 “再过来一点,挨着我。”俞盼又把沈砚舟往自己这边扯了扯。 “再过来一点, ”俞盼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这边带,直到两人手臂大腿都紧紧挨着,几乎占了他这边座椅的一半,才满意地说:“好了,挨着我。” 沈砚舟垂眸看他,眼里满是纵容,“怎么了?” 顾忌着前边儿的司机,俞盼没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拉过沈砚舟的胳膊,环在自己腰后,然后才抬了抬下?巴,指向窗外那片和他们一样在等红灯的自行车流。 沈砚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一眼,便明白了。 俞盼抬起手,熟练地比划起来:“明天我们去之前那家店吃饭吧?” 自从他会说话后,手语已经很少?用了,用也?只是和沈砚舟出去玩的时候或者去图书馆,周围都很安静,不想吵到别人的时候才会用手语和沈砚舟交流。 这毕竟是他用了十多?年的手语,哪怕睡迷糊了,偶尔也?会比划两下?。 沈砚舟眼中笑意更深,知道他说的是他们刚到澜洲那会儿,从医院检查完出来吃饭的家常菜馆,用手语回应:“行,明天去。” 两人就这样用手语无声地聊了一路,直到车子在家门口?停下?。周姨已经做好晚饭离开了。 俞盼吃着熟悉的味道,忍不住感慨:“要是周姨能跟我们去京市就好了。” 沈砚舟挑眉,“京市的阿姨做饭不合心意?那我……” “合的合的,”俞盼赶紧夹了块肉塞进他嘴里,打断他的话,“我就随口?一说!” 周姨的家在澜洲,他总不能为了口?吃的就让人家跟着奔波,想这味道了,回来吃就是了。 不知是不是回到了这个?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地方,当晚俞盼显得格外粘人,主动得让沈砚舟都有些招架不住。 沈砚舟被他缠得头皮发麻,待卧室里安静下?来时已经是凌晨。 俞盼瘫软在床,连手指头都懒得动,打着哈欠,任由?沈砚舟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拭。 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让抬手抬手,让抬腿抬腿,配合得很,就是自己一点儿力?气都不肯多?花。 “困了就睡。”沈砚舟的声音也?带着事后的沙哑。 俞盼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摇了摇头,含糊着说:“要和你一块睡……” 等沈砚舟也?收拾好躺上床,俞盼熟门熟路地滚进他怀里窝好,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俞盼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身边的位置空了。 他趿拉着拖鞋,迷迷糊糊地在二楼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便扒着楼梯栏杆朝下?喊:“哥?” “在书房。”沈砚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俞盼循声下?楼走到书房门口?,探头见沈砚舟对?着电脑,不像在开重要会议的样子,便放心地走过去,跨坐上他的大腿,脑袋枕着沈砚舟的肩,闭上眼睛继续醒神。 沈砚舟知道他还没完全清醒,放轻了动作,一手揽住他的腰,任由?他靠着。 过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动了动,手臂缠上他的脖颈,沈砚舟轻轻颠了颠腿,低声问:“醒了?”” “嗯……”俞盼在他颈间蹭了蹭,“要刷牙。” “好。”沈砚舟托着他屁股站起来,抱孩子似的把人抱到二楼的卫生间。 洗漱完后,俞盼吃了个鸡蛋喝了瓶牛奶,便和沈砚舟出门了。他们要去的地方离现在住的地方有些距离,沈砚舟开车过去的。 只是医院那边车多?人多?,快要到的时候,沈砚舟便把车停在附近,两人步行过去。 要说俞盼对澜洲那条路最熟悉,非医院旁边这条莫属,除去之前在这住了小?半年之外,每周都要从租房到医院这段路走上几趟,身边永远有沈砚舟陪着。 两人从记忆里那家家常菜馆旁的小?巷拐进去,曾经租住过的小?楼出现在眼前,楼房外观比记忆中旧了不少?,墙皮有些斑驳。 第109章 他们当初住的那间,小?露台上不知被谁搭了个?蓝色的铁皮棚,棚下?晾着几件衣服,随风轻轻晃动。 从巷子里出来,他们径直去了那家家常菜馆。店主人换了,不再是那个?面容和善,微胖的婶子,而是一位身形瘦削,皮肤白皙的女人。 两人点了三个?以前常吃的菜。等老板娘上菜时,俞盼顺势问道:“老板娘,请问之前那位……胖胖的婶子,是不做了吗?” 女人略显诧异,随即笑道:“是老顾客啊,我去年才盘下?这店,听邻居说,是之前那家的男人打麻将欠了债,没办法才卖了店。” “赌/博?”俞盼有些吃惊,他记得那个?男人,看起来挺老实本分的。 “是啊,”老板娘压低些声音,“听说卖了店都没还清,现在人还不知道在哪儿躲债呢。” 俞盼听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还记得沈砚舟在工地干活的时候,中午回不来就给他在那婶子的店里订餐。 每次把午餐送到门口?的是婶子家的小?孩,小?孩看起来怯怯的,却?不怎么怕人,送完饭还搁那站一会儿。 俞盼刚开始不懂这小?孩儿为什么老站在门口?盯着他看,后来才知道人家是想要糖吃。 后来自己恢复听力?了,他经常坐在小?露台上晒太阳,也?时常能听见楼下?那家人的说笑声。 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因为这个?事,回去的路上俞盼情?绪有些低落,坐进车里,沈砚舟伸手将他揽过来,温声道:“别想太多?,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我明白。”俞盼靠在他肩上,叹了口?气,“就是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哥知道。”沈砚舟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们在澜洲待了三天,周日上午才回京市。 就在他们安顿下?来的同时,出版社那边的工作也?正式启动了,正如徐编辑所说,书稿的修改和校对?也?提上了日程。 于是家里的夜晚从平时俞盼总爱黏在沈砚舟身边,变成?了两人各占一张书桌,对?着各自的电脑屏幕认真工作的画面。 沈砚舟在一旁处理着公司文件,俞盼则认真思考编辑给出的修改意见,打磨自己的稿子。有时改得心烦,但他只要稍微侧头,就能看到沈砚舟专注的侧脸。 这种彼此陪伴又各自努力?的感觉,会让俞盼心里的烦躁顿时消失,同时变得暖融融的。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有在好好长大[三花猫头] 应该快完结了 第82章 忙活了快两个月的出版书稿总算全部改完, 俞盼把最终版发给编辑后的第二天,接到了黎呈打来的电话。 “俞盼!告诉你个好消息!”黎呈的声音带着杂音,但兴奋劲儿?很明显,“我?们拍的短片拿了学院一等奖!首映安排在下周五下午, 你这几天有空的话, 要不先来看看?” 俞盼握着手机,心情有点复杂, 他对黎呈那伙人没什么好感?, 可片子毕竟是自己的作品改编的,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约好时?间后,到了那天, 俞盼上完下午的课, 背着包骑着自行?车就往电影学院去了。 到了校门口,他一眼?就看见了等在校门边的黎呈。两人上次见面还是一个多月前?,那时?出版的事情刚提上日程,俞盼平时?忙得改稿上课, 已经很久没见了。 “好久不见啊。”黎呈先打了招呼。 俞盼从自行?车上下来, 笑了笑:“是啊, 恭喜你们获奖。” “谢谢,”黎呈点点头“也多亏了你。”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放映室走, 进去一看, 戴眼?镜的顾希明和长头发的刘依依已经在里面了,正围着放映机捣鼓。见到俞盼,他们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 态度不冷不热的。 随便聊了几句,俞盼在长条木凳上坐下。黎呈去调试设备,灯光暗下来, 一束光打在墙上挂着的白?幕布上。 开场画面拍得挺精致,配乐也恰到好处地渲染了氛围,效果居然还不错。前?几分钟的剧情基本遵循了原作,连几句关键台词都一字没改。 和之前?的话剧改编不同,影片的叙事更自然流畅。俞盼看着自己笔下描写的场景在眼?前?活灵活现,心情特别?好。 可是随着剧情推进,俞盼渐渐觉得不对劲了。 他笔下的主角之一程富华,台词变得越来越尖酸刻薄。原作里根本没有的,刻意?表现他急功近利不择手段的情节,被硬生生加了进来。 而程富华和另一个主角方明之间,原本是在困境中?互相扶持,有摩擦但底色温暖的情谊,现在却?被刻意?渲染成了充满算计和利用的竞争关系。 这已经不是他笔下那个虽然有缺点,但骨子里重?情重?义,踏实肯干的程富华了。这分明就是…黎呈他们当?初提议过,但被自己明确拒绝了的那个黑化版本。 影片最后,程富华试图卷款逃跑,被方明带人当?场抓住,锒铛入狱,画面也定格在程富华狼狈扭曲的脸上。 灯光重?新亮起,俞盼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恶心得不行?,他们到底还是把他们那套自以为是的私货塞了进来。 更可气的是,其中?一些扭曲人物的桥段,在之前?的沟通中?他们从来没提过。 “怎么样?”顾希明第一个凑过来,脸上带着压不住的得意?,“是不是觉得冲突感?和戏剧张力强多了?” “影像叙事和文?字不一样的,需要更强烈的转折和矛盾来抓住观众。”刘依依在旁边帮腔,话里话外透着股优越感?:“我?们在拍摄过程中?不断碰撞,才找到了这个更完美的表达方式。” 他们那种“我?们更懂行?”的调调,让俞盼感?到特别?不舒服。 “但这完全背离了程富华这个人物的内核,”俞盼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写的是一个在困境中?互相扶持共同成长的故事,不是来展览人心有多黑暗的。” 说完,俞盼转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黎呈,语气冷了下来:“这跟我?们最后定下的剧本根本不是一回事,你们做了大?量没经过我?同意?的修改。” “俞盼,我?觉得你还是太理想主义了。”黎呈摊摊手,“现实就是充满算计和背叛的。我?们这样改,片子不是成功拿奖了吗?这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观众和评委是认可的。” “可这不是我?的故事!”俞盼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黎呈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改编本身就是再创作,我?们也是创作者,我?们尊重?你的原作,但也需要融入我?们自己的理解。” “就是啊,”顾希明翻了个白?眼?,“你不能指望我?们完全照搬你的文?字,那样拍出来的片子会很闷的。既然当?初授权给我?们,就应该相信我?们。” 话不投机半句多,俞盼感?到一阵无力又憋闷的愤怒。他懒得再争,拿起背包转身就走。 看着俞盼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刘依依有点慌了,“哎,你们说,他不会真去闹吧?” “怕什么?”顾希明一脸无所谓,“又不是一个大?学的,还能管到我?们电影学院来?再说了,口说无凭,我?们咬死是他同意?的,他能怎么样?” “也是。”刘依依点点头,看向黎呈:“实在不行?,哎黎呈,你姨夫不是系主任嘛,你让你姨夫来处理呗。” 突然被点名的黎呈愣了一下,笑笑说,“行?呗,看情况。” - 晚上,沈砚舟结束工作回到家,推开门,就看到俞盼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着几张写满字的稿纸,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头也拧着,一看就是在跟谁生闷气。 “怎么了这是?”沈砚舟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揉了揉俞盼的头发,“苦着个脸。” 俞盼抬起头,把下午在电影学院的经历,以及黎呈他们那套“专业判断”、“改编自由”的歪理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不是他们写的他们当?然不在乎!”俞盼越说越气,“把我?笔下那个活生生的人,硬生生改成了一个只为制造冲突的工具人,还觉得自己特别?正确,特别?有理!” 沈砚舟安静听着,没急着评判对错,只是看着俞盼的眼?睛,等他说完了才问:“你想怎么办?” 俞盼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我?要去找他们那个比赛的组委会,还有电影学院的负责老师。这是未经我?同意?的恶意?篡改,严重?歪曲了我?的原作,我?要投诉…不对,申诉!” “好,”沈砚舟点了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俞盼摇摇头,随即声音小了些,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可能要哥帮我?请一个了解这方面的律师?我?问过我?们系的老师了,他们这种行?为,很可能已经侵权了。” “没问题。”沈砚舟答应得很干脆。 第110章 在沈砚舟给自己找律师期间,俞盼也开始动手整理,从黎呈最初邀请他改变时?留下的所有材料。 说来也怪,他从前?都没有保存草稿和笔记的习惯,用完觉得没用处了就扔。 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里留了个心眼?,那些讨论时?的笔记他都好好收在书柜里,现在整理起来特别?顺手。 沈砚舟办事效率高,很快就帮俞盼联系上一位专攻知识产权领域的袁律师,俞盼就带着自己这两天整理好的所有材料去见袁律师。 袁律师看起来沉稳干练,他仔细翻阅了俞盼手写的申诉要点,原始稿件与最终剧本的详细对比分析图,以及所有与黎呈团队沟通记录。 “材料准备得很充分,”袁律师肯定道,然后用笔在几个地方点了点,“这里,可以表述得更精准一些。重?点强调这是对人物核心精神与故事立意?的根本性扭曲,不仅仅是普通的情节改动,这在法律上和学术规范上,性质更严重?。” “这里,可以强调这是对人物核心精神的扭曲,而不仅仅是情节改动。” 在和袁律师的沟通中?,俞盼原本有些杂乱的思路被梳理得愈发清晰。 - 从上次俞盼摔门走人到现在,已经平静了四天,黎呈一伙人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却?没想到正上着课呢,组委会的人突然找上门来,说要了解情况。 “别?慌,”进去前?,黎呈低声叮嘱顾希明,“跟刘依依她们通好气,我?们就咬死了是俞盼自己同意?我?们改的,现在反悔了而已。” 第一次非正式谈话,他们几个确实口径一致,死咬着这套说法。除此之外,黎呈还找了他那位担任系主任的姨夫,希望能把事情压下去。 “姨夫,真没啥大?事,就是点创作分歧,那个原作者现在反悔了,胡搅蛮缠。”黎呈尽量把事情说得很轻。 他姨夫起初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学生间的纠纷嘛,就跟组委会那边打了招呼,意?思是酌情处理,别?影响学生创作积极性。 因为这个事儿?,本来打算周五开始的学生获奖作品公映日被延后了。 可接下来的发展,就完全不受控制了。 先是组委会的态度突然强硬起来,要求正式调查。黎呈姨夫心里一惊,仔细追问了申诉材料的内容,才发现事情远比说的严重?。 顿时?火冒三?丈,他把黎呈叫到办公室,关上门,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小子长本事了!侵权!篡改!还骗我?是小分歧!?现在踢到铁板了知道吗?人家后面硬得很!你让我?怎么帮你?” 黎呈被骂得脸色惨白?,他没想到俞盼一个学生,背景竟然这么大?。 “滚出去!”黎呈姨夫气得挥手,“自己闯的祸自己扛!” 黎呈忐忑地去跟团队成员集合,队里的四人还眼?巴巴等着好消息呢。 “怎么样?你姨夫怎么说?” “完了……”黎呈瘫坐在椅子上,“我?姨夫他说…管不了。还说要是我?再乱来,他亲自处分我?…” “什么!?”顾希明跳了起来,“那怎么办!?当?初可是你非要这么改的!你说没事的!” 刘依依直接哭了出来:“都怪你们!我?说了不能这么改,你们不听!现在好了,要是背了处分,档案上有了污点,以后分配工作怎么办啊?” 黎呈的脑子里也乱成一锅粥,他恍惚间想到什么,“我?,我?还有个办法。” - 申诉材料递交上去后,就进入了调查流程,急也急不来。俞盼心态挺好,该吃吃,该喝喝,晚上照样抱着沈砚舟睡得很香。 好在平时?他没少?跟沈砚舟进行?床/上/运/动,不然照他的生活模式,指定能吃成个胖墩。 周日一大?早,沈砚舟按了闹铃起床,洗漱完回到床边坐着,拍拍俞盼的脸,“是谁昨晚信誓旦旦,说今早要和我?一起去买菜啊?” 俞盼皱着眉,迷迷糊糊地把被子拉到头顶,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出来,“晚上…晚上再去……” 沈砚舟被他逗笑,没再勉强。没逼他,只是冰箱里剩的菜不多,俞盼昨晚又说想吃椒盐虾,他坐在床边逗了会儿?困得发懵的人,就出门买菜去了。 沈砚舟刚带上门,转身要下楼,就在楼梯口撞上了正往上走的黎呈。 一见沈砚舟,黎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沈……沈大?哥!” 沈砚舟脚步没停,继续下楼,眼?皮都没抬一下,“有事?” 黎呈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砚舟身后,语气近乎哀求,“沈大?哥,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跟俞盼说说,只要他肯松口,学院那边就能从轻罚……我?、我?不能背这个处分啊,不然我?这辈子就毁了!” 沈砚舟这才停下脚步,侧头看他,嘴角扯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现在知道怕了?当?初瞒着他乱改的时?候,没想到?” “我?……”黎呈被噎得脸色一阵青白?,他握紧了拳,声音发颤,“沈大?哥,只要你肯帮忙……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他话里的暗示太过明显,沈砚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扫了黎呈一眼?,那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让黎呈感?觉自己像件摆在地摊上,任人评头论足的廉价货。 “黎同学,”沈砚舟的声音不高,“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不起我?和俞盼了。” “我?…”黎呈脸烧得通红,却?还是不死心,“你,你不是对我?有意?思吗?俞盼来我?们学校,你每次都来接他…不是顺道来看我?的吗?” 他至今还记得,那天他送俞盼出校门,沈砚舟靠在车边,冲他这个方向笑了一下,说话又轻又温柔。 “你想多了。”沈砚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俞盼做的事,是对的,他是在维护自己的心血,拿回自己的东西,我?不仅不会劝他放手,我?还会支持他到底。” “你们既然敢做,就要敢当?,有什么后果自己受着。”沈砚舟说,“还有,脑子不清楚,就去医院看看。” 沈砚舟说完,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黎呈,径自朝着菜市场的方向去了。 - 电影学院的老师对此事非常重?视,分别?找团队里的每个成员谈话。 终究是还没真正步入社会的学生,心理承受能力有限。团队里另一个男生,在知道黎呈彻底没办法后,犹豫再三?,还是选择说出了实际情况。 “我?们本来是按照原来定下的剧本来拍的,可是黎呈和顾希明…他们拍摄到后期确实有点……觉得原剧本太平了。” 他低着头,声音不大?,“我?们之前?也劝过,因为最早提类似想法时?,俞盼就拒绝过。但他们觉得……觉得人性本就这样阴暗,这样改才是真实的,而且成片效果看起来确实更刺激……” 最终,学院和组委会经过联合评议,认定黎呈团队在改编拍摄过程中?,的确存在未经原作者俞盼许森*晚*整*理可,对故事核心人物与立意?进行?不当?且重?大?修改的行?为。 该行?为虽不构成完全剽窃,但严重?损害了原作精神,违背了改编合作的基本准则,撤销该短片所获的一等奖奖项,对团队所有成员记大?过处分,并且向原著作者俞盼道歉。 - 事情解决的那天晚上,俞盼和沈砚舟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俞盼忽然转过头,很认真地看向沈砚舟:“哥。” “嗯?” “谢谢你。” “嗯?”沈砚舟看向他:“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哪有什么都没做,你给我?找了很可靠的律师,”俞盼掰着手指头说,“而且……” “是你以前?告诉我?的,遇到事情,要合理维权,这是在保护自己,拿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我?一直记得的。”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头铁,硬刚[三花猫头] 【最后那句话应该是在40章】 一如既往地评论区随机掉红包…… 跪下来道歉[求求你了][求你了] 第83章 大四那年, 可真是把俞盼忙得够呛,毕业论文和考研复习两?座大山压下来,把他那点可怜的课余时间挤得一点不剩。 期间倒也不是没人来找他谈文章授权,可自从经历了电影学?院那档子糟心事后, 俞盼在这方面就格外警惕, 有?点一朝被蛇咬的意思。 再加上他是真忙不过来,感?觉不太稳妥, 聊着不怎么对路的邀约, 便都客客气气地回?绝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实在不想再惹上麻烦。 好在俞盼这人做事向来有?条理, 清楚哪个阶段该重点忙哪件事。就这么按部就班地, 直到毕业论文终稿顺利提交,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也拿到手后,这才有?心思琢磨点学?习以外的事情。 第111章 留在本校读研,对俞盼来说, 生活环境没啥大变化, 一切都是熟门熟路的。 非要说点不同, 那就是研究生的日子确实更专一,也更靠自己安排, 课程表没那么满了, 大把的时间都得自己规划,是埋头看书还是琢磨创作,全?看自己。 而沈砚舟那边, 公司发?展进入了平稳期,规模越做越大,不用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头出差, 事事亲力亲为,能待在家里的时间自然就多了起?来。 他们的生活也过得琐碎又温馨。 周末的下午,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窗户洒满客厅,两?人就盘腿坐在沙发?前的毛绒地毯上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有?时候俞盼看着书,觉得指甲有?点长了,刚翻出指甲钳,沈砚舟就很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伸出手。 “别?动?,我给你剪。”他捏着俞盼的手指,低着头,神情专注。 又或者俞盼看电视时,见到里面的人吃饭,随口念叨一句看起?来好好吃,那这菜指定没过两?天就会出现在餐桌上,沈砚舟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每句话都放在心上。 日子就这样静静流淌,到了研二,俞盼定下了自己的论文方向,琢磨的是他这几年一直挺感?兴趣的“文学?叙事和电影叙事怎么转换”。 现在他的生活轨迹很固定,除了在家跟沈砚舟黏糊,在学?校不是上课,就是在图书馆,翻那些厚厚的理论书。 带他的导师姓傅,说起?来也是老熟人了,正是大一青年节那会儿,跟他一块儿埋头改话剧剧本的那位指导老师。能继续跟着傅老师学?习,俞盼觉得特别?安心。 这天下课,俞盼就带着自己新写的一个短篇故事,去办公室找傅教?授,故事不长,是他一次挺大胆的尝试,用了点跳跃,不那么规矩的叙事手法?。 傅教?授戴上老花镜,安安静静地看完,沉吟了一会儿,才从稿纸上抬起?眼看他:“小俞,以后有?什么打算?是就安心做学?问,还是…?” 俞盼没怎么犹豫,实话实说:“老师,我觉得做学?问和搞创作不冲突,我学?习,本来也是为了能更好地写出我心里想写的故事,”他顿了顿,“不止是写在纸上。” 说到底,黎呈那件事还是在俞盼心里扎了根刺,他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孩子,将来可能又被谁胡乱打扮,甚至为了博眼球被改得面目全?非,心里就堵得难受。 他的想法?挺直接的,就是想让故事能尽可能原汁原味地呈现在观众面前。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最?根本的办法?,就是把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从修改剧本开始,如果可能,他甚至想自己亲手去拍,用镜头讲自己的故事。 傅教?授听完,没有?一点觉得他不务正业的意思,反而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小口,“搞创作啊,最?怕的就是关起?门来自己跟自己较劲。” 傅教?授放下茶杯,语重心长,“得有?交流,有?碰撞,有?时候更需要明白?人给你指指路,让你少走?点弯路。” 他看着俞盼,接着说:“这么着,明天晚上我带你去见个人。他在戏剧学?院教?书,看故事的眼光……嗯,有?点独到,脾气嘛,也可能有?点怪,但是真有?本事。” 俞盼心里有?点打鼓,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晚上回?家,吃完饭,俞盼一边帮着收拾碗筷,一边就跟沈砚舟说了这事儿。 沈砚舟袖子挽到胳膊肘,正站在水池前洗碗,闻言侧过头看他:“怎么,担心那位老师脾气大,合不来?” 俞盼努了努嘴,接过沈砚舟冲干净递过来的碗,用干布擦着,没否认:“反正吧,到时候他说他的,我听着,觉得有?道理的就记下,觉得不合适的……我就左耳进右耳出呗。” 沈砚舟被他这说法逗笑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身?捏了捏他的脸颊:“嗯,我们盼盼有?主见了,去吧,多听听没坏处,就当开阔眼界。” “嗯。”俞盼应了一声?,放下碗,靠进沈砚舟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嗅着他身?上一如既往令他安心的气息。 沈砚舟搂住他,手在他后背拍了拍,“怕什么,你写得那么好,再说,还有?我呢。” 俞盼在他怀里蹭了蹭,那点小小的忐忑,很快就被沈砚舟带给他的安全?感?驱散了。 他心里清楚,文字创作说到底是很私人的事。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作品和想法?就一定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但是既然傅教?授给了自己这个机会,去听听,去看看,总归是没错的。 - 第二天傍晚,俞盼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和傅教?授约好的餐厅。餐厅就在戏剧学?院附近,因为和沈砚舟说好了谈完事来接他,俞盼就没开车,直接打了辆出租车过来。 报了傅教?授的名字,跟着服务员走?进预定好的包厢。等待的间隙,俞盼看着桌上制作精美的菜单,心里默默给上面的菜色打分。 京酱肉丝看起?来酱色浓郁,不错,可以打个九十分;烤鸭是招牌,给个九十五;翻到汤品那一页,看到红枣银耳汤…… 俞盼想起?上次谭白?来京市找他玩儿,就是在这家店吃的饭,点的那道红枣银耳汤,一入口就泛着一股食材存放了很久的味道,连他这么不挑嘴的人都觉得难以下咽。 负分!必须负分!他在心里毫不留情地划了个大叉。 就在他沉浸于自己的美食评审时,时间也过得飞快。没多久,包厢门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俞盼立刻收敛心神,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门被服务员推开,首先进来的是他的导师傅教?授。俞盼微微躬身?,“傅老师。” “嗯,等了一会儿了吧?”傅教?授笑着点点头,侧身?让了一下,对身?后的人说,“老季,进来吧。” 跟在傅教?授身?后走?进来的人,穿着深色中山装,身?形清瘦,俞盼的视线落在对方脸上,先是觉得有?种模糊的熟悉感?。 季…姓季……记忆中一张年轻许多的脸庞与之重叠,俞盼一怔,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问:“……季老师?” 季云闻言也愣了一下,这才仔细端详眼前这个年轻人,“盼盼?” “季老师!真的是您!”确认了身?份,俞盼脸上绽开笑,他几步上前,像小时候那样一把将人抱住。 季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微微后退半步,随即失笑,抬手轻拍拍着他的背。 片刻后,两?人分开,季云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还多的俞盼,语气里满是感?慨:“盼盼都长这么大了,是个大人了。” “嗯!”俞盼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分享他生命中最?重大的变化,“季老师,我还会说话了!” 一旁的傅教?授看着这一幕,惊讶地笑道:“好家伙,合着你俩早就认识?” 季云笑笑,解释道:“以前下乡的时候,就住在他家隔壁,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那这可真是缘分了!”傅教?授抚掌大笑,“你看,我喊你来你还推三阻四,差点就错过了吧?” “是是是,是我的问题,怪我。”季云笑着道歉,在餐桌旁坐下。 俞盼很自然地坐在了季云身?边的位子上,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完全?下去。 “仔细算算,咱们得有?十年没见了吧?”季云问道。 俞盼摇摇头,认真纠正,“是快十一年了。” 季云见他记得如此清楚,连带着想起?当年的光景,忍不住笑道:“是啊,瞧我这记性?,还是盼盼记得清楚,老师老糊涂了。” “季老师您才不老。”俞盼说,说完又觉得不能冷落了自己导师,赶紧转头补充,“傅老师您也不老。” 傅教?授被他这生硬的找补逗乐了,故意板起?脸:“你这话啊,听着更不对劲了,还不如不说呢。” 季云看着身?边的俞盼,心里的万千思绪最?终还是化作一句话,“这些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一切都好吗?”” 俞盼简单概括了下这些年的经历,“您离开后的第二年,我和我哥也离开了溪山村。后来我身?体出了点问题,我哥就带着我到了澜洲,一边工作一边给我治病。治好了之后我就正常上学?,参加高考,考上了京大。” “那小舟呢?”季云问,他印象里那个沉默却极有?主见的少年,如今也不知怎样了,“他现在在澜洲?” “没有?,他现在主要在这边工作。”俞盼提到沈砚舟,说话都不自觉地轻快起?来,眼睛眼弯弯的,“他等会儿下了班就过来接我,要是知道您也在,他肯定也很高兴!” 季云看着俞盼谈及沈砚舟时那自然流露的神采,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喟叹道:“过得好就行?,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第112章 说话间,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 傅教?授作为东道主,热情地招呼着动?筷。 俞盼端着碗,努力控制着夹菜的速度,尽量让自己吃得慢一些,文雅一些。 要说这么多年被沈砚舟精心养着,却还是没能彻底改掉的习惯,大概就是他这吃饭的速度了。 他夹了一块烤鸭,小心地蘸了酱,配上葱丝黄瓜条,卷进薄薄的饼里,咬了一口,鸭皮的酥脆和鸭肉的香嫩在口中弥漫开,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季云看着他这熟悉的小表情,莞尔一笑,自己也尝了尝,随即关心起?俞盼的研究课题。 俞盼放下筷子,认真地回?答,说觉得自己喜欢的文字和感?兴趣的影像,底层讲故事的逻辑应该是相通的,他想研究明白?。 “哦?那你觉得,这二者之间,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季云饶有?兴趣地放下筷子。 俞盼认真想了想,组织着语言:“文字能详细地写心里在想什么,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但影片更依赖看和听,得把那些河水,通过人物的面部表情,身?体语言,或者一个特别?的光影来展现,有?点难,但也正因为这样,才特别?有?意思。” “说到点子上了。”季云赞许地点点头,“能意识到这一点,明白?展示而非讲述的重要性?,你就比很多刚入门的人强了。” 说到这,季云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说起?来,你小时候手语还没学?利索的时候,就喜欢拿着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太阳啊,小花啊,小动?物啊。你沈姨那时候还笑着说,说不定以后能培养你当个小画家呢。” 俞盼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有?说过吗?这些…我都有?点不记得了……” … 饭席接近尾声?时,俞盼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是沈砚舟打来的,说已经到了餐厅附近。 俞盼眼睛一亮,抬头对季云说:“季老师,我哥他到了。” 季云笑着点头:“好,正好见见。” 没过多久,包厢门被服务员推开,沈砚舟迈步走?了进来。 “傅教?授。”他先是对傅教?授点头致意,接着视线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和俞盼一样迟疑了片刻,带着几分不确定,“季老师?” 季云看着眼前这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几乎无法?将他和记忆中失去父母后分外沉默的青年完全?联系起?来。 他站起?身?,情绪有?些激动?,上前两?步,用力拍了拍沈砚舟结实的手臂,连声?道:“小舟……好,好,好啊!都长成顶天立地的模样了,真好!” 几人又坐下简单寒暄了几句,主要是沈砚舟和季云互相了解了彼此这些年的基本近况。 见时间不早,明天都各自有?事,傅教?授便笑着提议今天就到这里,今后来日方长。 一行?人走?出餐厅,深秋的晚风带着明显的凉意吹来,俞盼只穿了件毛衣,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沈砚舟立刻察觉到了,和两?位老师再次道别?后,便揽着俞盼的肩,催着他快走?几步上车,拉开副驾驶的门,让他坐进去,随即从后座拿出自己常备的一件外套帮他穿上。 “早上让你多穿点不听,穿这么少,也不怕感?冒。”沈砚舟边给他套衣服,边低声?说他。 俞盼由着他动?作,嘴里小声?辩解:“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挺大的,没觉得这么冷嘛。” 套好衣服,扣子也被沈砚舟顺手扣上一颗,再加上车里的暖气渐渐充盈起?来,俞盼很快就觉得暖和了。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沈砚舟绕到驾驶座坐好,便开始兴致勃勃地跟他说今晚见到季老师的事,“我一开始都没敢认,季老师样子其?实没怎么大变,就是头发?白?了一些,但精神特别?好。” 沈砚舟发?动?车子,他能感?受到俞盼真的很开心,顺着他的话应道:“嗯,我看也是,精神头很足,还是以前那股劲儿。” “傅老师说要带我见个人,我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季老师!” 俞盼依旧沉浸在重逢的激动?里,话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还记得我小时候喜欢在地上画画呢,哥,你说是不是特别?巧?感?觉像做梦一样。” “是,很巧。”沈砚舟稳稳地开着车,“说明你们有?缘分。” 俞盼慢慢安静下来,侧头看着窗外的霓虹灯,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哥,我今天特别?高兴。” 不单单是因为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师,更是因为他感?觉自己的人生轨迹,仿佛在这一刻因为季老师的出现,完成了一次奇妙的衔接。 过去的根,与未来想走?的路,就这么缠绕在一起?了。 “嗯,看出来了。”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沈砚舟伸手握了握俞盼放在腿上的手,“高兴就好。”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朝着梦想,冲啊! 评论随机掉小红包~ 第84章 和季老师重逢之后, 俞盼的生活又多了一点点变化。除了固定的家和学校两点一线,现在隔个一两天?就会往戏剧学院那边跑,有时?候回家比沈砚舟还晚。 沈砚舟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他知道俞盼小时?候就和季老师特别合得来,而且在他看来, 俞盼现在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每天?都过得充实,这就很?好?。 时?间一晃到了研三, 俞盼有幸跟着季老师进了一个正在老城区取景的剧组。 这是他除了大学时?期参与话剧制作之外?, 第一个正经?跟的剧组,着实让他见识到了很?多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这天?俞盼处理完学校的事情就匆匆赶去?老城区。到的时?候,剧组正在拍一场主角和配角起争执的戏码。 巧的是这片段正是俞盼前阵子和季老师一块儿?琢磨着改的。他绕过人群, 走到监视器旁, 在季云身?边的折叠椅上坐下,一起盯着屏幕。 不得不说,一部?好?作品的成功,除了剧本?的因?素, 演员的硬实力也极其重要。 俞盼看着监视器里那个年轻的女演员, 情绪饱满, 台词清晰,眼泪说下就下, 完全不受周围这么多工作人员的影响, 专业素养让人佩服。 “咔!这条过了!”导演马涛喊了一声,场内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大家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转场, 拍摄下一场戏。 马涛回放看了一遍刚才拍的片段,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刚想和季云交流几?句, 就看到了他旁边的俞盼,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哟,小俞来了啊。” 俞盼冲马涛礼貌地?笑了笑,没接话,他总觉得这位马导演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自在。 “小俞跟着你也学了不短时?间了吧?”马涛笑着对季云说,眼神却又瞟向俞盼,“准备什么时?候自己出来试一试啊?我明年有个本?子要拍,题材不错,要不你来……” “老马你又开玩笑了,”季云不动声色插话,打断了马涛,“我们小俞现在才刚入门,自己一个人挑大梁改本?子?那还远着呢,火候不够。” 马涛“啧”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老季你什么实力我不知道?你手把手带出来的人,我自然是相信的。再说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刚才那条那么顺,是小俞改的吧?我觉得他可以了,你该放手让他出来练练了。” “马导演您说笑了,”俞盼连忙开口,“我真的还是个新手,没那么大本?事,需要学的还多着呢。” 季云也笑着,再次替俞盼挡了回去?:“老马,别捧杀他了,该放的时?候,我自然也困不住他,到时?候再说吧。” “行行行,”马涛状似无奈地?摆摆手,“知道你护徒心切,不过咱可说好?了啊,小俞哪天?要是能独当一面了,第一个可得考虑考虑我啊。” “哈哈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季云打着哈哈,顺势转头问俞盼,“对了,前天?给你的那本?书,看得怎么样了?” 俞盼乖巧点头:“看完了,笔记也做了些。” “那成,我们去?后边人少点的地?方坐坐,”季云冲马涛笑了笑,“我先去?考考他,下一场戏开机我就过来。” 马涛也笑:“去?吧去?吧,学习要紧,我这边还得准备一下。” 接着,季云便领着俞盼往片场边缘人少安静的地?方走去?。马涛看着他俩的背影,眼神暗了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季云早年在圈里就放过话,说不收徒弟不带新人,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虽然他现在也没明说俞盼是他徒弟,但剧组里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季云对这孩子是真心实意地?在栽培,不光是带着,还事事具到地?照看着。 圈里人个个心明眼亮。再看俞盼那通身?的气派和穿着,虽然不张扬,但明显是家境极好?的。 一开始,不少人都在私下猜测,这是京市哪家的小少爷出来体验生活了。 第113章 马涛是土生土长的京市人,人脉也算广,可就没听说过哪家有俞盼这号人物。结合圈里一些心照不宣的规矩,他自然就把俞盼往那种关系上想了。 只是马涛有些懊恼,这么干净漂亮的小男生,竟然被季云这老学究先捡了去?,当时?也就暂时?歇了心思。 不过没多久,一次收工后,马涛碰巧看到俞盼在路口上了一辆白?色宝马。没有男人不爱扯的,这车落地?最少是百万起步,当时?他就砸了砸嘴,特意放慢脚步,多看了几?眼。 等靠近了,马涛一眼就见俞盼凑过去?和驾驶座上的男人亲亲密密的,暗自记了车牌找人去?查。 国内能开得起这型号的人没多少个,查出来的结果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俞盼是季云私下包养的小情儿?,没想到他的靠山竟然是华筑地?产的老总。 沈砚舟这人,马涛在一些商业场合见过,年轻,却手段厉害,做事雷厉风行,不是个好?惹的主。 调查的人说他们对外?的关系是兄弟,马涛却不以为然,俩人长相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是兄弟就有鬼了。 清楚华筑的背景,马涛不至于为了一个被别人养着的小玩意儿去?惹麻烦。 只是每次在片场,看着俞盼安安静静地跟在季云身边讨论剧本?,那微微垂着眼时?浓密纤长的睫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弧度,还有那股子干净纯粹的气质,总让他心痒得不行。 - 另一边,俞盼跟着季老师走到一处相对安静的石凳旁坐下。他刚想从?背包里拿出季老师前天?给的书,却被季云按住了手。 “盼盼,”季云看着他,“刚才马涛说让你自个儿?接手剧本?的事儿?,老师没问你的意见就直接给你拒了,你心里……难不难受?” 俞盼听见他这么问,有些莫名,摇摇头说:“不难受啊。” 季云失笑:“为什么?” 俞盼觉得季老师这问题问得有点奇怪:“我确实还没到自己能独立搞剧本?的水平啊,您拒绝是对的。万一真交到我手里搞砸了,那不是辜负了您的信任,也耽误了人家剧组的事儿?嘛。” “那我当着马导演的面,直接说你火候不够,还远着呢,你也不觉得丢面子?”季云继续追问。 “不觉得啊,您说的是事实嘛。”俞盼实话实说,他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晰的认知。 他本?来就不急着推出自己的作品,这次能进入这么大的剧组实践,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有很?多不足之处,学习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季云看着他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睛,心里松了口气,却又故意说:“那要是我说你现在就可以自己管一个本?子了,让你去?,你去?不去??” 俞盼皱了眉,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去?。” “为什么?”季云挑眉。 “季老师,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俞盼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表情很?认真,“但我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我本?来就没有系统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 “就算您出于鼓励说我能做到,我也不会贸然接手的。就像您小时?候常跟我说的,‘才会爬就想学跑,小心摔破头’。” 季云看着面前不骄不躁的俞盼,说:“你的想法?很?对,沉得住气是好?事。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严肃了些,“你得稍微留心一下马涛这个人。” “马导演?”俞盼虽然本?能地?不太喜欢这人看自己的眼神,但还是有些疑惑,“他……怎么了?” “你现在还没正式进这个圈子,有些门道还不懂。”季云叹了口气,压低了些声音,“编剧和导演,在名利上是相辅相成的,但这里头的人际关系也复杂。” “不是老师想打击你,也不是所有人都一心扑在创作上,这圈里的肮脏事多着呢,有些人心思就不在正道上。” 季云说得比较含蓄,但俞盼也不傻,联想到马涛偶尔投来的那种让他不舒服的目光,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那我以后不来片场了,免得给您添麻烦。” “嗯,避一避也好?。”季云拍拍俞盼的肩,“这次是老师考虑不周,光想着让你多学点东西,没防着这些……抱歉啊盼盼。” “季老师,这怎么能是您的错呢?”俞盼很?认真地?看着他,“是那些心思不正的人的问题,您只是想保护我,教我东西,不用您来道歉的。” 季云听完,心里满是欣慰,他在溪山村待了这么久,教了那么多年书,但印象,感情最深的,还是俞盼和沈砚舟这对兄弟。 一个是自己看着从?不会走路到长得比他还高?的男生,另一个则是自己手把手教着手语的小男孩,当年他不得不返回京市,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这兄弟俩。 等他这边一切安顿下来,已经?是三年后了,他回去?了一趟,看到的却只有满院的荒芜,物是人非。 本?以为这辈子都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不仅意外?重逢,而且都这么有出息,季云心里除了欣慰,还是欣慰。 “不过,理论知识学得差不多了,实践也不能落下。”季云收拾好?情绪,“之后你可以开始试着自己写点完整的短篇本?子,写完拿过来给我看,我给你把关。” 俞盼立马坐正,“好?的,季老师!我一定认真写!” - 俞盼之后没急着离开,打算看完接下来的一场戏再走。可惜,这场戏没有刚才那场那么顺利了。 虽然俞盼在边上看着,觉得演员情绪挺到位,走位也没什么差错,但导演马涛却一直喊“咔”,反复重来。 理由也五花八门,什么“光线感觉不对”、“情绪层次不够丰富”、“机位角度再调整一下”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这条戏还是没拍过,最后只能无奈跳过,先拍计划好?的夜戏。 俞盼有些遗憾地?离开了片场。这边离他家不算特别远,骑自行车大概半小时?,初秋的晚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 他到家楼下停好?车,正好?看到沈砚舟的车灯闪了一下,知道沈砚舟这是准备出门去?接他呢,赶紧喊了一声:“哥!” 果然,没一会儿?沈砚舟就从?车里出来,几?步走到他面前,揽住他的肩,有些惊讶地?挑挑眉:“今天?刮的什么风,回来这么早?” 两人一边往楼上走,俞盼一边跟沈砚舟絮絮叨叨地?说了在片场发生的事。 进家门时?正好?说到马涛的事,俞盼气哼哼地?甩了鞋子,摔坐在沙发上蹬了蹬腿,“都不知道这人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东西!好?好?拍戏不成吗?净想着□□里那档子事!真是恶心透了!” 他越说越气:“本?来季老师计划得好?好?的,让我全程跟完这个组,时?间刚好?接到期末,然后我就能安心忙论文了。现在被他这么一搞,平白?浪费了好?多学习实践的机会,想想就亏得慌!” 沈砚舟坐到俞盼边上,抬手捏了捏他气得发红的耳垂,随后把人揽进自己怀里,顺着他的背安抚:“嗯,是那些人思想太龌龊,心思不正。季老师这么做是对的,是为了保护你。” 俞盼把脸埋在沈砚舟的胸口,难受地?哼哼唧唧:“最可气的是,他后面估计是心里不痛快,拍戏的时?候就故意为难那些演员!今天?下午那场是泼水的戏啊,那个女演员被泼了……” 他抬起头,皱着眉回忆了一下,“差不多有二十次呢!现在天?气都转凉了,用的还是冷水,一遍遍泼,我看着都冷!真的太恶心了!明明是他自己心思不正,却利用手里的那点权力去?为难底下干活的人,这种人拍出来的东西,谁愿意看啊!恶心死了!” 知道俞盼现在正在气头上,需要发泄,沈砚舟便顺着他的话,一起谴责那个马导演不专业,没德行。 好?好?地?撒了一通气,俞盼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沈砚舟见他呼吸逐渐平稳,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了,才哄他吃饭,“好?了,不气了,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洗手吃饭吧,今天?阿姨做了你爱吃的炸虾球。” 对俞盼来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因?为这么一个人渣生气,气饱了肚子可不划算。 不过即使坐在餐桌前,美味的炸虾球也没能让他彻底消气,吃饭的时?候还是有点骂骂咧咧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吃完饭,俞盼和沈砚舟像往常一样,一起收拾完碗筷,然后一起洗澡。只要沈砚舟在家,这就是他们固定的生活模式。 两人坐在浴缸里,俞盼坐沈砚舟腿上,任由他给自己搓背抹泡泡,忽然想起了前几?天?凌洛给他打的那通电话。 凌洛和秦跃之间的事儿?,俞盼多少知道一些。毕竟凌洛每次和秦跃吵了大架,总会忍不住打电话跟他倾诉一番。 第114章 俞盼知道,秦跃近两年事业正处于快速上升期,他在美国经?营的中餐馆连锁品牌做得风生水起,连国内一些财经?报纸都报道过。 电话里,凌洛委屈极了,叭叭地?说着他和秦跃之间的感情问题,其中有一个森*晚*整*理词让俞盼印象挺深刻的。 七年之痒。 凌洛说,感觉在一起久了,剩下的都是平淡和琐碎,容易互相看不顺眼。 说也奇怪,从?俞盼被捡回来那年算起,他们俩已经?在一起生活二十二年了。就算不从?那时?候算起,从?他们第一次亲嘴的那一年算起,也已经?是第十一个年了。 “七年之痒”到底是什么感觉,俞盼完全无法?理解,也从?未体验过。 他只知道自己和沈砚舟待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永远不会觉得烦腻,也从?来没有过所谓新鲜感逝去?的感觉。 每一天?都像是新的,都充满了安稳的幸福感。 沈砚舟给他身?上抹完泡泡,轻轻将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见他一脸入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逗趣般地?蘸了点泡泡,点在他的鼻尖和脸颊上:“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俞盼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张深刻在自己生命里的脸,摇了摇头,伸出湿漉漉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沈砚舟的脖颈,把脸埋在他肩头。 怎么会腻呢?他在心里想,和沈砚舟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腻的。 “哥,我好?爱你。”俞盼小声在沈砚舟耳边说。 沈砚舟手搭在俞盼背上,听见这声突如其来的告白?,侧头亲了亲俞盼的鬓角,“哥也爱你。” 他们之间其实很?少说爱,但他们都明白?对方对自己的爱。 此刻坐在温暖的浴缸里,肌肤相亲,没一会儿?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变化。 两人目光纠缠,呼吸渐渐急促,匆匆将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沈砚舟用宽大的浴巾将俞盼裹好?,一把抱起,一路吻着回到了卧室。 - 一夜放纵的后果,就是俞盼第二天?睡得昏天?黑地?,连沈砚舟什么时?候起床去?上班的都没察觉。 最后,他还是在梦里被家里做饭阿姨炒菜的诱人香气硬生生给饿醒的。 俞盼躺在在床上懵懵地?醒了好?一会儿?神,抓过手机一看,嚯,都快中午十一点半了。 再仔细一瞧,沈砚舟给他打了两通未接来电,分别是十点左右和半小时?前。他睡得实在太沉,手机铃声愣是一点儿?没听见。 身?上倒是清清爽爽,穿着睡衣,这自然是沈砚舟上班前给他打理好?的。俞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慢吞吞地?挪下床,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俞盼一边刷牙,一边看着沈砚舟的牙刷,忍着身?后隐隐的异/悟感,脑子忍不住开始放空。 同样是体力运动,而且他觉得沈砚舟比自己动得要多得多,怎么最后两个人的状态差距能这么大呢? 这个问题,俞盼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琢磨了,明明记得小时?候在溪山村,大家一块儿?上山砍柴,下田割水稻,他的体力也不算差啊…… 怎么一到这事儿?上,每次结束都是他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而沈砚舟却总能精神抖擞,准时?起床,还神采奕奕地?去?公司处理一堆事?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说话声,俞盼嘴里还含着满口的泡沫,想也没想就含着牙刷探出头去?。 “哥?”俞盼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 沈砚舟正站在厨房门口,跟里面忙碌的阿姨交代着什么,闻声回过头,看见顶着乱糟糟头发,满嘴白?色泡沫的俞盼,先应了俞盼一声,“醒了?” 接着又转头对阿姨补充道:“嗯,就按刚才说的,今天?菜的口味再做得清淡点,这两天?先不做辣菜了。” 交代完,他才关上厨房的门,几?步走到卫生间门口,看着俞盼这有点滑稽的样子,失笑道:“你这一嘴的沫,也不怕滴得到处都是……” 俞盼就嘿嘿地?傻笑,也不反驳,沈砚舟拿起他的漱口杯,递到他嘴边,俞盼这才就着他的手含了口水,咕噜咕噜地?把嘴里的泡沫漱干净。 沈砚舟耐心等他彻底漱好?口,又扯下挂着的毛巾,浸湿后拧得半干给他擦脸,同时?压低声音问:“后面……难不难受?” 俞盼老实地?点点头:“嗯,有点儿?。” “这几?天?肯定不能做了。”沈砚舟一边说着,一边把用过的毛巾冲洗干净拧干,重新挂好?,“走吧,回房间我帮你看看,顺便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俞盼脸上有点发热,小声商量:“等……等吃完饭再弄不行嘛?” “吃完饭你趴着会更不舒服,”沈砚舟摸摸他的脑袋,“听话,很?快就好?。” 俞盼嘟了嘟嘴,但还是乖乖跟着沈砚舟回了卧室,顺从?地?趴在了床上。 沈砚舟开了床边的落地?灯,调整好?光线。 俞盼脸埋在枕头里,思绪又开始飘忽。 说起来,关于事后护理这事儿?,还是前两年凌洛提醒他的。身?体构造天?生不同,那个地?方并非为这种用途设计,使用频繁了难免担心出问题。 凌洛当时?就跟他分享了自己在用的药膏和护理方法?,说是能有效缓解不适,帮助恢复。 俞盼把这事儿?跟沈砚舟说了之后,沈砚舟非常上心,动作极快地?就为他安排了详细的身?体检查。 万幸检查结果一切正常,自那以后,他们每次亲密结束,也开始科学地?用药和护理,沈砚舟在这方面更是格外?小心。 “哥以前没想到这茬。”沈砚舟一边仔细检查着,发现情况比他早上起床时?看到的已经?好?了不少,一边小心地?将里面的药栓取出来,“要是早几?年知道有这些方法?,第一年我就找人带你去?看了。” 毕竟他们两人在这方面的经?验几?乎都源自彼此的共同探索。对于行动,沈砚舟在生意场上见多识广,但在这种善后护理上,所知确实有限。 为此,沈砚舟愧疚了好?一阵,总觉得是自己想得不够周全,让俞盼平白?多受了些罪。 等一切都处理妥当,阿姨也把饭端上桌后离开了。 俞盼坐在餐桌前,先美美地?喝了一口清淡鲜美的墨鱼丸汤,又夹了一筷子绿油油的青菜放到沈砚舟碗里,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享用他的早午餐。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沈砚舟看他吃得香,忍不住提醒。 俞盼努力咽下嘴里的一大口饭菜,鼓着腮帮子瞪了沈砚舟一眼,小声嘟囔:“我已经?吃得很?慢了……”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七年之痒?那是啥?没有,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害羞] 第85章 不用三天两头往剧组跑之后, 俞盼总算能静下心来,专心捣鼓他的毕业论文?了?。 这大半年跟着季老师可不是白混的,加上前段日?子在剧组的见闻,他心里对论文?要写点什么, 已经有了?个大致的轮廓。 不过光是把思路理清楚, 查资料,再到一个字一个字把初稿写出?来, 前前后后也花了?将近三个月。 这期间, 他也抽空去看了?季老师几回。本来俞盼是打算暂时不去剧组的,想着避一避马涛。可没想到,中间爆出?了?个惊天大瓜—— 有个狗仔直接甩出?实锤, 爆料说那个被吹上天的“最有才华”导演马涛, 居然?在自己豪宅里搞什么“选妃”,还男女通吃,连照片都给贴出?来了?。 这新闻一出?,整个圈子都炸了?锅。好些胆子大的综艺节目, 直接在节目里公开讨论这事儿, 话里话外都在嘲讽马涛。 没过多久, 季老师待的那个剧组就悄无声?息地?换了?导演。新来的导演虽然?不像马涛被吹得那么神,但也是行业里的老人了?, 经验丰富, 稳扎稳打。 后来俞盼再去剧组探班,新导演还挺热情,指点了?他不少事儿, 让他收获不少。 论文?初稿交上去后,俞盼又照着傅教授的意见,来来回回改了?三遍, 总算是熬到了?答辩那天。 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坐着的几位教授,俞盼心里倒是挺平静的。 他记性本来就好,对自己写的东西?,里面的论点论据,还有那些小心思,都门儿清,整个答辩过程挺顺利,教授们都没怎么为?难他。 毕业典礼那天,俞盼从校长手里接过毕业证书,目光在台下扫了?一圈,一眼就看见了?举着相机,一直望着他的沈砚舟。 那一刻,他心里像是被什么填得满满的,暖洋洋的。 顺利拿到毕业证后,俞盼和?沈砚舟就搬了?新家。新家是栋小洋房,跟之前在澜洲住的那栋有点像,不过面积可大太多了?,光是前后院的面积,就抵澜洲那边好几栋房子了?。 第115章 搬家主要是考虑到这里离沈砚舟公司近,上下班方便。而且俞盼自己也开始了?第一个独立电影剧本的创作,反正大多时间都在家工作,住哪儿都差不多,索性换个更宽敞舒服的地?方。 - 这天周末,俞盼和?沈砚舟难得地?起了?个大早。原因无他,谭白今天结婚。 谭白大学毕业后没读研,直接留校当了?老师,俞盼刚听说时还挺惊讶的。 他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谭白,他在学校跟人打架被老师送回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谁能想到现在居然?成了?站在讲台上的老师。 请柬是俞盼研究生?毕业那会儿收到的,新娘俞盼也见过几面,是个笑起来特别?温柔的姑娘。 婚礼在郊区,办的是户外婚礼。从他们家开车过去得花不少时间。俞盼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往后倒退的街景,忍不住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 沈砚舟握紧了?他的手,“嗯”了?一声?。 婚礼是现在流行的西?式风格,现场来了?很多人,热热闹闹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连空气里好像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 现场有专业的策划团队在打理,谭明这个当哥哥的反而不算太忙,还有空溜过来跟他俩聊几句。 俞盼和?沈砚舟坐在宾客席里,看着谭白在台上,从新娘父亲手里郑重地?接过新娘的手,听着他们一字一句地?念结婚誓言,然?后互相为?对方戴上戒指。 一直以?来,俞盼都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彼此心意相通,是日?常生?活中的陪伴。 他和?沈砚舟早就拥有了?最核心的东西?,那些外在的仪式,他以?前从不觉得是必需的。 毕竟,真正的爱,从来不需要演给谁看,也不需要向?谁证明。 可是当婚礼进?行曲悠扬响起,当新郎新娘在漫天飘落的彩带和?花瓣中,在所?有宾客的注视和?祝福声?中,紧紧拥抱,亲吻的时候,俞盼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触动了?。 那感觉不是强烈的渴望,更不是对自己现状的不满,更像是…在欣赏一处绝美风景时,心里会自然?而然?地?发出?赞叹,随之而来的是一丝丝轻飘飘的,几乎抓不住的羡慕。 羡慕这种可以?坦坦荡荡摆在阳光下,被所?有人毫无保留祝福的时刻。 俞盼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沈砚舟,发现沈砚舟也正看着他,眼神还是那样沉静温柔,好像总能看穿他心里所有细微的波动。 是啊,他们向?来都这么了?解彼此。俞盼对他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很自然?地?伸出?手,与沈砚舟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晚上,两人洗过澡,相拥着躺在床上。沈砚舟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些,低声?问:“今天在婚礼上,是不是想什么了??” 不可否认,那种特定的形式所?带来的氛围,确实有它独特的感染力。但是他和?沈砚舟之间的爱,早就超越了任何需要外在证明的阶段。 它?存在于每一个一起醒来的清晨和?互道晚安的夜里,他们拥有彼此,这就足够了? 俞盼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手臂环住沈砚舟的腰,抱得更紧了?些,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就是看着那个场面,觉得挺美好的。他们很幸福,我们也很幸福。” 沈砚舟吻了?吻他的额角,“嗯,我知道。我们很幸福。” - 跟科班出?身的导演和?编剧比起来,俞盼心里清楚,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自由。 时间上自由,经济上更自由,不用为?了?拉投资看那些煤老板,投资商的脸色,也不用迎合他们的喜好。 早在他决定走?这条路时,沈砚舟就说过:“只管做你想做的,其他的有我。” 这话不是随便说说,是真真切切让他能心无旁骛地?投身创作。 研究生?毕业半年后,俞盼的第一部独立电影剧本,连同详细的分镜脚本,终于全部打磨完成了?。 厚厚的一沓稿纸,承载着他无数个日?夜的心血,也就在这一年,他正式注册了?自己的工作室,也算是老板一个了?。 剧本还是扎根于他熟悉且钟爱的市井烟火气,讲的是一群小人物在时代变迁中的悲欢离合。 从前期取景,组建班底到挑选演员,俞盼全程亲力亲为?。 他选演员不看名气,只看眼缘和?是否贴合角色,甚至用了?好几个戏剧学院还没毕业的新人。 有个叫白初的年轻女孩,试镜时紧张得台词都说不利索,但俞盼看中了?她眼神里的那股韧劲儿,像极了?他剧本里那个不服输的女主角。 他耐心地?给她讲戏,一遍遍陪她对词,直到她慢慢放松下来,找到感觉。 “别?怕,你就当自己是她,把她的故事说出?来就行。”俞盼这么跟她说。 这种全身心投入,直接导致俞盼比掌管着偌大公司的沈砚舟还要忙。 过了?年,电影正式开机,他更是开启了?日?夜颠倒的模式。常常是天没亮就出?门,晚上不一定能回家。 沈砚舟看在眼里,却从不阻拦,他的盼盼是在朝着自己的梦想努力。 家里阿姨变着法子煲汤,沈砚舟成了?专职司机和?送餐员,只要不加班,晚上一定会去片场接他。 沈砚舟第一次去探班时,场面还挺有意思。大家都猜俞导家境应该不错——工作室在京市黄金地?段,设备也都是顶好的,但从没听他说起过家里具体是做什么的。 当那辆低调但价值不菲的豪车停在片场外围,沈砚舟提着保温桶和?一袋子热饮点心下来时,不少工作人员都偷偷交换着眼神。 “俞导,有人找!”场务喊了?一嗓子。 俞盼正盯着监视器看回放,闻声?抬头,看到是沈砚舟,脸上顿时就漾开了?笑,刚才还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他小跑过去,接过沈砚舟手里的东西?,“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有会吗?” “结束了?,过来看看你。”沈砚舟抬手拂掉他沾在衣领口的一点灰尘,“给你带了?汤和?点心,趁热和?大家分一分。” 俞盼笑着点头,转身招呼大家:“来来来,休息一下,我哥带了?吃的喝的,大家自己拿啊!” 众人道着谢围过来,视线在俞盼和?沈砚舟之间不着痕迹地?来回打量。 这两位,一个清俊温和?,一个沉稳矜贵,就是站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眼尖的瞥见沈砚舟手上戴着的腕表,心里暗暗咋舌,但也只是心里猜测,没人会没眼色地?去打听。 等大家散去吃东西?,沈砚舟才低声?问俞盼:“累不累?” 俞盼捧着保温桶,喝了?一口鸡汤,满足地?眯起眼,“还好,挺充实的。” 他拉着沈砚舟走?到监视器前,给他看刚才拍的片段,“你看这条,白初的情绪特别?对,一遍就过了?!” 沈砚舟对电影拍摄是外行,但他看得懂俞盼眼里的光。他认真地?看着屏幕,然?后点点头,“嗯,很好。” 他夸的不只是画面,更是俞盼的状态。 这样的探班后来又有过好几次,有时沈砚舟来的时候,俞盼正在给演员讲戏,神情专注,已然?有了?独当一面的导演气场。 这时候沈砚舟就会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等着,视线始终跟着他转,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笑。 拍摄过程虽然?辛苦,但也充满了?乐趣,俞盼很享受和?团队成员一起碰撞想法,解决难题的过程。 三个月的拍摄期转眼就过去了?,当最后一个镜头定格,俞盼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满是创作完成的满足感。 影片进?入后期剪辑阶段,俞盼又泡在剪辑室,成片出?来后,第一时间请季老师把关。 季老师看完,提议他把影片送去意大利的一个知名电影节试试水。 等电影后期制作全部完成,并?顺利提交电影节后,俞盼那根绷了?快半年的弦,总算是能彻底松下来了?,开始了?一段吃饱睡,睡饱吃的悠闲日?子。 在一个周五晚上,沈砚舟下班回来,见俞盼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电视遥控器换台,便走?过去抽走?他手里的遥控器,揉了?揉他脑袋:“明天周末,带你去个地?方,放松放松。” “去哪儿?”俞盼仰头问。 “京郊那边有个不错的钓场,环境清静,顺便去呼吸下山里的新鲜空气。” - 第二天,天气晴朗,沈砚舟亲自开车,不到两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钓场坐落在一片山坳里,水面开阔,四周绿树成荫,比市区安静太多了?。 他们小时候在溪山村,也常跟着大人摸鱼捉虾,对水边活动并?不陌生?。 第116章 沈砚舟显然是做了准备,渔具、饵料、折叠躺椅、遮阳伞一应俱全。 俞盼就跟在他身边,看着沈砚舟调试鱼竿,挂饵,打窝,觉得挺新奇,“哥,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前两年应酬来过几次,觉得挺能静心。”沈砚舟说着,把一支调试好的鱼竿递给他,“试试?很简单,看着浮漂动了就提竿。” 俞盼学着他的样子坐下,起初还有些耐不住性子,探着头东看看西看看的。 沈砚舟也不说他,过了一会儿,俞盼的浮漂猛地往下一沉,他下意识一提竿,感受到水下传来的力道,立刻兴奋地叫起来:“哥!哥!有鱼!有鱼!” 沈砚舟从身后半环住他,覆上俞盼握着鱼竿的手,帮他一起稳住力道,“别急,慢慢来,顺着它的劲儿溜一溜……” 在沈砚舟的指导下,俞盼终于把一条扑腾得贼欢实有劲儿的鲤鱼提出水面。 “哇!这么大!”俞盼看着自己的战利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沈砚舟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帮他取下鱼钩,“嗯,开门红,盼盼很厉害。” 中午他们就在钓场附带的农家院吃饭,吃的自然就是俞盼钓上来的那条鱼。 鱼被做成了一鱼两吃,鱼头炖汤,鱼身清蒸,俞盼吃得特别香。 沈砚舟给他盛了碗鱼汤,“喜欢的话,以后常来。” 下午,俞盼没了最初的兴奋劲,也不再执着于一定要钓到鱼。他放下鱼竿,坐在折叠躺椅里,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 “哥,我觉得这里好像一个地方。”俞盼忽然说。 沈砚舟坐在他旁边,“白溪镇?” “对!”俞盼看着远处的山林,“要是附近有种黄瓜的老伯伯就更好了。” “就想着吃。” “这叫人以食为天!” … 回去路上,俞盼照例在车上睡着了,沈砚舟调好空调,为他盖好薄毯。 看着俞盼的脸,沈砚舟心想下次或许可以计划去更远一点的地方,多待两天。 毕竟对沈砚舟来说,他最大的成就,就是能为身边这个人撑起一片天地,让他可以安心追逐梦想的同时,也能随时停下脚步,享受这样无所事事的时光。 晚上回到家,俞盼兴致勃勃地跟阿姨讲自己钓到的鲤鱼有多大,沈砚舟在一旁听着,偶尔补充两句。 临睡前,俞盼滚进沈砚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在他胸前是蹭了又蹭。 “哥,今天真好。”俞盼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仰起头,看着沈砚舟的眼睛。 沈砚舟的眼神暗了暗,搭在俞盼后背的手往上移,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融,“看你开心就好。” “下次……”俞盼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带着点依赖,又像是某种邀请,“还想去。” “嗯,带你去。”沈砚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维持着这样紧密相拥的姿势。 俞盼在他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中,满足地闭上眼,沉入梦里。 沈砚舟听着俞盼的呼吸声,过了许久,才在他唇上上印下一个吻,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钓鱼小能手[好的] 第86章 电影节参展评选需要时间, 一般八月中旬才会出结果。眼下距离那时候还有将近三个月,俞盼在彻底放松,无所事事地过了大半个月后,开始琢磨着给自己找点活儿干了。 没办法, 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了, 工作室还养着三十来号人呢,每天睁眼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虽说他有自己的小金库, 再加上沈砚舟早早给他备好的创作基金, 完全够他折腾十年八年了,根本不用为钱发愁。 但俞盼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得努力挣钱才行!不然怎么养沈砚舟!虽然他知道沈砚舟根本不需要他养, 可这念头就像个小火苗, 时不时窜一下,给他添点动力。 对于第二个剧本,俞盼心里早有了大概念头,这次他想挑战个不一样的, 故事背景定在民国初期, 讲一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富家公子哥, 如何在各方势力夹缝中周旋,挣扎, 最终找到自己道路的故事。 一回生二回熟, 比起写第一个本子时的磕磕绊绊,这次俞盼心里明显更有底了,下笔也顺畅不少。 不过民国题材需要考据的东西真不少, 光是时代背景,人物服饰,语言习惯这些就够他头疼的。 幸好现在的他不是单打独斗了, 工作室的员工们一个比一个能干。只要他提一嘴需要哪方面的资料,没过两天,相关的书籍,报刊复印件就会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替他省了不少功夫。 原本俞盼估摸着,这个本子怎么也得写上四五个月,没想到有了团队帮忙,他只需要专注构思和写稿,效率特别高,竟然在八月初就完成了第二部剧本《风华月》的初稿。 和以前一样,剧本刚定稿,俞盼就迫不及待地拿去给季老师看。 季云仔细看了一遍,放下稿纸时,眼里是藏不住的赞赏。他没多夸,只是指出了几处细节需要微调。 没过几天,俞盼正在家里改稿子,电脑屏幕突然弹出一条通知,提示有新邮件。 他随手点开,看清上面的字的时候,整个人一激灵,是电影节官方发来的! 邮件正文里写着,他的作品《小人物》已入围主竞赛单元,正式邀请他和影片主创出席月底的电影节及颁奖典礼。 俞盼盯着屏幕反复看了三遍,连电话都顾不上打,撒丫子往外跑,开车直奔沈砚舟公司。 一路冲到沈砚舟办公室门口,他连门都忘了敲,直接推门进去。沈砚舟正在和下属谈事,见他满脸通红地闯进来,先是愣了一下。 在沈砚舟身边办公的,谁不认识俞盼啊,下属见状,很有眼色地赶紧离开了。 “怎么了盼盼?”沈砚舟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向他走去,“跑这么急?” 俞盼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抱着沈砚舟的脖子直蹦跶,“哥!入围了!入围了!” 沈砚舟当然知道俞盼说的入围指的是什么,他顺势一把将俞盼抱起来,原地转了个圈,也有些兴奋,“盼盼,你真的太棒了!” 俞盼被沈砚舟抱着转圈,搂紧了他的脖子,大声说:“我就说我能行!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是,特别厉害!”沈砚舟放下俞盼,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分享着彼此的喜悦,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晚上想吃什么?”沈砚舟低声问,“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吃什么都行!”俞盼眼睛弯弯的,“我得赶紧告诉林晓他们这个好消息!” “好,你先通知剧组,晚上我来安排。”沈砚舟看着他雀跃的样子,心里是满满的自豪。 他的盼盼,在一步步走向更广阔的舞台,发光发热。 - 八月底电影节在意大利威尼斯的利多岛如期举行,俞盼带着季老师,主演林晓和几个工作室员工,提前十天就出发了。 沈砚舟原本是要一起去的,偏偏公司有个特别重要的收购项目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实在走不开,只能让俞盼他们先去。 “落地就给我报个平安,”送机时,沈砚舟帮俞盼整理着并不乱的衣领,“我肯定在颁奖礼开始前赶到。” “知道啦,有季老师在呢,你放心吧。”俞盼凑近了些,小声说:“说话算数。” 沈砚舟被俞盼的话逗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那是没有的。”俞盼得意地哼哼。 从国内到威尼斯没有直飞,一行人转了两次机,折腾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才踏上利多岛的土地。 这还是俞盼第一次主动离开沈砚舟这么长时间,从第一次转机时就有些后悔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是等沈砚舟忙完一起来就好了。 到了岛上头两天倒是挺顺利的,俞盼跟着季老师参加了几场酒会,认识了不少电影圈的朋友。 他每天都要和沈砚舟打很多次电话,分享自己的日常,沈砚舟总会听他讲完。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着颁奖礼只剩一天了,俞盼又给沈砚舟打了个电话。那时候国内已经是深夜,沈砚舟刚应酬完。 “要飞很久的,你记得带几本书或者报纸在飞机上看。”俞盼絮絮叨叨地叮嘱,“上面的餐食也挺好吃的,比我们平时坐的航班强多了。” 沈砚舟在电话那头忍不住笑,“好好好,哥都记下了。” 第117章 俞盼坐过这趟航线,知道长?途飞行时基本上?联系不上?人,只能掐着沈砚舟大概在转机的时间打过去。可奇怪的是,电话是沈砚舟的助理接的。 “我哥呢?”俞盼问。 助理支支吾吾地说:“沈总他……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电话会议。” “好吧,”俞盼想?着沈砚舟有?时开会时确实会把手机交给助理保管,就没多想?,“那你让他开完会记得给我回个电话。” “呃,好的俞先生。”助理应道。 可这一等就是三个多小时,再?打过去时手机已经关机了?。俞盼想?着,这应该是已经上?飞机了?,虽然比原定计划早了?小半天,但说不定是沈砚舟想?早点过来陪他呢。 然而?从那天晚上?一直到第二天颁奖礼开始,沈砚舟始终没有?消息。俞盼坐在颁奖礼现场,紧紧握着手机,手心都是汗。 “别太担心,“坐在旁边的季老师看出他的不安,安慰道,“可能是航班延误了?,或者?手机没电了?。“ 俞盼勉强点点头,却根本听不进去台上?在说什么?。他完全没心思关注来了?哪些?名人名导,也没心情?欣赏其?他入围作品,满脑子都是沈砚舟。 他从来不会这样?失联的。 当台上?念到《小人物》获得最佳新人导演奖时,聚光灯打在俞盼身上?,四?周响起热烈的掌声,他却恍惚得像做了?一场梦。 直到季老师轻推了?他一下,他才站起身,走向舞台。 站在领奖台上?,握着沉甸甸的奖杯,俞盼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不停闪烁的闪光灯,感受不到一丝喜悦。 他机械地用英文念着提前准备好的感谢词,心里?只想?着沈砚舟。 整个颁奖典礼的后?半段,俞盼如坐针毡。典礼一结束,他连媒体采访都推掉了?,匆匆回到酒店,不停地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回应他的始终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了?,一声接一声,急促得让人心慌。 俞盼兴冲冲跑过去开门,可门外站着的却是神色凝重的季老师。 “盼盼,”季云按住俞盼抖着的肩膀,“你听我说,小舟他…前天晚上?出了?车祸。” 俞盼整个人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人现在在京市人民医院的icu,”季云用力握着俞盼的肩膀,他也是刚才在颁奖现场听两位华人导演说起才知道的,确认就是京市的沈砚舟后?,马上?就来找俞盼了?,“我们得尽快赶回去。” 俞盼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抓着季老师的手臂。 “走…现在就走……”他终于挤出这几个字。 领完奖后?续还有?晚宴和媒体活动,但俞盼都顾不上?了?。 什么?名誉,什么?荣誉,此刻都变得毫无意义,他只想?立刻回到沈砚舟身边。 - 飞机在京市机场落地,俞森*晚*整*理盼从未觉得二十小时的飞行是这么?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俞盼赶到医院,正?好在门口撞见准备离开的谭明。 谭明有?些?惊讶,“盼盼?你现在……” “我哥呢!”俞盼哑着嗓子喊,“沈砚舟在哪儿!” 知道瞒不住了?,谭明叹了?口气,带着人往住院部去。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透过icu的玻璃,俞盼看见沈砚舟身上?插满了?管子,戴着呼吸面罩,嘴唇苍白?得吓人。 助理红着眼睛告诉他,是别人酒驾闯红灯,直直撞上?了?沈砚舟的车。开车的司机和肇事者?都躺在重症病房,而?沈砚舟情?况最严重,断了?六根肋骨,头部受到撞击,腿骨骨折。 “病人目前生命体征平稳,但还需要密切观察。”医生的措辞很谨慎,“头部撞击的影响,要等病人苏醒后?才能评估。” 穿上?无菌服进去探望时,俞盼的腿都是软的。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沈砚舟这么?脆弱的样?子,那个总是站在他前面,为他遮风挡雨,仿佛无所不能的人,现在却安静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轻得听不见。 俞盼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小心地碰了?碰沈砚舟没有?输液的那只手。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稍微安心了?些?,可看到沈砚舟闭着的眼睛,他的心又揪紧了?。 “哥,”俞盼吸了?吸鼻子,“我拿奖了?,你看见了?吗?奖杯可好看了?……你说好要来的,说话不算话。” 他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我原谅你说话不算话了?,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两天过去,沈砚舟依然没有?醒转的迹象。 从知道沈砚舟出事开始,俞盼几乎没怎么?吃喝,也不睡觉,就坐在icu外间的长?椅上?,任谁来劝都不肯离开。 谭明谭白?每天都会来医院陪他,眼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憔悴,下巴尖了?,眼眶也深了?。 “盼盼,”谭白?把带来的保温饭盒放在椅子上?“多少吃一点,不然沈哥醒来该心疼了?。” 季老师每次来也都换着花样?带各种汤水,上?午炖鸡汤,晚上?熬鱼汤,变着法子想?让他补充点营养。 可俞盼只是摇摇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icu的门。 直到护士来说可以进去探视了?,俞盼才像是活过来一样?,猛地站起身。也许是起得太急,他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幸好谭白?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你这样?不行,”谭白?皱着眉,“沈哥要是看见……” “我知道,”俞盼深吸一口气,努力站直身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再?次穿上?无菌服走进病房,俞盼在床边坐下。这次他没有?哭,只是握住沈砚舟的手,把脸贴在那只温热的手背上?。 贴了?好一会儿,他直起身,把手上?戴着的戒指取下来。 这是他从谭白?那次婚礼后?就找人定制的对戒,他本想?着在威尼斯拿奖当天送给沈砚舟的。 俞盼拿着戒指,隔着无菌服,在沈砚舟的无名指上?比划了?一下。 可惜的是,沈砚舟的手因为输液有?些?浮肿,戒指明显戴不进去了?。 俞盼本以为这几天的眼泪早已流干,此刻却像是突然决堤一样?。 在沈砚舟昏迷的第八天,医生综合评估后?,将他从icu转到神外的单人监护病房。 也就是在出icu的这个时间,林思远带着从美?国请来的脑科专家赶到医院,与国内的主治医生进行会诊。 会诊结束后?,专家们的结论和国内医生基本一致,沈砚舟头部受到的撞击造成了?重度脑震荡和短暂的颅内压升高,但目前影像显示血肿已在吸收,主要的神经功能未见不可逆的损伤,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结论像一颗定心丸,让俞盼连日来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了?一些?。 - 沈砚舟刚从icu出来,就有?不少得到消息的人前来探望,俞盼一一婉拒了?,他实在不想?听这些?人到病房里?说的客套话。 夜深了?,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俞盼像过去几晚一样?,打来温水,拧干毛巾,避开伤口和管子,为沈砚舟擦拭脸颊和手臂,一边擦,一边低声说着话。 “哥,季老师今天又炖了?汤,我还是没什么?胃口,等你醒了?一起喝,好不好?” “小白?说,你再?不醒,我就要瘦成竹竿了?……”俞盼说到这忍不住笑了?笑,“他也太夸张了?,这才几天啊,我哪里?会瘦这么?快……” 做完这些?,俞盼趴在床边,握着沈砚舟的手,感觉有?点凉,他将额头抵在上?面,试图给沈砚舟暖一下。 就在他意识模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手心里?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俞盼瞬间惊醒,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沈砚舟的眼睛。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沈砚舟的睫毛动了?几下,然后?,那双闭了?半个月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他的嘴唇在氧气面罩下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具体的声音,只能逸出一丝的气音。 但俞盼看懂了?那个口型。 他在说“盼盼”。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哈哈大笑][化了][裂开][爆哭][求你了][爆哭][求求你了][爆哭][撒花] 第87章 沈砚舟昏迷期间, 车祸的真相也水落石出,远不是一起?醉驾意外那么简单。 事故发生在十字路口,警方?调取监控后发现,那辆车根本是冲着沈砚舟的车直直撞过去的。 审讯之下, 肇事司机先扛不住, 全交代了。他原先欠了马涛三十万,利滚利成了还不上的巨款。 第118章 后来马涛找他到?, 说只要帮他办件事, 这笔债就一笔勾销。他鬼迷心?窍答应了,之后就按照马涛给的时间和路线,在那个路口等着沈砚舟的车。 消息一出, 圈内震动。几乎同时, 俞盼在威尼斯获奖的消息也在国内炸开了锅。 媒体?争相报道,翻来覆去用的却只有他站在领奖台上的那段影像,再挖不出更多东西。 有家挺有分量的报社不死心?,连着打好几次电话到?俞盼工作室, 想做个专访, 结果都被客气回绝了。 好些制片公司也想联系俞盼合作, 却压根找不着人,一来二?去, 就有几个所谓的大导和制片人在采访里阴阳怪气, 说什么“新人气盛”、“眼光高瞧不上人”。 也有人想从投资方?下手给他施压,结果一查,人家这电影是实打实的自费拍摄, 压根不靠别人。一时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然而这些新闻俞盼一点儿?都不关心?。 沈砚舟醒来后,漫长的恢复期才算真正开始。俞盼停掉了所有工作, 每天?都守在医院。 他们好像一夜之间就切换了角色,从前都是沈砚舟事无?巨细地照顾他,现在换他来照顾沈砚舟。 他跟着护工学怎么给人擦身、按摩,防止生褥疮。沈砚舟肋骨和腿骨都伤着,不能动,俞盼就成了他的手和脚,递水,喂饭,调整床铺,什么都干。 一开始难免手忙脚乱,但?他始终抿着嘴一声不吭,一遍遍练习,直到?做得有模有样?。 医生来看过几次,建议等沈砚舟情况再稳定些,可以考虑去美国华盛顿一家顶尖的康复中心?,那边的设备和技术都更先进。 俞盼一听这话,立马就开始查资料,办手续,又联系林思远帮忙打点,把所有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沈砚舟看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心?里头又暖又疼。他的盼盼是该长大,可他一点儿?也不希望是用这种方?式逼着他长大。 -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这么严重的车祸。 好在沈砚舟算是万幸,头部虽然撞得不轻,但?恢复得挺好,肋骨骨折,好在没碎骨插进肺里,位置也还算正,医生选择了保守治疗,固定起?来让它自己长好。 在医院躺满三周后,沈砚舟终于通过评估,医生说可以坐飞机了。出国的时间定在十月八号,国庆假期后。 俞盼不想让沈砚舟操一点心?,定下日子就开始收拾行李,直接把东西都搬到?医院,打算到?时候从医院直奔机场。 虽然已经请好了国外的翻译,俞盼还是翻出了英语书,一有空就捧着读。 他心?里总怕,万一在国外沈砚舟有点什么不舒服,自己连跟医生说明白事情这点都做不到?。 谭明听说他们要出国,来得更勤了。 “公司有我和思远盯着呢,”他坐在病床边跟沈砚舟打包票,“你?就安安心?心?在那边把伤养好了,等你?回来,有的是事儿?让你?忙昂。” 沈砚舟没接话,谭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往下说:“马家这回算是完了,那混账东西一进去,他老爹当场就中风进了医院……”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才发现沈砚舟压根没在听,眼神全落在茶几边上低头削苹果的俞盼身上,那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 谭明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怎么形容沈砚舟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只觉得跟老爹看儿?子似的。 他“嘶”地吸了口气,觉得牙根有点酸。 沈砚舟被他这动静拉回神,“你?刚说到?哪儿?了?” 谭明乐了,笑着笑着忽然问:“你?俩在一块儿?都多少年了?就不腻得慌?” 他这些年也处过几个对象,都没长性,最久的也就半年,不是嫌他忙,就是嫌他不会说话,难伺候得很?。 “腻什么?”俞盼这时端着切好的苹果过来,插了一块递给沈砚舟,“吃点水果。” 谭明也戳了一块扔嘴里,“羡慕你?们呗。” “羡慕什么?” “还能是啥,感情啊。”谭明说,“给传授传授经验,咋能处这么久的?” 俞盼也是知道谭明谈的那几段,他跟沈砚舟对视一眼,才开口:“明哥,我感觉你?是不是对‘爱情’这事儿?有点误解?” 谭明一愣,“这还能有什么误解?爱情不就是你爱我我爱你?,爱来爱去的。” “你?看啊,我每回谈恋爱,要钱给钱,想玩就带她去玩,除了星星没摘下来,啥没满足?我一忙工作没空陪,就说感觉不到?我爱她,这还不叫爱?”谭明挠挠头,自己也觉得好像哪儿不对劲。 俞盼和沈砚舟默契地都没接话,只是摇了摇头。 谭明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出国日子越来越近,沈砚舟的伤也一天?天?见好,已经能自己从床上坐起?来了,俞盼也慢慢松了口气。 沈砚舟抬手捏捏他的下巴,眉头微蹙。俞盼的脸蛋以前总是带着点软乎乎的肉感,现在摸着却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虽然气色比之前好了些,沈砚舟还是心?疼得不行,“要多吃点了。” 俞盼皱皱鼻子,有点委屈,“我已经很?努力在吃了。” 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沈砚舟出事后,他现在看见肉就有点反胃。 那天?医院把沈砚舟换下来的血衣装袋给他,他鬼使神神带回家,放进盆里想洗掉那些血迹。 不知道沈砚舟当时流了多少血,他倒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一边搓洗,一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这事儿?他没告诉沈砚舟,但?从那天?起?,他对吃肉就提不起?兴致了。 - 这天?早上,沈砚舟醒来,一抬手,发现无?名?指上多了个闪着银光的圈儿?。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旁边陪护床上还睡着的俞盼。 这段时间,俞盼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一点动静就会惊醒。今天?他是被沈砚舟讲电话的声音吵醒的,睁眼正好看到?沈砚舟放下手机。 “你?怎么自己坐起?来了?”俞盼皱着眉起?身,“也不叫我一声。” 说着就下床走过来。 沈砚舟抬起?手,“早上醒来,发现多了个小玩意儿?。” 俞盼“嗯”了一声,耳朵尖儿?蹭蹭蹭地红了。 沈砚舟见状,也不再逗他,稍稍用力,把人扯到?自己身边坐下,轻声问:“什么时候买的?” 俞盼很?小心?地挨着他坐下,生生怕碰到?沈砚舟的伤处,小声解释:“本来……是想在威尼斯给你?的……” 沈砚舟沉默片刻,低声道:“对不起?……” “这又不是你?的错,”俞盼立刻瞪他,“不用你?道歉。” “该道歉的。”沈砚舟说,是他当初处理马涛的事不够彻底,才留下后患,让他的盼盼担惊受怕,瘦了这么多。 俞盼哼了一声,没再跟他争。伤员最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索性拿起?床头的英语书,小声读了起?来。 沈砚舟因为之前做生意,英语练得不错,也时常用着,没怎么废,他一边安静转着手上的戒指,一边还能时不时纠正一下俞盼的发音。 没过多久,病房门被敲响了。 俞盼看了眼钟,还没到?查房时间,以为是家里阿姨送早饭来了,随口应了声:“请进。” 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是一位穿着西装,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俞盼一下从床上下来,看了看沈砚舟,“这位是?” “沈先生。”男人恭敬地打招呼。 “曾律师,请坐。”沈砚舟微微颔首,示意他在旁边的沙发坐下。 曾律师坐下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沈砚舟:“沈先生,您吩咐带的文?件带来了。” 沈砚舟接过来,转而温和地对俞盼说:“盼盼,来,在这里签个名?。” 俞盼本来以为他们要谈正事,自己该回避一下,没想到?沈砚舟会叫他签名?。 他疑惑地接过文?件,当“遗产分配协议”那几个加粗的黑字撞进眼里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再往下看,条款清晰地写着:一旦沈砚舟身故,其?名?下所有财产,包括公司股权、不动产、资金,全部无?条件由俞盼一人继承。 俞盼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它掉下来。 沈砚舟对曾律师使了个眼色,律师会意,安静地退了出去。 “沈砚舟!”俞盼连名?带姓地喊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文?件用力拍在病床的餐板上,“你?……你?就这么咒自己吗!?” 这些文?件是在俞盼读研究生时就备好了,只是沈砚舟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他说,见俞盼情绪激动,沈砚舟伸手把他拉回床边坐着,搂住他的腰,“宝宝,我不是咒自己。” 第119章 他一下下吻着俞盼脸上的泪水,“人生意外太多,我怕……万一有那么一天?,你?手里有点东西,总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俞盼哭着喊,他想捶沈砚舟胸口,又想到?他有伤在身,硬生生收住了手,“你?以为你?走了,我一个人还能好好过吗?” 俞盼用力抹了把脸,可眼泪越擦越多,他哽咽着说:“沈砚舟,你?听着,如果真有那天?,你?在下面要等等我,我会马上来找你?的。” “对不起?,盼盼,是哥不好,是哥没想到?。”沈砚舟一遍遍吻着他的唇,尝到?咸涩的泪水,心?里又痛又悔。 俞盼把脸埋进他颈窝,抽泣着说:“要是我先走……我也会等你?的。” “好,哥知道了。”沈砚舟紧紧搂着他,“哥也会的。” - 华盛顿郊区的霍尔康复中心?环境清幽,俞盼和沈砚舟住进了一件带小客厅的木屋,窗外是大片的草坪,空气里都是青草的味道。 抵达的第?一晚,收拾妥当后,俞盼很?自然地准备去隔壁房间的陪护床上睡,心?里想着明天?去检查的流程。 沈砚舟靠在主卧的床头,看着俞盼在两个房间之间来回走动,终于忍不住开口:“盼盼过来,我们一起?睡。” 俞盼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不行,你?肋骨还没好利索呢,我睡觉不老实,万一碰到?你?怎么办?” “不会,”沈砚舟朝他伸出手,“哥很?久没抱着你?睡了,让我安安心?,嗯?” 他的声音还带着伤后的些许虚弱,俞盼看着他伸出的手,心?里开始动摇。 确实……很?久没有在沈砚舟怀里睡过觉了。 俞盼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嘴上还嘟囔着:“就一晚啊……而且我要是乱动,你?得马上叫醒我。” “好。”沈砚舟笑着应下,看着俞盼小心?在自己身侧躺下,尽量贴着床边,将他揽近了些,让他枕在自己胳膊上,“别离那么远,掉下去怎么办?” 熟悉的气息包裹上来,俞盼僵硬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他不敢乱动,只是嗅着沈砚舟的味道,很?快在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里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康复医生罗伯特按时来查房,他敲了敲门,好一会儿?都没等里面回应,怕他们出事,便?推门而入。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他的病人沈先生正安稳地睡着,而那位漂亮的东方?男孩俞先生,正整个人蜷缩在沈先生身侧,脑袋枕在沈先生的右肩,一只手还搭在沈先生的胸口,睡得正沉。 罗伯特医生挑了挑眉。 俞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好对上罗伯特医生笑眯眯的蓝眼睛,他愣了一下,脸“轰”的一下全红了。 他手忙脚乱地想从沈砚舟怀里出来,差点从床沿掉下去,幸好沈砚舟及时搂住了他的腰。 “早啊,男孩们。”罗伯特医生一边做着记录,一边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道,“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很?高兴。这确实是最好的良药之一。” 俞盼的脸更红了,几乎要埋进被子里。 沈砚舟倒是很?坦然,微笑着用流利的英语回应:“早上好,医生。” 罗伯特医生检查了一下沈砚舟的基本情况,记录完毕,准备离开时,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他转过身,对着依旧不敢抬头看他的俞盼眨了眨眼:“不过,作为医生,我还是要提醒一句,感情好很?重要,但?在沈先生肋骨完全愈合前,一些……嗯,比较‘激烈’的肢体?交流和睡眠姿势,还是需要适当注意的,安全第?一,明白吗?” 这话一出,俞盼脸已经热得要滴血了,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医生笑着带上门离开了,房间里安静下来。 沈砚舟看着鸵鸟似的俞盼,低低笑了起?来,伸手想去揉他的头发,却被俞盼一把拍开。 “都怪你?!”俞盼抬起?头,瞪圆了一双湿漉漉又带着羞恼的眼睛,“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一起?睡了!你?自己睡!” 无?论沈砚舟再怎么哄,说他睡相很?好根本没碰到?伤口,或者?说抱着他睡得特别踏实有利于恢复,俞盼都坚决不听,抱着自己的枕头就回了隔壁房间。 任凭沈砚舟如何说自己需要情感慰藉来加速康复,也没有心?软。 当然,白天?的时候,他依然是那个细心?周到?的小看护,只是天?一黑,俞盼就会非常坚定地把沈砚舟赶回主卧。 - 沈砚舟左腿的石膏终于被拆除了,露出的腿部肌肉有些萎缩,皮肤苍白,与另一条健康的腿形成鲜明对比,同时也意味着他可以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行走复健了。 沈砚舟靠着助行器,在物?理治疗师的指导下,尝试迈出受伤后的第?一步,冷汗几乎是脚落地的瞬间就冒了出来。 每一次重心?转移,每一次试图弯曲膝盖,都伴随着剧烈疼痛和肌肉不受控制的颤抖。 和其?他一边训练,一边哭嚎的病人不同,沈砚舟总是一声不吭,最多也就闷声哼几下。 每次结束训练,沈砚舟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让俞盼心?疼得不行,等沈砚舟再提出要一起?睡觉时,他也就同意了。 不过,俞盼这次吸取了教训。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个长长的抱枕,竖着放在了床中间当做分界线。 “不许过界!”俞盼说得很?有气势,“尤其?是你?,不能乱动,不能把枕头扔掉,听见没有!” 沈砚舟看着那道分界线,应道:“好,都听你?的,我绝对不扔。” 然而抱枕能隔开身体?,却隔不开他们多年来的习惯。有时俞盼睡熟了,会翻过身,习惯性地找沈砚舟,摸索一番后,最终搭在抱枕上,手指朝着沈砚舟的方?向。 那只分界线抱枕,从最开始软蓬蓬的,到?被压实,成为床上的一个小台阶,也就用了半个多月。 - 沈砚舟的康复训练步入正轨,日子也变得快了起?来。 在纽约的凌洛,几乎每半个月都会抽空跑来华盛顿找俞盼玩儿?,一待就是四五天?。 凌洛依旧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性子,他会拉着俞盼去逛乔治城,或者?在阳光好的下午找家露天?咖啡馆闲聊。 “俞盼我跟你?说,你?上次跟我说的还真挺管用的。”凌洛搅着杯子里的咖啡,“我后来跟秦跃那家伙摊开说了,我说我需要陪伴,需要他把我放在心?上,不是光给钱就行。” 他吸了口气,继续说:“一开始他还愣愣的,后来好像慢慢就开窍了。现在他再忙,每周也会固定空出一天?陪我,出差也会记得给我带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虽然还是没那么浪漫吧,但?比之前好多了……!” 俞盼听着,也为好友感到?高兴,“两个人在一起?,沟通本来就很?重要啊。” 除了凌洛,俞盼在康复中心?附近也认识了一些新朋友,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病患家属,也有住在附近的华人。大家时常聚在一起?聊天?,分享各自家乡的美食。 这天?下午,几个朋友在社区的草坪上聚餐。 一位来自北欧的女生安娜,她看着俞盼扶着刚刚结束散步,额角还带着薄汗的沈砚舟,忽然笑着问道:“俞,你?和沈先生感情这么好,有没有考虑过去瑞典登记结婚?” 俞盼闻言一怔,转头看向沈砚舟,沈砚舟也正看着他。 俞盼没有立刻回答安娜,只是对她笑了笑。 晚上回到?住处,俞盼帮沈砚舟放松腿部肌肉,随口说:“哥,今天?安娜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嗯。”沈砚舟靠着沙发里,抬手摸了摸俞盼的脸,在华盛顿的这半年,他最高兴的莫过于俞盼的脸颊肉终于回来一点点。 “我在想……”俞盼抬起?头,“等你?的腿彻底好了,我们找个时间,去一趟吧?” 沈砚舟看着他,没有问“你?想好了吗”,也没有任何激动夸张的反应,只是握住了他正在忙碌的手,应道:“好。” 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然,仿佛这只是他们规划中一次普通的出行,去看一场电影,或者?进行一次短途旅行。 在这之后又过了两个月,沈砚舟的腿伤彻底痊愈,连主治医生罗伯特都称赞这是他见过恢复得最好的病人之一。 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里,他们没有告诉太多人,只是简单收拾了行李,像是去度一个短暂的假期,登上了飞往瑞典斯德哥尔摩的飞机。 没有盛大的仪式,也没有任何筹备,在一个工作日的早晨,他们走进了当地的一个登记处。 填表格,递交材料,回答工作人员的例行询问,整个过程平静得像是在银行办理一项普通业务。 当那两份证书被交到?他们手中,俞盼看着上面并排着的,他和沈砚舟的名?字时,心?里的满足感简直要漫出来了。 第120章 俞盼侧过头,看向身边的沈砚舟,沈砚舟也正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十指相扣。 他们沿着街道慢慢走着,手牵着手,和街上任何一对普通的伴侣没什么不同。 “哥,我们现在是合法伴侣了。”俞盼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嗯。”沈砚舟也握紧了俞盼的手,侧头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一直都是。” 这本薄薄的证书,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只是他们在名?为人生的书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段落。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感谢大家的陪伴,我们很幸福。 沈砚舟[摊手]:感谢陪伴,我们很幸福。 将:感谢陪伴~接下来是番外啦(应该)